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筂回到学校,倒在床上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莫名的冷得厉害,将被子裹得紧紧的还是手脚发凉。
她做了长长的梦,梦见了小时候的她,梦见她和父母在郊区的院子里,她或是欢快或是委屈的叫着妈妈,可她的妈妈,留给她的永远只有一个冷漠的侧影。她伤心的嚎啕大哭,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脸上流下来。
她沉浸在伤悲中,被叫醒时脸上还犹带泪痕。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宿舍里已经开了灯,而沈延習坐在她的床前,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她的脑子里有些迟钝,想要从床上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中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沈延習赶紧的伸手将她扶起来,睡梦中她竟然出了一身的虚汗,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问道:“阿習,你怎么来了?”出口她才发现她的声音竟然哑了起来。
沈延習没回答她的话,有些恼火的说道:“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孟筂有些懵懵的,伸手摸了摸额头,她感觉不出什么来,说:“是么?我怎么没感觉?”
沈延習被气得笑了起来,说道:“等你发觉要何年何月了?穿上衣服,我们去医院。”
孟筂仍旧还是很冷,连动也不想动一下,摇摇头,说道:“不用,我睡一下就没事了。”
沈延習的脸一下子黑了起来,说道:“你都睡了一下午了还打算睡到什么时候?你要是不肯起来,我就只有打电话叫孟叔叔过来了。”
孟筂抿了抿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沈延習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缓声说道:“乖,去医院看看,你很烫,要是没什么事我们马上就回来。”
他帮着孟筂穿上衣服,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要背她下楼,但她却拒绝了。
到了医院,他匆匆的去挂了急诊,从医生那儿找来体温计给孟筂量。她竟然烧到了三十九度,沈延習赶紧的去找了医生,然后带着孟筂去抽血做检查。
她烧得太高,不出意外的医生开了药让输液。沈延習跑前跑后的替她取了药,输上药后想起她一直睡着的没有吃东西,又赶紧下楼去给她买了粥。
来来去去的跑了那么多趟,他出了一身汗。孟筂打着吊针不方便,他坚持要给她喂粥,但她拒绝了,说她自己能行,让他休息一下。
她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半就不肯再吃了。沈延習也不勉强,将粥收起来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说道:“困不困?困就靠着我休息一会儿,等会儿输完我叫你。”
孟筂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没有同他客气,闭上眼睛靠在了他的肩上。深夜里的急诊并不清净,走廊上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驱散了属于医院的冷清。
她足足的输了两个小时才输完了液,烧虽是暂时退下了,但她烧得太高,医生让注意可能还会发烧。
两人出了医院,孟筂深深的吸了一口外边儿的空气,她并不喜欢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
她刚才只吃了半碗粥,沈延習拉开车门让她上车后问她饿不饿,还要不要吃东西,她去买。
孟筂没有胃口,摇头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孟筂烧退后脑子清醒了许多,完全没有了睡意,只是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延習偶尔会侧头看向她,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但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沈子业不是你男朋友吗?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他忍了那么久,语气里不自觉的已带了些火气。要不是他一直打她电话都打不通跑到学校里来,她还不知道要高烧到什么时候。想起那会儿叫她她一直都没醒来时的害怕,他更是火气又更大了。
孟筂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真不知道我在发烧,如果知道我怎么会不去医院,我又不是铁人。”
沈延習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是么?那你可以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现在已经很晚了。”孟筂有些无奈。
“很晚了他就不能过来了?生病的时候都指望不上他,那什么时候指望得上他?”沈延習的语气冷冷的。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孟筂知道他在气头上,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沈延習在恼火中还要说点儿什么,但侧头看了一眼孟筂后不由得怔住了。光线黯淡的车中,她的侧影单薄,竟透出了孤寂来,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这句话来。
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的心脏抽疼了起来,抬起了手臂,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孟筂很快回过头来,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冲他笑笑。
尽管她说她不饿,但车子驶了一会儿后沈延習还是停了车,到路边的大排档打包了一些吃的回来。
孟筂没什么胃口,只草草的吃了些后就不再吃了,多数东西都进了沈延習的肚子。两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坐着,吃完了东西,沈延習轻轻的开口问道:“阿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今儿一直都有些不在状态,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生病的缘故。
孟筂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她的心里压抑得厉害,让她几欲喘不过气来。除了沈延習,她也没有别人可说,沉默了一下,低低的说道:“我今天去我妈妈那边了,她和我爸爸已经离婚,她……搬走了。”
沈延習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住了,脱口问道:“你是说梁阿姨搬走了吗?她搬去哪儿了?”
对于她父母离婚,他并不惊讶。惊讶的是她妈妈竟然离开了。
孟筂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哦,据说是要去邻市。”她闭了闭眼,说道:“如果不是我今天刚好过去遇见搬家,恐怕她到了邻市我都不会知道。”
沈延習能想象得到她的难受,他试图想找点儿安慰他的话,但他还没有开口,就听孟筂又说道:“阿姨说,有些她用习惯了东西要搬去邻市那边。阿習,我在她的心里,连那些她用惯了的家具都不如。我猜,在生下我的无数个夜晚里,她都一定是在后悔。所以,就连走也不愿意给我打电话说一声。”
她脸上木木的,眼神空洞,身上带着浓浓的悲伤。
沈延習的心里一痛,伸手将她拥进了怀里,喃喃的说:“阿筂,阿筂,你别胡思乱想。无论如何,你都还有我。”
孟筂的眼泪低落在他的衣服上,她的喉咙里哽塞得厉害,勉强的平复下来,挤出了笑容,说:“是,阿習,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都在。”
更要谢谢他无论如何时候都在她的身边,鼓励她,保护她,陪着她走过无数的喜怒哀乐。
“傻孩子。”沈延習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孟筂很快从他的怀里出来,做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来,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沈延習哪里能不担心,但不愿意她沉浸在难过中,点点头,说道:“先上车吧。”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两人无话不谈的,但现在竟找不到说的。最后还是孟筂先开了口,问道:“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已经勉强恢复运转了。”经历了那么一遭,公司元气大伤,他父母虽是没有再吵架,但却一直冷战,家里的气氛很压抑。
在这个当头,明明是该团结一致的,但他父母之间却充满了猜忌,公司已隐隐的分作两派,各不相让,他无法说服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束手无策,很想甩手走人逃得远远的。
沈延習并不想让孟筂担忧,不再继续这话题,问道:“你呢?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我打算先找房子搬出去。”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家住了。
沈延習尊重她的选择,问道:“找到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我自己会看着办。”她说到这儿笑了笑,说道:“反正也不急,到时候需要帮忙我会告诉你的。”
沈延習点点头,但她什么都不懂他还是担心,叮嘱了她找房子首先要注意环境,絮絮叨叨好会儿才作罢。
回到学校时已经晚了,医生让注意可能还会发烧,沈延習放心不下,想要留下来陪她,孟筂拒绝了,笑着说这儿是女生宿舍,又说自己会照顾自己,催着他赶紧回去。
沈延習千叮万嘱后离开,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孟筂去洗了澡,吹干头发后躺在床上,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她一直都没看手机,这会儿才发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沈延習打来的。
她那会儿竟然一点儿也没听见。
如医生所说,到天明时她又开始发烧,她在床上躺着没有动,等着天亮了这才自己去医院。
她在连着输了三天的液后好了起来,但情绪莫名的低落,总是莫名的就走神发呆。她已经成功的面试到一家公司做翻译,让她先过去实习,如果合适就会马上转正。
公司离学校有些远,再住已经不方便,她马不停蹄的开始找起了房子来。她的目标是找公司附近的房子,但价格太高,于是只能退而其次租远些旧些的小区。
独自去做这些事儿,她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或是不习惯。她以前明明是娇生惯养着的孩子,这些日子以来从天堂掉到地狱,已经习惯一切靠自己。
有时候她会想起那天沈延習问她的话来,他问她为什么不给沈子业打电话。她为什么不愿给他打电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许多时候,他离她都是那么远,她常常都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唯一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像男女朋友的时候,大概就是在床上。肢体交缠间他强劲有力的臂膀,他的热情,他一切的一切。
孟筂找好了房子,搬家后的第一天她去买了一大堆菜,然后给沈子业打去电话,想邀请他来她的新家吃饭。
她和沈子业偶尔联系,但她从不说自己的事儿,这次给他打电话才知道他已经出差了。当然,他也一点儿都未提起过。
孟筂的心里难言的失落,却做出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让他回来后给她打电话。
她做了一大桌子菜,本想给沈延習打电话的,但想起他现在已经有了女友,最终还是没有打。最后还是杜薇若带了一束花过来,庆祝她搬新家。
这也是杜薇若第一次吃她做的菜,直呼好吃,又后悔两人现在离得太远,否则她一定过来和她合租。
孟筂微笑着,说欢迎她随时过来蹭饭。
她从去年以来有了很大的变化,杜薇若看在眼里,两人喝了些酒后她开口试探着问:“老孟,你谈恋爱了是不是?”
孟筂没想到她会问这事儿,微微的怔了怔,她倒也没有瞒她,笑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以为杜薇若会八卦的,但却没有,她看了她半响,又说道:“但你并不开心是不是?”
“可以不聊这个吗?”她直来直去的,孟筂有些招架不住。
“聊聊又怎么了?老孟我告诉你啊,谈恋爱就是为了让自己快乐,如果不开心就要及时止损!为什么要让一个陌生人左右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孟筂无言,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也许是因为分开更不会快乐。”
杜薇若长长的叹了口气,摇晃着脑袋说道:“老孟啊老孟,你陷进去了啊。我告诉你,像你这种纯情少女陷入爱河是最可怕的,只会一根筋到底,如果修不成正果,那必定会伤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才会罢休。”
孟筂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说道:“说得你像是身经百战似的。”
“哈哈,我虽然不是身经百战,但好歹比起你多有那么两段感情经历。爱情么,就那么回事,谁认真谁就输了。”她的语气中带着惆怅,抬头见孟筂看着她,又说道,“你别看我,你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