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先一惊,而后又是神色凝重道:“这一道刀的来历,外祖父还真知道。”
那是二十四年前……
他陪年少的太子去游江南,遇上了一个离家出走女扮男装的姑娘。
那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自幼离经叛道不服管教的薛慈云。
太子自幼在宫中长大,长安城各家贵女他见过不少,唯独没见过薛慈云这样心有沟壑,洒脱大胆的女子。
他们一见如故,薛慈云那时也不过十五六岁,遇上愿意听她天马行空志远的人,她自然是欣喜若狂,颇有好感。
太子也是越与薛慈云相处,越觉得母后以前让他见的长安贵女刻板无趣。
他们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有着独属于少年人的美好梦想。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决定闯荡天下,踏遍山河,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什么有意义的事?”谢玄策和谢戟天叔侄竟是默契的异口同声问道。
安国公抬手摸了摸鼻翼,笑得无奈:“普度众生。”
谢玄策:“啊?”
谢戟天:“啊?”
众人:“……?”
安国公见他们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他不由叹气道:“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陛下,到底是对她失言了。”
“且是在陛下被人谋害算计,卖入……”安国公欲言又止,直接跳过这段,接着道:“总之,陛下中了很厉害的媚药,我与薛慈云到的时候,陛下就把人扑倒在床上了。”
“因此药较烈,没有解药,薛慈云便牺牲了自己,救了陛下。”
“后来,她离开了。”
“然后,陛下就与她上演了你逃我追,你追我躲,缠缠绵绵到天涯,最终插翅难飞的故事?”谢戟天一番话说出口,瞬间挨了无数眼刀子。
完了,他不好好读书,偷看话本的事被发现了。
安国公白了这大孙子一眼后,又是一声叹息:“陛下追人追到新蔡,才知薛慈云是新蔡薛氏家主的嫡长女。这样的身份,再加上她那样的性情,是绝不可能入东宫为侧妃的。”
“陛下也意识到他们缘分已尽,本想挥剑斩情丝,忘了这段少年美好而纯粹的情爱。”
“可……”安国公又叹气一声:“先帝病危,陛下只能告别薛慈云回长安,这一别就是两年。”
“两年来,当初的少年太子成了新皇,不仅有了皇后妃嫔无数,还有了第一个公主,便是安南公主。”
“薛慈云来过长安?”叶青琅问出这句话,心里疑惑更多。
安国公点了点头:“是,她奉师命来长安送一样东西给她师父的故人,离开之前,被前去城外视察农桑之事的陛下遇见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谢戟天越听皇帝与薛慈云的故事,越觉得像他话本里看到的狗血故事。
“无巧不成书也好,孽缘躲不过也罢,反正陛下当时是不愿意放薛慈云离开的,为此还将人软禁在了翠微宫中。”安国公说到此处,大家也就都明白。
皇帝软禁一位性情刚烈的世家大族嫡女于行宫中,还想让人家成为他的禁脔,人家不捅他才怪。
“后来,薛慈云重伤陛下逃走,从此便没有了踪迹。”安国公把他知道的陈年旧事已说完。
后来的事,他们之前也都了解清楚了。
“薛氏的覆灭,也许就和这一刀有关。”谢玄策分析道:“刺杀皇帝,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偏这事皇帝有错在先,无法名正言顺下旨抄斩薛氏满门,只能暗中下旨诛杀。”
李寒商第一次赞赏的看着自家莽夫:“没想到,你也有张脑子的一天。”
谢玄策得意洋洋一笑,刚想再继续说两句……
叶青琅却是凝重摇头:“不会仅是这个原因,否则,薛氏不会毫无反抗,任由崔文带兵诛杀他们满门。”
“不是这个原因,还能是什么?”谢玄策这脑子又有点不够用了。
“青琅说的对,我有种感觉,薛氏在用这场灭门,隐藏下一个极大的秘密。”谢玄英头有点痛,脑海中似乎有一些画面浮现。
“阿娘!”叶青琅忙扶住挨着她坐的阿娘,取了金针刺入她头部的率谷、天柱、四神聪穴等等穴位上。
“阿姐你怎么又头疼了?”谢玄策记得小时候,阿姐就经常头疼,还说胡话。
可自从十岁以后,阿姐这头痛毛病就好了啊。
“又?”叶青琅为她阿娘施针缓解头痛后,不由看向身边的小舅舅。
谢玄策蹙眉道:“阿姐这头疼的毛病二十多年没犯了,按照她师父的说法,阿姐这是八字轻,被鬼缠的一身阴气,才会头疼说胡话,必须进军营养煞气才能以正压邪。”
叶青琅虽然没见过这位师公,却也听阿娘说过,他乃是一位隐士高人。
精通医卜星相,武功奇高,就是人疯疯癫癫的不太正常。
所以当他说出这些话来,没人会当真。
可外祖父信了,还真把阿娘带进了军营,送上了战场,为什么?
“青琅,你累了,先去歇会儿,等圣旨来宣再说。”安国公似在回避什么,竟是安排李寒商送她回去休息。
叶青琅收了她阿娘头上的金针,起身说道:“我会扶阿娘回去休息,当下最重要的是清扫安国公上下,老鼠洞和鸟窝都不能放过。”
在坐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兵分两路,谢玄策带着谢戟天去搜查前院,李寒商带人清扫后院。
叶青琅扶神情恍惚的谢玄英离开。
阁楼上只剩下安国公夫妇。
一直未开口的谢老夫人,此时正紧张的看着安国公:“当年……”
“嘘!”安国公立即制止老妻,扫视一遍大开的轩窗和未闭的房门,收回视线看着她低声说:“隔墙有耳,守口如瓶,一切在心。”
谢老夫人把喉头的话咽回去,忧愁道:“青琅这事该怎么办?再入宫一趟,怕是真要出事了。”
“这事我来安排,你只要别多言,咱们家自然会安好无事。”安国公再此告诫他这位老妻。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便是福气。”安国公伸手握住老妻的手,他愧对她,害她与他一起担惊受怕这么多年。
然故人临终托付,他不能不为。
“老爷,妾身不悔嫁你为妻。”谢老夫人唯一感激她那个孪生妹妹的事,便是妹妹当年以死相逼要换亲,她才能嫁给这个真许她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夫君。
“若淳。”安国公温柔的唤着她闺名,拥她入怀:“为夫也庆幸能得你这位贤妻,让为夫无后顾之忧,辛苦抚育儿女,无怨无悔。”
在外偷听的玉芝什么都没听到,倒是吃了一嘴狗粮。
……
叶青琅送她母亲回居所休息,并点燃了一炉安神香。
玉芝回来时,恰巧遇上行色匆匆而来苻篱。
“云珠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