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城的宋军不断扔震天雷。
可是金军如此密集地攻城，即便震天雷扔得再快，杀伤范围也终究有限了。
在猛火油柜的作用大减后，城头陷入近身鏖战。
到处都是钝器捶在铁甲上的声音，砰砰作响。
金军成片成片攻上城楼，又成片成片被杀下去。
城头有些地方好几次易主。
金军作战非常凶悍，多次攻破防线后，扩大作战范围。
而宋军表现得非常顽强，他们殊死抵抗。
有的需要三个宋军才能围杀一个金兵，甚至出现四个、五个才能杀死一个金兵的。
宋军的军纪废弛甚久，许多人早已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
若不是这一段时间，张叔夜天天在城内练兵，以及赵宁不断地动员，给大家进行思想灌输，现在的情况可能会更惨烈，甚至更糟糕。
一个个宋军士兵快速倒下，后面的立刻补充上来。
在城楼的台阶上，站满了宋军，他们紧张地看着上面。
只要上面出现空缺，最前面的就会补上去，后面的会依次往上走，这样源源不断地补充。
风雪中，大家背后都汗湿了。
死亡，如此的接近，就在眼前。
但没有人退缩，明知上去赴死，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沉默着，用一种看起来似乎很傻的行动，在坚守着。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军官们在耳边喊着：“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孩子！”
虽然他的声音，在喧嚣的城楼，大家已经听不到了。
但大家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砰砰……
一颗颗“铁火炮”越过城墙，砸进来，在前面的地面上爆炸。
周围的人慌忙躲避。
军官们继续喊着：“我们不能退！与敌人死战到底！”
一个上次因功升迁到都虞侯的军官快速爬到台阶上。
“让开！让开！我跟你们一起杀敌！”
大家看着上面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上去后，就没有下来了，不由得心头悲愤。
大半座东京城都能听到厮杀声和惨叫声。
老百姓都紧张地望向这边。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惧意，但许多人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地方，他们紧紧握着手里的铁棒。
只要金军一攻进来，他们就在这一带组成新的防线，与金军做巷战。
赵宁望着南城门和西城门的方向，他表面看起来很淡定，但其实心中也很紧张。
一定要跨过这个坎，跨过这个坎后，后面的路就能慢慢走下去！
他这一个月来，日夜都在文德殿翻看大宋朝的财报，各项政策，过往的奏疏。
包括开国之初的各项政策，到庆历年间的改制，为何失败。
再到党项崛起。
澶渊之盟。
王安石变法。
崇宁拓边。
到海上之盟。
最后到东京城之战。
大宋朝百年风起云涌。
却积百年之弊，积贫积弱。
他针对大宋朝的各项问题，都列出了相应的改制政策，并且制定了未来数十年富国强兵的战略计划和目标。
所以，一定要跨过这个坎！
此时，他知道城头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正在死亡。
作为一个21世纪的人，怂恿那些人去战场上送死，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心理挑战。
他感觉心头仿佛压了一座泰山。
然而，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战乱的年代，就必须不停挑战自己，必须去承受住。
因为以后的局面还会更难，还有无数这样的时刻。
双方的投石机不知疲倦地相互抛出爆炸的震天雷。
直到金军的“铁火炮”先用完。
宋军的城头压力减了许多。
在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血战中，宋军再次夺回城头。
这期间，还有宋军抱着攻上城头的金军，一起跳下城。
只不过往城里面跳的。
摔在下面，身体抽搐了几下。
有一些在周围的医救人员连忙冲过来。
他们摘下那个士兵的头盔，准备抢救，但发现他已经不行了。
他想说点什么：“我的名字叫……我家……”
最终没说完，就断了气。
然后被人抬下去。
城楼上，宋军军官喊道：“儿郎们！上啊！”
金兵也怒吼道：“杀了这些宋狗！”
金军依然还在不停往上爬。
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战斗意志和武力，他们挥动武器的力道比宋军更大，速度更快，杀伐更加果断，更加狠辣。
这种都是长期在战场上锤炼出来的，是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的。
而此时，城外的下面，尸体已经堆积得像小山丘一样。
有金军的尸体，也有宋军的尸体。
连完颜兀术看到这样的场景都心头沉下来。
“报！阿鲜猛安全军覆没！”
猛安是金军的千夫长，根据地位重要程度，人数也不同。
千夫长并不是说只有一千人，而是三千人。
猛安谋克制度是金军的兵农合一制度，类似于唐代的府兵制和明朝的卫所制。
一个谋克是三百户，战时每户抽一人。
一个谋克大约在三百人左右。
而十谋克等于一个猛安，猛安的兵力一般在三千人左右。
“报！独吉谋克溃败！”
“报！术甲谋克溃败！”
“……”
大旗下面，完颜兀术听着这些汇报，心头发沉。
宋军在夺回城头后，开始用长刀砍下面的云梯。
砍断上面部分，云梯的高度不够，下面的人就没法爬到城垛上来。
还有人用铁钩撬动云梯。
铁钩勾住云梯，大约十来个人同时用力往外一推，云梯上一长串金军士兵从上面摔下去，直接摔死。
战争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双方显然都疲惫了。
城楼下的尸体堆里不停传来惨叫声，那些没有死透的人正在艰难地爬行。
“快救救我！我还没有死！”
没有人理会他们。
便在此时，城楼上的宋军用绳子吊上来一锅锅烧开的热油。
然后开始往下面倒。
那些热油倾斜而下之后，快速灼热铁甲，很多从铁甲的缝隙间渗入进去，云梯上的金军发出痛苦的哀嚎，纷纷坠落。
在不少地方，宋军还从城下拉起了用铁容器承装的、融化的铁水。
风雪落到铁水中，没有丝毫涟漪。
“大家一起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