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三皇子身子还行,但精神不好,宫婢说他一直垂着头,看着可怜巴巴的,像是一条——”
“狗?”
“老奴失言。”
“呵……”皇帝勾唇,不无可惜地叹了一句,“若是不下雨,朕定要过去瞧瞧他如丧家犬的模样。”
林德元垂眸,心道明日要抽空去趟中宫,告诉元妃陛下说三殿下是狗,他定能得到好大一份赏。
然,不等他得意完,皇帝忽而面色一沉:“老三再不济,是西汉三皇子,你敢妄议他?”
“老——老奴不敢,老奴知错。”
“掌嘴二十。”
林德元急忙抬手,狠扇自己二十个巴掌,待扇完了,皇帝又道:“妄议老三的奴婢,一律打死。”
“是。”
元妃让他试探帝心,可他怎么越试越糊涂?
说皇帝心疼三皇子吧,皇帝罚他长跪三日,仿佛要他死,可说不心疼,皇帝又不许任何人妄议他。
“去传旨,免了老三的长跪,让他回北宫,接着罚抄《礼记》。”
“是。”
林德元退出寝宫,直奔云台,一众宫人提步追赶,要为他掌伞,他却脚下生风,半点不敢耽搁。
“陛下口谕,免了三皇子的长跪,着其立刻回北宫,接着罚抄《礼记》。”
“儿臣领旨。”
秦长风伏首谢恩,谢罢,他站起身,人未站稳,他眼前一黑,要栽下去,廉聿为忙伸手扶住他:
“三殿下,您怎么了?”
“没事。”
“老臣送殿下回北宫。”
“有劳。”
临近北宫,廉聿为正色道:“三殿下,不管宁姓女子与您有多大的恩情,她都没资格嫁入皇室。
陛下罚您,是因为您失了尊卑。”
“吾明白。”
“若三殿下明白,请好好筹备和元家嫡女的婚事,直待婚事一成,老臣会联合元家、韩家、陈家再次上表,请陛下册立殿下为储君。”
“司徒大人为何要帮吾?”
“因为三殿下是嫡、是长,是西汉王朝的正统。”
“好。”
他自知血脉存疑,无意夺储,哪怕天子要杀他,亦然。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为了算计他,拿顽顽的性命作筏,既他们非要逼迫他,他又何妨与人一争!
他要做西汉帝,拿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待到那时,且看这人间,还有谁敢、谁能动她一分一毫!
“七宝,备婚。”
六月末,天色越热,哪怕房里放了三盆冰,溶月依旧受不住,偏偏热到这般,还有人不停聒噪!
陈楚仁端来一碗莲子羹:“这是今日新摘的莲子,颗颗硕大、滚圆,甜津、入味,月儿快尝尝?”
“不吃。”
“这可是本公子亲自炖得!”
“哦。”溶月舀了一勺,抿了半口,便丢开瓷勺,“还行。”
见此,陈楚仁差点气绝,可他舍不得和佳人置气,只能郁闷地狂摇孔雀扇,“月儿哪里不痛快?”
“闷,想出去走走。”
陈楚仁笑笑,好声好气地哄道:“这会儿天热,等过几天日头不晒人,本公子带月儿游翡华山。”
“陈大公子要锁着小女,不妨明说,不必拿天热打发。”溶月起身,“小女累了,陈大公子请吧。”
“你——”陈楚仁又气得要死,可他气得越狠,心里偏又越欢喜,“好月儿,我真是为了你好。
月中,三皇子被罚跪半宿,到今日还横在榻上起不来,宫里的御医说了,三皇子是热坏了身子。”
“是吗?”
“月儿心疼了?”
秦长风在金陵时,不伤、不病,回了大兴,却是三天一伤,两天一病,他再好的身子,能扛几日?
“恩。”
“宁溶月!”陈楚仁暴跳如雷,“他害本公子一年不能行房,你竟然还心疼,你想气死本公子吗?!”
震耳欲聋的质问声,刺得她眉间一沉,心下的烦躁一时间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要将她灭顶。
入陈家半月,她被困在厢房,一步不得出,陈楚仁虽不能行房,却是白天、黑夜地赖在她房里。
光为了应付他,她已殚精竭虑,再无余力谋算赵粉。
再这么无计可施,她便要白来一趟!
溶月仰面,扬起一个媚笑:“陈大公子不想小女心疼三殿下?”
“废话,你是本公子的妻,怎么心疼旁的男人?!”
“当初在金陵,江家以千人困我,三殿下单枪匹马,救我脱困,小女心疼,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反观陈公子,身为小女未来夫婿,眼见家人困我,不仅不敢救,还冷眼旁观,小女凭什么心疼?”
“谁说本公子不敢了?!”
陈楚仁勾住溶月的香肩,揽着她走向门外,走了两步,他身子骤然一转,竟又走向了碧纱橱后。
“只要月儿好好伺候本公子,不管月儿想去哪里,本公子都带你去。”
话音未落,林缨、止水双双冲上来,止水一掌拂开陈楚仁,林缨横在溶月身前:“不许碰姑娘。”
“呵呵……”陈楚仁也不怒,笑问,“夫君护妻,责无旁贷,但月儿真得愿意做本公子的妻吗?”
踏进陈家的那一日,她便不可能全身而退,可知道归知道,她却还是希望,这一日能永远别来。
“陈大公子,非小女不愿意伺候公子,是郎中说了,公子一年不宜行房,小女这是为了公子好。”
“呵呵……”陈楚仁笑意转身,“月儿,你曾在青楼,难道不知道欲享男欢女爱,另有诸妙吗?”
她知道,她只是——
“月儿不愿意?”
“……”
“原来月儿说爱本公子,全是骗人的。”
“林缨,止水,你们退下。”溶月一边拂袖,一边勾起红唇,含着媚笑,倚进了陈楚仁的怀里。
就这样吧……
“好!”
陈楚仁抱起溶月,要扑上卧榻,正此时,赵粉提着衣裙冲进门,她拉着陈楚仁,哭哭啼啼地问:
“楚郎,你不爱妾了吗?”
陈楚仁手臂一挥,要扇赵粉,掌心离她面颊一寸,他匆匆将扇变作抚:“心肝儿,你怎么来了?”
“楚郎不来看妾,妾便来看看楚郎。”
“胡闹!”陈楚仁一声怒斥,斥声里全是心疼,“你才伤了身子,得静养,不然,要落下病根儿。”
“妾不在乎。”赵粉扑进陈楚仁的怀里,哭得越发梨花带雨,“若是楚郎不再爱妾,妾宁可去死。”
“又胡说。”
“妾没胡说,妾知道楚郎有了新欢,妾还知道楚郎十分喜欢妹妹,一连半月都宿在了妹妹房里。”
“不是——”
“就是!”赵粉松开陈楚仁,抹着泪退到门边,“楚郎,妾能见你一面,此生再无遗憾,妾走了。”
说罢,她拔腿就走,一眨眼的功夫,没了踪影。
陈楚仁暗叹一声,抬步欲追,正此时,耳边飘来溶月一声不咸不淡地冷问:“陈公子还不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