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毓其实不懂那么多的国家大事。
她所能够理解的极限就是,要行仁政,施政仁慈,百姓才会拥护。
至于什么类型的政是仁政,那对不起,熊毓是不清楚的。
所以嬴政的谋算,即便是说与她听,她也不懂,不过她是可以抱着扶苏,向嬴政投去崇拜的眼神的。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出身虽然给自己带来了很多烦恼,但至少嫁得好,找到了这么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知冷热,还长得美的夫婿。
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
她喜滋滋的,坐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嬴政处理政事,很快困倦。
于是嬴政教宫人们抱了扶苏,扶熊毓回去休息。
政事,是很琐碎的东西,上到国家基础政策,下到黎民衣食住行的价格,嬴政此时都要了解。
在以前,秦王们,或者赵王、韩王是不需要了解这些的。
他们只需要负责治理好朝堂里的利益纷争和各地区之间的利益纷争。
而现在,嬴政把各地区的管理权力实实在在拿到了手,那么维持基本秩序的责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工作量是非常大的,不过嬴政本人并不排斥这些工作。
他很享受这些。
每处理好一件事情,有一个人因他而得利,得以过上比以前更好一点的生活,那么这个人与嬴政这位统治者之间的“关系”就会加固一分。qula.org 苹果小说网
一个农会,派出去兵士二十人,士人五人,加上秦国本来就有的基层建制,就能够带给秦人二三千人以更好的生活。
他们推广新的耕种技术,拿出原始资金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给人以希望……
这种种的行为,虽然其中都会有一些贪污、腐败、勾连、欺上瞒下,但粮食在增多、纺织的速度在加快、矿石不断开采、铁器冶炼出来、土地开垦了,人们所能够得到的物质,总体来看是增多的。
同时,由于基层的大批大批的分肉吃的人被嬴政伙同朝廷里的人、以及基层的人干掉了,可以拿出来给大家分食的肉,更多了!
秦,不过是个几百万人口的小国而已,治理这样的小国,对于目前的嬴政而言,并不是难事。
……
“李先生……”少女抱着茶壶,理不直气不壮:“能请您替我们农会写一封书信吗?”
少女的身后,站着的是几名彪悍的兵士。
他们都是满脸讨好的笑。
知识分子,在秦国是很稀缺的,所以地位上来讲,会高一些。
李斯也没有拿腔捏调,只将房门敞开:“进来说话。”
少女回头看一眼,随后率先进门。
几名兵士紧随其后。
他们都很是不安的样子。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这段时间里已经拜托李斯帮了太多的忙了。
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李斯责任范围之外的事情。
而且多半的事情,都是很麻烦,很繁忙的。
搁一般人身上,早甩脸色给他们看了。
然而李斯却一直有求必应,简直像个神仙。
兵士们如今对于李斯略带楚音的秦话也渐渐熟悉并且习惯了。
然而面对脸上总也没有什么表情的李斯时候,他们仍然会忍不住犯嘀咕。
李斯温和地笑了一声:“想要写什么信?给谁写的?又是要写什么内容?”
或许是这笑容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又或是李斯进入了平日里“有求必应”一样的状态让人心安,领头的兵士大起了胆子。
他们稍微有些放松了,于是说道:“李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想请您为我们向秦王陛下写一封书信。”
“谁?”李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在这两个月,已经可以听得懂秦腔。
然而此时他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秦王陛下。”兵士们认认真真,脸上带着崇敬。
李斯深色复杂:“你们要给秦王写信?”
“对。”兵士们齐齐点头。
就连那少女都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
李斯虽然已经习惯了秦国这略微有些颠覆的生活,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错乱。
穷乡僻壤里的小角色,给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写信?
你写个茶壶!
李斯强忍了荒谬的笑,问道:“你们给秦王陛下写信是要说什么?”
“我们是想举荐您成为我们县中农会的会长。”兵士们认认真真地说道。
“什么?”李斯再次错乱。
举荐?会长?
你们是什么身份啊?
“你们……确定秦王陛下能够看得到你们的信吗?”李斯斟酌着词句,甚至有些不忍心告诉这些自己已经相处了两个月的憨厚兵士一些事情。
秦王何等身份,你们这群大头兵的信,也配送到他面前的吗?
秦王何等身份,你们这群泥腿子,也配向他进言的吗?
秦王何等身份……
李斯深深呼吸,努力地调节自己的情绪。
真离谱。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看得到啊。”兵士们衣服理所当然的姿态。
李斯嘴角抽搐:“你们真的……”
“秦王陛下以前还给我们写了回信呢!”一名兵士如此回答:“那封信现在还挂在我家里,我每天都要擦一遍的!”
他语气里面全是自豪。
他眼睛里闪着李斯完全看不懂的光。
他脸上都是幸福的笑,仿佛是什么天大好事。
李斯后续想说的话,一下子噎住。
“秦王陛下说了,我们遇到什么苦难,可以随时写信向他求援的!”兵士们如此高兴。
连抱着茶壶的少女都是一派兴高采烈。
他们在这一刻真的其乐融融,这种感觉,李斯在他们身上见到,还是上个月兵士们清理道路,保护住宅区安全的时候,猎杀了两头大野猪,众人聚在一起烤肉,唱歌跳舞时候才见到。
然而此时,没有酒,没有肉,没有欢声笑语和外部条件的加持。
他们就这样的幸福安心起来了。
李斯感受到了巨大的疑惑。
这疑惑盖过了以往所拥有的任何疑惑。
他完全不能理解。
《剥削经》的文字在他脑海之中回荡。
他很想揪住一个兵士,打开他的脑袋,看一看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他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