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弟···,你快醒醒!”
“师弟,你怎样?”
“师弟···”
柳长歌迷迷糊糊,听身边有人莺莺软语。
他知道这是师姐郭媛媛关切的声音。
似乎还夹杂有断断续续的哭腔。
但他无法应答,身体被一团黑暗包围着。
如堕梦境。
他的意识混淆,不知是身在现实,还是在做梦。
在这团黑暗之中,他看不到一束光,双脚犹如踩着空气上,身体凌空,像风吹着树上的果子,来来回回地荡着。
此时,郭媛媛面如梨花带雨,捧着柳长歌的脸颊,摸着他的头发,大声地呼唤着:“师弟,你快醒来,快醒来。”
“小丫头别叫了。吵得人心烦意乱,再叫我就把你的穴道点上,让你再也无法出一个字。”白日魔厉声道。
他坐在郭媛媛的对面,面带讥笑,手里拿了一个陶瓷茶壶,正把壶嘴塞到一口烂牙的大嘴里,用两片黑乎乎的嘴唇裹住了,仰头倾倒,如同牛饮一般,身体随着车轱辘粼粼的声音摇晃不止,茶壶嘴则撞击在他的牙齿上。
没错,此刻白日魔与郭媛媛正在同一架宽敞的马车里。
从南泽城出发许久,面朝东北,缓缓而行。
白日魔看着郭媛媛,并用余光注意着柳长歌。
黑大圣则坐在车外的辕上,留心天山居的弟子与“隐居道人”黄青浦,防止他们前来拦截。
同行的人还有一个经常给衙门里太太们驾车的老车夫,叫做老刀疤。
此人年纪五旬上下,脸上有刀疤,身材枯瘦,驾车技术极为娴熟,人又不多话,腰上挎着一个发亮的酒葫芦,布满老茧的手像鸡爪子,掌心握着一把顶上开花的小皮鞭,一甩一个干脆地响。
一路上,老车夫两匹高头马儿训得服服帖帖,口里有旋律地喊着:“嘚,驾,吁,喔。”
马车走得飞快,十分稳当,深得黑白二人的满意。
五人一车,刚走过了最崎岖难行的南泽城栈道,渐渐驶入一条宽阔的宽路。
马放开了蹄子,车又加快了几分。
有风一吹便要扬尘的路上,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些因为饥饿而背井离乡的百姓。
他们散落在大路上,如同被大雨淋过的鸡,靠着边缘走,左边一撮,右边一堆,三五成群,老幼搀扶,衣着破旧,神色凄然,马车从他们身前驶过,他们懒得抬眼看一看,似乎不感兴趣。
郭媛媛见柳长歌睡了好些时候,担心是被二鬼打坏身子了,正心急如焚。
边上白日魔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反而把她的一腔怒火点燃了,郭媛媛柳眉倒竖,怒吼着:“都是你干的好事,我师弟到底怎么了,你把他怎样,为何还不见转醒?”
白日魔把柳长歌虏获之后,点了他的穴道。
至于柳长歌为何还没有转醒?
白日魔解释道:“你急什么!可能是我下手太重的缘故。岂料黄青浦的弟子里面还有一个这么不经事的。我业已解了他的穴道,不久便会转醒。小姑娘不可聒噪,稍安勿扰。要不然,我把你扔在半路上,让你永远再见不到你师弟。”说完,放下茶壶,倚靠车厢,眼睛半闭半睁的养神,又说:“不信你就试试,我说到做到,别以为老夫恶名是自己吹出来的,真不欺负小姑娘。”
郭媛媛紧咬两片朱唇,圆瞪杏眼,却是不敢再说了,气鼓鼓地想:“冷静,冷静,我要冷静。我和师弟落入两个老匹夫之手,他们俩武功高强,不可力敌,只能智取,好在去往京城路途遥远,有的是机会,现在师弟昏睡着,我一人乏力,总不好去招惹他们,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在老匹夫身上加倍的讨要回来。”
见郭媛媛真不说话了,白日魔睁开眼睛,呵呵笑道:“这就对了,若不是你央求我们把你带上,我们也正缺一个机灵的人沿途使用,早就把你仍在荒野中了。所以你得乖巧懂事,休要再烦我,恼我才是。”
郭媛媛哼了一声,不理面前丑陋的老头,继续抱着柳长歌的脑袋,情深期盼着他能够早点醒来。
柳长歌醒转,她就可以与之商量逃走的事情。
···
···
···
当时白日魔制服了柳长歌之后,引起了天山居弟子的阻拦,石帆、周必达、戴伍林真跟疯了一样,上前拼命。
俗话说得好,好虎架不住群。
白日魔既然大功告成,便不想与天山居弟子再多纠缠。
他想倘然黄青浦这时回来,反而把他阻拦,以他之力,绝非黄青浦对手,岂非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吗?
所以白日魔只用足下生风轻功,在荒野中带着石帆等人兜圈子,好不容易采访天山居的弟子全甩在身后。
当他孤身一人风风火火的赶回到安置郭媛媛处时,郭媛媛因受了黑大圣一点,还昏迷不醒,小脸上尤挂着愤怒,杏脸桃腮,朱唇皓齿,当真俊秀,令人越看越欢喜。
犹豫了片刻。
白日魔遂决定不杀郭媛媛,把人带上,心想或许有用得到她的地方。于是一个腋窝下夹着一个,把俩人一起带回了南泽城的衙门,关进了府台大人准备的严密小屋。
为了防止天山居弟子劫囚,府台大人调兵遣将。
衙门内外皆有重兵把守,少不了几百人。里外三层,刀枪林立,甲胄森森,那叫一个严密!
休说苍蝇飞不过人墙,连流经衙门的空气也不畅了。
府台大人一看柳星元的遗孤伏法,上前祝贺,向白日魔说了一堆阿谀逢场的话。
夸白日魔与黑大圣武功高强,智勇双全云云···
白日魔听得不厌其烦。
府台老爷的意思,白日魔何尝不了解?
暗想此人不过是想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攀着他们哥俩这棵大红树,顺藤摸瓜,往上巴结巴结摄政王,再加官进爵而已。
对于这等昏官,白日魔虽是恶人,却也是嗤之以鼻。
但是算起来白日魔此刻也算是朝堂上的人,因为听命于摄政王,那府台就是他的同僚了,不能不给人家一个面子,他还有利用府衙的地方。
白日魔只好对一副贱相的府台大老爷说:“今天能把小叛贼捉拿归案,了了王爷十几年的心头之患,真是大喜之事,大人有不可推卸的功劳。待我们返还京城,一定在王爷面前多多提及大人的功劳,还请大人放心。我们哥俩这次来,着实叨扰了不少,亏得有大人出力,才会如此顺利完成王爷的嘱托,自该感谢大人。”
府台客气了几句,心里乐开了花,便要去准备佳肴。
白日魔挥手拒绝,说道:“大人不必再忙,南泽城是不能再留了,那卧龙岗的黄青浦,剑术十分出色,将小叛贼留在衙门,只怕夜长梦多,所以只需与我们找一辆马车,找一个可靠的车夫即可,我们马上就走。”
府台便问:“当真要走么,是不是太匆忙了?我已调集了护卫营的士兵,足有三百人,难道还斗不过一个黄青浦吗?等他来了,一起拿下,扭送京城,岂不正好?”
白日魔笑道:“大人你把黄青浦想得太不济事了。他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山派弟子,号称‘隐居道人’,剑术天下一流,别说你这护卫营的三百人,只怕你再派一倍的人数,也抓不住那黄青浦,他有万军不当之勇。”
府台听闻黄青浦如此厉害,大吃一惊,冷汗直流。
他本胆小怕事,在这方外之地,呼风唤雨,一手遮天,多么痛快,绝不像招惹仇恨。
于是默默揣测,只怕是留着白日魔和黑大圣在这里,黄青浦真会攻打衙门,坏了他的财路。
因此果断同意了白日魔的意见,悄悄地吩咐手下人,找来府衙里最踏实的车夫,并从账房拿了两万两的银票,另有黄金五百两,赠予白日魔。
白日魔欣然接纳了银子,暗地里却骂府台大人是个老土匪,不知道在南泽城当地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等不多时,黑大圣赶到。
他一进门就大喊起来,说道:“大哥,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赶上这么一遭,这事还真叫人丢脸,你可不许跟别人乱说!”
白日魔哈哈大笑。
府台则蒙在鼓里。
黑大圣所说之事,乃是关于白日魔的计划。
计划里是要黑大圣穿上郭媛媛的衣服,扮成郭媛媛的模样,前去勾引柳长歌出来,再由白日魔追杀,逼迫柳长歌上当。
岂料这个计划居然取得了成功。
当时,黑大圣将郭媛媛点倒,剥下了郭媛媛的外边衣裙,披在身上。
郭媛媛的身高与黑大圣基本相当,黑大圣本就不是什么高大强壮的人,而是瘦小干练的体征,加上郭媛媛亭亭玉立,个头不低,所以女人的衣服穿在黑大圣的身上,特别合身。
这一装扮,还真别说,只要不露面,倒是有七八分的相似。
所以柳长歌在远处看不清来人面目的情况下,又见白日魔追杀,便中了黑白二人的诡计。
试问天下有情的男子,有几个能在爱人命悬一刻之际保持冷静?
黑大圣听闻白日魔立时就要启程前往京城,当下同意。
又见黄青浦的女弟子在此,不禁生出歹意,要动手除却。
白日魔看出黑大圣的意思,阻止黑大圣说:“坤弟,不可杀她。我要留着她,也许有妙用。”
黑大圣很不乐意,说道:“一个黄毛丫头,除了生孩子,供男人消遣,肉体上寻开心,有什么大用?不如趁早杀了。她本事还不小哩,万一反咬咱们一口,岂不是吃了自己一个大亏么?”黑大圣嘴上是挖苦着,可又不想再跟白日魔发生争执,只猜测白日魔是看上了这个小娘们,不忍心伤害,所以三番五次的大发慈悲。
白日魔态度一变,说道:我自有我的打算,坤弟,你不明白。”
黑大圣见白日魔有些怫然,便笑道:“饶她性命可以。就按照大哥说的办。杀她一个是杀,放她一个是放。总之大哥高兴就好,我不管这些!”
说话之际,马车备好,白日魔便把郭媛媛一起带上了。
离开南泽城之后,走出不远,白日魔在车里点开了郭媛媛的穴道,用蒿子草做的药粉唤醒了她。
初醒的郭媛媛,不知身处何方,满是诧异,却只看自己身上穿着内衣,便猜测黑大圣对于自己有不轨之举,立即哭了出来。
白日魔冷眼旁观,把黑大圣脱下的衣裙向郭媛媛扔去,说道:“把衣服穿上,你的身子还清白呢,哭什么哭?”
衣服砸在郭媛媛的头上,她向白日魔骂了一声:“老匹夫,你拿命来。”起身就打。
无奈身体刚苏醒,力气不足,这一粉拳掏心而去,对方也不躲闪,打在胸口,不痛不痒。
白日魔呵呵一笑,动作极快,反把郭媛媛手腕一扣,往下掰去,断是不断,疼的郭媛媛大叫,反被制服。
“你别胡闹,且听我言。再胡闹,我便把你扔下车去。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我保证你身上到时候没有一块骨头是完整的。与其这样,还是看看你的师弟再说。”白日魔说完,松开了郭媛媛的手腕。
郭媛媛一听这话,大吃一惊。只见车厢里果然躺着柳长歌。
刚才她急于复仇,竟没有注意到。
她扑向柳长歌。
只看小师弟,神态苦涩,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还当柳长歌是死了,于是大哭起来,然而她胡乱一抹,手放在鼻孔下,感觉到了呼吸,质问道:“老匹夫你把我师弟怎么了?快说!”随即她又感觉到自己坐在开动的马车里,向外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窗外是一览众山小,马车行驶在栈道上,仿佛走在云中。
又问:“我们要去哪?你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怎的,郭媛媛脱臼的手腕此刻也好了。
她明白这一定是白日魔做的,心想:“这个老头儿多次救我,比起老不知耻的黑大圣可强了不少,至少还有点善念。”
白日魔冷笑道:“我要捉的人没有捉不到的,你小师弟被我点了穴道,他是叛贼,你是包庇者,该当一同押解进京,交与王爷决断。”
郭媛媛心头一凛,暗想:“小师弟,如何会落入到二鬼的手里?”
柳长歌是如何被擒拿的,郭媛媛自然绞尽脑汁也猜不出。
事实如此,她不多问了,只想如何才能逃走,于是讥笑道:“白老鬼,你以为真能从我的师傅手中逃脱么?”
白日魔面色一沉,嗫嚅道:“黄青浦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剑术通神,那又怎样呢?你和小叛贼还不是一样落在我的手中。小姑娘我劝你待在车中本分一些,如若不然惹恼了我,你和你的师弟,皆没有好果子吃。”
郭媛媛哼道:“我只是好言相劝,你爱听不听!我师父的本事可大,你们远不是对手。我也劝你一句,放了我和我师弟,说不定我师傅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白日魔哈哈大笑,说道:“小姑娘,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名号你自然是没听过,江湖上还没有能让我屈服的力量,我有言在先,你若胡搅我便给你们好看,看样子你并不喜欢与我们同去京城。那样也罢,就在这里下车,去叫你的师傅与我们较量较量。”说罢,白日魔一手抓住郭媛媛。
郭媛媛见白日魔来势凶猛,往后一躲,居然没有躲开,右手手腕被抓住了。
于是运用《天山折梅手》的招式“化手为刀”,左手成掌,往下一切。
白日魔冷笑一声,手臂向上一抬,正好与郭媛媛的纤细的胳膊对撞了一下,疼的郭媛媛登时“呀”的一声,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白日魔是什么武功?身子练得如钢铁一般。
郭媛媛与他角力,乃是不自量力了。
白日魔听得郭媛媛惨叫,便把手松开,叫道:“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第一,现在下车,从此地回去,走上个五六十里,兴许就能回到南泽城,去找你的师傅,告诉他‘我们京城再见。’问他‘敢不敢与我们争雄。’;第二,留在车上,与我们一起到京城去。”说完,面色凝重地等待着郭媛媛的答复。
郭媛媛很不服气,揉着胳膊,说道:“你让我选我就选么?我偏不选!”扭过头去,照顾柳长歌,用袖子一点点地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
“你若不选,我便帮你选。你又不是我的对手,在绝对实力面前,弱者没有反抗的余地。并非我有意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乃是你实在是太弱了,认清这个道理吧。可见黄青浦教导出来的徒弟,很不像话。”说罢,双指一骈,点住郭媛媛的腰间穴道。
出其不意的一下,令郭媛媛防不胜防。
甚至她根本就防不住。
一旦中指,上身立即不能动,唯有上身可动。
她性情烈如火焰,不肯认输,大骂一声:“老色鬼,你敢轻薄本姑娘?”挥拳便要交手。
白日魔向后一躲,避开郭媛媛一招抓手,接着出手,双指又是一骈,点在郭媛媛的肩头的穴道上。
这一下,郭媛媛仿佛瘫痪一般,手脚都不可动了。
她还有牙齿,嘴巴。于是怒发冲冠,吐出一口唾沫。
白日魔怎料郭媛媛如此铿锵。
这一下没有躲过去,前襟被玷污了,气得他面红耳赤,面目狰狞,将手握拳,便要打死郭媛媛。
可他转念一想,颇为无奈的收回手,只拉住郭媛媛胳膊,带到马车尾部,掀开了帘子,要把她扔下车去。
车里两人相互争斗,致使整个马车摇摇晃晃。
黑大圣与老车夫相邻而坐,此刻正目视前方,好整以暇。
老车夫则忍不住地回头去看。
隔着一个帘子,什么也看不见。
黑大圣对老车夫咯咯笑道:“老伙计,你别狐疑了!我大哥多少年不近女色。突然遇见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定是犯了男人的通病,与人家调情呢!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你听听,吵得多激烈啊。”
老车夫微微颔首,并未搭话,继续赶车。
黑大圣哈哈大笑,引得路上的人都去看他。
他则若无其事,自言自语地说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红颜即祸水呀!”
白日魔自然听到黑大圣轻浮的笑声,心道:“坤弟怎么能如此看我。”难免火气更胜,这口恶气无处可撒,便把郭媛媛身子推到车外,但没有全推出去,留下了一半。
郭媛媛没有还手之力,身体悬浮在半空中,下面是路上的石子和泥土,几乎贴着她的鼻尖。
但她却不害怕,斜睨着白日魔,目光里充满了仇视。
白日魔厉声厉色的道:“小姑娘,你不怕死,这很好,但我要把你推下去,那就休想再看见你师弟了。”
郭媛媛听罢,心头一凛,便想:“老匹夫说得不错,我若真被他丢下车去,一路上谁来照顾师弟?万一他们要动手伤害师弟怎么办?”于是郭媛媛便给白日魔拿捏住了,真怕白日魔把她丢下去,说道:“老···,老鬼!这一句算你赢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快把我放开。”
白日魔轻哼道:“如何叫算我赢了?小姑娘无须在言语上占我便宜。我总有办法对你!现在去看看你师弟去吧!切记你是我手中的一个俘虏,杀人放你,全看我的心情。”解开了郭媛媛的穴道。
郭媛媛并不想跟白日魔有太多的交涉,一转身,扑在了柳长歌的身上,一看见师弟俊逸的面庞,她心里委屈地只想流泪。
可偏偏,她这会儿又哭不出来了。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
此去京城不啻进入地狱。
但她不怕,不伤心,不惜命。
因为只要柳长歌还在,她就感觉不到恐惧。
女人往往都有一种母性光环。
莫怪我将其夸大!
那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力量之一!
当一个女子在保护她心爱之物的时候,必当无所畏惧,摧枯拉朽。
···
···
···
之后的路上,郭媛媛一直留意着柳长歌多时会醒来,以及白日魔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仔细琢磨,在脑子里不断地幻想着如何逃走。
黑大圣坐在外面,她看不见。那个老车夫始终没有露面,只听得到沙哑的咳嗽,不规律的咳嗽,有时候一连串,有时候隔了很半天咳嗽一两声,好像得了肺病一样。
二鬼之间也没有多余对话,最多是外面的人问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问外面的人到了何处。
这一走就到了日暮偏西,黄昏时分。
马车行走了近百里,尚未走出山区。
大路两侧仍是群山叠叠,树林连绵。
干旱造成的枯黄色让天地萧然,没有一点生机。
原本许多人声鼎沸的村庄,此时早已十室九空。
逃荒的百姓坐在路边休息,挤在破庙前的台阶上,有些人还因为食物而打架。
他们要往北方去,因为听说过了黄水,那边雨水充沛,土地肥沃,庄稼长势很好,有吃不完的粮食。
柳长歌几乎睡了一个白昼,尤为转醒。
郭媛媛的脸上挂着忧愁,时不时地掀开侧面的窗户帘子向外去看。
只见天色暗淡,灰蒙蒙的,月亮在一座大山的脊背上显现了它的轮廓,有几颗星星伴在左右,好像往后的随从,但是还不会眨眼。
马蹄嘚嘚,车轮粼粼。
老车夫把鞭子抽的一声脆响,倏然吆喝一声:“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