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城门口,排队进城的人群和车马在门前聚成了一条长龙。而在长龙的中段,两名白衣男子位列其中。
景吾斜眼瞟了瞟身后那个一身青衣,活像颗白菜的姑娘,对霁长空道:“她怎么跟来了,不是说不带她吗?”
霁长空道:“本是不带她的,但她自己跟来了,就让她一起吧,若有事我会照看她。”
二人本是商量了一同进城,调查那个能附身于活物、控制宿主行动的邪物。不带北染,是怕她有危险,所以特意早早出发,不让她发现。谁知,她还是耐不住好奇,硬是守到了两人出门,偷偷摸摸的跟来了。
起初,北染见霁长空认真的模样,还真以为他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结果悄悄跟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就是两个大男人约着逛集市。且地方小的还不逛,非得来皇城。
想来,定是霁长空又想买东西了,但碍于上次她爹对此很是生气,所以这回才没有惊动大家,自己约了半仙一道来。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更应该要跟着了,否则,稍后先生买了东西,谁来结账呢?
喧闹的大街上,来往的人很多,路边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qupi.org 龙虾小说网
霁长空和北染以及景吾三人步入城中,寻找落脚点。北染还好,景吾是第一次来这地方,见了什么都觉得稀奇,蹦来蹦去上蹿下跳的,遇着什么都要去摸上两把,就连路边姑娘们卖的鲜花,他也要上前去嗅上一嗅。
因他生的好看,姑娘们也不排斥他,反而愿意和他聊天说笑,还将手里花束免费送了他好几枝。景吾就这样一边抱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鲜花,一边跟在她们后面走,惹得许多还未出阁的姑娘满面娇羞的频频回头,窃窃私语。
北染觉得他太招摇,要去抢了他的花丢掉,他不给,两人就在大街上追逐打闹了起来。霁长空任由他们打闹,自己则进了旁边一栋大楼。
这是一家集日用百货、胭脂水粉、服饰鞋袜、珠宝玉器、玩具杂耍于一体的大型百货商店。是这阵子新建起来的,开业不久,上回他们来时,这里还在搭建。
大楼高达五层,每一层卖的货物不一,除了一些本地人,还有许多胡商在里面租了店铺做生意。他们卖的一些异域运来的香料的气味充斥着整层大楼,闻得惯的觉得它们的香气神秘迷人,闻不惯的捂着鼻子在里面走,更有对这味道过敏的喷嚏声连连。
霁长空迈着随意的步子进了大楼正门,四处看看之后,去到了一间胡商的香料铺子前。
他拿起其中一款,放在鼻间嗅了嗅,那胡商笑得脸都快开花了,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道:“公子真是好眼光,一下就挑中了我这最好的香,这香用的柑橘和薄荷叶做原料,男子用它,定能叫心仪的姑娘对你念念不忘。”
霁长空笑了笑,道:“那我就要这个了。”
胡商将怀里抱着的船型尖帽重新戴回头上,绕到柜台后去,道:“好嘞,我这就给你包上。”
霁长空点点头,目光扫了一圈展示台上的其他香,指着其中几个道:“还有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都要了,劳烦帮我分开装。”
老板连连道:“好的,好的,公子稍等。”
拎着一大包香料,他又去了下一个地方。
他这次来的是一间卖文房四宝的文具店,见有人进店,店老板立马喜笑颜开的迎了过来,“公子要买点什么?”
霁长空走近,拿起一支兔毛笔看了看,道:“这个帮我装起来。”
随后又拿了一个白玉墨砚,道:“这个也装起来。”
原本他刚进店时,老板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朝他吐诉,譬如:公子看看我们店里新进的毛笔呀,根根都是精选上好的兔毛;再看看我这的纸张啊,磨得挑不起渣的竹浆做成的,保证写起字来顺滑流畅;还有我的墨和砚啊,都是顶好的东西,不好的我都不卖,你看看需要点什么呗……,诸如此类。总之就是想引导他多消费,多买点。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完全没这个必要,他还未待说什么,这顾客便自顾自的挑了一大堆东西,只留给他装袋的时间,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离开文具店,他又奔向了其他的店铺,卖玉器的咯,做衣服的咯,卖手帕丝巾的咯。一楼逛完,他又上了二楼,接着是三楼,四楼……反正能逛的,能买的,他都去逛了一圈,然后买了一大堆。
这家商店与旁的不同,是各式各类东西的集合,选好货物之后,统一在一楼大堂柜台处结账。
霁长空拎着大包小包来到一楼,待到要结账时,才发现北染不知道跑哪去了。
向来他选东西,都是只顾在前面走、前面挑,北染跟在后面付钱,这会儿回头一望,后面没有人,才想起来北染刚刚似乎追着景吾跑走了。
于是他将选好的东西寄存在前台,出门寻那两人去了。
还差两步才到门口,就听外面街上一阵喧闹声,貌似还越吵越凶,引得周边店铺里的老板客人都纷纷跑出门来看。他跟着人群走去声源的中心,那里早已围满了一群看戏的人。
霁长空记不清自己连说了多少句“麻烦让一让”,“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才进到了包围圈的内部,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大街中心,一个身形不算大的青衣女子将一个衣衫雪白的男子摁在地上,拽着他的衣领,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骂他的话。而那男子也不示弱,一手抵挡着不让她扯坏自己衣服,另一手揪着她的头发。
两人扭打做一团,在地上滚了几个圈之后,衣服都沾了泥土,有些脏。但他们全然不顾这些,只死死纠缠着对方,龇牙咧嘴,眼神厌恶,谁也不想让谁好过。
霁长空看着眼前一幕,差点没气得一口鲜血喷出,猝死当场。这两人,一男一女,不是北染和景吾还有谁?
周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不少人看着他们,都是摇头瘪嘴,不断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从他们嘴里传出来。
“哎呦呦,你看看,这广天化日的,一个姑娘家骑在一个男人身上,像什么话?”
“就是啊,还这么多人看着呢,一点也不知羞耻,怕是爹妈没教好吧。”
“别人去拉都拉不起来呢,就要这样把人家摁在地上,这小公子也是遭了罪,遇到这么个歹毒女人。”
“大家都把她的样子记住了,我看这以后还有谁家敢把她娶过门。”
“……”
出自市井村妇、街头混混嘴里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霁长空只当是无数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乱叫。
而真正让他觉得糟心的,非是跟她们一样认为,北染和景吾这般当街打架不成体统,而是他们这打的方式也太幼稚了一点吧?
堂堂一个九天上神,和一个他六界之最的战神教出来的学生打架,竟然是像两个三五岁的小儿一样!你一拳,我一巴掌,你拉我一下,我推你两下,若还是不解气,就把对方摁到地上爬不起来。
能不能站起来,给在场的观众几分薄面,像个君子一样堂堂正正的打一架?!就连拉架之时他要帮谁都想好了,不用多想,帮北染!
看着眼前地上这两个互掐着对方脸颊的大小孩,他不知道哪个更让他丢人。
正待想出个体面的解决方法时,一片白光闪过,除了霁长空和景吾,包括北染在内的所有人都突然定住了,一动不动。嘲杂的街道霎时变得死一般的安静,风吹来的枯叶在地上飘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