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下午,程嘉嘉和几位大妈都在曹大妈的帮助下给剩下的鱼全都抹上了盐和花椒,腌制几小时后就挂在外面风干。
几家屋前晾着的那一条条肥厚的大鱼,看的没去捞鱼的几家人十分眼热,路过的时候眼睛都黏上面挪不开了。
这年月物资不丰,家家户户都缺肉吃,乍一看见这么多余肉,可不就看的人流口水了吗。
郭大爷为了防止有人觊觎他家的咸鱼,还特意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家门口,也就是晾晒咸鱼的边上。
有人直勾勾的打量他家的咸鱼,就瞪人家一眼:
“看什么看,想偷我家的鱼啊?!”
马高升讪笑,眼睛还是没舍得从肥美的大咸鱼上挪开,他咽了口口水,说,“不是、不是,郭大爷,你家这么多咸鱼你们两口子也吃不完,您看这样行不,我家给您换几条?放心,保证不让您吃亏,和供销社一样的价。”
马高升原以为那小水洼子没剩多少鱼,去了多半也是无功而返,所以就没跟过去凑热闹。谁成想一个个的都带回来这么多鱼。
早知道,早知道自己上午也厚着脸皮跟他们一块儿去好了。
他们前院儿的几家,就他家没鱼,这让他不仅馋,还十分的没面子。
马高升自觉是前院儿日子过的最好的人家,怎么能他们都有了鱼吃,就他家没有呢?
于是就打起了郭大爷家鱼的主意。
他自觉自己给的价格不低,郭老抠儿这个爱占便宜的一准儿能同意,反正那些鱼都是不要钱的,卖多少都是白赚。
谁料,郭大爷听了后瞬间炸毛,骂道,“我呸!还和供销社一样的价?你怎么不说供销社的鱼还要票呢?你咋不上天呢?!想占我家的便宜,想得美!我告诉你,只要有我郭老抠儿在的一天,你就休想占我家的便宜!”
什么人呐?
明明想占他家的便宜,还非要摆出一副你占了我便宜但我大度,不跟你计较的模样,膈应谁呢?!
他郭老抠儿都没这么厚的脸皮!
马高升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心里暗骂占便宜没够的老东西!
他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您误会了郭大爷,我是诚心想换鱼。”他咬咬牙,“这样,您要是觉得少了的话,我每斤再加5分咋样?”
郭大爷果断道,“换什么换,不换!我还要给我两个儿子送些,自己家一大家子都还不够吃呢,哪儿有多余的换给别人。”
他郭老抠儿虽然喜欢占便宜,可也是知道轻重的,把鱼卖给这人就是投机倒把,万一人家举报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了,这马高升可不是个实诚人,墨叽了半天居然只加5分钱,
同样的价格还不如卖给他俩儿子呢,卖给他们一样挣钱,还不用担心被人举报投机倒把!安全的很!
见这人脸色不渝,眼里似有精光闪烁。
郭大爷翻个大大的白眼,嘴里埋汰个不停,“想要吃鱼供销社买去,我这里可不搞投机倒把,免得被那些坏心眼儿的给举报了。你要是再来这一套别怪我上报街道办,让他们给你做思想教育哈!”
马高升心里一咯噔,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马高升的确起过等吃了鱼就去举报郭老抠儿投机倒把的念头,可这老东西怎么知道的?还提前拿话堵住了自己的嘴。
不过他面上却怎么都不能承认,“不是、郭大爷我不过就是想跟您换两条鱼,大家邻里邻居的谁会去举报啊?您至于吗?还上报街道办?咱这么多年邻居了,您还信不过我?”
郭大爷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这谁知道呢?”
马高升:“!!!”
妈的,妈的!
自己不就是想低价买点鱼吗?这老抠儿咋这么难缠?
程嘉嘉在自家屋里听见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跑到门外扬声喊,“郭大爷,劳烦您也顺便照看下我家的咸鱼,免得被外边儿跑来的馋猫儿给盯上了!”丑话她可要说在前头,免得某些不要脸的人转头盯上了自家的咸鱼,她可不卖!
没等郭大爷犹豫,又补充道,“一天一把瓜子儿!”
原本想拒绝的郭大爷瞬间笑眯了眼,连声答应,“成!成!”
“哎,小程,还是你敞亮!不爱占人便宜!”
这话里的意有所指十分明显了。
程嘉嘉憋笑,这郭大爷可真有意思!
马高升面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狠狠瞪着程嘉嘉,死娘们,有你什么事儿!
程嘉嘉可不怕,她更加凶狠的瞪了回去。
马高升:“……”
娘的,这娘们的眼神儿咋那么凶?他心虚的移开目光,有点不敢跟她对视了!
程嘉嘉满意的收回眼神儿,瞥了一眼西厢的大门,见一个脑袋迅速的缩了回去。
程嘉嘉和郭大爷的这番话,不仅让马高升十分难堪,也让某些躲着偷听的人打消了念头。
江秋白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程嘉嘉没发现自己。
原本还想跟对面换些鱼来给海洋哥补补身子的,现在看来怕是也不成了,只能把主意打到别的地方了。
还真别说,自从程嘉嘉和郭大爷说了这番话后,反正他们两家就再也没人上门来换过鱼了,程嘉嘉乐得清静。
倒是前院儿因为这个闹过几场,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晚上,俞俊生下班回来时,程嘉嘉就把这一出讲给他听。
俞俊生十分赞同郭大爷的做法,“的确不能换,咱们这个院儿里牛鬼蛇神太多,心不齐,谁知道人家转头会不会就把你给卖了?”
“以我对马高升的了解,他没准儿心里还真有这个打算。”
程嘉嘉仔细回想了一下,“难怪,我瞧他脸色怪怪的,还以为他是被郭大爷给气到了,原来是被人说中了心事。”
晚饭程嘉嘉炖的鱼汤,再在锅边儿上贴一圈饼子,饼子也沾了鱼汤鲜美,吃着别有一番风味,这还是程嘉嘉跟院儿里的大妈们现学的,没想到做出来成果还不错。
俞俊生很爱吃,他吃完又拿了一个饼子,顺手给程嘉嘉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说,“媳妇儿,你以后跟他接触可得小心点儿。”
虽说大院儿里经常吵吵闹闹跟打架,可都是在大院儿内部,还是很少人把事情闹到公家去的,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程嘉嘉哼了一声,骂道,“小人!”又告状,“他还瞪我呢!”
俞俊生义愤填膺,“什么?!竟然敢瞪我媳妇儿,眼珠子不要了?!看我明天不去套他麻袋!”
程嘉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送他两个字,“浮夸!”
“让你套麻袋,还不如我自己来呢。”
俞俊生讪讪一笑,又给程嘉嘉夹了块鱼肚肉,拍马屁道,“我媳妇儿最厉害!”
套麻袋这事儿自己确实没媳妇儿做的利索,不过他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啊。
马高升在机械厂做采购,众所周知这岗位油水大,他就不信这玩意儿的屁股是干净的。
他不会主动搞事儿,但也不怕事儿。
谁要是敢伤害自己和媳妇儿的小家,那就别怪他了。
“哎对了,过两天邹青树相亲,你知道不?”
“郝大妈这速度够可以的啊,可见是真怕被院儿里的破事儿影响了。”
俞俊生挑眉,随即抿嘴一乐,“真想看看邹青树到底跟人女同志说了什么,才能把人给气走了。”
“别想了,你可是要上班的人。”程嘉嘉让他认清现实。
她昂着下巴,傲娇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全程围观,等你下班了回来讲给你听!”
这小模样儿,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
俞俊生不正经的将人一搂,“吧唧”一口亲在她脸蛋儿上,语气也十分的不正经,“哎哟,我媳妇儿怎么这么好呢!哪儿哪儿都好,我可稀罕死了!”
程嘉嘉嫌弃的推开,“正吃着饭呢,你嘴巴上都是油!”
俞俊生将人搂的更紧,笑的贼兮兮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嗖的一下,程嘉嘉的耳根瞬间爆红,一双眸子水润润的瞪着人,“流氓!”
“你就说嘛,想不想试试?”
程嘉嘉扭捏点头,“成……吧!”看了那么多理论,其实她也蛮想试试的。
俞俊生眼眸一闪,快速提条件,“那咱们可得说好了,得让我在上面一回。”
程嘉嘉看了他一眼,十分干脆点头,“可以!”
俞俊生嘿嘿笑,“太好了!”
终于,终于!
他终于要翻身了!
当天晚上,一阵忙活后,俞俊生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做了上面的那一个。
他得意的笑,“媳妇儿,今晚就让你看看,你男人伟岸的身姿!保证你见识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以后就会一直让他做上面的那一个了!
程嘉嘉保持微笑。
俞俊生只当她十分期待,正要俯身开始他的战斗——
手腕猛地就被人捏住扣在后面,再接着,一个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就仰躺在了床上。
俞俊生:“!!!”
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他焦急道,“哎不是、媳妇儿,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怎么不讲信用呢,媳妇儿,哎哟?!嘶……”
俞俊生的声音渐渐含糊不清。
程嘉嘉冷笑一声,想翻身?门儿都没有!
……
西厢郑家,郑海洋屋里。
郑海洋的腰伤还没好,不能进行夫妻运动,可他也有别的招儿增进夫妻感情。
他拉着江秋白的手,双眼深情的看着江秋白,“秋白,多亏了你家里才能吃上鱼。”
听到海洋哥这么夸自己,江秋白心中十分自豪,她终于帮到海洋哥了!
终于不是这个家里的拖累了!
郑海洋小心翼翼的问,“这鱼真的没花钱吗?家里什么情况我都清楚,你不用瞒着我。”
他作势要爬起来从床头柜子里拿钱,“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去花吧。”
江秋白连忙拦住人,“别,别,海洋哥,这鱼真的没花钱,这是别人送我的谢礼,不要钱的。你的钱自己拿着花,不用给我的。”
自己一个家庭妇女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可海洋哥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来往手里怎么能没有钱呢,她可不能要这钱。
郑海洋没深究到底是什么忙,只握住江秋白的手,十分真诚的说,“秋白,你太厉害了!”
他似随口感叹,“这么好吃的鱼,要是天天能吃到就好了。”随后又自嘲的笑笑,“看我,说什么傻话呢,什么样的人家能天天吃鱼。”
“秋白,你就当我胡说,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江秋白眼神闪了闪,其实是她答应了帮一个忙,那人才送鱼给自己的。
不过她也在心里盘算着要是事儿成了,自己可要多问那人要几条鱼,这样就能多给海洋哥补补身子了。
三院儿秦家,老两口屋里,严大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秦为民不耐烦道,“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
秦为民今天加班到晚上才回家,累的很,一吃完饭洗洗就躺床上了,是以对院儿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
严大妈犹犹豫豫的跟秦为民说起白晓慧的事儿。
“老秦,你说这可咋办啊?”其实她已经想了一个法子,就是还有点犹豫,毕竟这事儿要是成了可是要得罪人的。
秦为民认认真真听完,却并不如严大妈那样反对,反而有点隐秘的高兴。
“晓慧那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是个不错的,咱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既然老三和她互相看对了眼,那咱们也没必要反对,就由着他们去吧。要是真成了也是好事一桩。”
严大妈:“……”
严大妈心中暗恨,两家结亲了就更加方便你和那老贱人来往了是吧?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老三娶那个贱人的闺女!
严大妈越发坚定了心里头的那个主意。
……
时光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邹青树相亲的那天。
一大早的,邹大爷家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因为前几次邹青树和女同志单独相处都把人女同志给气走了,所以郝大妈这次就把相亲地点定在了家里。
到时候有自己在一边帮衬着,也能少让这臭小子少说些不该说的话。
其实也是有向女方展示自家条件的意思,万一自己没拦住,儿子这张嘴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希望人姑娘能看在他家条件好的份上少计较些。
郝大妈平时在院儿里人缘儿不错,很多人都过来帮忙,程嘉嘉自然也是其中一个。
不过她主要是看几个大妈跟小媳妇儿布置。
邹大爷家本身条件不错,自然不会出现那种借东西相看来骗婚的行为。
几个大妈只是特意把家里的大件儿摆在显眼的位置,又拿一块儿花色好看的布盖了盖漆刮花了的柜子或者桌子,就差不多了。
大家伙儿已经七嘴八舌的聊上了,都十分好奇邹青树的相亲对象长啥样。
“听说那姑娘家里条件挺好,你们说那能长的好看不?”
“哼,家里条件好不就成了,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可不是那么说,媳妇儿长的好看以后生下的孙子也长的好看。就像小程跟俊生似的,以后生的孩子指定好看!”
“小程,你和俊生打算啥时候要孩子啊?”
程嘉嘉,“……”怎么就聊到自己身上了?
程嘉嘉假装羞涩一笑,跺跺脚道,“哎哟,大妈你可别说我了,说说邹青树的对象吧!”
大院儿外头,不远处的巷子拐角处。
秦子文一身中山装,里面内搭白衬衫,头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胸前插着一支钢笔,手里拿着一摞文件,妥妥一副知识分子打扮,正蓄势待发。
另一边,严大妈鬼鬼祟祟的盯着一个方向,忽然看见一年轻,一中年两个女同志正过来,连忙小声朝儿子道,“来了,来了!”
又转头给另一人打了手势,“她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