雁南飞和德康公主的回门礼送完之后,皇帝身旁陈大监又站了出来,展开提前写好的礼单,念起了回门赏赐的清单。
无不是熊掌鹿茸虎胆龙涎香等各种奇珍异宝,名贵药材。
直听得众人咋舌,之前嫁妆才给了那样丰厚,出嫁当日的壮观犹在眼前,这回个门子又赏了这许多。
皇帝对这位德康公主的宠爱就像晋河里的水流不尽似的,简直是哪位公主也比不了的偏爱。
沈太傅却沉着个脸。
打从刚才就觉得自己虽为人臣子,再不济在众人眼里也是沈星渡的生父。
如此重大的回门宴,他的桌次就只是按官职安排在列,委实不妥。
却又没有机会发作,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作,故而宴会一开始脸色就不大好看,笑得也勉强。
皇帝这边,陈大监念完了礼单。
雁南飞和德康公主谢恩。
雁大人站了起来,朗声道:
“微臣感念陛下隆恩浩荡,将德康公主这样才貌双全、德性温婉、淑慎其仪之佳偶,赐予微臣之子南飞为妻。
实乃吾门之光,阖府上下感激天恩,诚惶诚恐。
为略表微臣拳拳之心,及对新人伉俪情深之美意,臣特将郊外温泉雅筑赠予德康殿下。
祈愿此别墅能见证吾儿与德康殿下琴瑟和鸣,岁月静好,福祉绵远。
微臣诚惶诚恐,望陛下圣体安康,福寿绵长。”
一番慷慨陈词,在座皆唏嘘不已。
那郊外温泉雅筑可是除了雁家老夫人院里的那一眼温泉之外,京城唯二的纯天然温泉。
去过的人都知道这别墅依山势而建,建筑典雅拙朴,四季风景变幻。
最难能可贵的是那眼温泉须从别墅内乘小舟划过溶洞,直到一处露天的溶洞,温泉的泉眼便在此处。
此温泉是难得的集合了溶洞诡吊秘境,又能够泡在温泉之中夜赏星空。
在京城知名的泉眼之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圣地。
曾经也是雁大人颇为得意的避暑过冬的别院,当之无愧的心头好,如今竟然当着众人的面送给了沈星渡做新婚礼物。
作为沈星渡父亲的沈太傅脸上火烧火燎地发烫。
他来的时候想着这是皇帝为沈星渡准备的宫宴,该轮不到他来送什么东西。
此前也从未有过公主回门的先例,他是丝毫准备也没有。
更不要说如今沈府已经捉襟见肘,他心里还想着要如何张口从沈星渡身上抠出钱来救急。
哪里还有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偏就这帮官场上媚上欺下,曲意逢迎之辈这会儿都把目光朝着沈太傅看了过来。
昨日那一千二百两的账就是在这样的目光里欠下的。
蒋氏已经看出了端倪,生怕沈太傅再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来,忍不住从背后拽了一把沈太傅的衣袖。
这一拽,沈太傅直想给蒋氏一巴掌。
这妇人真是上不得台面。
各府的夫人家眷,都是什么样的眼界和心境?
这样一拽,谁人心里都要起疑:
德康公主的母亲蒋氏只怕是个扶不上墙小家子气的。
如今德康公主在皇帝面前势头正盛,袖子边儿都贴不上的世家都恨不能转弯抹角地和德康公主搭上关系。
这会儿正是该拉拢示好的时候,蒋氏作为母亲却似乎是拦着不让沈太傅送德康公主礼物。
倒见沈太傅是个沉得住气的,清了清嗓子,也站了起来。
如今他占了下风。
皇帝先送,雁大人再送,礼物的档次一个压过一个。
他这会儿站起来便不能送的太轻。
若是送些不当紧的东西,还不如这会儿干脆就别站起来。
沈太傅思索再三,双手抱拳拱手对着圣上一拜:
“德康公主温婉贤淑,雁将军英勇不凡,二者结缡,实乃天作之合,地设一双。
微臣……愿将沈家西城的十二家铺子送给德康公主,恭祝公主殿下与雁将军婚后生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情深意笃,携手并肩,白首不离。”
这倒令人惊奇,皇帝和雁大人不由得都朝着沈大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西城的十二家铺子,是沈府最挣钱的铺子。
也是今晨同时失去掌柜的和伙计的那十二家铺子。
沈太傅心里打着算盘。
他深知蒋氏不是做生意的料。
二人刚成亲的初期,不论是蒋氏陪送带来的买卖,还是沈家原本就有的营生,都交由蒋氏去打理。不到第二年就都赔了个底儿掉。
每个铺子都入不敷出,各有各的缘由。
不是蚀了本,就是亏了钱,总归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不仅难以补贴家用,眼看着沈太傅的俸禄都要搭进去才行。
沈家可是过了几年苦日子,沈月娥刚出生的时候,就连个乳母都请不起了。
沈家有这些年的好日子,多亏了他后来运势好。
先是糊里糊涂的被皇帝选中,收养了沈星渡,自那之后不知是不是沾了皇家的贵气,不仅官运亨通,遇事都能迎刃而解。
机缘巧合得了几个得力的掌柜,不仅手里的铺子全都扭亏为盈。
还一连几年收购了京城繁华地段的好几个顶好的铺面。
其中最为壮观的就是这十二家连成一条街的铺面。
或出租或经营,各个日进斗金,任谁看了都羡慕。
沈太傅深知,若是全靠着蒋氏,别说这十二家铺子早就赔光了不说,沈府更不会有今天的风光。
沈太傅胆大心细,这十二家铺子这会子送出去,还能听见个响儿。
皇帝,哪怕是雁家都能高看他一眼。
总归没了这些掌柜的,这些铺子指望着他和蒋氏是经营不下去的,早晚都得脱手。
若是舍不得这十二家铺子,在沈星渡的回门宴上丢了脸面,那官场之上见风使舵的人只怕昨天将他捧的多高,明天就能踩的多狠。
沈太傅也盘算着借此机会向沈星渡更好开口。
蒋氏却是个沉不住气的,眼看着就要一翻白眼晕过去。
还好有沈太傅从背后抽了一把手,挨着蒋氏耳边压着脾气安抚了句:
“别慌,我有办法。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坚持坚持,可别给我丢了脸面!”
蒋氏捂着心口,安静坐回座位上,捏呆呆的发愣。
倒是按照沈太傅说的,暂且安静了下来。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戌时,沈太傅在宫道之上守着,堵到了沈星渡和雁南飞。
“星渡,雁将军,今日是姑娘回门的日子。
圣上的宴会散了,星渡可要回沈府一趟?”
沈星渡原就是这么打算的,笑着点了头。
沈太傅见了,满脸喜色。
自打沈月娥和陆邵定了亲,星渡就和他疏远了。
曾几何时,星渡可是每每见他都要缠着他要这要那,撒好半天的娇。
似乎从那次大病,便疏远了。
看着沈星渡面上的疏离,沈太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曾经沈星渡和他多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