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海鹏追着巷子很像是小石头一样的黑影,误闯进钱家大院,被仆人发现,冤枉成小贼。
双方在府中上了一番追逐大喜,不想,猎豹子游荡到钱家院外,路见不平,焦海鹏折在他的手中。
不想钱家仆人不分青红皂白,要将两人扭送衙门。
双方闹了一个言语失和。
焦海鹏和王彪摩拳擦掌,意欲和群仆争锋。
却不料这时,在屋顶上有人喝止。
声如洪涛一般,刺破漫漫长夜,令人耳膜动荡。
院落中的众人无不愕然,循声望去。
焦浩鹏看过之后哈哈大笑。
原来那屋顶之上负手而立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师父。
“天山道人”长明。
长明道身穿旧衣道袍,衣炔飘飘,丝毫掩盖不住他的道骨仙风。
皎月当头,清风之中,星幕之下。
这人,好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大圣。
钱家群仆无一不狐疑,无一不呆住,无一不侧目。
这人是谁?
哪有这种气势的道人?
他是那个庙中哪来的?
长明道一个人站在屋顶上,宛如一百人站在屋顶上。
震慑四方。
钱家群仆在这一瞬间,一动不动。
焦海鹏挥挥手,笑道:“师父,你老人家来了?站那么高做什么,是晒月亮么?”
王彪亦说道:“道长,你来得正好!快快快助我们。这些奴才比强盗还要难缠。”
长明道向下看了一眼,不动声色。
接着飘身而下。
身在空中,影在地上,真如天外飞仙一般。
身姿绰绰,衣带迢迢。
真把钱家大院的群仆看傻眼了。
他们一个个张望着。
长明道刚落地。
群仆不由得唏嘘,往后倒退了几步。
焦海鹏打量师父,发现他并未带着白虹剑和拂尘,也并未带柳长歌。
长明道上前拱手,说道:“各位朋友,请原谅我不请自来,一场误会,还望各位朋友,化干戈为玉帛!至于我徒儿误闯钱家,扰了这些里的平静,让大家受了惊吓,贫道待我这位徒弟给各位陪个不是。实在抱歉!不过,我相信事出有因,我徒弟绝不是穿窬窥宝之徒,待我详细询问,定然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可好?”
群仆面面相觑。
连凶猛的大狗仿佛也被长明道的气质所震慑,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群仆没有了主见,纷纷看着那个带头的人。
那人面色有些阴沉。
他一开始也被长明道的风姿所撼,以为他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
但是现在,长明道与他近在咫尺,他见识过了长明道的真容。
那是什么神仙?
那是什么高人?
只是一个身材消瘦,穿着一身破烂道袍,头上有些花白,两手空空,胡子短短的小道而已。
带头的心想:“这道士在荒山道观中一抓一大把,能有什么本事?我为何要怕他?此乃南泽城钱家,谁敢造次?”
想到这里,仆人头子便大胆起来。
先是冷笑几声,接着挺起了胸膛,来到长明道跟前,懒散的抬起双手一拱,拱了一半,旋即放下,哼道:“这位道长敢问你在哪个道观修行?既然你是这小贼的师父,那好,我倒要问问你,徒弟犯错,师父又当如何?”
焦海鹏看此人敢在师父面前嚣张,气不打一处来,便道:“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小贼’,老子不是贼。你再说一个试试?老子不把你的门牙掰掉,老子就不姓···”
长明道挥挥手,忙道:“海鹏,住嘴!你不请自来,闯入私人领地,实为不该。与人解释不通,便要大打出手,是仗着武艺好,欺辱别人吗,为师就是这样教你的?”
焦海鹏心头一凛,感觉师父说的很对,低头道:“师父明鉴,我也是为了抓贼而来,可不想被人如此冤枉,我解释过,他们不信,所以我···”
王彪怕焦海鹏脾气执拗,引得师徒二人不大痛快,便急忙打圆场,嘿嘿笑道:“海鹏兄,你慌什么?道长不是正在和人讲道理嘛?只要是人都讲道理。只有狗、猪这些牲畜动物,才不讲道理。相信我,你若不是贼,没有人能把你当贼,谁把屎盆子,扣在咱们头上,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要欺负咱们,那道长也不会允许。”
带头的人听这位短小精悍的黑汉子话里说话,一时怒火中烧,说道:“朋友,咱们少在这里嚼舌。我还要问问道长,你们是谁?你徒弟既然不是贼,为什么出现在我们的院子里,他说为了抓贼而来,贼又在哪里?对不起,我们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如此哄骗咱们,真把咱们看低了。咱们虽然是当奴才的,却也不怕跟贼人斗一斗!”
他说完之后,其他仆人也附和着说起来。
“不错,赵大哥说得对。这位道长,你若是个明白事理的,就该知道错不在我们,而是你徒弟,到我们这里来行凶。一人做事一人当,徒弟犯的错,怎么让你师父出头?那也不行!咱们不知道你们是哪来的人物。没有面子可讲。”
“你个黑小子,你说不是贼,那你是谁,快快说啊?不然咱们就去打官司去,青天大老爷,一定能给个说法。”
“你刚进来,我们二少奶奶的孩子就不见了,不是你掳走的,还能是谁?”
小院内,群仆七嘴八舌的喊起来了。
焦海鹏不厌其烦。
师父在场他又不能动手。
长明道神态自若,鹄立不动,只听他们说完。
乱哄哄一阵后···
长明道微微笑道:“诸位还请少安毋躁,安静片刻,听我说一说。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我的徒弟进来抓贼,被你们误认为是贼,但他不是贼,果然有个贼,我徒弟是个假贼,真贼在哪?”
长明道看向焦海鹏。
焦海鹏就把在巷子里发现黑影,跟着黑影进来的事情匆匆说了。
群仆听后仍不为所动。
一口咬定了焦海鹏是在说谎。
局面渐渐僵住了。
长明道仍保持着一副和煦的面容,在原地踱了几步。
那带头的便道:“我下面的弟兄的人说得很好,很对。咱们弄不明白真真假假,道长你别说绕口令,咱们听起来烦,弄不清楚就去见官好了。我们是大户人家,要脸免得,不能随便冤枉人,倒显得我们钱家诬赖好人了,传出去对我老爷的名声不好,可我们也不能让人欺负了。道长你们若是正人君子,真为抓贼而来,我们绝不纠缠,还要感谢你们仗义出手。就问你敢去吗?”
长明道一愣神,哈哈大笑道:“朋友,你的处理办法乃是人之常情,官府能够秉公断案,那是最好!只是我们江湖中人,向来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不如这样!朋友。把你们老爷请出来与我一见,我去跟你们的老爷谈谈,听闻贵府的小公子被真贼掳走了去,我刚来南泽城不久,听说近日城内丢了不少孩子,闹得很凶,贼人迟迟没有抓获,我等奉行着江湖中人,打抱不平的侠义之心,愿助府上救回小少爷,你以为如何?”
焦海鹏听后,忍不住称赞:“师父,真是老江湖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有礼有节,对方就算是恶鬼豺狼,总该也有点客套吧?”
岂料,对方根本不吃长明道这一套,话音刚落,那带头的就板这一张油烟泼不进的面孔,冷哼道:“道长,你说话倒是很轻巧,你说你是江湖中人,难道你就不是人么,你为什么如此怕跟我们去官府?原本我们就能处理这件事情,把你们抓住了,扭送到官府我,但是我看在道长你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的份上,才网开一面,客客气气的,让你与我们一起去,既然你们连衙门也不敢去,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完,群仆立即举起了刀兵。
也不只是谁手里的弓箭没有握住,一紧张射了出来。
那箭在奔向焦海鹏的中途被长明道一挥袖子击落了。
焦海鹏气的大叫:“他妈的,你们敢放冷箭,当心当成驴肝肺,真当你们海鹏爷爷是泥塑的吗?”言讫,双手握拳,向姓赵的打去,拳如疾风,迅捷如兔。
姓赵的大骂一声:“谁他娘的射的箭,把你娘的狗爪子卸了。”一转身,看见焦海鹏直奔他而来,他吓了一跳,转身欲走!
群仆见状,本能反应,向焦海鹏围攻而来。
焦海鹏真生气了,冲动之下,那还顾得许多,脚本又快,眼看姓赵的走了,迎面上来一柄刀,一根木棍,他眼神灼灼,怒发冲冠,却毫不惧怕,正待交锋之时,便觉得身后闪来一个影子,接着,左肩被拿,这一拿,与被穿了琵琶骨相当,焦海鹏瞬间便下了力气,只好用一招千斤坠,止住身子,回头一看,乃是师父长明道。
焦海鹏道:“师父,你老抓我做什么?”
长明道不答,便小转身躯,绕过焦海鹏,左手一抄,一拿,一弹,将仆人手中的木棍拿在手中,手指在刀身上一弹,击飞出去了。
这俩人大吃一惊,迈不动脚步,望着空空的手,惊呆了。
长明道手腕一转,那木棍在空中旋转了一圈,递到对方跟前,面不改色,淡淡一笑,说道:“二位,且慢动手,暂时不要冲动,刀剑无眼,提防受伤。我们本是江湖游侠,不愿与你们生出矛盾,大打出手,与衙门向来不睦,所以拒绝了各位,还望各位可以明白,非我们不想与你们对薄公堂,乃是身不由己。”
这时,那姓赵的一看长明道一出手便夺走了手下人的兵器,当真厉害,心里一凛,便想:“我们虽然人多,可要真打起来,还真不一定是这三个贼的对手,怎么办才好?”
王彪这时喊道:“各位,往这边看。”
众人一侧目,只看王彪弯弓射箭,一支羽箭刚射出去的,接着嗖的一声,不远处的大屋下,挂着几盏灯笼,羽箭正奔一盏灯射过去。
啪···
灯应声而落。
接着,又看王彪射出第二支箭。
箭去无踪,唯有破风之声。
第二盏灯也摔在地上了。
这时有人大声叫“好。”
原来是焦海鹏忍不住叫好。
他只知道猎豹子王彪有百步穿杨之功,可一直没有见过,之前赶路,三人露宿荒郊之时,缺少食物,便都是由猎豹子负责,他打猎的确是有一套,不出一会儿,就能打来,兔子、山鸡、野鸭、大雁、鹿、狼、狐狸等等野味,可供三人,大快朵颐,免受饥荒。
今日一见,焦海鹏更佩服得不得了了。
原来王彪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用精湛的射术,给对方当头一棒,顺便给弓箭手上一课,苦于从客栈出来,为了收敛行迹,他没有带来“牛筋弓”和倒钩箭,长明道也并未带白虹剑和马尾拂尘。
所以,王彪便点了一个弓箭手的穴道,多了一张弓,一箭之下,震慑四方。
群仆凌然,特别是射箭的,没有不折服的。
相较之下,他们根本不是在射箭,而是在过家家。
王彪的箭,既能射灯,就能射人。
既能射人,要左眼,便不会射右眼。
这可比焦海鹏的拳头管用多了。
那姓赵的眼看局势非他能够控制的,便卖了一格乖,态度放缓,说道:“三位,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能耐的人物,在我心里,是很佩服你们这些江湖中的好汉的,我相信你们,不屑于到我们府上,干出那些罪恶勾当,不过,你们要建我们老爷,只怕这时候,我们老爷,不方便见各位了。”
焦海鹏道:“你这老小子,现在知道我们不是贼了吗,真是倔驴,抢着不走,打着倒退吗,不让大爷们给你露一手,你小子就一直欺负人?你们老人也真是的,孩子丢了,那就找嘛,我看你们家大业大的,难道还掏不出银子来请人吗,还至于混到了,难怪你们如此不济,这就可以兵熊熊一个,将熊熊···”
“够了,海鹏住嘴。”长明道说。
焦海鹏努努嘴。
王彪扔掉手中弓箭,说道:“朋友,你姓赵,叫什么?你还不是个糊涂人,南泽城的孩子丢了多少了,官府有何作为,如此无能,还能审问我们吗,你面前的道长,可是高人,你若赶紧低个头,放下身段,认个错,不仅可以让你们老爷尽快醒来,说不定,还能救回你们的小少爷。”
那人一听,立即换上了一副阿谀的嘴脸,说道:“赵···赵···我叫赵虎,我是管家。道长,还有二位朋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我们家老爷,一向吃斋念佛的,心地善良,是个买卖人,没干过什么坏良心的事,五十多岁了,才在二奶奶的肚子里求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岂料二奶奶刚生产不到几个时辰,孩子便丢了,老爷一怒之下,吐了好几口鲜血,现在郎中束手无策,正愁人呢,若是各位,真有办法,麻烦用个,让我们老爷醒来,赵虎感激不尽。”说完,他连番作揖,其余的人一看管家都这么做了,如法炮制,纷纷丢小手里的兵器,跟着一起拜。
焦海鹏冷笑道:“做生意的人中,有几个良心的,那倒是不常见。”
猎豹子王彪也笑着说:“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焦海鹏又道:“这种认错的态度还可以接受,我师父一出手,必然可以唤醒你们的老爷,前面带路去。”
赵虎愣了愣,看着长明道,心道:“这俩人如此让人心烦,不及道长万分之一。”
长明道赶鸭子上架,瞪了焦海鹏一眼,心说:“我这徒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浮躁了,日后还需慢慢教导才是。”便道:“贫道,只是学会推拿之术,从武功中演变而来,说到救人,无完全把握,姑且一试吧。”
赵虎一挥手,仆从忙把路径让开,他说:“道长,你定是深修高就之人,为何如此谦虚,我赵虎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糊涂人,道人见得很多,那个如道长这般,仙家风气,道骨灵根,还望道长不要责备我等刚才无理取闹,只盼道长略施小计,让我们老爷转醒。”
长明道想那钱老爷定是怒火攻心,导致昏迷了,只要顺着经脉,疏通了堵塞的地方,便可转醒,又有很难?
他笑而不语,颔首示意。
赵虎乐的跟朵花似的,前面引路。
焦海鹏和猎豹子随着长明道徐行,过了几扇门,经过一段夹道,来到一所院子。
甚是清幽。
屋外手中几个仆人,各持着刀兵。
屋内灯火辉煌,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那守门的仆人一看赵虎带着生人前来,上前问道:“赵大哥,这几位是?抓到了贼人没有?”
赵虎将问题略过,问道:“谁在哭泣,老爷怎么样了?”
一个小个子唉声叹气,说道:“是二奶奶,大奶奶在屋内,老爷没有转醒,;郎中束手无策,我们已经派人去吧,全南泽最好的郎中全请过来了,大奶奶说,如果老爷还不醒,就要去别处请去,他还听说,最近江湖里,出现一个很奇怪的医生,还打那个人的主意呢。”
赵虎点点头,说道:“二奶奶,拖着虚弱的身子能行吗,要好好照顾着才是,你们在外面守着,不必去找郎中了,我带来了几个江湖高人,只能救回老爷。”
小个子向长明道三人看了一眼,只是一点头。
正在这时,忽听里面有人说道:“谁在外面,赵虎,是你吗?”声音很小,是个女人。
赵虎道:“二奶奶,是我,我带着人来救老爷了。”说完,弯腰伸臂,请焦海鹏三人进去。
跨上台阶,又听那二奶奶说:“你请来了何人,快快带到屋内来,马三才,你去迎一下,哎呦,我的肚子。”
焦海鹏一听,只感觉这声音熟悉。
随即,一个短小的男人从门中跑出来。
焦海鹏一看,正是自己当时在街上遇到堵路,站在车上骂街的车夫。
这人也看见了焦海鹏,因为是晚上,光线不足,照在脸上,留下了阴影,还不敢冒认,等走近一点,这人大叫道:“哎呦,怎么是你呢?”
焦海鹏咧嘴一笑,说道:“这就叫缘分使然,你叫马三才?”
马三才抓着焦海鹏的肩头,回头道:“二奶奶,你猜是谁来了?”
二奶奶诧异道:“是在街上痛殴赵三的那位壮士吗?”
马三才领着众人往里走,一边说:“是,是,就是他,他是有能耐的,揍赵三那厮不成问题,一定能够救回老爷的,二奶奶,你可以放心了,回去休息吧。”
走了一个优雅的小厅,众人来到里屋。
就看门口藤椅上,坐着一个憔悴的少妇,眼圈红红,穿着素雅,眉眼带愁,面色苍白,病态之下,仍有一种,黛玉之美。
焦海鹏一看这人,便是那车中的“二娘。”
想不到,如今她已生产了。
焦海鹏就问:“夫人,莫非丢的就是你的儿子吗?”
说到这里,二奶奶忽然痛哭起来。
马三才叹气道:“朋友,你所言不假,小少爷刚生下来,还不等睁眼呢,就被那偷孩子的恶贼,寻到个机会,抱了去,二奶奶伤心死了,老爷更是···”
这时,长明道听到焦海鹏和马三才断断续续的谈话,从中窥测了一点,不过,他无暇询问焦海鹏,便由赵虎介绍着,往里面走。
到了屋内,只见屋子里站着几个人,床上躺着一个安详的胖胖老者,头发斑白,脸堆皱纹,皮肤很是白皙,旁边坐着一个老妇,已是昨夜杏花,黯淡无光,表情凄然,脸颊垂泪,乃是老者的妻子,俗称大奶奶,几个人进门之后,大奶奶回头来看。
赵虎上前行礼,叫道:“大奶奶,你莫着急,我把能人请来了,你到这边来,老爷经过这位道长的救治,定然转醒···。”
大奶奶很有礼貌,站起来,欠半身,说道:“道长,请施以援手,钱家感激不尽。”
长明道点头,话不多说,上前去给钱老爷摸脉。
只是这一摸,感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