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抢钱的黑毛一呆,齐齐朝市场方向看去。胡易也躺在地上侧头观瞧,只见四个市场保安大步流星朝这边赶来,旁边还有个高个子一瘸一拐,边走边焦急的挥手催促,正是大刘。
“小胡!撑着点!”大刘终究走不快,离着好几米远便气喘吁吁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奋力向正在弯腰抢夺钱袋的短发黑毛掷了过去:“你们!滚!”
短发伸手一挡,那东西被打落在了长毛的头顶,却是一颗橙子。
就这么稍一耽搁的功夫,四个保安已经来到了路边,冲上前去指着三个黑毛大声呼斥,走在最前面的保安一把推开短发,胡易也奋力蹬腿逼退了长毛。三人见势不妙,急忙丢下胡易转身撒丫子就跑,钻进汽车一溜烟逃远了。
保安不去理睬他们,四人将胡易围在中间,其中一个问道:“钱没被抢走吧?”
胡易大大松了一口气,撑着身子爬起来点了点头:“没有,谢谢你们。”
“不客气,钱没丢就好。”那保安仔细打量着他:“可是你挨了不少打。”
“那没什么。”胡易轻轻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转身对刚赶到近前的大刘挥手笑笑:“谢了刘哥,你算是把我给救了。”
“好家伙!这帮王八蛋!真险呐!”大刘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粗气:“刚才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就不太对劲,幸亏我当时还没走远,赶紧一路招呼来了这四个哥们儿。”
“谢谢,太感谢了。”胡易俯身拾起那颗橙子递给大刘:“给您,怪贵的,别糟践了。”
大刘哈哈一笑:“楼下卖水果的朋友早上送我的,揣口袋里一直没吃,正好用上了。好了胡老弟,拿好你的钱,咱们快回去吧。”
胡易走到几个抢匪刚才停车的地方,见自己那只摔散架的手机已经支离破碎了,八成是又被车轧了一遭。他从残骸中取出sim卡,在大刘和保安的陪伴下回到市场。
大刘看看他脸上的伤,再看看他手中那只几乎快要被扯烂的塑料袋,好奇道:“我多句嘴您别见怪,这里面是您自己的钱?还是老板的?”
“您这是拿我开心呢?我哪来的这么多钱?”胡易把塑料袋裹了几下塞进怀里:“当然是老板的了,今天刚收的账。”
大刘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想不到,你居然能为了老板的钱这么拼命。”
胡易“哈”的一声脆笑:“管他是谁的钱呢,总不能便宜了那几个王八羔子吧。”
“是啊。”大刘轻轻叹了口气:“我以前……”
“怎么?”胡易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莫非你也被抢过?”
“不是我。”大刘稍一迟疑,沉吟道:“嗐,就不瞒胡老弟了,其实我几年前也在市场做过生意。”
“我知道,听其他老板说起过。”
“哦。”大刘脸微微一红:“当时有个帮我干活的小伙子也被抢过,和你今天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但是他没能保住我的钱,全被抢走了。”
“是吗?多少钱?”
“几万美元吧。”大刘轻描淡写的笑笑:“据说当时对方把他一脚踹倒,拿着钱就跑了。”
“几万美元……”胡易皱起眉头咂了咂嘴:“唉呀,那也太……不过今天如果您没叫着那几个保安去帮忙,我这些钱八成也要被抢走。”
“也未必,我刚才看你那副死不撒手的架势,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得不了手。市场边上警察多,那几个小子不敢太肆无忌惮。”
“警察管事儿吗?听说市场外围经常有人被抢,没几个被警察制止的吧。”胡易轻蔑一笑:“我今天是大意了,真不该带着这么多钱出去的。”
“被抢的事情的确很多,不过也未必都是真的。”
“啊?”胡易一怔,见大刘边走路边说话有些吃力,便放慢了脚步。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老太阳和新太阳交界的地方,刚才那四个保安还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脸上充满关切又带着些期待。
胡易从钱包里取出四百卢布逐一塞进他们手里:“谢谢,非常感谢大家帮忙,这点钱请拿去喝杯茶吧。”
“不客气,以后遇到麻烦记得来找我们。”四人兴冲冲的收下钱转身散去,胡易继续跟大刘并肩往回走:“您刚才说什么?被抢未必都是真的?”
“对啊,有些所谓被抢其实是自导自演的。甚至还有不少人内外勾结,串通好了去演苦肉计。”
“什么?不至于吧?”胡易大感惊奇:“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当然有喽,而且不少呢。后来还有人说我雇来的那个伙计根本没被抢,根本是他自己做戏。”
“我靠!太恶劣了吧?”胡易怒道:“你没找他算账吗?!”
“嗐,算什么账。都是各凭一张嘴,谁也拿不出真凭实据。”大刘一副看破红尘的淡泊模样:“不就是几万美元吗?过去好几年啦,要不是今天看见胡老弟你被抢,我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居然有这种龌龊的事情!”
“再正常不过了。”大刘苦笑着摇摇头:“这种事情在市场上很难避免,老板就像块肥肉,谁看中了都能想办法咬一口。”
胡易一时无语,喃喃愣道:“那,这也太…这也太…总得想点办法吧?”
“有什么办法?全看遇上什么人喽。如果做老板的精明一些、来打工的本分一些,就不太容易出事儿。”大刘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说句实话,像你这样愿意拼命帮老板保住钱的,我这些年在市场上见过的不多。”
“我觉得…”胡易茫然看着脚下:“我觉得这本来就是应该做的。”
大刘笑了笑,伸手指向前方:“到地方了,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我先回去了,过会儿把你想看的书送过来。”
“谢谢,刘哥,今天多亏你了。”胡易目送大刘跛着腿离开,刚向前走了几步,就见于叔惊叫着冲了过来:“呀!小胡!你怎么了?被打了?”
“碰上抢钱的了。”胡易这才又感觉到脸上几处伤口火辣辣的,快步走进箱子将收来的账款锁好,对于叔简单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这怎么得了!怎么得了!”于叔冲周围几个箱子的老板喊了几句,转头又问:“嘉辉呢?快叫他来呀!”
“手机坏了。”胡易忍着嘴角的疼痛笑了笑:“您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其他箱子的老板陆续带着热毛巾、云南白药和创可贴跑过来看望胡易,大家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有位热心的女老板抢着帮他清洗伤口、涂抹药物,还有几人义愤填膺,站在箱子外抱着胳膊大骂抢匪的十八辈祖宗。
孙守田一直在网吧呆着,接到付嘉辉的电话急忙跑了过来,看见胡易的脸便傻傻愣住了:“哎呀,哎呀!怎么居然有人敢拦路抢劫?这地方简直是无法无天嘛!”
他来莫斯科时间不长,平时又很少在箱子里出现,其他人不太认识他,并没多说什么。待付嘉辉匆匆赶到,大家这才簇拥到胡易身边,七嘴八舌的替他大叫委屈。
“嘉辉!小胡为了保住你们的五十万卢布,被人打成这样啊!”于叔的声音压过了其他人:“这样忠心耿耿的伙计去哪里找?你们今后一定要善待他呀!”
“一点小伤,不算什么。”胡易抢着接口道:“嘉辉对我一直很好,特别够意思,于叔您就不用嘱咐他了。”
“我日这帮畜生的姥姥!”付嘉辉叉起腰大骂了两句,皱眉盯着胡易:“你身上挨打了吗?骨头没事儿吧?有没有受内伤?”
“没啥事儿。”胡易随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肋骨,满脸不屑的哼了一声:“你放心吧,我抗揍着呢!想当年十个光头党在地铁里都没能把我怎么样,这几个小毛贼根本不在话下!”
“脸都被打花了,还惦记着吹牛逼。”付嘉辉将于叔等人请出箱子,取出那只快被撕烂的钱袋端详了几眼:“不过你丫今天确实挺牛逼的,只要稍微一松手,这五十万就没了。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感谢我?简单。”胡易将两只脚搭在货包上,冲他嘻嘻一笑:“我手机报废了,你送我个新的吧。”
付嘉辉二话没说,从袋子里抓起一捆卢布,掰出一半握在手中冲孙守田晃了晃:“老孙,你看这些行吗?”
“哟,这些…得有好几万吧?”孙守田眨眨眼,又转头看看胡易,随即沉吟着改口道:“行,胡易今天算是给咱们立了大功,再多给点也行。”
“别别别!”胡易赶紧起身按住付嘉辉的胳膊:“这也太多了!你别闹!”
“你闭嘴,别说话。”付嘉辉用力甩脱他的双手,蘸着唾沫在整捆卢布中麻利的数出四万,将剩下的六万尽数塞进胡易怀里:“呐,你去买个新手机,剩下的是医药费。找个医院检查一下,该住院就住院,该用药就用药,再买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给你放几天假,等养好伤再来上班,听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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