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什么叫实用主义者?
就是你能帮我把事情办好,中间犯点错误,只要不算大,没问题。
谁又能保证自己不犯错呢?
想要不犯错误,除非什么都不做。
罗从彦也说了,治国不要因为小错就严厉惩罚人,但犯大错一定不能放过。
秦桧在江东犯的大错还是小错?
首先来看,秦桧有没有拿钱?
嘿,这就是秦桧聪明的地方。
谁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拿。
就算他拿了,也已经洗白了。
这个链条经过多方周转,几乎很难查。
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只能当秦桧没有拿钱。
毕竟赵宁再无耻,也不会像正史上的秦桧那样搞莫须有。
人可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因为这是政治必修课,但人不能双标。
再说了,赵宁还算是一个很尊重制度和司法的人。
就算大开杀戒,那也是准备充足了证据。
这也是目前他杀了那么多人,大宋朝朝堂还没有崩掉的根本原因。
程序正义是维持大局稳定的最重要的东西。
既然没有秦桧贪污的证据,目前能写到纸面上,公认的是秦桧有失察之责。
失察之责,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看事件的影响程度。
目前抢粮案,还没有激起大规模民变,犯事的知县被抓起来,其他各县都所有收敛。qula.org 苹果小说网
秦桧又被调回来了,肃省院和户部在江东查处的最大障碍不见了。
风险基本被控制下来。
如果因为这件事,罢免了秦桧,其他宰执心理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谁还敢放开手脚办事呢?
现在还是新政发力的阶段,需要不断鼓励重臣们不要害怕犯错,大胆往前尝试。
说到底,人心如水。
文德殿内一片死静,君臣二人保持沉默。
从赵宁在靖康元年年末穿越过来,开始召见秦桧,今天之前,君臣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至少表面都和和气气的。
现在不同了。
秦桧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皇帝的那股无上威压。
他强作镇定说道:“臣知罪,请陛下责罚,臣绝无怨言。”
赵官家坐在那里,冷着脸,一言不发。
这样的沉默僵持了足足一刻钟。
这一刻钟对于秦桧来说,仿佛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最开始的大宋日报是你办的,后来的刑部衙门也是你肃清整顿的,交钞下乡、农贷、新农政,都有你的身影,洛阳案也是你一手主办。”
赵官家的语气慢慢恢复了平静。
“为君分忧,是臣子的分内职责,臣不敢居功自傲。”
“朕知道你对朕忠心耿耿。”
“皆是陛下垂怜,若非陛下破格提拔臣,臣还在御史台做言官,哪有机会参与大宋的新政,哪有机会辅佐陛下。”说到这里,秦桧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陛下对臣有再造之恩,臣永生难忘。”
“你起来吧。”
秦桧跪在那里不敢动。
“起来吧。”
秦桧这才先捡起官帽戴上,然后起身:“谢陛下。”
秦桧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臣辜负了陛下对臣的信任。”
“知道朕为什么提拔吕颐浩为左相吗?”
“吕相公有治世之才。”
赵宁站起来,走到地图前,留给秦桧一个背影。
他看着地图,说道:“你一定很疑惑,你为朕办了那么多事,为何左相是吕颐浩的。”
“陛下圣明烛照四海,臣不敢妄自猜度。”
“赵鼎身体一直不太好。”
秦桧微微一愣,内心开始狂跳,但表面却强作镇定:“大相公忧国忧民。”
“但在江东这件事,你没有做好。”赵宁说道,“你不仅仅被别人抓到了把柄,你的改稻为桑政策没有效果,现在一大堆的人盯着你,懂吗?”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下去吧下去吧!”赵官家突然不耐烦地说道。
“臣……”
“朕乏了。”赵宁挥了挥手。
“臣告退。”秦桧只好无奈离开。
秦桧回到政事堂,同僚们对他依然尊敬有加,至少表面上如此。
但这东京城的风向似乎变了,江东的改稻为桑,在钱喻清杭州府改稻为桑的数据对比下,已经全线溃败,又惹上了贪污丑闻。
一时间,京师内关于要罢免秦桧执政的传闻甚嚣尘上。
王氏在家中终日以泪洗面。
到了十月,聂昌和钱盖在李光的全力协助下,将江宁府上上下下查了一遍。
这事就有意思了,不仅仅江宁府,江南东路其他各府,居然在贪污中也被牵涉了一批出来。
可以说在靖康九年年底,江东各府,地方知府、知县,有一半被查处。
到了十月底,一份份贪污的汇报发到京师来,触目惊心。
一时间,诸多矛头指向了秦桧。
左相吕颐浩在早朝的议政中,公然对赵官家说:“应该罢免秦桧尚书右丞的官职。”
这话谁都不敢说,吕颐浩却敢说。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片哗然。
朝堂上下无不震惊,众人心中感慨,若是秦桧下野,朝堂格局将发生大变化。
例如罗汝楫、王次翁这些身居要位的官员,都将消失在朝堂上。
吕颐浩这样说,秦桧也只能站出来请辞。
赵宁并未答应秦桧请辞。
接下来数日,秦桧每日呈递请辞奏札,皆被赵宁扣押下来。
十月二十八日,秦府。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王氏起床到后院暗自哭泣。
秦桧也起了床,取了披风到后院为王氏披上。
秦桧问道:“良人,何事忧愁?”
“现在京师里大多是对你不好的言论,难道我们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就白费了吗?”
“良人不必担心,官家一直还是非常信任我的。”
“你怎么知道官家还信任你?”
秦桧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你说,上次官家单独召见我,说赵鼎那个位置是给我留的。”
“真的?”王氏立刻来了精神。
“官家在提及任命吕颐浩为左相而不是我的时候,紧接着就说到赵鼎身体抱恙。”
“可是现在这京师……”
“你不必担心,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庸碌之辈,听风就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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