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午后,雨声在昨晚消歇,地皮泥泞,山路青苔隐现,路滑几多。
而此刻的落红雨身着一身白裙,坐在一块蒲团上,却是打着哈欠,吃着水果,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壶天讲着所谓因果。
什么鱼是我先垂杆入湖,因饵上钩,什么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无事不有因果。
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感觉很有道理。
鱼确实是我钓上来的,我的钓钩是因,它的上钩是果。
一只华鸟羽藏花籽,一日花籽落地,华鸟藏花籽是因,花籽落地逢风化雨,一朝绽放是果。
一对有情人虽是有情,却因家属拆散,未能终成眷属,女子一日大婚,却是自缢梁上,男子闻之亦是投河自尽,女子夫婿自幼喜欢女子,竹马青梅数十年,亦是一朝身死,何哉,女子母家,因与男子之家火并,拘告大堂之上,何也,夫婿之家晚年丧子,其中因果种种,又是何解。
一对员外夫妻,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一朝妻子分娩在即,剧痛难忍,请来郎中,郎中自语妻子难产,二者择其一,员外毫不思量,执意要保妻子一命,妻子自觉不忍,只求郎中保腹中胎儿一命,郎中两难,直至妻子早逝,胎儿安稳降世,员外却是因此疯癫,从此不顾遗腹子分毫安危,又是非打即骂,这又是何因果,又是何解。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再过三五年,邻家书塾那穷酸秀才的婆娘生了一个小子,却是自幼痴傻,接生的还是那个郎中,秀才的婆娘生了胖大小子身子虚弱,亦是早逝,连口像样的棺材也是没有,穷秀才却一手将胖小子养大,教他读文识字,寒来暑往,亦是不辍,又是何故。
又过三五年,渔夫垂钓池塘,钓上一条四尺余长的锦鲤,员外女却是伺机放走,鲤儿不记恩情,只记疼痛,渔夫却是当初郎中落魄,又是何故。
又三年,员外女被送私塾与痴傻小子相伴读书,互以为友,秀才却是当做儿女看待,却是何故。
又十年,渔夫病死,死于口疾,长年食鱼所致,却是无一者医治,又是何故。
此年,昔日放走锦鲤修成大妖,击溃河堤,水淹一郡,郡民几为池鱼,死伤灾祸自此不断,穷秀才却是因此身感风寒,卧病在床,员外亦是家道中落。
是年,状元郎接帝赦书治理此郡,走马上任。
同在桥上,员外女与状元郎一见钟情,相约白头。
是年,秀才病重,疯癫员外看望病重秀才,却将小女做主婚配其子。
是夜,独留一场败落婚宴,女子三尺白绫自缢梁上,门外状元郎借着酒劲却是痛如心绞,自投初见之桥下。
痴傻小子一身大红衣依旧痴傻,却是看女子之父仿若大仇得报,又是何故?
不久帝皇震怒,其怒殃及此郡百姓黎明,盖因状元郎乃是帝皇指婚,员外被迫举家南迁,此即是果。
秀才病,久不治,痴傻小子出门寻药,却是一度不归。
直至多年,少年身着鳞衣,翩然若仙,行至窗前,曾自语痴傻小子已殁,求来仙药,医治老父,望服之,延一二寿载。
秀才服药,病已痊愈,乃复北行,却闻今之相国奸佞,乃投河状元郎之生父,今拘来员外,审以大堂,欲除以私刑,将其一家老幼活活杖毙。
秀才过一郡县见往昔同窗,曾听其言,多年前河堤溃败,虽有鲤妖作孽,却也有当朝官员偷工减料,其中相国巨贪,私动军费填充府库,暗通款曲与敌国,多少将士身死故国,暴尸荒野,仅是三年,大郡丢俩,小郡陷十七。
秀才不言,只是远行,入与大堂之上,挺然而立。
一身浩然气,骇的满堂豪强尽皆悚然立起,救员外一家于只手,无一拦者。
又一日,秀才持笏上朝堂,才上朝堂便下朝堂,何也,其中因果又是何解?
又三年,鱼妖越龙门,遇九天雷劫,一朝修为桑丧尽,沦为凡俗,灵智不显。
再三年秀才终是白首,将员外尸骨归还故里,他成了渔夫,隐居湖畔,多了钓竿,多张渔网,自此却是与世再无交集,再不沾什么因果。
壶天这么讲着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而落红雨听的也是云里雾里。
“听懂了吗?”
壶天看着越发迷茫的落红雨,淡淡的问道。
“就……就听懂了一点。”
落红雨有点紧张的把手中的水果放到身后,这么说着。
“说来听听。”
壶天端起桌头一碗早已凉透的茶水,却是问道。
“那个皇上不是好人,还有那个员外也不是好人,那个秀才的儿子好可怜,无缘无故的就死了,还有员外的女儿和状元郎,也好可怜,最可恨的是那条鲤鱼和相国,没有他们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落红雨左手撑着下巴,却是这么说着。
“那么对于身为渔夫和郎中的那位你又是作何看待?”
壶天看着落红雨,眼眸中带着一丝幽光。
“那个啊,红雨认为是个很没主见的大人。”
红雨仔细的思索了下壶天口中的那位郎中,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面对着选择,却偏偏没有选择,无论是救哪一个,都将背负一方的业果,结果他什么都没选,只是举手无措,背负了双重的恶果,遭受员外的刻意打压,失了生计,不得已捕鱼为生,钓了锦鲤讨个好兆头,却被员外女刻意放生,而这却也是他睁只眼闭只眼的缘故,倘若没哪渔夫的默许,员外女又岂能做到。”
“因果关联,大国尚且能为小村争水之事大打出手,相较而言,他所造成的冤孽,因他而死的生灵却是最多,比之员外之流远远胜之。”
“相国虽贪,却也只逐利益,帝皇虽厉,却也是为顾颜面,周围敌国环伺,使他不得有辱国之大体,一个君主,若想不被蒙蔽,需要立威,需要敲山震虎,威慑一众朝臣后,更是需要笼络臣子,把握臣子的把柄,所以他选择了一个适合的时机赐婚相国之子,以此稳定朝局。”
“郡县之民尚且知道相国暗通款曲,挪用军费,帝皇又岂能不知,他将相国之子配往水淹之郡已是暗含敲打之意。”
“记得那个秀才吗,年少时,他和那个员外曾是异姓兄弟,更是曾与帝皇生父并坐案头商议国事,员外年纪虽轻,却是手握江东七郡财货,视财物如粪土,秀才也不是秀才,只是叫的人多了被叫成了秀才,持笏上殿,帝皇也得离座相迎,称一声相父,是佩享文庙的一代文宗。”
“而这两人,却是被那年少帝皇在帝者历任之际不久以杯酒之故,纷纷归隐乡野,员外先是弃财,携妻落于郡县,秀才后是卸名,安于私塾,娶一民妇为妻,这是何故,究其缘由,无信不立。”
“呵,哪怕一生清身自爱,倘若不懂自晦其身,只会招来忌惮,凡俗尚且如此,帝者更是如此,他们二人受先帝托孤,本就功高盖主,能有此等下场已是幸事。”
“所谓的帝皇心计……大抵就是如此,而那位帝皇在位期间,虽因相国动荡不安,但斩一巨贪相国,损点货殖,换一点安定和民心归附却也值得,而老秀才也是看明白这点才会自行离去。”
“而那段时间,帝皇废相,收失地,得民心,踏敌国,却是无一敌手,国土强盛之时,却是险些归并九野。”
壶天回忆着往事,却是不免唏嘘。
那是他的半个徒弟,曾于其门下听课,今朝跟落红雨讲起此事,也是借此述以因果。
但可惜,小姑娘好像没怎么听懂,只是觉得这个从未见面的骄横帝皇很是可怕,也许此刻的她估计认为自己讲了一个假的故事逗她玩也说不定。
“今天就说到这吧,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对你未来大有裨益。”
壶天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也是无奈了些许。
“什么地方啊,师父?”
落红雨听到壶天故事讲完了,又听到壶天说明天带她去一个地方,不由得有点好奇的问道。
“魔祖罗睺伏尸之地……”
壶天看着啃着水果的落红雨,这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