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中,他走后孟筂更觉山间静寂,就只有沙沙作响的雨声。她在石凳上坐了会儿,只觉得这样的静寂让人心里发慌。她再也坐不住,正犹豫着是否离开时,就见沈子业回来了。
他抱了一捆松枝回来,雨还没下多大会儿,密林了松枝还没怎么湿。但他出去这一趟,头上衣服上却都湿了。
他对生火这事儿并不怎么擅长,但运气好,干的松枝很容易就被引燃,没多大会儿火就生了起来。
“过来吧,别冻感冒了。”他开口说道,面色温和,完全不同于商场上的强势盛气凌人。
孟筂的手脚已经冻得发木,说了声谢谢,走到了靠近火堆的石凳上坐下。燃烧得旺旺的火苗驱散了寒冷,身体中总算是有了点点暖意。
两人呆在一起,沈子业淡定自若,孟筂却有些拘束。她试图找点儿话来说,但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从前她就从未了解过他,更别提现在了。于是保持着沉默,为掩饰不自在,或是看时间,或是看亭子外飘飘散散的雨。
过了那么会儿,沈子业开了口,问道:“暖和点儿了吗?”
孟筂点点头,说好多了,再次向他道了谢。
两人一时就那么坐着,明明曾经她是多么的期盼着能和他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而现在,只觉得时间格外的漫长,雨久久的不停。
“最近身体有哪儿不舒服吗?”
孟筂看起来和常人无疑,可她脑子里的淤血就是一定时炸弹,只要复查不见好转,那就永远是隐患。这也是她生病沈延習和她父亲都很紧张待到原因。
比起孟筂这个若无其事的当事人,他们都比她紧张许多。
“没有。”孟筂简单的回答,捡起一旁待到棍子拨起了火焰来。
沈子业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她并不想说话,于是沉默了下来。
两人在亭子里呆了一个来小时,雨势才渐渐的小了下来。天空阴沉沉的,山林间的光线暗了许多,还不到五点钟,就有种快要天黑的感觉。
沈子业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时间,说道:“走吧,待会儿晚了。”
他灭了亭子里的火,两人沿着来时的山道下山。天空中还毛毛细雨,他将大衣脱下来要给孟筂遮住,但她拒绝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下过雨的山道滑,她走得十分小心。偶尔遇见比较陡的地方沈子业伸手要扶她,她也摇头拒绝了。
幸而两人走得不是很远,待到看到酒店的房顶,孟筂才悄悄的舒了口气儿。
也许是知道她一回酒店就会避开他,在门口时沈子业就说道:“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太好,山上的信号也不好,你一个人最好不要外出。”
孟筂今天出去就已经后悔了,哪里还敢外出,胡乱的点点头,匆匆的进了酒店。
她的手机没信号打不通,杜薇若已经在找她了,见着她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了雨珠儿,又催着她回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孟筂在外边儿冻了一下午全无精神,晚上一群人约着唱歌她也不愿意动,只去露了个脸就回到了酒店。
她不愿意见到沈子业,接下来的时间都呆在房间里。她其实是想离开的,但不愿意扫了大家的兴,到底还是留到了最后一天。
元旦过后孟筂的活儿明显的多了起来,她开始加班,或是跟着上司一同出差。突然忙起来她并没有任何比习惯,反倒是觉得很充实。
那天在山庄过后,孟筂就再也没有见过沈子业了。他平常就很忙,年底就更不用想了。
周末孟其元打来,让她回老宅那边吃饭。
孟筂回去还早,陈阿姨在厨房里忙碌着,而孟其元还没到。她给陈阿姨打着下手做事儿,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临近年关,菜肉都涨了价,年货得快点儿准备了,不然过几天肯定得疯涨。
孟其元现在过来的时间不多,过年那几天就更没有时间了。孟筂想了想,说道:“人少吃不了多少您就别准备了,我爸那边您不用担心,我打算出去旅游,您就回家过年去。”
孟筂从回来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见过谭音,当然也不打算去见。过年对别人家来说是团聚,但对她来说却不是,反倒是挺尴尬的日子。索性出去旅游,大家都省心。
陈阿姨诧异极了,说道:“那怎么行,这几年你都没在家里过年,今年怎么也得好好热闹热闹。”
孟筂无奈,说道:“我们家人少,怎么热闹得起来?”稍稍的顿了顿,她接着说道:“过年就是得团圆,您就别让我爸爸回来了,免得他为难。”
“你爸爸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陈阿姨说道,“这几年就算是你没在,他过年都会过来。你现在回来了,他又怎么可能不过来?”
孟筂听到这话有些诧异,看向了陈阿姨,她想问点儿什么的,但最终什么都没有问,沉默了下来。
陈阿姨又絮絮叨叨的说孟其元不只是大年三十过来,新年里的几天都会过来。让她安安心心的呆在家里,别想着出去旅游。大过年的她独自一人去旅游算什么?
孟其元在饭做好后才过来,他今儿打电话让孟筂回来吃饭是有事,他明天刚好有空,打算去替她挑一辆新车。还有一新楼盘开售,他想带她去看看,她既然不愿意住老宅,他打算给他置办房产。
这些事儿其实是早该完成的,但因为他忙,所以才拖了下来。
孟筂想也不想的拒绝,说车不用买,她开他开过的旧车就行。房子就更不用买了,她觉得现在那边挺好的,不想再搬家。
“你是怕爸爸为难吗?”见她拒绝,孟其元开口问道。
孟筂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无奈的说道:“爸爸,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您再处处都替我安排好。”
“爸爸替你安排不是应该的吗?”孟其元想起了以前的事儿,一时黯然,说道:“爸爸能为你做的已经很有限了。”
孟筂实在不愿意谈这话题,问道:“您最近去看过沈伯伯吗?他现在好些了吗?”
老友突然倒下,孟其元的心里并不好受,叹了口气,说道:“要比以前好一点儿了。你要去看看他吗?要去待会儿爸爸陪你一起过去。”
孟筂摇摇头,说:“不用了。”她不想上门去让覃钟渝不高兴不高兴。
她想到的孟其元自然也想到了,没再说什么。
饭后孟筂没有留在这边,而是要回自己住的地儿。孟其元送她,在车上犹豫了好会儿后他开口问道:“阿筂,你愿不愿意到爸爸的公司里来上班?”
孟筂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事儿,但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说道:“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我很喜欢。”
这算是拒绝了,孟其元有些失望,没再说话。
孟筂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今晚的不对劲,看向了他,问道:“您是和她吵架了吗?”
孟其元摇摇头,说:“都到这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吵的?爸爸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竟然又绕回了这事儿上来,孟筂无奈,说道:“我早说过您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比起很多人我已经很幸福了。您也别想那么多,至少我现在很好不是吗?”
孟其元总算打住了这话题,但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你和阿習他……”他不知道该怎么问比较合适,想着合适的措辞。
孟筂自是知道他的意思的,认真的说道:“我一直都当他是我哥哥。”
听到孟筂的话,孟其元松了口气儿。女儿和沈延習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又知根知底,在一起其实在合适不过了。如果她那时喜欢的不是沈子业。
她回来后,和沈延習之间的来往挺密切。他深知覃钟渝的性格,她要是和沈延習在一起,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也不愿意以后女儿看婆婆的脸色过日子,所以并不赞成两人在一起。
孟筂租住的地儿不远,父女俩聊天间就已到了小区门外。孟其元要送孟筂进去,被她拒绝了,让他早点儿回去休息。
回到家中,想起她父亲说的话来,她一时有些走神。秦闵行打来电话,她回过神来,接起了电话。
秦闵行区外地出差,打算给她带礼物,委婉的询问着她的爱好。孟筂赶紧的拒绝了,说他已经够忙了,就别再费心选什么礼物了。她并不看重这些。
秦闵行在电话那端笑了起来,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你就别推辞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马上就要过年了,孟筂问起他们什么时候放假,结果是未知,还要等候通知。
两人聊了几句,秦闵行忽然问道:“我下次过来能见见你家人吗?”
孟筂被这话吓了一大跳,她自认为两人还没有到见家长的地步。
见她不说话,秦闵行笑了起来,问道:“吓到你了吗?”
“没有,只是有点儿太突然。”孟筂说道。
“是有点儿突然,但我们都不小了,我很没有安全感想快点儿定下来。”秦闵行开着玩笑说道。
孟筂突然就觉得压力大了起来,含含糊糊的将这话题带了过去。
晚些时候躺在床上,想起秦闵行的电话,她苦恼的捂住了额头。她是觉得秦闵行人不错,但还远远没有到要结婚的地步。
她自认为他们彼此了解并不是很深,就这样跨入一段婚姻吗?这和她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在床上像是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半宿,由茫然到清醒,都无法做到现在就结婚的准备。但该怎么委婉的同他说?
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暗肿的天花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因为那天秦闵行提过准备尽快定下来的话,孟筂开始很怕接到他的电话,每每看到他的号码都要鼓起勇气才敢接,幸而他并未再提这事儿。
这天中午,孟筂喝同事一起到茶水间冲咖啡。她一直在走神,差点儿烫到了手。
同事看着罗小艺提醒她小心点儿,问道:“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老是感觉心不在焉的?”
两人年纪相仿,又常一起工作,关系要稍稍好些。
“没怎么,估计有点儿累了。”孟筂抱歉的笑笑。
她喝了一口咖啡,看向了罗小艺,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小艺,你能接受闪婚吗?”
罗小艺用力的摇头,说:“不能,我接受不了闪婚。这既可怕又儿戏,你知道身边的事什么人吗?人生与另外一个人捆绑,当然是要慎重再慎重了。这可是事关后半辈子的事。我告诉你,你也千万不要做这种事。我有一同学,就是毕业后脑子一热就闪婚了。现在生了孩子又拖了几年,那男人是一无赖,想离都离不掉,还会上门骚扰她和孩子,她只得带着孩子躲在外面,就连过年都不敢回来。”
她说得认真且严肃。
孟筂赶紧的说道:“我不会这样。”
罗小艺放心下来,说:“荷尔蒙是最靠不住的,无论再怎么喜欢一个人,都应该了解清楚才结婚。对方重要,对方的家庭同样也重要。一地鸡毛的家庭,婚姻很好能长久。结婚简单,离婚尤其是有了孩子,那得脱一层皮,所以一定要慎重又慎重。”
孟筂赞同的点头,笑着问道:“你比我还小,怎么是那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可不,罗小艺比她还小两岁。
罗小艺苦笑了一声,说道:“也许是因为身边的婚姻很少能有幸福的,所以我才会有心理阴影吧。”她说着摇摇头,说:“我现在已经不想结婚了,觉得挺没意思的,一个人也挺好。结婚既然不能让自己开心,也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那为什么要结婚,何必往火坑里跳?是吧?”
她说得很有道理,孟筂竟然无言以对,只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