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深夜,聂嗣和蔺琅方才结束谈话。这一次他们双方谈论的非常愉快,蔺琅为聂嗣解决天子的安置问题,让聂嗣大缓口气。而且,关于后续那几个降将的处置,聂嗣也觉得很有意思。那是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不管最后能不能起作用,反正是能恶心人。
不多时,栾冗和蔺珀归来。
“主公,皇宫虽遭叛军强攻,焚烧大火,但天子无恙,请主公放心。”栾冗禀报道。
聂嗣点点头,“天子无恙,我心甚安。”
紧跟着,聂嗣看向蔺珀,以及他怀中的蔺浔浔。说实话,这是聂嗣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她穿着皇妃衣着,面容因惊吓而变得难看,不复以往的美貌。
将小妹交给女婢带下去安置,蔺珀朝着聂嗣躬身一拜,“伯继此番相救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聂嗣爽朗一笑,将他扶起,“伯玉不必记挂在心,我与仲柔乃是至交,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伯玉不必如此见外。”
“是啊兄长,主公胸怀仁善,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蔺琅笑着说。
主公?
蔺珀顿时惊讶的看着弟弟,“仲柔,你?”
蔺琅点点头,算作回应。
见此,蔺珀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他忍着愤怒,看着聂嗣。
“伯继,我视你为友,你为何趁人之危,逼我弟认主!”qula.org 苹果小说网
主公不是白叫的,似他们这种文士,一旦选择认主,那就是终生不改门庭,永为臣属。是故,在择主这件事上,可以说是人生大事。
现在,蔺珀怀疑聂嗣是借着保护他们的理由,以‘功’胁迫自己弟弟认主。
而他的话中意思,聂嗣自然能够明白。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聂嗣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蔺珀眼里居然是这种趁人之危的小人。
虽然没节操的事情他做过不少,但他从没有对身边的亲朋好友做过不道德的事情。
“兄长,你误会了!”蔺琅急忙开口,准备替聂嗣辩解。但聂嗣却挥手打断他。
“仲柔,我入雒阳多日,该是时候去见天子,你且将府中事宜好生打理。”
言罢,聂嗣拱手告辞。
见状,蔺琅看看兄长,跺跺脚,连忙追出去相送。
“主公,我兄长他为小妹安危所扰,方才有些乱了神绪,还请主公不要放在心上。”
聂嗣见蔺琅追上来,顿时放慢脚步,柔声道:“仲柔放心,我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只是,我素来视伯玉为挚友,不想今日却被他如此看待,心中亦难免有些惆怅。”
“主公。”
“哎,仲柔放心,我能理解伯玉现在的心情,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多谢主公宽宏大量。”
聂嗣呵呵一笑,拉着他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仲柔,你且将府中之事处理好,我在大营等你。”
“好,属下遵命!”
一路相送出府,看着聂嗣纵马离去,蔺琅又是躬身一礼。
回到府中,蔺琅对蔺珀实情相告。
“不瞒兄长,我早已有投效主公之心,只是此前一直没有和兄长言明,今日,兄长真是孟浪了。主公为人宽厚,并非兄长所想。而且这件事情,并非是我一人的决定,大父也支持我。”
闻言,蔺珀张张嘴,兀自一叹。
“仲柔,我今日见小妹差点为乱军所辱,心神早乱。此事确是我做的不对,他日我会亲自去向伯继认错,求得他原谅。”
“兄长不必担心,主公宽厚,不会放在心上。”
蔺珀忍不住问道:“仲柔,你真的打算辅佐伯继吗?”
“兄长觉得,伯继不值得辅佐吗?”蔺琅反问。
蔺珀沉默须臾,言道:“他的野心太大,容不得任何人在他头上指手画脚。甚至,容不下这个朝廷。”
“兄长觉得,其他人就能容得下朝廷?”蔺琅有些生气,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惦记着腐朽的朝廷。
闻言,蔺珀又是一阵沉默,旋即长叹一声。
“仲柔,你说得对,天子威严扫地,天下纷乱,没人能容得下这个朝廷。”
这是事实,他不得不承认。甚至,他现在也相当的厌恶朝廷,因为他的妹妹,今日差点被叛军侮辱。
而天子,却对他的妹妹不管不顾。
见兄长语气放缓,蔺琅也不便再说什么,转而问道:“兄长,如今小妹被我们救出宫,往后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再让小妹受苦。”蔺珀坚定道:“既然天子不能保护她,那我作为兄长,就一定要保护她。”
见状,蔺琅一笑,这是他的兄长没错。
皇城大火连绵,聂嗣离开蔺府以后,第一时间便看见远处滔天的烈焰燃烧。
“主公,我们要去皇宫吗?”崇侯翊看向聂嗣。
“去那里干嘛?”聂嗣拉着缰绳,驾驭白龙奔驰,头顶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他很不舒服。
“你们随便派点人去意思一下,我要先回大营整顿。”
“唯!”
说实话,他对皇宫没什么兴趣。有兴趣的地方,他早已经派人去扫荡。反正,有阴休他们在那边,不会出事。至于皇宫里面藏着的财宝,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倒不是说他不喜欢钱,而是他现在根本没必要为钱浪费时间。他何必去皇宫做贼,然后因这种破事跟其他人闹得不愉快呢。
再者,别人越着急,他越要冷静。
真正的重头戏,没有他,别人可演不好。
回到大营,聂嗣先是自我整顿。这几日他一直甲不离身,加上天降大雨,他浑身湿透,不换身衣裳浑身难受。不过现在一切还未彻底稳定,所以换完衣裳,甲胄依旧得穿戴在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打仗这种事情,谁说得准。
“主公,德昂将军已经率领一千人赶往皇宫。”曹茂来到偏帐向聂嗣禀报。
“嗯,我知道了,你也抓紧时间休息吧。”
曹茂点点头,旋即道:“主公,有件事情,我想告诉您。”
“说。”
“主公,我在......”
话音未落,亲卫声音在帐外响起。
“主公,文衡先生和叔惇将军已归。”
“好,我马上就去。”聂嗣应声,将头发随手扎成高马尾,然后戴上玉制发冠。
嗯,现在他扎辫子的手法相当娴熟。没办法,自己头发长,又经常在外面奔波,不会扎个马尾很麻烦。
“对了曹茂,你刚刚说什么?”
“主公,我在皇......”
“主公,仲才将军和庄校尉已归。”帐外再度响起声音,打断曹茂的话。
“让他们全部去大帐,我马上就到。”
“唯!”
随后,聂嗣将甲胄穿好,说道:“曹茂,有什么事情过会儿你再告诉我,现在我还有急事。”
额....,曹茂拱手:“唯。”
中军大帐。
随着聂嗣走进来,甘瑢等人纷纷拱手高呼:“参见主公。”
“免了。”聂嗣目光放在大帐里面的几口大箱子上,迫不及待的走过去打开一只,取出里面的竹简。
“嘉德元年雍州田亩......”
一连看完十几卷竹简,聂嗣哈哈大笑,“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甘瑢笑道:“主公,少府和大司农的密卷,我和叔惇将军已经搬回七成。”
“七成,足够了。”聂嗣道:“辛苦你们。”
“不敢。”俩人齐声道。
以少府和大司农的库藏,甘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搬回七成已经很不错。
相比较而言,前往东观宫的聂垣和庄布的收获就要小得多。毕竟东观宫里面的典籍比少府和大司农只多不少。
“主公,你要找的工匠,属下也已派人前往雒阳各处搜找。不过义军进城,难免有些混乱,一时之间怕是找不到人。”甘瑢言道。
聂嗣手掌拍着竹简,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雒阳方平,各方秩序混乱,只能慢慢找了。”
将竹简放回箱子,聂嗣命人搬下去好生看管。
帐外下着大雨,帐内众人正在用食。
这两日,他们打进雒阳以后,便没有休息。先是在西城打败酆军的援兵,然后各路太守会合,绞杀赵无伤。紧跟着聂嗣又前往蔺府找蔺琅,甘瑢等人也马不停蹄的赶往少府和大司农以及东观宫。基本上忙到现在,他们都没怎么吃东西。
军中食物比较简单,一碗粟米,一块咸肉干,配上几片生菜。另外,每人一碗菜羹。
“我和子渊抵达东观宫的时候,里面乱的不成样子,叛军在里面到处纵火,不少典籍都被付之一炬。”聂垣干掉一碗饭,又端起一碗饭继续吃起来。
没办法,太饿了,理解一下。
聂嗣就着菜羹,将剩饭吃完。
“无妨,你们能搬回来十几箱图卷,我非常满意。”
“主公,现在皇宫情形如何?”甘瑢将嘴边米粒塞进嘴里。
聂嗣随手擦干净嘴,说道:“天子没事,大体无恙,现在阴休等人都在皇宫救火,想必没什么可操心的。”
聂垣咕嘟咕嘟喝完菜羹汤,不解道:“主公,我们才是第一个打进雒阳的,为何不去保护天子啊?”
“我巴不得有人比我着急天子。”聂嗣哼哼一笑,“若是他们还遵守盟约,一定会回来找我。若是他们不遵守盟约,那更称我心意。”
“什么意思?”聂桓眨眨眼。
甘瑢笑着解释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第一个进入雒阳的义军,按照盟约,主公当为王。虽然主公此前与各位太守共约相王,但是说到底,主公才是破雒阳的最大功臣。若是他们想要封王,那就绕不开主公。如果他们要绕开主公,那可没人能有资格主导这次的封王事宜。”
“哦。”聂桓点点头。
“你听懂了?”聂垣问。
聂桓摇摇头,“没懂。”
那你搞得跟听懂一样,众人:“.........”
咳咳,聂嗣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等消息便是。趁此机会,我们好好整顿一下降卒,休整军队。”
“还有封王之事。”甘瑢提醒。
“不着急,明日仲柔会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商议。”
“仲柔?”
聂嗣解释道:“就是蔺琅,前大司空蔺公之孙,雒阳人称蔺氏双壁的蔺琅。”
甘瑢眨眨眼,“属下不太清楚。”
众人:“.........”
便在此时,一直在外收拢降卒的窦蔑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