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穆之亦是沉吟,而竺法蕴和刘怀敬却仍是兀自不悟。
诸葛见没人搭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哎,其实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让这二人肌肤相亲,互相吸取热量倒也是颇为有效的法子……”
这回连刘怀敬都懂了,涨红了脸望着自家兄长,又祈求地望着萩娘,很是赞成的样子。
竺法蕴仍是傻傻地问道:“什么叫肌肤相亲?”
没人搭理她。
半晌,刘穆之才终于点头道:“我看这个法子成。”
刘怀敬忙趁机对萩娘说道:“嫂子,我知道您心中难免不快,然而救人要紧,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即便兄长纳了她也最多是个妾室,影响不了您和兄长的感情。”
萩娘闻言真是哭笑不得,成全采棠和寄奴是她再乐意也没有的事情了,唯有一点不妥的是,原本她是希望采棠能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嫁给寄奴,如今看来,两人都是昏迷不醒,若是不顾男女之别睡在了一起,采棠原本便身份卑微,更会被刘家的人轻视,想要转正做正室真是千难万难。
还没来得及问过采棠,若是这样和寄奴在一起,她可愿意?
竺法蕴顿时傻眼了,怔怔地望着萩娘,忍不住问道:“什么妾室?什么叫纳了她?”qupi.org 龙虾小说网
萩娘虽是心乱如麻,却也只能委婉地答道:“妹妹可是糊涂了,男未婚女未嫁的,若是有了肌肤之亲,自是等于定下了姻缘,又怎能无名无分地……”
竺法蕴茫然地眨动着双眼,很想说,这边还有一个刚帮刘郎擦过身的女子呢,就没人对我负责吗?
然而这个场合明显不合适,她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住了。
萩娘言罢,转身认真地问刘穆之道:“除了这个法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穆之也以为她是心中不愿意那两人在一起,反倒是多了几份欢喜,他淡然微笑道:“若是如今在建康,药材齐全,能好好养着,说不定也是能慢慢恢复的,然而如今这条件……正如诸葛公瑾所言,这个法子,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还请您定夺。”
萩娘一向镇定的面容也不禁有些动容,似是一颗石头掉在了心湖之上,激起了阵阵涟漪。
她从未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料到自己那么快就会被迫面对这件事。
寄奴对于自己的确是如弟弟一般的存在,自己也从未阻止过采棠对他的思慕。
然而,在需要做决定的这一刻,她却觉得心中有一种难解的情绪。
自己在顾忌的究竟是什么?
对于采棠来说,能和寄奴长相厮守只怕是千肯万肯吧,即便是个侍妾,是个奴婢,她真会在乎那么多吗?
既然这样,自己为何不能爽爽快快地点头答应下来呢?
面对刘怀敬期望的面容,刘穆之和诸葛微微不解的眼神,她微微自觉有些惭愧,自己在犹豫什么呢?
就连不懂事的熹儿也赞同地说着“救人要紧”之类的话,自己那种落寞的情绪,竟是和竺法蕴那黯然的神色十分相似,难道……?
她猛地摇了摇头,露出了熟悉的优雅笑容,温柔地说道:“那么,就这么定下来吧,如今条件简陋,我们也不用拘什么礼了,待到回到了建康,再给采棠妹妹补一个正式的仪式就是了。”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刘怀敬立刻便招呼熹儿一起张罗起来了。
萩娘轻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呼吸有一些急促,心中竟是空白一片。
许多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地晃过她眼前。
初见时可爱的小寄奴,春日宴时两人斗嘴的样子,寄奴讨好采棠的样子。
是的,这两个孩子可说是一路来相濡以沫的一对。
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刘穆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走近了她身边,若有所指地轻声说道:“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萩娘初时不明所以,想到了这首乐府诗下半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味着这两句话,竟是一时痴了。
三日后的寅时,寄奴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却惊觉鼻端一抹似曾相识的幽香,怀中软香温玉,竟是原以为已然没有了气息的采棠。
抬眼是陌生的房屋,而怀中的棠儿亦是衣衫单薄,几乎是一伸手就能触到她柔软的肌肤。
他一时有些迷茫,却不知此地是在冥府还是人间,不由得伸手重重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哎,好疼。
自己应是还活着吧。
他伸手推了推采棠,柔声道:“棠儿妹妹,醒醒啊。”
采棠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寄奴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几乎是完全感受不到那微弱的呼吸,许久许久,他才能确定,棠儿确实还活着,只是十分虚弱罢了。
房中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屋外的刘怀敬,他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屋来,只见黑暗中寄奴晶亮的眸子格外有神,不禁喜出望外,欢喜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叹道:“兄长,您总算是醒了。”
寄奴方才仅剩的一丝担忧也放了下来,抚了抚他的头发,浅笑着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您昏迷了好几天了,兄长,您可不要再这样冒险了,上次,还有这次,都是多亏有高人相助,您才能侥幸恢复,若是还有下次,我真担心您,您……”
刘怀敬说着眼圈就红了,却故作生气地责备道:“便是您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该想想我们的母亲,她要是知道您有什么万一,该有多伤心啊。”
寄奴感慨地点头,出门那么久,赵氏定然是思念自己和怀敬不已,若是回了京口,得赶紧去看望她才行。
他轻轻地坐起身来,倒像是怕弄醒了身边的采棠似得,动作十分温柔。
刘怀敬见状面露赧色,不好意思地说道:“兄长,因着您当时高热不退,而采棠妹妹却是浑身冰凉,我们征求了嫂子的意见,这才决定让你们,你们……”
寄奴原就想问这事,刘怀敬虽说表达得不是很清楚,他也算是大概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