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楼的风景真的很好,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云霞,犹若天上的仙宫一般,美如画卷。
身旁坐着一位秋水伊人,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心头,令人心神失守。
宫装女修的眼眸如水,直直的看着对面的青衣道人,始终不曾挪开半分,眉目中满是温情。
“洛兄请讲!”
坐在对面的洛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特殊的令牌,里面烙印着他的气息。
他思量片刻,很是温和的开口道:“十几年前,我西域之地创建了一个势力。”
“本打算藉此,来为以后的修行道途铺路的。”
“没曾想,我的仙途却中途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但这样的一个势力,我若是直接撒手不管,倒显得过于浪费。”
“所以,就想把其托付于你......”
宫装女修愣然,接过那枚荧光闪闪的令牌,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按照对面这家伙的性格,无事不登三宝殿。
所以,她本以为是来找她帮忙的,结果却是送了她一个势力。
这让宫装女修竟有了片刻的不适应。
这十几年的相处,使得她早就习惯了这家伙的直来直去。
其吩咐人的口吻,使得宫装女修恨不得想冲上前去,与他打上一架。
没曾想,临别时,却还能收到他的遗赠。
“另外,通过这枚传讯玉符,你可以联系到一位,没了宗门庇护的同龄天骄。”
“等时机成熟了,你可以给他传讯,拉入你的势力当中。”
这是太清圣宗道子清微子的传讯方式,洛言也一并留了下来。
因为现如今的太清宗覆灭,清微子没有了宗门,拉入散修联盟中做一个客卿长老,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并且,加入这种散漫的势力阵营,还能帮清微子提供后续境界的修行资源,属于双赢。
洛言相信,凭借着宫装女修的智慧,绝对能懂他的意思。
毕竟她手中已经经营了一家势力,再掌控另一家差不多类型的势力,也属于手到擒来。
“道兄所言,妾身都记下了,必会帮你照看好这家势力。”
宫装女修凝眸,笑容满脸。
她的眼睛水灵灵的,肌肤如雪一般洁白,甚是美丽。
如此姿容的一位佳人,即使放在任何一家势力,都足以成为一宗圣女,绝代风华般的存在。
可如今,天上的仙女下凡,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面的青衣道人。
仿佛这就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你若是觉得麻烦的话,将那一家势力并入生死楼中,成为阴影殿的一份子,也是可以的。”
“反正,贫道应该也用不上了,既然托付于你,就由着你处理便是......”
洛言轻语,表情轻松。
在他认识的人中,唯有眼前的宫装女修,最是适合接手西域之地的势力。
盈盈和莲的想法单纯,完全没有任何管理一方势力的经验。
并且,他俩的性格,也不适合。
太一宗的姬鸿曦倒是不错,可那家伙的身份地位实在是太高了,未来注定是要接手太一宗大统的。
洛言这小打小闹的初创势力雏形,人家压根就看不上。
所以,思来想去,这宫装女修便是最好的人选。
“妾身会帮你照顾好的,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此时,宫装女修莹白的面孔上写满了认真,再也不见之前的笑容。
就像是一种承诺。
这句承诺,是对他所许,也是自己!
“这样看来,仙子似乎已经猜到了,贫道想要说的第二件事。”
洛言的脸上浮现出一缕苦笑。
不知怎地,面对着如此绝美的女子直视,他的眼神竟有些闪躲。
不敢一直去直视她,古井无波的内心,竟也有了片刻的涟漪。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心境。
“这第二件事,就是来跟你辞别的。”
“这十年里,多亏有你的帮助,北留天骄榜的声名,才能传播得如此之远。”
“吸引来的那些天才,对贫道在斗法一途的经验上,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这是我应该感激你的......”
洛言很清楚,北留天骄榜之所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遍传周边几个修行大宗。
其背后,一直都是有人在默默推波助澜的。
虽然眼前的宫装女修并没有说出来,但他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该有的感谢语也必须有!
“洛兄所言过重了,这本就是妾身应该做的。”
宫装女修再次展颜轻笑,如群花盛开,美得不可方物。
世间绝色,就在眼前。
“既然如此,贫道耽搁的时间也够长了,也是时候离去了。”
“明玉姑娘,保重!”
洛言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平静。
他在强忍心间情绪的波动。
他害怕再呆下去,自己的道心,都会有所波动,从此生有一人的影子。
所以,离别还是不能犹豫。
“等等......”
洛言转身的步伐微顿,看着那盘坐在窗前的绝美女子,目露疑惑。
“洛兄自南域而来,在北留城驻足,至今已有十多载。”
“应该还从未听过妾身的琴艺吧?”
“不如趁此时机,让妾身为你弹奏最后一曲,以示离别?”
站在不远处的洛言愣了愣,平静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柔意,转而温和的笑起来:
“既然明玉姑娘兴致所在,贫道自当遵从。”
“那就有劳明玉姑娘了......”
坐在窗前的宫装女修笑的更美了,长裙被窗外的风吹得往后展动,勾勒出完美的曼妙曲线,芳容绝世,令人心颤。
她感受到了对面那人的不安,一向心如水波的木头,竟也会有这样局促的姿态。
这让宫装女修脸颊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唯美,柔情。
一张长长的古色瑶琴被摆了出来,如莹白一般的手指轻抬:
‘咚’、‘咚’、......
一阵悠扬的琴声传了出来,如珠落玉盘拨弄人的心弦。
水波一般的润泽声,飘出去很远很远。
窗外,有听到这种袅袅琴音的飞鸟,自云端而出,盘旋在瑞彩上方。
受琴音的影响,这些飞鸟恍若入了迷,聚在云层之上,以同样的频率振翅而飞。
虽然飞鸟众多,但却一点也不吵杂,十分安静。
‘唳!’
无数的飞鸟在阵阵琴音的演奏下,冲天而起,宛若仙宫之舞。
洛言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着,这恍若自然之音的声音。
他的心神,陡然放空,变得宁静一片。
恍惚间,他仿佛来到了一片茂密的山林,风中有花香的气息,还有鸟儿的啼鸣。
终于,一曲终罢,洛言再次睁开了眼睛。
“保重!”
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窗外的飞鸟也在一阵盘旋后,四散开来。
原本喧嚣的云层,又归于静悄悄。
“你也要多保重......”
“妾身相信你,即便是到了真灵界那片广袤的界域,你也能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一如现在这般......”
“妾身对你的话,从未有过怀疑......”
听到那远去的脚步声,宫装女修抚琴的动作一顿,宝石般的眸子,却一直紧紧地盯着那枚,泛着荧光的令牌出神。
上面刻有一个洛字,还有那缕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这十多年的时间里,宫装女修从清晨到夜晚,一直都陪在洛言身边。
看着他绘制符文,刻画法阵,与人斗法,在自己面前演道......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她最温馨、最惬意的时光。
如此一个天之骄子,很难不让她为之着迷。
可安闲的时光短暂,那家伙走在了所有同龄人的前面,去另一个世界追寻自己的道途。
宫装女修的心中有祝福,也有伤悲。
那是一种难言的情绪,很难表述出来。
“欸......痴儿,他走啦......”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凭空出现在生死楼顶层。
仿佛他一直都在,却始终未曾现身。
“像他那样的人,儿女情长是系不住他的。”
“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老朽便看出了他掩藏在心底的野望。”
“那种眼神不卑不亢,清澈的令人看不到丝毫世俗欲望。”
“那是一种对天地大道的追求,带着一种超脱,却又坚定无比。”
远处的云层中间,出现一身鹤发童颜的老者身形。
他寄身于云端,融于天地,仿佛自己就是一片云朵。
“这方天地还是太小,而且天地法则残缺,养不了他那条真龙啊......”
老者感叹,第一次对一个后辈,有着如此之高的评价。
因为这段时间的修行,那青衣小辈却从未避讳过任何人,就在阁楼中一心修行。
那股专注,认真,且废寝忘食的劲儿,十几年如一日,不曾动摇过一天。
这样的人,若是还不能在同阶修士之中称雄,那又有谁能?
盘坐在飘窗前的宫装女修不语,没有去回应自家长辈的话,只是紧紧的攥住那枚令牌,那诱人的红唇轻启:
“我会努力追赶上你的......”
......
中州,死亡谷。
一道流光从天而降。
原本满是枯败死气的山谷,随着洛言的一步步驻足,瞬间有了四季变幻的味道。
春华,夏茂,秋寂,冬藏。
四种颜色交替,洛言的身遭也萦绕着一层五行道韵,闪烁着流萤一般的光泽,横贯整片山林。
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境诞生。
“祖师,弟子不负所托,侥幸之至!”
一路行走至山顶,看到那空无一人的顽石,洛言恭敬的施礼道。
不多时,一位身穿玄袍,满头白发,但又自成一股灵韵的老道人出现。
“好啊!好啊!”
“童儿不仅是有天骄之姿,也有无敌之势啊!”
“上界本该就是你的起点!”
雷帝观祖师现身在顽石上,而后捻须笑道。
其笑声慈祥且温和,看向这个青衣小辈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赞赏。
跳出苍梧界去到真灵界,看似简单,实则九成九以上的修士都做不到。
这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宗门出身,自身实力,运道等等。
但凡有一环出现了岔漏,就绝对不可能夺得这个飞升名额。
因为年轻一辈的碰撞,实际上是各个顶尖传承之间的碰撞。
非实力无敌者,不能登顶!
还好,这个青衣小辈本就是出自一方万载大宗,自身的实力、运势均不差,最终才能得偿所愿。
这是最好的结局!
“老道知晓你的时间紧迫,就不再过多唠叨,只希望你以后的修行,也能认真对待,不被外事给耽扰。”
“如有机会的话,就去看一看那仙道的尽头,到底存在着什么。”
“我想,这是每一个修行者的夙愿吧......”
陈老祖盘坐在顽石上,看着眼前始终恭敬的青衣小辈,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叹。
若不出意料的话,这小家伙的未来,必定惊人,即便是那片广袤的真灵界,也无法阻挡他的锋芒。
可惜那一天,他却看不到了。
“童儿,上前来。”
陈老祖招手,洛言疑惑,但依旧乖乖听从。
陈老祖的嘴唇默念,像是在念动着什么咒语,不多时,虚空一阵震颤。
一座巴掌大小的芥子古观,从虚无中钻了出来,然后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雷帝观,其实是一件无上灵宝,不输于你那一宗的镇教古镜。”
“可惜,在上古年间,曾有灭世大乱爆发,诸多上界大修为了争夺这方小界的传道权,从而在域外进行巅峰大战。”
“那一战,因我雷帝观的本宗,曾在真灵界遇到了一场未知浩劫。”
“以至于我雷帝观祖师,也遭到了众多苍梧界大修的围杀,最终也不得不悍然陨落,这一界的道统也随之没落。”
陈老祖讲诉出一桩真正的隐秘,关于上古雷宗遭劫的秘闻。
即使时过境迁,也依旧清楚记得。
上古年间,葬下了诸多隐秘,非亲身经历者,难以了解完全。
如今只是直言片语,却也使得洛言心神为之震撼。
“这尊芥子古观的真灵,也遭受到了重创,从此陷入了无尽的沉眠中。”
“等传到老道手里的时候,就成了这样一个空壳子了。”
陈老祖的目光慈祥,示意洛言伸手,这座芥子古观便来到了他的手上。
洛言定眼望去,巴掌大小的古观,却蕴含着一个极大的空间。
里面有琼楼,有珠宫贝阙,静室幽居。
洛言甚至在其间看到了好几株,荧光闪耀,碧霞炽盛的灵泉宝树。
这种唯有灵气浓郁到极致,且封闭之地,才会从无形无质的灵气,变为实质,衍化而来的宝物。
非常的稀有。
灵眼之珠,灵眼之石,灵眼之泉等等,都是类似的灵气宝物。
其中灵泉宝树,更是这里面的最鼎盛者。
其中蕴含的灵气质量十分之高,已经产生了质变。
即便是一处荒漠之地,它也能通过梳理地脉之气,将其改造成一方福地!
只不过灵泉宝树的诞生条件很苛刻,以现如今的天地灵气浓度,已经很难再诞生如此灵物了。
现如今存世的这些宝树,无不是从上古年间流传下来的。
没曾想,在这座芥子古观中,却有好几株遗存!
“我雷帝观的镇教宝经,碍于门规,无法传授于你。”
“但是,老道却有一物,可赠予于你!”
说罢,陈老祖的眉心之中,便飞出一缕清气。
这缕清气很是特别,上面缭绕着紫色的光晕,还有大道真意在其间显化。
一股浓郁至极的法则道韵浮现。
洛言的眼神震惊,看着这满是紫意的清气,心神都被撼动。
因为这缕清气演化出来的天地法则,竟然比他自身领悟的五行之气,还要浓郁许多。
就如雨滴和溪水的区别。
他是那滴水珠......
难以想象,天地间竟然还有这等法则奇物,令人神魂战栗。
“这是紫清之气,是比玉清之气更高一等的大道奇物。”
“等你去到真灵界,且修为境界到了金丹大圆满以后,可用这缕紫清之气成就无暇圣婴。”
“届时,你元婴境之后的道路,才会走的更加通畅!”
陈老祖开口解释,引得洛言的瞳孔微缩。
在幽堂主的眼中,一缕玉清之气,都很是珍贵。
没曾想,比那玉清之气更高一筹的法则奇物,竟被直接递到了手里。
这就是有师长护犊子的重要性,知道你要远行,便赐予诸多宝物。
每一样放在外界,都足以让元婴大修士打破头。
其珍贵程度,简直骇人!
“原本老道还在犹豫,要不要将雷帝观的最后希望托付于你。”
“可随着太清圣宗的覆灭,让老道意识到,未来的苍梧界恐有大变。”
“再不做出抉择的话,我雷帝观的传承,还真的有可能要被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
“这便是老道下定如此决心的原因。”
陈老祖的目光看得很远,在他的这个境界上,竟也感受到了一种风雨飘摇的运势。
这足以说明,未来的苍梧界必有大变!
而大变,往往意味着浩劫加身,一不小心便会身死道消。
毕竟浩劫本身波及到的范围,谁也说不清楚其底线在哪里。
再加上陈老祖已经活了近两千载,剩余的寿元也不多。
继续扛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今,刚好遇到了合适的人,也是时候将传承寄托过去了。
于是,便有了这场托付之举。
“雷帝观传承自今,里面本有数不清的宝物,以及海量的修行资源。”
“可在历代祖师的不断消耗之下,如今的雷帝观,也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座空壳。”
“余下的那些灵物,童儿若有需要,自行取了便是。”
“你若找到合适的雷法修行者,便让他进入那方琼宇中,届时我帝观传承自现!”
陈老祖继续说道,表情中满是复杂。
因为未来的天地大势有变,再也无法看清。
他身在囹圄,也恐遭不测。
还不如就此将雷帝古观送走,去到上界,从而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
他一生都在为这个破道观而活着。
最后的时间里,陈老祖想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弟子......谨遵祖师教诲,必为帝观找到一个优秀传承者!”
洛言低眸,发出道誓!
对面的白发老人轻笑起来,满是褶皱的脸上,充斥着慈祥,溺爱,感叹,缅怀......等一系列复杂情绪。
这样的一个苗子,竟然被他给遇到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极幸运的事。
他相信这小家伙,能在仙道一途走得很远,比他自己的未来都有信心!
“童儿要时刻谨记,你天生悟性过人,乃是最适合修行的苗子。”
“因此,无论是遇到境界再高的修士传道,都要保留一分心神,不要过于沉迷。”
“因为你有七窍道心,能纵观天地之道,参悟世间诸法。”
“一定不要让自己受别人影响,从而陷入某一道,某一法中!”
“祂们的道,只适合祂们自己,未必就适合你!”
“你该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陈老祖再次叮嘱,声音轻和,又显得十分耐心。
他活了近两千载,见过的事物,如云烟般繁多。
遇到过的小辈,也不计其数。
但直到现在,才遇到一个令他满意的后辈。
因为他本就是天之骄子,从弱小时,便傲视同阶,打得诸多超级大宗,圣宗的嫡传不敢称尊。
若非那一次道伤,他绝不会止步于化神境!
因此,陈老祖的眼光很高很高,高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他宁愿雷帝观的传承空着,也不愿传给那些庸俗之辈,不然只会平白坠了帝观威名。
说出去也是丢人!
事实上,倒不是有足够天资,修行雷道秘法的人找不到。
而是那些天之骄子,基本上都早早的,便被那些顶级大教给收入囊中。
陈老祖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又如何能比得了那些宗门势力?
这既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现实。
陈老祖虽然认命,但他却始终坚持一个观念,那就是宁缺毋滥。
庸才再多,也是庸才,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这样的人,自然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
尽管这位青衣小辈,没能继承他雷帝观的传承,但相处多年,陈老祖早就把洛言当作成自己的唯一弟子。
天才之间,总归是惺惺相惜的!
“最后,老道还要提醒你一句。”
洛言听闻,面色顿时变得肃然,恭敬回道:“请祖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