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
老马家的地窝子里,一个长条木桌上摆着烤馕和糊糊,热气腾腾。
糊糊是玉米糊糊,相当有饱腹感。
烧馕是玉米粉做的烤馕,拳头大小,像个烧饼,吃起来相当的揦喉咙,不过配上糊糊倒也能咽下去。
可就是烤馕里加的这个菜末子,陈正义半天都没研究出来是什么。
最后还是老马媳妇给他解了惑:
“苔藓!”
“这是苔藓!”
“河边那块背阴的石头上刚长出来的,可嫩可嫩!”
就是这一块苔藓,比老马讲了半天都直观,它让陈正义对边民的生活有了深切的认识!
这不是嫩,这是苦啊!
知青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听老马讲着这里的情况。
牧场有六十多个人,主要工作就是放马牧羊,为群众提供肉食与耕地的挽马。
放牧嘛,肯定不能老呆在一个地方。
而且坡地河谷,阴坡阳坡,干草露草,区别很大的。
在不对的时间吃了不对的东西,牲口轻则拉稀掉膘,重则感染肠炎一死一群。
所以,什么季节吃什么草,什么季节又该到哪里去,这里面的讲究非常多。
放牧的人都是随着季节走!
他们带着做饭过日子的家当,赶着牲畜在各个草场之间不停转场,基本上出去就是两三个月。
牧场这边只留了八个人和一群羊。qupi.org 龙虾小说网
两人负责放羊,另外四个负责屯积过冬的草料。
剩下两个就是老马和他媳妇。
老马是场长,而且他还是个兽医,时不时的要骑着马到各个放牧小队去巡视一下,解决一些牲畜犯病和产崽的事情。
老马媳妇负责后勤,记帐算钱还有带孩子都是她的事。
像这个虎了吧唧的小丫头,就是牧场老杨家的孩子。
那两口子放牧的地方离得远,孩子就只能让老马媳妇帮忙带着。
不过,小丫头也快跟家里人团聚了。
因为秋天是牲畜长膘的时候,经过一整个秋季的狂吃猛造,马和羊都是膘肥体壮。
上面会派人来把它们拉走,再按计划,分配给其它需要的地方。
到时候,剩下的种马母马和小马驹,还有种羊什么的,都会回到牧场这里越冬。
所以每天的冬天,才是牧场人最齐的时候。
老马呼噜了一口糊糊,咂了咂嘴巴:
“后生,你们现在知道牧场的活不好干了吧!”
“还想造房子?到时候你们都跟着去放牧了,人都不在家,怎么造房子?”
知青们都是面面相觑。
是啊,他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懂,肯定不会都呆在牧场混日子。
到时候跟着放牧小队到处跑,一边学着养马养羊,一边熟悉各个草场的地理环境。
那房子还有时间造吗?
人都不在牧场,房子还有必要造吗?
老马语重心长地说道:
“听俺一句劝,你们先简单的挖个洞!”
“俺们这地方雪下得大,到时候大家伙都要猫冬,有三个月呢!”
“你们可以躲在洞里慢慢掏,随便掏,想怎么掏就怎么掏!”
老马的话音刚落。
“嗬嗬嗬嗬!”
旁边那个小丫头碗一放,笑出了两颗小虎牙。
“挖洞可好玩了!”
“去年下大雪的时候,我在床后头挖出一窝田鼠,长的可胖!”
“我爹还煮给我吃了呢,真香!
真香?
看着这丫头,知青们端着糊糊,一个个的呆若木鸡。
画面太生动了!
陈正义努力晃了晃脑袋,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老马家那小子咋咋呼呼的。
他直夸小丫头运气好,像这样的好事,他们家几年都没碰到过。
然后他又虚心地请教,问那东西煮了之后是什么味道,跟牧场草堆里做窝的有什么区别?
两个孩子讨论得不亦乐乎。
老马呼了儿子一巴掌:
“整天想着吃肉!”
“快吃饭,吃完了给我出去写字去!”
小马同学挨了一巴掌也不恼。
他三口两口把糊糊扒完,笑嘻嘻的拉着小丫头跑了出去。
青梅竹马,志趣相投,说的就是他们俩吧?
老马看的直摇头:
“俺这个崽啊,都是他娘给惯的!”
“怎么打都不怕!”
陈正义心想:
你要求也太高了!
你儿子每天读个书,那过河的架势跟抢渡乌江似的!
就这你还不满意?
你还想让他飞夺泸定桥是怎么着?
“小孩子嘛,都贪玩!”
“不过跟我们老家那孩子比起来,你家的小子可是强太多了。”
“只要他好好读书,以后肯定是社会栋梁!”
陈正义说的是实话,也是好话。
好话嘛,人人爱听!
儿子被首都的知识青年这么称赞,老马夫妻俩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来!接着吃!”
“糊糊还有,给你再添一碗?”
西疆的白天很长。
等吃完饭的时候,天边还有余光,老马把陈正义他们送出了地窝子。
晚霞映照之下,山川林海披上了一层绚丽的光芒。
天高地阔,壮美无垠。
老马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西疆这地方,景是真好!”
陈正义点了点头,他正想说点什么,表示一下他的感想。
老马又来了一句:
“可西疆这地方,却是不太平!”
不太平?
知青们都愣住了。
现在海晏河清,还有不太平的地方?
陈正义心里琢磨:
老马不想留他们,只怕就是这个原因了。
“马场长,倒底怎么回事儿,能不能请你详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