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城,药铺。
许秀眼皮颤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他想动动手指,可无论如何都感知不到。
耳边人声嘈杂,说什么腰子被捅了一刀没救了之类,听得许秀差点蹦起来捶死这几个老菜帮子。
怎就没救了?他现在不活的好好的?
“咦?这是哪?”
陡然间,白光大放,许秀惊诧发现自己能动弹了,睁开眼,发现竟躺在家中床上。
他脑中一片茫然,自己不该是在武陵?
他先前与众人一起帮忙,然后伤口发作去找大夫,最后眼前一黑……
“莫非我死了?”
许秀苦笑一声,想着阴司怎还不派牛头人来勾他魂。
念在都是故交,勾他时可别用鞭子抽他……
过有小半时辰,许秀等得实在无聊,便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死了就是好,腰子也不疼了,也没啥其他念想。”
“就是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不想这么轻易便死了。”
“金皿寺那帮……该死啊!”
“我要是能化成厉鬼,不把金皿寺扬了就不姓许!”
眼看未来逐渐步入正轨,哪想出了这档子事。
不出意外,他现在应当接了县衙封赏,与本地那些从前玩不到一起去的世家二代推杯换盏。
若闲暇,就吐纳修行,打熬武艺,时不时捉两个精怪敲竹杠。
“可惜,死前没能把郝青那恶毒小娘皮弄死,不知让她多害死多少人!”
“嘿,怎还不来?阴司那帮临时工半点不敬业,摸鱼呢?”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他便闭眼睡了过去。
过不多时,门外响起动静,将他吵醒。
“老子到死都不能睡个安稳觉!”
许秀起床气上来,气势汹汹甩开门,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
“爹?”
门外有道熟悉身影,粗衣草鞋,身形魁梧,背朝堂屋,手里拎着斧头劈柴。
许秀唤了声,那人却不做答,放下斧头走出院门。
许秀心中疑惑,想着这老东西不是早死了?撑饱了撑的……
“是回来接我的?”
“或许是那几个阴差上次被我毒打,心中记恨,故意弄鬼来耍我……”
想至此,许秀挑了挑眉毛,大步跟了上去。
甫一出门,天旋地转,许秀视角陡然变换。
怎自己忽然矮了一截?
低头一瞧,发现如今是个孩童身体,穿着开裆裤,小手胖乎乎。
“我靠?这是什么套路?”
许秀奶声奶气,眼前一暗,前方又出现那道熟悉身影。
那人扛着鱼竿,慢悠悠走在前头,似是有意等他。
许秀不明就里,只得亦步亦趋,看着垂下来的鱼竿,忍不住伸手去抢。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小时候养父便是这般带他去耍,可因其运气不好,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所以还是孩童的许秀,便每次都想抢鱼竿,好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钓鱼。
“昨夜阴差用镜子照我,出现的也是这一幕。”
许秀停住脚步,前面那人也跟着停下。
“好你个阴差,昨日拳头没吃饱,竟还敢来寻你家许秀才麻烦!”
童声清脆,略显滑稽。
“秀儿,我是你爹啊!”
那人终于转身,露出面容,不是许武阳又是谁?
“我是你爹!”
许秀自然不信,他爹死了十多年,早该被阴差勾了去。
虽不知这个世界有无投胎一说,但阴司断然没有放他回来的道理!
许武阳脸色一黑,抬手就要打他屁股,许秀哪里肯让,立马横臂抵挡。
可一个三岁孩童,哪挡得住魁梧大人?
“啪啪——”
不出意外,许秀屁股挨了两下,还是熟悉的味道。
“臭小子翅膀硬了,跟谁没大没小?”
“我他妈是你爹!有胆别用神通,让我显出真身!”
许武阳脸色又黑了几分,手伸进怀里掏了半天,摸出颗脏了吧唧的泥丸。
“这是我从阴司托关系弄来的神药,你吃了就能好。”
许秀看了泥丸一眼,嘴角冷笑。
托关系弄的?怕不是刚搓的!
“你当我是傻的不成!狗阴差,昨夜便该一刀宰了你!”
“!”
许武阳张了张嘴,半天没出声。
“怎的?被我拆穿,说不出话了?”
“你四岁时尿炕,尿了自己一脸……”
“啊哈!老许!我第一眼见了便知是你,你怎还没投胎?阴司怎放你回来?你该不会是越狱的吧!那可是造反!”
许秀脸色古怪,很是难看,尿床这事旁人真不知。
许武阳瞪了一眼,将泥丸塞在许秀小手中。
“胡说什么,你爹我如今可是在阴司当差,有编制的!”
“十多年不见,老许你竟说胡话,弄不好我这还是在做梦,不然怎会遇见你。”
“先不说这个,我方才听阴司小主簿说你阳寿将尽,便贿赂了他,让他在你阳寿后头又添了一笔,你只要吃了这大补丹,就能再活数十年。”
“你这老东西一肚子心眼,你让我吃我偏不能吃,怕不是你想我,想让我下去陪你。”
许秀瞧了眼手中泥丸,不假思索就扔了出去。
可那泥丸似是长腿,蹦蹦跳跳就又回到他身边。
再一抬头,还是家门口那河边,可老许头却消失不见。
“我在做梦?”
“啪——”
许秀狠狠给自己来了一巴掌,腮帮火辣辣。
再次看向泥丸,许秀张开嘴,将鸽蛋大的东西给咽了下去。
反正都这样了,最坏能坏到哪去?
砸吧砸嘴,入口齁咸。
“真他吗是灰搓的!”
药铺,几名老大夫正在悄悄剪参须,打算挟带私货,就见许秀猛然坐起,口中骂骂咧咧。
“嗯?你们几个老菜……嗯,老大夫,干嘛呢?”
甫一睁眼,许秀便摸向后腰,后腰处四寸来宽的伤口消失,皮肉无痕。
“许公子你醒啦?”
一帮大夫见他醒来,纷纷上前查探,同时不忘藏好手中参须。
这参有千年年份,极其珍惜,莫说是煮了当萝卜吃,就是拿须熬煮,也能吊人性命。
也就张大山那败家子才舍得这么挥霍。
许秀没有理他,而是觉得身下毛茸茸,伸手一摸,薅出只几尺长的黄皮子来。
“黄大?你怎在这里?”
黄大奄奄一息,蜷缩成团,一颗指头大小的乌黑珠子落在床上。
“我在拿,拿内丹吊好汉性……性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