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柳时衣摸不着头脑:“什么破羊破牛的——你少挡路,我不想惹事儿,我这就把这破东西给他,明儿一早我还得出摊儿呢。”

然而殷棋却被萧时一句话激起了兴趣:“你是谁?”

萧时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向柳时衣再次重复刚刚说过的。

“刀,不能给。”

柳时衣眉头一皱,对着殷棋赔笑道:“甭理他,他说的不算,我这就把刀给你们!”

然而,殷棋却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萧时:“这地儿待得我正无聊,既然你是个懂行的,那就来跟我过上两招。”

殷棋话音一落,袖中白棋再次挥出,这一次,棋子铺天盖地,以呼啸之势直冲着二人而去。

柳时衣看着漫天棋子,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萧时却侧身往柳时衣身后一躲,气的柳时衣边躲边骂他:“你这么大个儿,好意思拿我当肉盾呢?!”

萧时脸不变心不跳:“彼此彼此。”

“你他——你自己惹得麻烦,现在把人家搞怒了吧!现在怎么办!”棋子越来越密,柳时衣抱头鼠窜,声音都被殷棋呼啸的内力压低了一截。

萧时看了眼柳时衣手里提着的锈刀,心生一计:“其他棋子不过是虚招,你只需挡正北方向的那颗。”

“我怎么挡啊大哥?!我拿头去挡啊??!”柳时衣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用刀。”

“什么?!”

“用你的刀。”

萧时的话才传到柳时衣耳朵里,一颗棋子就擦着她的鼻尖呼啸而过,柳时衣眉心一跳,也顾得不别的了,闭上眼睛,心一横,抬手用刀震开北面飞来的棋子。

果然,那颗棋子坠落之后,其他的棋子也纷纷落下,仿佛失去了控制。

殷棋眼前一亮,更是兴起。他抬手,另一只袖子中再次挥出一手黑棋,与另一半白棋形成四方之势,将柳时衣团团围住。

柳时衣心中慌乱,急忙向萧时求救:“金丝雀,现在、现在该怎么办?”萧时凝神看着柳时衣,沉声道:“破阳棋法以天地为棋盘,局中人为棋子,阳火之功为内功底蕴。想要破了这棋局,只需攻其正北坎位,其为水位,自能攻火——”

柳时衣听着萧时的话,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她手忙脚乱地躲避着空中的棋子,大声喊道:“你给我说人话!”萧时深吸一口气,简短地指令道:“劈他右足。”

柳时衣不顾一切地穿过棋子,来到院子里。她大喝一声,手中刀向殷棋的右足劈去。殷棋毫不费力地躲开,伸手抓住了柳时衣。

就在这时,萧时的声音再次响起:“攻他天突穴。”柳时衣心中一动,手猛插殷棋的锁骨而去。殷棋吃痛,向后退开。

“先探檀中,而后刺天枢,再砍血海穴。”萧时的指令如同指路明灯,让柳时衣在慌乱中找到了方向。她按照萧时的指示,一顿手忙脚乱的动作之后,竟然真的成功砍伤了殷棋的血海穴。

就在这时,她面前的棋子方盘的北面现出缺口,一枚白子和一枚黑子落到缺口中。萧时猛地抬眼:“就是现在,劈穿那两颗棋子。”

柳时衣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跃向那正北的缺口。刀身红光乍现,一举劈穿了两枚棋子。

随着刀光一闪,棋盘瞬间溃散,四周的棋子全部炸裂开来,棋局破。黑烟散尽,柳时衣站在屋子的废墟中央,持刀而立,竟是感到一丝畅快。

她看着面前的殷棋,冷笑道:“不是要夺刀吗?有本事再来啊。”

殷棋眼神微变,他看向不远处的萧时,嘴角吊起一抹邪笑。他猛地挥出一颗金棋,猛地向萧时攻去。柳时衣见状,心中一惊,她几乎本能地挡在了萧时身前。

金光刺目,轰鸣声响。柳时衣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传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手中的刀也在这一刻脱手而出,但脱手前,刀发出的隐隐红光将她包裹其中。

柳时衣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翻飞,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无力,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嘴里还念叨着萧时:“金丝雀,跑。”

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柳时衣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她努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份不适感,渐渐地,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她转头望去,只见烟袅正坐在自己的身边,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地看着自己。

“醒了?要不是我看你昨夜没回百花楼,前去找你,都不知道你那房子被祸害成那样了!说,你又是惹什么祸了?不会是招惹到什么不好对付的人了吧?!”

柳时衣面色一滞,她不想让烟袅太过担心,更不想让她再抓住机会教育自己赶紧找个男的过安稳日子,于是撑着坐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开始打哈哈糊弄起来:“我怎么会惹祸呢,就是最近有点倒霉……”

说着,她抬眼看了看四周,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对了,你见到金丝雀了吗?”

烟袅一听这个名字,眉头立刻紧皱起来,冷哼一声道:“你是说你那个剑姬?还给人起上爱称了,恶不恶心呢柳时衣。”

“……”柳时衣强压住想要顶嘴的心,冲烟袅干笑了一下。

“不知道,我到你家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晕倒在地上,可没见着什么男人。”烟袅没好气地回了柳时衣。

柳时衣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阵慌乱,这柔弱小白脸不会死那臭下棋的手里了吧?

烟袅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是火大,拎起鞋子,作势就要砸向柳时衣。

柳时衣吓得连忙求饶:“哎哟我的亲小娘诶,你就饶了我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跑出了房间,生怕烟袅真的动手,自己昨晚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上还正疼呢——

不对,身上怎么不疼?

柳时衣跑出百花楼的那一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脚下健步如飞,忽然反应过来这一点。

她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感到非常奇怪。昨晚的争斗那么激烈,她竟然没有受伤?难道昨晚那个臭下棋的手下留情了?那家伙一枚棋子连地都能烧出窟窿来,怎么可能自己这血肉之躯连点擦伤都没有?难道自己昏迷着还能躲过那细密如雨的棋阵了?

啊——

柳时衣一拍脑门儿,咬牙切齿。狗屎的殷胖子,为了夺刀竟然如此兴师动众,那臭下棋的倒是耍帅了个彻底,可怜自己好不容易修了一半的屋子,现在又白修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恨不得立刻去把殷胖子抓来让小九给煮了剁了当下酒菜。

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柳时衣?”

柳时衣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漂亮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她身着侍女衣服,但气质却十分显赫,一张小脸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却能看出有些无语。

柳时衣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

小貂呵了一声,在心底又翻了殷裕一个白眼,说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一把劈倒了屋子的锈刀。”

柳时衣一愣,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腰间,随即点了点头:“有倒是有,只不过……”

小貂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出一百两,买你的刀。”

柳时衣眨了眨眼:“多、多少?”

“一百两。”小貂见她愣愣的样子,下意识把她归类成了江湖骗子:“怎么,你还想讲价不成?”

“不不不。”柳时衣上前一把抓住了小貂的手,激动地握了握:“姑娘太大方了,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把刀给你拿过来。咱俩就明日约在百花楼门口的说书摊见啊,等我!”

小貂没反应过来,看着柳时衣几乎是跳着转身跑开,半天才摇了摇头:“少爷还真是……傻人吸傻人。”

那边厢,殷贤正站在门口,眼神透过门缝向内窥视,回头对管事低声问道:“我不是只让你去拿个刀吗?你怎么还绑了个男的回来?”

管事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老爷,那锈刀不知为何,完全用不了,就像块破铜烂铁一样。这要是给了殷小少爷,只怕会让他失望啊。我一想,索性就把这男的绑了。您别看他现在这样,但他竟然能一眼看破殷棋的棋局,对各类武功招式也了如指掌,定能讨得那武痴少爷的欢心!”

殷贤听后,眉头微皱,短粗的手指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沉默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示意管事进去。

屋内,殷裕满脸崇拜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萧时,眼中闪烁着敬仰的光芒。他兴奋地说道:“公子真乃江湖活字典,竟然连英雄榜的风云佚事都知晓得这般清楚。这样,以后你便是我师父了!”

萧时看着面前的少年,冷脸沉默,似乎并不为所动。他淡淡地说道:“不必,故事听完了,我也该走了。”

殷裕一听,急忙上前拦住萧时,一脸诚恳地说道:“哎,急着走什么?我拜师礼都还没行呢——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不等萧时阻止,殷裕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拜礼。随后,他哥俩好地凑上前去,一脸期待地问道:“师父想要什么拜师礼,尽管跟徒儿说!”

萧时本欲推辞,但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沉声说道:“我要那把刀。”

殷裕一愣,似乎没想到萧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他也没想多久,直接转头看向候在桌边的殷贤:“那个,表……表……”

“表叔!”殷贤立刻接上,丝毫没有因为殷裕依旧不记得自己跟他的关系而恼怒。

“对,表叔,那就麻烦你把我师父说的那刀拿过来一下。”

殷贤点头,一挥手,外面便跑进来一个小厮,将那锈迹斑斑的刀高举到了萧时的面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刀身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殷裕满脸期待地看着萧时,问道:“师父,这是不是你要的那把刀?”

萧时的目光落在殷裕手中的那柄锈刀上,刀身如钩如月,铁锈泥泞,仿佛是历经风霜的古老见证。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是。”

一旁的殷贤眼睛一转,立刻凑上前来,满脸堆笑地说道:“这刀可是我特意从圣元轩买回的宝贝,若是贤侄喜欢,尽管拿走!”

殷裕这时仔细端详着手中刀,忽然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我进村时看到的那把宝刀么!奇怪,怎么不发光了?而且锈得这么严重,真的能劈塌屋子?”

殷裕好奇地挥刀砍向旁边桌上放着的一颗苹果,结果却只蹭破了层苹果皮。殷裕看着手中的锈刀和完好无损的苹果,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萧时道:“师父,你确定拜师礼要这玩意儿?我府上好东西可多了,你闭眼随便拿一个都比这东西好。”

萧时的目光始终落在刀上,他的手缓缓抚上刀身上的锈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仿佛回到了那个血色的夜晚。

十年前,莫凌峰手握月见刀,狠狠劈向昭帝,红光大作,好不威风。刀光剑影之间,尽显这魔头的杀戾之气。

萧时拿过刀,用与莫凌峰一样的姿态,握刀劈向一旁的八仙桌。殷裕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萧时。

然而,尘烟散去后,那木桌依然完好无损,上面只有一丝轻微的刀痕。殷裕不禁松了口气,而萧时则是满脸疲惫,汗水湿透了衣襟。他脱力地将刀掉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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