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看似热闹的除夕夜,李长安独自举杯的时刻却更多。
福子看主子的酒盏一直满的,听到上首不时传来欢笑声,眉间闪过一抹不喜,但也只是一瞬间。
从蒋家失了冀州后,寿王和皇后便时常出现在皇上跟前,从献礼到侍奉,都特别积极。
不过皇上这次,倒是派了个和谁都不沾边的人去冀州,寿王每次想插手,就会被裴家的人给挡回去。
裴阙这次,是把寿王给压得死死的,故而寿王更要抱紧皇上,翻身的机会都在皇上身上。
当新年的锣声被敲响,皇上已经困了,和寿王说话的空隙,瞧了眼太子,见太子在看歌舞,让边上的内侍去叫下太子。
李长安听到有人喊他,才起身过去,“父皇,您叫儿臣?”
“嗯,你怎么自个儿坐着?”皇上随便指了其他儿子,“你也看看其他兄弟姊妹,人别太孤了。”
除夕夜就被提醒,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边上的寿王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皇后出声道,“太子一直就这样,今儿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皇上就别怪太子了。您也乏了,臣妾扶您去休息吧。”
“嗯。”皇上轻点下头,他起身的同时,殿中的其他人都站了起来,一起恭送他。
等皇上一走,大殿中又更热闹一些。
李长安紧接着就离开,他与其他弟弟妹妹年岁差得比较多,日常都说不到一块去,更别提一起玩。父皇说他孤,这个是事实,自小都是一个人长大,怎么能不孤呢?
走在出宫的夹道里,李长安想到了父皇登基的第一年,那会他还很小,还会和父皇说一个人回去害怕,想留下陪父皇,或者让父皇送他回东宫。
但当时,父皇却凶了他,说他又不是三岁小儿,哭哭啼啼哪里有太子的样,一点都比不上寿王。
从那以后,李长安都是自己走这条路。
“皇兄!”
李长安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从回忆中带回现实,回头看到匆匆追来的寿王,停下了脚步,清冷的目光在月色下,很难感受到一丝温度。
“皇兄为何走得这般快?”寿王追上后便停下,“方才宴席上,臣弟瞧你都没吃几口,是今年的宫宴又不合你的胃口吗?”
李长安转身继续往前走,淡淡道,“并不是。”
“哦哦。”寿王比李长安慢半步,“用不了几日,皇兄便要大婚,娶的还是裴家姑娘,臣弟先给你贺喜了。如今皇兄是春风得意,真是羡煞旁人。”
“长俭不是也要成婚么,难不成你不满意婚事?”今晚的李长安,心情实在有点不好,说话也带了点呛人的怒火,一句话就堵住寿王的嘴。
过了好半天,寿王才道,“臣弟哪里比得上皇兄,听说这次去冀州的人里,有几个和皇兄走得比较近。能分得冀州,还有裴家这样的姻亲,皇兄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长安的那几个臣子,去了冀州也管不了大事,无非是当个耳目而已。不过比起寿王一个人都安插不进去,便好了不少。
寿王现在说起冀州的事,让李长安的心情稍微好一点,想到这些日子,寿王在背后使了不少手段,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笑着看向寿王,“长俭说得对,有裴家这样的姻亲可真好呢,不像蒋家,先是被弹劾,又失了冀州。如果孤是长俭啊,必定不满意这样的婚事。不过长俭也不用太在意,你只是个王爷,亲上加亲也挺好。”
——你只是个王爷。
——一句话狠狠戳中寿王的要害。
只是个王爷,就不需要有太强的姻亲,反正日后也是起辅佐作用,没必要和李长安一样费心费力。
寿王本意是过来调侃李长安两句,不曾想,今晚的李长安火气好似有些大,把他呛得憋屈,还无话反驳。
李长安走得快,不一会儿就看到东宫的角门,“长俭就送到这里吧,孤就要到东宫,这个时辰你也不方便进东宫。”
寿王行礼告辞,等李长安走远后,狠狠地捏紧拳头,小声嘀咕,“难怪众人都说太子无能,一个只会耍嘴上功夫的东西,全靠运气好。”
这边寿王在骂李长安,等李长安回到东宫后,福子也小声嘲讽,“寿王一次次地被打压,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长安解下披风,坐到炕上,一口闷完福子递过来的茶水,“他现在,确实应该着急。裴阙断了他的钱财,蒋家的小辈又失去父皇的信任,本来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赢,现在风向突然有了变化,再沉稳的人,也会着急。”
福子给主子换了茶盏,见主子眉头紧皱,便知道主子不愿多谈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不过寿王有句话说得很多,能有裴家这样的姻亲,确实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等裴姑娘嫁入东宫后,您也有个伴了。”不至于一整个宫宴,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坐着。
提到裴悦,李长安低眉好似在思考,过了会,突然抬头去看福子,问,“你好像很肯定裴悦嫁入东宫后,孤会很高兴?”
“裴姑娘性格活泼,与平常的姑娘不一样。等她来了东宫,肯定会带来不一样的气息。”福子对此很是期待。
“你这话应该留着和她说,指不定她还能给你一个大红包。”李长安唇角轻撇,起身道,“罢了,除夕也不过如此,歇下吧。”
东宫离城区有些距离,听不到百姓们放的炮仗,也只能听到一点点宫里传来的响声。
若不是西边吹来了风,李长安连那点响声都听不到,徒留这寂静的东宫。
福子伺候主子歇下,等出大殿时吩咐守夜的太监道,“殿下晚宴没吃什么,你们看着炉子里的鸡汤,若是夜里殿下饿了,记得端给殿下。”
能跟李长安十几年,还做成贴身内侍,福子不仅能说会道,还会察言观色。
他伸了个懒腰,也累了。回到自个的屋里时,福子都在期望,能快点到初九。
不过正月里都在走亲访友,日日都有人找来,日子也就过得快一点。
总算熬到初九,福子天没亮就去了正殿,轻声走到床边,卷起纱帘,“殿下,您该起来梳洗了,待会拜完祖宗,便要去裴府迎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