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琅本以为她这次必死无疑,心中竟是生出一丝不舍。
她不怕死,但她有不舍得人,有未尽之言。
一抹阴影出现在她面前,她被人紧搂在怀中,整个人都似悬浮于空中,耳边的风声急,呼吸重。
当双脚再次着地,她的眼睛却被风沙迷的睁不开眼,只能抓住眼前人的衣襟,感受他不平静的心跳。
“堂堂封国大将军,竟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动手,拓拔雄,你不配当我的对手。”崔宴语气冰冷,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可言辞之犀利狠毒,别说当事人拓拔雄了,连围观者都觉得他忒羞辱一位名将了。
拓拔雄连续两刀失手,握刀的手已经有些微微发抖:“崔宴小儿,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叶青琅一听拓拔雄这愤怒的声音,便低声对崔宴道:“他刀枪不入,应是穿了刀枪不入的衣裳。你想活擒他,便拳击百会、章门、膻中、鸠尾、巨阙……等穴位,记住收力,力重人亡。”
崔宴低头看着双目紧闭的她,他出手再快,她眉心还是被罡气撕裂了一条细微的口子,如杀生线,很不吉利。
叶青琅被崔宴交到一人手中,她能确定此人不是易水。
“夫人,小人名易心。”易心恭敬的搀扶着叶青琅走开,他们的人已经都到了。
崔宴调来的是北衙神武军,今夜出动的各国暗探,已被团团围住。
叶青琅被送上了马车,离开前,她被水剑拿湿帕子擦拭的眼睛,终于可以视物。
当她掀开窗帘时,便看到了随行之人中,有一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夫人,是我。”易风奉命送叶青琅回安国公府,也是有些消息要告知她。
“你主子让你来给我送消息?”叶青琅语气淡淡,不见之前的惊惧。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易风有点心累。
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聪明,让他想故弄玄虚下都不能够,唉!
“直接说吧。”既是崔宴已知的消息,在叶青琅看来,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易风叹气,微微俯身在马背上,压低声音道:“您之前不是让我追查,薛慈云最后消失踪迹的地方在哪里吗?”
叶青琅眉头紧蹙的睨着他:“然后呢?”
易风这关子卖不下去了,便面无表情道:“我的人追查很久,损失了好几个弟兄,才查到这个地方。这就是她最后出现的地方,之后,就再追查不到她的行踪了。”
叶青琅接过纸条打开,上面只写了“润州”二字。
“至于另外两个人的下落?”易风稍顿后,压低声音道:“我只查到他们出了玉门关,跟着一队骆驼队,踏上了丝绸之路。”
叶青琅又想起楼兰。
薛家出现楼兰文字,薛家二子又远赴西域,这其中绝对不可能毫无关联。
“夫人,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易风贼兮兮的还想为自家主子探听到点东西。
叶青琅收起纸条,看向易水问:“安阳郡公府里的那位红衣姑娘,是什么人?”
易风被问的想逃。
叶青琅见他干笑不说话,便放下帘子,眉宇间萦绕着一丝愁绪。
润州,这个地方对于她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而言,本该很陌生。
可很巧的是,润州是厉承夜生母的老家。
厉承夜的外祖父虽也有爵位在身,可殷氏却不是什么门阀世家,而是江南有名的米商。
有一年苏杭灾年,朝廷的救灾粮被山匪所抢掠,一时无法再筹集齐赈灾粮食送往苏杭。
这时候,厉承夜的外祖父开仓放粮,救了十数万人性命。
皇帝为表嘉奖,封殷老爷子为忠义伯。
因此,殷家迁入长安定居。
三年后,厉承夜两位舅父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后,殷家也算是在长安稳住了脚跟。
厉承夜的母亲也不是老昭王的原配,而是第二位继室。
老昭王娶殷氏女,一是贪色,光看厉承夜便可知他母亲定是位绝色佳人。
二是图财,殷氏陪嫁颇丰,死后,因她留下厉承夜这个儿子,殷家也没去讨要嫁妆。
后来,老昭王用厉承夜母亲的嫁妆,娶了第三位继室,也就是在厉承夜十五岁那一年与人私通,被老昭王暗中处死上报暴毙的厉承夜继母。
第四个继室,便是桐君。
薛慈云失踪在殷氏老家润州,如果不是巧合,殷家必然在十几年前,就参与进了一件大事中。
厉承夜是害她的幕后之人,毋庸置疑。
可前世安国公府的覆灭,定然不是厉承夜在幕后主使。
“夫人?夫人……”易风在外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理他,他只能认输:“我就告诉您吧,她叫沐白凤,是传授爷一身武艺的师父的女儿。”
“师兄师妹,青梅竹马,好姻缘。”叶青琅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
易风却是惶恐道:“夫人,天地可鉴!爷对她只是师兄照顾师妹,绝无男女之情。”
“听易心说,爷一怒之下,已经把她禁足在西园了。”
“禁足不过是男欢女爱的情趣,何时变成惩罚了?”叶青琅一边敷衍着易风,一边又揉着太阳穴冥思苦想。
易风惊恐道:“夫人,您怎会有这种想法?这是不对的,谁家好人会以爱之名,做着伤害所爱之人的事啊?”
“这些话,回头多与你家爷说,让他好好对人家沐姑娘,别净学人发疯,做出伤人伤己的蠢事。”叶青琅眉头紧皱,心绪被易风的啰嗦搅乱成麻。
今夜过后,她白神医的身份必然会人尽皆知。
本来这种女儿家隐瞒身份,出诊为人医病的事,是可以被理解的。
可她的身份是安国公府谢家的外孙女。
她隐瞒身份进入各大家族,落在皇帝眼中,还不知他会有什么看法。
最怕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到时候,安国公府可就有大麻烦了。
易风确定了,夫人这是吃醋了,还是打翻醋缸的这种大醋。
……
马车抵达安国公府门口,易风等人便告辞了。
叶青琅下了马车,走向大门。
门房一见她回来,立马上前焦急道:“表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叶青琅微蹙眉看向他:“出什么事了?”
门房急道:“方才来了一道圣旨,国公爷和大姑奶奶、二爷,都被宣进宫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