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者面无表情,眼睛微眯,目光却落到了云梦岛的最东面,那里是布置传送阵法的地方,不在景宁城内,也不受他们这群人所管辖。
虽在岛上,却悬于岛外。
那青衣道人不从传送法阵离开,就必然是因为某些事情,才会在此逗留。
不然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宗弟子,可不会轻易的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这一刻,黑袍老者甚至都想到了,是不是五行仙宗的执法使,在偷偷调查些什么......
此时的第二灵身已经来到了景宁城外,入目便是那斑驳古迹的石墙,外面还有很多的地方被风化,尽显岁月伟力。
城门处,有从外海归来的修士,三人成群,十人为一队,共同顶起一条二十来丈的怪鱼,然后往城里走去。
怪鱼身上的海洋腥气很重,带着一股精怪独有的威压,四溢开来,如深渊巨口,在吞噬一切。
这一刻,他们不像是修士,反倒更像是一群打猎的武夫。
街道上的人流很盛,川流不息,人群对这样的画面也见怪不怪,各自忙碌,非常热闹。
第二灵身混迹在人群中,视线落在那些捕杀海兽精怪的人身上少许,从他们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气,猜到了这条海鱼的用途。
终归是海域地界所在,这里的修士修行,不可能学内陆修士那般,使用灵药炼丹增涨修为。
靠海吃海!
于是以虾精蟹怪鱼妖的尸体为原料,用来提升自身修为的手段,便在外海海域这边发扬光大。
在第二灵身的眼中,这种增涨修为境界的手段,难免会显得有些粗糙,毕竟妖力与灵力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体系。
严重时,甚至会引起后天的血气反噬。
但对普通的修士来说,外海这种地方的灵气相对贫瘠,没有那么多可供种植灵药的灵土。
受环境所限,即便吞噬炼化海兽血肉有弊端,他们也没得选择。
毕竟这是最便捷的增涨修为的方式!
刚进城不久,第二灵身便听到了一则消息,无尽海域深处的蛟鲨一族发生叛乱,血洗了鲛人王族。
第二灵身寻了一个酒楼,位于一座灵石赌坊旁边,来往的修士消息灵通。
“杨兄,你说你探听到了一个关于海族动乱的内幕,蛟鲨一族和鲛人一族打起来了是吗?”
“他们不都是海族吗?怎么起内讧了?”有人好奇询问道。
酒楼里摆了很多张桌子,桌子上面则用盘子装着处理过的鱼妖的心,蟹精的腿,虾妖的肉等食物。
通过吸收炼化这些海兽精怪的血肉,修士可以大大提高自己体内的血气,进而促使血气滋生灵力。
这就有点类似于第二灵身先前的修行,要想增涨命运玄力,需得通过信仰之力作为桥梁进行中转,然后才能达成要求。
过程曲折不说,还会浪费大量的香火愿力,相当于有个中间商在赚差价。
其效率自然会有所降低,损耗率很大。
尽管如此,通过吞噬炼化海族精怪血肉的修行方式,还是要比正常的打坐炼气,其修行速度要快上许多。
当然,很多的海兽血肉满是污秽之气凝聚,还得经过特殊处理才能食用。
因此,别看这座酒楼的装潢比较粗犷,简陋,但店里的客人却不少。
听闻此话,另一位身穿天蓝色法衣的修士回应道:“无尽海域虽然大到没边儿,生存在这片海域中的海族数量也多的数不过来,几乎是无穷无尽。”
“可正因为海域的面积大,海族的数量多,因而海族内部爆发争斗厮杀,也就成了很常见的事情!”
“这就和咱们人族的那些大教类似,有正有邪,为了各自的修行,抢夺更多的修行资源和地盘,边界区域几乎是连年征战,少有平歇的时候。”
“可鲛人一族不是九大上位真灵种族之一吗?区区的一个蛟鲨一族,就敢上前挑衅?”那人继续问道,眸子里满是困惑。
普通的海族和上位真灵种族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酒楼所在的位置相邻赌坊,能进出这里的修士,基本上都是好赌之人。
因此,这类人大多会有一个共通性,便是豪爽,爱面子,以及嗓门大。
旁边的人听到这则内幕,也放轻了攀谈的声音,均在下意识的倾听起这个小道消息来。
“想不到吧?当我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
“一个普通的海族族群,居然敢朝上位真灵种族动手,实在是吃了豹子胆了!”
在场的众人都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妖族和海族当中,血脉浓度带来的森严等级差,甚至远超过妖力境界带来的实力差!
一位普通血脉出身的五阶海族,打不过拥有神魔血脉的四阶上位真灵,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实!
因为妖族的修行体系和人族不一样。
人族走的是聚灵,存神,参悟天地法则的道路,借用的是这方天地,然后以身合道的力量。
而妖族和海族不同,他们更多的是修行自己的肉身,通过提纯血脉,进而返祖。
这是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毫不夸张的讲,上位真灵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和普通海族自带的天赋神通,两者在威能层次上的区别,绝对要差上好几筹。
曾有传闻,一条不过百岁之龄的三阶龙鲸幼崽,居然能压着拥有五阶实力的黑背龟龟王打。
尽管龟妖一族向来是以防御之名著称,可越两阶的实力而战,还能占据上风!
可想而知,这所谓的普通海族,在与上位真灵海族之间的差距,是有多么的大了。
若是在人族当中,这是连转世仙神都做不到的事情!
因此,在妖族和海族当中,血脉的尊贵,不仅仅意味着天赋神通的区别,还有实力上的巨大沟壑!
毕竟对普通的海族来说,能觉醒一两种天赋神通,就已经算是资质不俗了。
而上位真灵种族的成员,至少都能觉醒三种天赋神通以上,相当于人族修士同时领悟三种以上的大道法则,这是何等的恐怖?
所以在这片偌大的无尽海域当中,那九大上位真灵种族乃是独一档的强大存在!
现如今,居然有下位海族敢挑衅鲛人一族的地位,自然是引起了一堆人的好奇。
“结果呢?那场动乱究竟如何?”
如此吸引眼球的话题,就连隔了好几桌的客人,都不免出声插嘴道。
这明显是一个家族修士,年岁不大,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身穿锦色华衣,一身的灵气外溢。
他的旁边还有一对侍女,长得极为漂亮,给人一种百花绽放般的惊艳感,她们专门为其斟酒夹菜,伺候的很是周到。
锦衣青年一挥手,便有一壶灵酒凭空飞了过去,豪爽的行为像是一种恩赐。
“结果你们一定想象不到!”
身穿蓝色法衣的修士见状,眼睛登时一亮,立马站起来接住灵酒壶,眼神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
见店里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连那些孤傲的家族公子哥,都在认真的听他讲述,顿时一股自得感油然而生。
“那蛟鲨一族居然打赢了,而且还把九大上位真灵之一的鲛人一族给吞吃了不少......”
这样的话一出,瞬间引来四周的热议,全都对这个结果感到不可置信,纷纷开口道:
“怎么可能?上位真灵种族怎么可能会败?”
“对啊,你小子是不是在吹牛?”
“就是!就是!”
“我还记得在三十多年前,有一头巡海夜叉路过这里,只携带了十余位海族妖王,便将咱们云梦岛上的大修士全部逼出,却仍旧不敌。”
“最后还是咱们的那位岛主亲自出手,才击退了那头巡海夜叉......”一人中年汉子冷声道。
不过才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对于修士来说,自然算不得久远。
因此,关于那场大战的画面,很多人都记忆深刻。
光是一头巡海夜叉出手,就逼得整座云梦岛的高端战力齐出,而且还落于下风,这是何等的恐怖?
何况是同为九大上位真灵种族的鲛人一族呢?又岂会被一个毫无名气的下位海族给击败?
“大家别信他,这小子肯定是在说胡话!”
“九大上位真灵种族的海兽,就相当于是五行仙宗内的弟子精英,实力强大到毁天灭地。”
“这样恐怖的族群,你居然跟我说和普通的海族碰撞,然后吃了大亏?”
“道友说得对,明明是深海当中发生的事情,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能够探听得到的?”
霎时间,各种各样的言论四起,众人全都收回了目光。
纷纷认为那蓝衣道人是在信口开河。
“哎,诸位道友莫不信呐,这可是我从一头三阶鱼妖的口中偷听到的......”蓝衣道人脸色胀红,一个人在那里反驳,并显得有点儿气急败坏。
第二灵身细心聆听,面色平静,深海当中出了大乱,这则消息看似荒唐,实际上却应该是真实的才对。
‘哗!’
为了证实这一则消息,他的瞳孔瞬间变了颜色,呈现灰白之状,一股玄之又玄的道韵弥漫而出。
无数的命运玄力交织成因果线,在虚无中起伏,延伸向无尽海域的深处。
不多时,因果线的另一端,便开始颤抖起来,犹如暴风雨中的绿草,在不断飘摇,仿佛随时会折掉。
片刻后,第二灵身眼中的异状恢复,因果线的异常,证实了那则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有趣,原来是鲛人一族起了大乱,难怪本体要我提前到这里来进行等待。”
“可即便是海族内部爆发动,本体又凭什么能窥视到明日将会发生的事情?且还是如此清楚?”
“难道一法通,万法通,同时皆修万法的路子,真的有那么强?”
第二灵身自语,他对自己在命运一道上的造诣不及本体,感到很是揪心。
同样的人格,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凭什么差距会如此之大?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两人的记忆可是彼此共通的啊!
“道兄觉得这则消息是真是假?”
不远处,那位锦衣公子哥突然举起酒杯,然后朝着这边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身后的侍女便端起一壶灵酒,朝着这边款款而来。
第二灵身没有拒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流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任由那位侍女斟酒,随后也小酌了一口。
“真与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面的锦衣青年愣然,不禁再次打量了他一眼,见其面色淡然,虽无任何华贵之气,却自带一股特殊的道韵,见之不凡。
“是啊,无尽海域深处的动乱,又关我们有什么事呢?”
锦衣青年摇头,举杯,再次一饮而尽。
旁边,有人很反感第二灵身的这种孤傲姿态,且似乎是看出了那位锦衣青年的真实身份,遂故意捧高踩低道:
“裘公子来自我云梦岛的十大化神家族之一,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修为便已达到筑基大圆满的境界!”
“如此惊人的天资,想必通过五行仙宗的考核不难,未来必然能成为一名闻名万星海的强大人物,敢问道友在哪个境界?”
“又怎敢在裘公子面前如此托大?”
第二灵身闻言,还真就多瞥了这位锦衣青年一眼,不到三十岁,就有如此修为,虽然算不得有多出众,但确实有资格参与五行宗的考核。
不过他并没有理会那种闲人的捧高踩低,而是自顾自的饮酒。
“听说五行仙宗的弟子考核又要开始了,想必以裘公子的天赋实力,必然可以通过考核!”
“就是就是,裘公子这等人物,乃是真正的人中龙凤,通过仙宗考核是必然!”
酒楼上的其他人反应过来后,均开始了吹捧的话语。
听到这样的声音,锦衣青年的脸上满是豪气,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在脸上绽放开来。
毕竟少年人脸皮薄,经不起多少吹捧,认为所遇之人皆是好人。
只不过锦衣青年的视线,却总是不经意的划过某一个方向,似是在观察那人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