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语靠在灰色的砖墙旁,无力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她将外套内兜的引鬼灯拿出端详。那幽蓝的烛光仍在欢快地跳跃。
据巫盛柔说,这灯会使自己的所过之处留下痕迹。这样的话,鬼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即使现在暂时没有出现脚步声但最终也会出现的。
她盯着前方指向右侧的路牌出神。没办法再走了。因为如果向右走,过一段时间就会碰到一个向左的路牌,就又需要折回来。
与其奔走在这个死循环中,还不如用这最后的时光好好歇息一下。这样得话,一会儿碰到了鬼还可以殊死一搏。
莫不语突然想起来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只鬼。她现在极度渴望,那深渊般的声音能再次出现,给自己一些提示。
“你能帮我吗?”她不自觉地轻轻问道。
沉默。
没有声音。
莫不语无奈地笑了一下。也是,不能什么时候都指望着“金手指”。
这时,那骇人的脚步声再度出现了。
嗒,嗒。
像死亡的钟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莫不语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快。
大概还有两条巷子的距离,一条巷子。
突然,远处响起来了另一个脚步声,哒哒的声音很是清脆,像是一个穿着高跟鞋的人发出的。
怎么会有另一个脚步声?莫不语有些惊异。
另一个人的声音穿透了墙壁,打破了这仅由恐惧和脚步声组成的寂静。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莫不语感觉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她紧皱眉头想了想。
是一块来参加“艺术馆之夜”的一个女生!她已经被鬼抓住了吗?
然后,伴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液体喷涌的声音也随之散出。
这个声音是……?莫不语脊背一凉。
是鬼将她的脖子扭下来了?但她即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花悬不正在向自己的方向靠近吗?难道是那个女生碰到了什么更加奇怪的路牌?
莫不语深呼吸一口气,继续竖起耳朵听。
脚步声是越来越清晰的。没错,鬼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赶来。
所以那个女高中生究竟碰到了什么?她是否已经被淘汰?
……
难道有不止一个鬼?莫不语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从始至终,规则里都没说只有一个鬼。那么,那个清脆的高跟鞋声,就是另一个鬼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莫不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听到这个声音后,花悬的脚步声停止了,像是注意力被那声音吸引了一般。
紧接着脚步声开始反向消逝,向那女高中生的方向靠近。
不对,如果有两个鬼的话,花悬没理由半途放下自己去追发出声音的人。
那么那个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是……莫不语突然反应过来了。
巫盛柔的鞋的声音!本来她俩是打算看展来的,巫盛柔穿的一双单鞋,并没有穿运动鞋。
所以巫盛柔和那女孩儿在一块。
莫不语越来越担心了。
自己能怎么办?被困在了这个死循环的路牌中,动都动不了。
像个废物一样。
习惯性地抬起手腕,发现手表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是在爬墙的时候勾坏掉了吗?
莫不语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钟。
02:34。
还有四个小时。可这四个小时,无论如何也挺不过去了。
锁屏,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像。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因缺乏睡眠有些发肿,高高的鼻梁不知何时划破了一道,伴着沙砾渗出鲜血。
自己临死前竟然还要这么狼狈,她有些好笑地想。
不过,她早在死神的大门停留无数次了。在面对鬼化的白婷母亲时,在尸香曼珠的香气中,在画中世界宿命里。
所以此刻,一想到下一秒自己可能会死去,她反而能以一种平和的心态面对。
只是,一想到巫盛柔也要死去,她的心就会揪一下。
如果可以,莫不语十分希望能回到过去,选择自己单独执行这次委托。这样就不会拖累任何人,更不会拖累她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莫不语突然想起了那个路牌。
那个黑板似的、本空无一物的路牌,当时也像镜子一样映出了自己。
莫不语突然一激灵。
为什么那个路牌如此特殊?为什么镜中的自己像有了自主意识一般活了起来,并且自己给路牌画上了一个箭头?
莫不语突然想到了一个潜在的突破点。
如果镜中的“自己”也是自己的话,是不是就是一个提示呢?
对于这个“捉迷藏”的游戏,花悬一共说了三条规则。但所有游戏都需要规则的约束,所有不在规则里的都可以成为“作弊点”。
她重新回想了一下那三条规则:
1.一旦经过了路牌,只能按照牌上所指的方向走,直到看见下一个路牌。
2.有一个人要拿着‘引鬼灯’,若此人淘汰,引鬼灯则会随机给剩下的人。
3.违反上述任一规则,也会被淘汰。
莫不语攥紧了手上的引鬼灯,参照规则一一回想对照。
不违反规则!
她因激动而颤抖,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大跨步跑向了面前的路牌。
莫不语的手向路牌的背面伸过去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细条状的东西,带着涩涩的质感;将那东西拿出,果然是一支粉笔。
她尝试用袖子去擦路牌上的箭头,果不其然,很轻松就擦掉了。这些箭头都是用粉笔写上去的。
没有任何异常,自己的影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www.九九^九)xs(.co^m
那如果自己写上去,会不会触发影子的诅咒呢?莫不语将粉笔靠近那光滑如镜子般的板面,手有些颤抖。
她画下了一个向左的箭头。
影子依旧纹丝不动。
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就是生解!莫不语突然反应过来。
花悬的脚步声渐渐向远处巫盛柔的方向逼近。
巫盛柔发现了这个规则的漏洞吗?
莫不语仔细听了一下,高跟单鞋的声音消失了。看来巫盛柔也被困在了某一个路牌前了。
糟了,必须要尽快告诉她,莫不语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
解锁手机,找到通讯录中巫盛柔的电话号码,拨通。
嘀……嘀……嘀……
巫盛柔注视那路牌上的环形箭头。这个圈到底是多大,该怎么走?
游戏就在这里结束了吗,巫盛柔闭上了眼睛。
要不要放手一搏,尝试一种走法?她的心里打着鼓。
“我看见你了。”
隔着墙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鬼确实是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越来越近了,巫盛柔感觉自己的手臂抖了起来。尽管作为视见者家族的一员,她在一生中已经见过了无数的鬼,但在这种高压环境下,不论是谁都会觉得恐惧。
不远处,那女高中生扭曲的尸体仍倒在地上,混着血腥味刺激着鼻尖。
叮铃铃铃……
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把巫盛柔吓了一跳。
她本来有些担心手机铃响亮的声音会把鬼引过来,但既然鬼已经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就无所谓了。
她赶快掏出手机,“莫不语”三个大字赫然屏上。
莫不语?她没出事!巫盛柔第一反应是十分欣喜的。
她赶快接通了电话。
“喂?”
在五十米开外的小巷的拐角,一条骨瘦如柴的腿伸了出来。鬼已经到了这条小巷。
电话那头传来了莫不语那让人无比安心的声音。
“可以改路牌上的箭头!粉笔在牌子后面!”
听到这句话,巫盛柔瞬间豁然开朗。她立刻将手摸索到面前的路牌后面,果然触碰到了一个长条状的物体。
拿出来,果然是粉笔。
平常一只有洁癖的巫盛柔此刻也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抬起手用袖子擦路牌上的那个环形箭头。
花悬的身影在路口出现,狭长的眼睛透出的光像鹰一样锐利。此刻,她脱掉了小西装的外套,露出的一截细细的手臂就像一段枯柴。
果然是她。
紧接着,巫盛柔立刻用那支粉笔画上了一个向右的箭头,与小巷通路一致,远离花悬。
影子也没有启动诅咒。
看来,改路牌这个行为并没有违反规则,她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踏着那鞋跟声音清脆的单鞋向花悬的相反方向跑去。
在方向正确后,巫盛柔凭借奔跑的速度重新和花悬拉开了距离。看来即使鬼看到了自己速度也不会猛然加快,这是好事。
她已经不用刻意判断哪个路牌符合逻辑了,因为她可以任意修改成自己想要的方向。
由于那环形箭头所带来心理阴影过大,即使已经听不见鬼的脚步声了,巫盛柔还是持续向前跑了好久,一只跑到腿部肌肉软到站不起来,肺疼得每次呼吸都是上刑。
所以这次委托的生解就是可以更改路牌吗?
巫盛柔发觉自己一只攥着那只粉笔。那粉笔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浸透了,变成了灰色。
但是……这次“艺术馆之夜”结束了,还会有下一个“艺术馆之夜”,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在这里。
现在看来,鬼的本体附身在花悬身上。至于这鬼的本体是不是拘魂鬼,还有待考证,不能轻易尝试作法。
究竟该怎样真正解决这次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