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荆州南阳国到豫州的襄城郡,走潕水东出,路过最狭窄的地形,南北两边的山脉相距约莫八里。这里是夏阳悌选择埋伏堵阳援兵的最佳之地。
按照双方议定的计划,他们先是骗敌军出城交战,然后借口以反击。由聂嗣率领一万兵马负责计划前半部分,即将言汕仁围困舞阳,而夏阳悌负责计划后半部分,即剿灭前来救援的堵阳援兵。
现在,计划的前半部分实行的非常顺利,言汕仁仅剩下残兵败将困守舞阳,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
“将军,从舞阳逃回来不少哨骑,看样子那位聂将军也并非是十分严谨呐。”郭瑕摸着一百余斤地偃月刀,靠在树上,百无聊赖的说着。
偃月刀是长刀的一种。
曲周邯笑道:“老郭,你应该多读书了。”
“嗯,说的不错。”夏阳悌郑重点头,看着郭瑕,“郭瑕,你虽勇猛过人,但是还是应该多读书。”
“我说错了?”他愕然的看着滕邱。
滕邱出身太学,今年三十余岁,长得高高瘦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摸样。
看着郭瑕愕然的摸样,滕邱笑着解释道:“郭将军,那些哨骑应该是聂将军故意放走的,为得就是希望堵阳的兵马前来营救言汕仁,从而给我们偷袭的机会。”
郭瑕挠挠脑袋,嘟囔道:“你们整天都弄这些弯弯绕绕的,谁能想清楚。”qula.org 苹果小说网
“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清楚。”曲周邯毫不留情的嘲讽。
“我觉得栾冗就未必能够想明白,崇侯翊也一样。”郭瑕骄傲的说道。
闻言,夏阳悌掩嘴一笑,“此言有理,那栾冗和崇侯翊虽然勇猛无比,但是脑子可不太好使。”
说起这个,他就是一阵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单纯的高兴。不过高兴之余,不免有些羡慕聂嗣的运气。
曲周邯忽然说道:“将军,如果堵阳剩下的四万五千兵马尽出救援,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拿下堵阳。”
“不可!”不等夏阳悌说话,滕邱直接反驳:“万万不可,将军,若是我们拿下堵阳,那么必成宛县敌军目标。且聂将军手上兵马不多,一旦堵阳的援军与言汕仁会合,他只能后撤。到时候,我们就成孤军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事实。
“先生说得对。”夏阳悌点头。
郭瑕开口嘲讽道:“曲周邯,你也应该多读书。”
“闭嘴!”曲周邯郁闷的低着脑袋。
便在此时,一名哨骑冲进林中,来到夏阳悌面前。
“将军,敌军已经出现,约莫三万人马,马上就要路过埋伏阵地了!”
夏阳悌霎时起身,命令道:“全军,做好准备!”
“唯!”
堵阳援军的行军路线其实很好把控,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他们必须要沿着潕水走,方便及时补充水分。而潕水被山脉包夹,堵阳的援军只能顺着山脉而行。
此次率领堵阳援军的大将乃是言汕仁的妻弟,孙昉。听闻姊夫被围困在舞阳,孙昉不敢怠慢,当即留下一万兵马守城,自己率领三万兵马前往舞阳救援。
当时言汕仁出兵攻打酆军的时候,他就劝阻过,因为他觉得己方占据有利地形,完全没必要和敌军提前爆发战斗。以逸待劳,让酆军主动攻城,这样能最大限度的消耗酆军的有生力量。
可惜,言汕仁立功心切,不听他的劝阻。
其实孙昉也知道,他自己这次私自率军来救援言汕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违反了军令。因为他没有将言汕仁被困的消息告诉公子,倘若公子知道言汕仁因贪功冒进,被困舞阳,一定不会让自己前去营救。
“希望还来得及。”孙昉喃喃一语,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顺利救下姊夫,然后迅速撤回堵阳。
由于先前言汕仁已将堵阳的大量骑兵带走,故而这次堵阳的援兵都是步卒。三万人马在平野上狂奔,烟尘喧嚣而起。原本就燥热的天气,似乎变得更加燥热。
时不时的,便有士卒中暑倒地。
“孙将军,休息一下吧,弟兄们赶了一夜路,实在疲惫。”有屯将赶上孙昉,对着他建议道。
孙昉看了看头顶上的大太阳,又看了看身后满脸疲惫的士卒,深吸口气,点点头,“好吧,传令下去,让大家休息半个时辰。”
其实他知道,这个时候一旦停下来,士卒一定会更累,更不想赶路。但是眼下的情况他很清楚,如果继续赶路,不少士卒都会中暑而亡,进而影响全军士气。
“唯!”屯将大喜,连忙纵马下去传令。
三万人马,聚集在林中休息,借着少许的阴凉,纷纷大口喝着清水。
此时此刻,乃是真正的人困马乏。
孙昉看着大地上近乎于实质的热气,心头越发的烦躁。他现在真想一刀砍了江司马脑袋,那个蠢货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鼓动自己姊夫攻下舞阳。
简直愚不可及!
便在此时,他听见有士卒大吼:“将军,有敌人!”
“什么?!”孙昉瞬间站起身,手掌紧紧抓着剑柄,顺着士卒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他们不远处,旗帜飘荡,黑压压的人群正在迅速奔向他们。孙昉秒懂,他这是遇上埋伏了。
“全军戒备!”
随着孙昉一声大吼,号角声‘呜呜’响起。
刚刚坐下休息的士卒们纷纷紧张的站起身,不少的士卒更是乱成一团。
见状,孙昉暗骂一声,抽剑砍死两名因为休息而腿软的士卒,大喝:“所有人,立即做好准备!”
铁血的效果很清晰,所有的士卒,不管愿意与否,全部拿起武器严阵以待。
“是聂嗣吗?”孙昉有些紧张的询问身旁亲兵。
亲兵看清大旗上的字,摇摇头,说道:“打得是‘夏阳’二字,应该不是聂嗣的军队。”
闻言,孙昉稍稍松口气,不过下一刻他心却坠入谷底。如果埋伏他们的不是聂嗣,那就说明还有另一股兵马在配合聂嗣的行动。
这一切果然都是酆军的阴谋!
卑鄙!
他们的每一刀每一剑,都充斥着卑鄙的色彩!
仅仅半炷香时间,两军轰然相遇,在旷野上爆发激战。战鼓声如雷,喊杀声不绝于耳。郭瑕率领五千军从正面直接冲杀敌阵,曲周邯率领另外五千兵马从侧面偷袭,两股军队瞬间将士气低落的义阳军裹挟。
三万义阳军原本就赶路赶了一夜,刚刚的片刻休息,让他们浑身懈怠到了极致。现在又被人埋伏,且对方有备而来,两股兵马,两个方向,打得他们慌乱不已。
这就是夏阳悌敢以一万兵马偷袭三万兵马的依凭所在,他深知这股兵马行军匆忙,且加之天气的缘故,早已疲惫不堪,这个时候偷袭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他打得是埋伏,以逸待劳,没道理不成功!
一名义阳军敌将利用长矛插死酆军士卒,不等他得意,寒光自他脖颈闪过,人头落地。
郭瑕手持偃月刀,轻轻松松在敌阵中劈杀,他所过之处,人头翻飞不止,血光接连爆炸。
“突围!”孙昉大吼一声,掉转马头,率领亲兵准备向西突围。他不知道敌军在东方的其他地方有没有伏兵,这个时候逃回堵阳是最安全的。
至于抵抗,孙昉没想过抵抗。因为他麾下的士卒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去抵抗敌军。
他发疯似的向外冲杀,千余士卒跟着他拼死。
郭瑕早就看准了孙昉的大旗,他怎么会让其轻松逃走呢。
“贼将休逃!”
一声大喝,孙昉吓得肝胆俱裂,他可不是什么猛将,只是靠着姊夫的关系才成为义阳军偏将。他见郭瑕勇猛无比,早已失去与其一较长短的战心。
曲周邯见郭瑕直冲孙昉而去,心下大急,他也连忙率领亲兵,从另一个方向追击孙昉。
这种大功劳,他怎么会放过。
三股兵马,在战场中央穿梭。夏阳悌在矮坡上站立,将下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先生你看,此战我们必胜!”他语气中带着绝对的笃定。
滕邱显得很是平静,淡淡道:“驻守堵阳的言汕仁并非良将,其麾下将官也大多是碌碌无为之辈,与山野贼寇无异,此战大胜,将军不可沾沾自喜。”
虽然胜利在即,但是滕邱不忘给夏阳悌紧紧心思,说道:“公叔服率军七万,镇守宛县,那才是我们的大敌。”
夏阳悌哈哈一笑,“先生说错了,那不是我们的大敌,那是庞将军的敌人。”
“啊?”滕邱不解。
夏阳悌呵呵一笑,“先生,此番大胜,堵阳兵马溃败,你觉得庞痤将军还会继续待在襄城不动么?”
闻言,滕邱恍然大悟,旋即蹙眉道:“如此说来,将军是打算放弃继续攻打下去了?”
“不是我放弃,而是不得不放弃。”夏阳悌冷哼道:“我只是偏将,可没有能力改变庞将军的策略。”
言语之中,多有不满。
滕邱沉默,他已经明白了夏阳悌的意思。
“看来,那位聂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他?”夏阳悌呵呵一笑,“他可是个聪明人。”
这一次,他们俩人联手破局,为得就是避免他们成为战争的牺牲品。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如果不引发战争,一旦义阳军来袭,他们所驻守的叶县和舞阳必将成为血战之地。
更重要的是,夏阳悌和聂嗣都不想继续忍受天气酷热,坚守城池,因为那毫无意义,只会增添伤亡。
俩人说话之间,郭瑕已经追上孙昉,只见他偃月刀挥斩,孙昉人头瞬间被其劈飞。
“哈哈哈,贼将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战场上,义阳军看着孙昉人头被郭瑕拿在手中,原本就没有多少士气的他们,瞬间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