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风端起茶盏,踱步到窗边,他抬眸望向西南,然,触目所及,只有一座富丽而巍峨的南宫。
“你说,华宁两家的亲事成了吗?”
“铁定成了。”
“成了?”
七宝连忙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殿下心系宁姑娘,哪里愿瞧她另嫁他人,他怎么能说成了呢!
“殿下,奴婢说错了了,是一定没成。”
“若是没成,吾杀了你。”
“……”七宝嘴角一抽,落下两行泪,他不敢喊冤,小心翼翼地问,“不然,奴婢差人去问问?”
“去吧。”
七宝提步急退,才退到廊下,和赶着来回话的华登阳,撞成一团:“华才子,您走路不长眼吗?”
“对不住,在下有急事禀告三殿下。”
“行。”
华登阳不值一提,但架不住他命好,娶到了宁姑娘,他以后借着宁姑娘,必然荣华富贵一辈子。
他可不敢得罪。
七宝忙身子一转,又要回进书房,但他才转过身,秦长风到了门下,他眉目阴沉地看向华登阳。
“何事?”
“回殿下,宁姑娘不愿嫁给小人,她——”
“她自然瞧不上你。”秦长风勾出一点笑意,“不过,有王夫人做主,你和她的婚事出不了岔子。”
“可王夫人出城了。”
“她要去哪里?”
“金陵。”
大兴十二门,门门有守卫,宁家人除非有天子手谕,否则,绝对出不了城,王夫人怎么出去的?
不等秦长风想明白,华登阳又道:“王夫人一走,宁姑娘退了小人的婚事,说要嫁给陈大公子。”
“谁?”
“司空府,陈楚仁。”
“胡闹!”秦长风当即火冒三丈,抬步要走,“七宝,备车,吾要去宁宅。”
“三殿下留步。”华登阳急忙喊住秦长风,“小人赶回北宫前,宁姑娘已被陈家人接去了司空府。”
“宁顽顽——”
秦长风气得大袖一挥,一掌挥上廊柱,只听见“哐”的一声,廊柱上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纹。
华登阳和七宝双双惊恐地吞下一口气,连退三步,秦长风身子一侧,目光如刀般,横向华登阳:
“她有没有说什么?”
“有,宁姑娘说,最多一月,必为殿下查明旧事。”
陈家是龙潭虎穴,顽顽一旦进去了,恁他有滔天本事,也护不住她,何况,他还没有滔天本事!
“七宝,备马,备快马!”
“殿下,天子才罚您抄《礼记》一百遍,您若再私出北宫,叫天子知道,那——”
“你敢抗命?”
“……奴婢不敢。”
午时,秦长风骑上汗血宝马,冲出北宫正门,韩晋飞见他出来,上前拦截,却被他一袖子拂开。
“殿下,您不能出去——”
话音还未落,秦长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雨,韩晋飞无奈,骑上门房的马,纵马追进如注大雨。
“驾——”
未末,秦长风到了陈家门前,与此同时,溶月也到了,她刚踏上马凳,一抬头,看见了秦长风。
“三——三殿下?”
“宁顽顽,吾不许你嫁给陈楚仁。”
不等溶月说话,陈楚仁踩着雨水,冲到马前怒问:“三皇子,月儿不是您的妻妾,您凭什么不许?”
“吾和她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月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是陈家的事,陈家不肯她说话,三皇子便不能说。”
“找死!”
秦长风抽出长剑,要斩陈楚仁,陈晏生连忙上前,护在陈楚仁身前:“殿下,阿仁无意冲撞,请殿下息怒。”
陈家门前闹作一团时,止水悄无声息地回到溶月身后:“姑娘,华才子便是和元大姑娘有私的人。”
“你家主子知道吗?”
“知道。
华才子舍不得元大姑娘,和主子做了一桩交易,他娶姑娘,保姑娘平安,主子成全他和元姑娘。”
林缨一听,忍不住咕哝:“姑娘,华才子对元大姑娘倒是情深。”
“止水,你怎么看?”
“回姑娘,华才子什么心思,奴婢看不透,但他看元大姑娘的眼神十分冷淡,看不见一点深情。”
若是无情,便是算计。
华登阳若是为了元家的权势勾搭元梦熙,他就该先夺了元梦熙的清白,迫使元家把女儿嫁给他。
他知道元家要把女儿嫁给秦长风,不想着先下手为强,反而和秦长风交易,他想算计的人难道是——
“宁姑娘——”陈晏安拦不住秦长风,回身大喊,“三皇子要伤阿仁,你还不赶紧过来劝一劝?”
“是。”
不管华登阳什么心思,秦长风一定有数,只要他有数,任凭华登阳有滔天本事,也算计不了他。
“三殿下,”溶月拦到陈楚仁身前,“是小女移情,您若有怒,尽管撒向小女,莫要为难陈公子。”
“好啊。”秦长风剑指陈家宅门,对陈楚仁哼出一字,“滚。”
“我——”
陈楚仁不想走,却被陈晏生强行拽走:“溶月接了婚书,你们婚事已定,就算三皇子想抢,也不行。”
“……哦。”
转眼,门前人空,溶月立在车上,秦长风骑在马背,二人隔着半丈之距,瓢泼大雨,遥遥相望。
许久,溶月盈盈屈身:“小女给三殿下请安。”
“顽顽若是觉得华登阳不够好,吾可以再为你寻良人,大兴不小,吾总能为你寻到合心意的人。”
“可小女的心上人,不在天边,而在眼前。”
秦长风忽而心头一颤,他知道顽顽心里有他,但亲耳听她承认,还是令他感到说不出来的狂喜。
“若是如此,你更应该选华登阳,因为——”
“因为华才子是三殿下心腹,若殿下能脱困,登上至高之位,华才子会将小女双手奉还,对吗?”
“对。”
“若不能呢?”
“……”
秦长风抿唇,没有回答,他不答,溶月代为答道:“殿下若不能脱困,华才子亦能护住小女一时?”
“……是。”
眼前这人,从相遇起,便想困她如雀鸟,生不离,死陪葬,而今,他能为她之安,拱手让与人。
这样的他,她不想舍,可她再不想,也得舍,一如他舍了她一般。
“三殿下,你知道小女为何要追来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