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村就在眼前。
眼前是一个彪形大汉。
大汉眉头紧皱,面带怒色,缓缓地提起宣化大斧,冲黄鹤年哼道:“你不认识他们,为什么带他们来?”
黄鹤年呵呵笑道:“他们要找绿柳村,这里就是绿柳村,叫花不会说谎。”
大汉道:“那就认识认识他们”
黄鹤年回首看了看柳长歌,说道:“他要认识认识你们。”
于是柳长歌抱抱拳,说道:“我叫秦歌,这位是我的伙伴,小海子。”
大汉哼道:“你们从何处来?”
柳长歌道:“京城!”
大汉双眼一瞪,喝道:“京城?”
柳长歌道:“京城距离这里不远。”
大汉道:“你们怎么来?”
柳长歌道:“骑马!”
大汉道:“就你们两个?”
柳长歌笑道:“难道兄台希望我们人多一些?”
大汉冷冷道:“多一些,我也不怕。”
柳长歌道:“我要去绿柳村。”
大汉道:“绿柳村未必欢迎你。”
柳长歌轻声道:“兄台是绿柳村的村长?”
大汉哼道:“这里没有村长,不需要村长。”
柳长歌道:“为什么不欢迎我们,说不定,会有人欢迎我们。”
大汉道:“我不是村长,我却喜欢管闲事。”
柳长歌道:“我们做的事要紧事。”
大汉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手中的大斧,说道:“那你得从我的斧头下钻过去。”
柳长歌笑道:“钻就钻,只要不是别人的裤裆,我都钻。”说完,真的就钻,他动作很快,大汉只觉得柳长歌刚动,人便到了眼前。
大汉大喝一声,斧头砸下,好像劈柴。
柳长歌一个滑步,从斧头下闪过,叫了一声“好险。”
大汉连出三招,一劈,一抹,一挥,斧头上带着劲风,仿佛有摧枯拉朽之势,任何事物,休想挡在它的面洽。
四周的树叶,也给这股风带起,刮在脸上,犹似冰雪。
能有这样的劲头,必然是天生神力。
柳长歌全神贯注,运气如风,敏如猿猴,动如脱兔,辗转腾挪,避开三招,说来惊险,其实每一次躲闪,都在柳长歌的精算之中。
大汉招式用老,柳长歌抓到破绽,一个盘龙绕步,来到身后。
柳长歌若拔剑,必能伤到大汉。
可柳长歌没有拔剑,他只是叫了大汉一声:“兄台,我在这里。”
黄鹤年忍不住击掌,叫道:“好。”
大汉面冷如霜,大斧一摆,一招横扫千军,逼得柳长歌站不住脚。
柳长歌跳开,跳的很远,大汉冲着黄鹤年发脾气,吼道:“臭叫花,你还说好?”
黄鹤年笑道:“他的确闪的漂亮。”
大汉沉默,沉默代表默认。
柳长歌闪的好。
大汉是个江湖老手,老手绝不会轻易认输,大汉怒道:“那就让他再接我几招。”身形乍起,双臂抡圆,大斧随心而发,招式更为凶猛,气势更为雄浑,犹如一个又一个惊涛骇浪拍向柳长歌,将柳长歌紧紧笼罩在大斧之下。
柳长歌以目光紧紧盯着大斧,目中没有大汉,只有大斧。
无论斧头何时来,从何处来,柳长歌仿佛都能料到,一个是斧影,一个人影,两道人影紧紧相随。
柳长歌身法虽快,却已经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斧头锁定着他,无论他在何处,大斧就在何处。
柳长歌恰似扁舟,在激流之中浮浮沉沉,眼看要给巨浪掀翻,巨浪过后,他却无事。
三十招不过眨眼之间。
大汉兀自拿柳长歌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只好认输。
当的一声,大汉把大斧插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说道:“少侠,好俊俏的功夫。”
黄鹤年点点头,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柳长歌笑道:“前辈言重了,晚辈多有得罪。”
大汉道:“我叫乘风破,外号三板斧。”
柳长歌道:“久仰久仰。”
大汉面色一变,哼道:“久仰未必是真,我不过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
柳长歌的确不知道江湖上有三板斧这一号角色,脸色不觉一红,说道:“如果前辈是无名小卒,那便没有真正的好汉了。”
乘风破与黄鹤年对视一眼,两人点点头,仿佛在确认什么。
黄鹤年道:“曾经有个前辈与我讲起过,江湖上最近新起了不少后起之秀。”
乘风破接着道:“其中有一个人,不到二十岁,小小年纪,剑法精绝,天下少有。”
黄鹤年又道:“这个少年是我这位前辈的朋友。”
乘风破继续接道:“我们也很想结交这样的少年。”
忽听场中一人哈哈大笑,小海子说道:“你们说的,可不就是这位公子吗?”
黄鹤年道:“哦?”
乘风破道:“噢!”
小海子问柳长歌,说道:“公子,他们说的是不是你?”
黄鹤年与乘风破的身份,柳长歌已猜的八九,柳长歌道:“剑法精绝未必,小小年纪却是真的。”
话到此处,忽听一人惊讶叫道:“柳老弟,你怎的来了?”
黄鹤年道:“周兄弟,你怎的来了?”
从柳树后走出的人正是周民,一个精神饱满的黑阎罗。
周民高兴的大笑,上来一把抱住柳长歌的肩膀,说道:“黄鹤年,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柳兄弟。”
黄鹤年怔了一怔,说道:“他姓秦。”
周民道:“可他原本就是我的柳兄弟。”
黄鹤年道:“我明白了。”
乘风破道:“我明白了。”
他们说完,柳长歌方才说道:“周大哥,我找你们,找到的好苦。”
周民淡淡一笑,说道:“这里的生活却一点不苦,我们走。”
走过大柳树,便见枫林之中,有一个小小村落,正是午后,炊烟袅袅。
走进村落,但见房屋十余间,错落有致,户户院外有篱笆,墙外有花草,花草中间有鸡鸭。
谁也想不到枫林之中会有这样的村落。
这样的村落,不啻于世外桃源。
周民道:“这里地处枫林深处,依山傍水,与世隔绝,算是一个福地,曹大哥他们在这里养伤,再适合不过。”
柳长歌忍不住道:“曹大哥在那?”
走进一个小院,黑蜈蚣曹旺就在门口,他是坐着的,坐在藤椅上,见到柳长歌,他开怀大笑,却不站起来。
曹旺挥着手说道:“柳老弟,你好啊!”
曹旺在笑,可是笑容里,藏着一些痛苦。
依次看去,曹旺身边有雷宇,雷宇身边站着醉丐,柳长歌能见到的所有人,都在这里。
醉丐正在喝酒,脸色红扑扑的,似有三分醉意。
无忧和尚眯着眼睛,手捣念珠,好像是弥勒佛。
郑万春与沈朝阳迎着柳长歌走来。
高峰、金宝像左右护法,守在曹旺身边,面带笑意,注视着柳长歌。
康城、大虎站在屋顶,跟柳长歌挥手示意。
周民拍着柳长歌肩头,说道:“大家还以为是朝廷的鹰犬打来了,谁想原来是你小子。”
黄鹤年笑道:“是我把他带来的。”
乘风破道:“我还跟他打了一架。”
醉丐放下酒葫芦,一抹嘴角,向黄鹤年说道:“鹤年,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黄鹤年道:“我还没有和柳公子结交。”
醉丐道:“日后还有机会。”
醉丐是九袋长老,九袋比八袋多了一袋,黄鹤年只好走。
乘风破摸摸头,笑道:“我也走,你们慢慢聊。”
雷宇解释道:“柳贤侄,特殊时期,谁也不能偷懒。”
柳长歌道:“我懂的。”
乘风破走,有人从门外进来。
彭亮和宋云和一群人走进来,彭亮惊呼道:“柳老弟,原来是你?”
柳长歌道:“彭大哥,宋大哥,你们可好?”
宋云笑着举起左臂,左臂上没有手,空荡荡的衣袖迎风飞扬,他含笑道:“还好吧,捡了一条命。”
彭亮摸了摸脸上的伤疤,从左眼眼角一直到下巴上的巨大伤疤,惨笑道:“妈的,都怪我一个失误,让鹰犬偷袭了。会不会耽误找媳妇?”
柳长歌淡淡的道:“据说女人都喜欢彭大哥这样的英雄。”
彭亮道:“女人应该不会喜欢叛逆!”
柳长歌悲伤的说不出话来,他缓缓的看向众人,环视一周,说道:“雷前辈,锄奸会所有人都在?”
雷宇愣了片刻,随后点点头,说道:“王苏成,林月明,杜洪军三位兄弟不在了。”
柳长歌已经从周民的口中得知杜洪军战死的消息。
原来王苏成,林月明也死在了突围中。
彭亮几乎瞎了一只眼睛,宋云则丢了一只左手。
周民道:“曹大哥把他们安葬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曹旺道:“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高峰道:“柳兄弟,你不必伤心。”
沈朝阳道:“王苏成是死在我怀里的。”
一种被压抑了很久的悲呛氛围由柳长歌的到来而点燃,迅速的扩充到整个院子,弥漫到整个村子,所有人都染上了这种气氛。
悲伤从未停止,柳长歌让他更为猛烈了。
院子里安静极了,众人好像统统变成了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动的泥塑。
许久之后,醉丐打了一个嗝,说道:“怎么搞的,又没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