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面泛冷漠,根本不理他,脚步向前,不疾不徐,踏步而来。
想必这样一幕,让他想起了九湖城之事,并因此激怒了他。
见此,郑行远不仅说话哆嗦,连这持剑之手,也跟着哆嗦起来,跟着张士脚步,有节奏的后退开来。
他深知此人不是开玩笑,至于他为何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高手,冥冥中的预感吧。
惊惧的郑行远,再次将剑移到吕义财脖颈上,只因吕义财的脚步,有一次没跟上,那脖颈上,便有血流出。
李知焉眉头一皱,迅速拉住张士衣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被李知焉一拉,张士那嗜血之眼,瞬时清明不少。
郑行远道:“对...就这样,千万别轻举妄动,这点,你倒要跟李小子学学。”
此时此刻,他倒是忘了李知焉是因为什么,才走到今天这地步。
李知焉道:“郑大人,吕老伯乃是寻常百姓,你将他放了。”
郑行远道:“郑某为何要听你的?”
李知焉道:“那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他?”
郑行远道:“你与这匹.....英雄离开这里,我就放了这老头儿。”
李知焉道:“我怎么相信你?”
张士道:“恩公,与他废话作甚,杀了这里所有人,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李知焉道:“我之前不同意你杀人,那是希望你不要滥杀无辜,今日你要杀人,我也不会阻拦你,只因这些人,大多都死有余辜,但唯有一人,他不该死,至少在他不愿的情况下,不该剥夺他生命的权利。”
张士虽神经大条,却也知道李知焉所说是谁,转而一叹,退到李知焉后,道:“恩公,你这样下去,很容易丢掉性命的,这些杂碎可不会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别说你,就是手刃至亲,也会想都不想,一刀下去的。”
李知焉道:“今日我与吕老伯位置互换,你就不会如此,对吧?”
张士道:“那是自然,他们敢动你一根汗毛,我要这藏山镇陪葬。”
李知焉和煦一笑,道:“谢谢,不过吕老伯是我一朋友的父亲,我不忍他因此丢了性命,毕竟他...还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做。当然,即使他不是我朋友的父亲,我也会救他的。”
张士道:“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有些人活着,就如世间最绚烂的花一般,粗略一看,好似可有可无都行,但细细一想,只要他活着,就会让人感到世间的美好。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有看护这花的责任。”
吕义财不曾听清他后面之话,于李知焉前面说的,倒是一字不差的念叨了几遍,只见他激动到颤抖,道:“李.....李公子,你刚才说的那朋友,可是我儿子?”
李知焉道:“不错。”
吕义财道:“可是以公子年龄看,很难与我儿子有交集。”
李知焉笑道:“我刚才不是神识探入至诚剑中了吗,且吕大哥,刚好就在里面,准确来说,吕大哥有一缕残魂,驻在里面。”
吕义财魔怔般,脚下不自觉的,朝李知焉移去。
刚挪动半步,脖子就碰到了郑行远的长剑,但他不管,继续向前,剑也因此在他脖颈处,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郑行远大惊,心想这老头儿不要命了吗?
若他真不要命,自己该如何办?如今自己唯一的筹码,便是这老头子,若他有个闪失,自己定要被这家伙吃掉。故此,便不能要他死。
不能让他死,便不能让他继续走,自也不能让他走过去,因为他走过去,还不如让他死。
毕竟他死了,还有一人为自己陪葬,要是让他走过去,那就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下葬。
所以他迅速拉住吕义财,道:“老头子,可不要如此任性妄为,毕竟郑某的剑和人,都还在。”
若拎小鸡仔般,将吕义财扯回。
吕义财从魔怔中醒来,啜泣道:“大人,求你放过我,让我见见孩子吧,我们吕家,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受到你们这般对待。”
郑行远可不会管这些,他只知道,这老头子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特别是那混小子,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大魔头。
今日要想安全出得此间,势必要寻出那混小子的忌惮之物,幸好,这混小子喜欢扮伟大,这种行为,可不大好,在历史长河中,很多扮伟大的蠢货,都没有好下场。
只是他一会儿腹诽李知焉杀人不眨眼,一会儿又说李知焉人格伟大,未免太过矛盾了些。
当然,在其心里,他愿意怎么想,都是可以的。
只见他道:“老头儿,你之前有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不知道,你可知道.....”
“他是谁”三字还未说出,就闭上了嘴,郑行远在心中权衡道:看这样子,众人还不知道两人身份,根据李知焉的存在,那粗鄙汉子的身份,老子也猜了七八九分,毕竟九湖城的风波,可是不小,想不知道都难。若在此刻与这两人闹翻,并说出两人底细的话,那么在场之人,一个都走不掉,白虎一怒,可是将柳坊主及袁成仇等人都搞的灰头土脸的存在。
他倒不在意其他人走不走得掉,他只在意,这走不掉的人中,会不会有一个是自己。
吕义财道:“可知什么?”
郑行远道:“可知这两把剑中,有一柄是魔剑。”
吕义财淡然道:“老夫一把年纪了,若在此刻遂了多年夙愿,死了也值得。”
吕义财说的洒脱,但郑行远听来,却紧张起来,心道:你这老头儿倒是活够了,郑某才刚步入中年,身负破空境修为,还想着大展宏图,及逍遥快活一番,你走无所谓,可别带上老子。
想到这,便故作生气道:“不行,郑某可不愿你如此。”
吕义财道:“老朽的性命,自然全由老朽说了算。”
郑行远道:“不对,你的性命,全由郑某,及郑某的剑说了算。”
吕义财道:“大人,你为何非要如此呢?难道让小老儿在这风烛之年,到死也不能瞑目吗?”
见吕义财老态龙钟之相,郑行远亦有些不忍,但还是迅速狠下心来,想着要是在此刻心软,那混小子可不会对自己心软,自己之前种种,越想,越是害怕,道:“你怎样,关郑某何事?”
也不知是激动如此,还是伤感这样,吕义财一阵咳嗽,也因咳嗽,有血,自口中带出,那眼泪,也不知是咳嗽之缘由,还是伤心之缘故,顺着满面皱纹的脸颊,断断续续滑落下来,泪水划过每一道皱纹,都会停留一段时刻,好似岁月,又好似人生。
原来人生在世,这伤心流泪,都显艰难,众人不免悲从心来。
李知焉见到这般情景,心有不忍,道:“郑大人,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吕老伯。”
郑行远道:“我之前便说了,你俩退出此间,我自会放了这小老儿。”
张士孑然一身,这样的束缚,亦让他很难受,此刻恶狠狠道:“小贼,若再不放了老人家,张某定吃了你,不,像你这样的人,张某吃你都嫌脏,张某定将你拍成肉泥,拿去喂狗。”
郑行远双眼微眯,寒芒一闪,杀气毕露,看来也发了狠,道:“你这样说,郑某更不能放了。”
张士向前,又准备动手,但迅速被李知焉拉住。
郑行远冷笑道:“你看这臭小子,就比你理智和伟大的多。”
李知焉挺身向前,将欲动手的张士,挡在了身后,妥协道:“好,我们离开,但我们会在藏山镇上等吕老伯,若三刻钟未见吕老伯归来,李某向你保证,藏山镇将再无道盟分部。”
语毕,把双剑放入剑匣,不看众人,转身行了出去。
这话也让道盟其他人听了去,发现这话似有诸多漏洞,一道盟执事赶紧追问道:“少侠,是藏山镇哪里,要是吕老伯去了藏山镇东,而你们却在藏山镇西,到时我藏山分部,岂不就冤枉了吗?”
闻此,李知焉望向张士,毕竟此地张士颇熟,只见他道:“合家欢酒楼。”
李知焉道:“为何要选那个地方?”
张士道:“你想杵在风中等?还是立在桥上等?”
李知焉恍然,大笑道:“我都不愿,我愿坐下....吃着等。”
张士也笑道:“不正是如此。”
李知焉道:“那郑行远已认出了我,既然认出了我,那么自然也猜出了你,所以我们在那里等,想来都不会容易。”
张士道:“无妨,正如恩公所言,人生本就要去做一些有趣的事,去认识一些有趣的人,我张士枉自度过这些岁月,现在想来,尽是虚度。”
李知焉道:“那倒是,这件事就很有趣,我想啊,那吕老伯也定是有趣之人,人生太多无趣,难得一件有趣之事,不做,岂不可惜了。”
张士哈哈大笑,道:“不正是如此。”
太常仓库,张士的大笑声,已由远及近,看来行了很远。
一众执事,恍如梦中,刚才之事,好似有人用鞋拔子抽在他们脸上,让他们脸上发烫。
被人打脸,自然就会愤怒,众人便用愤怒的眼神,齐齐看向吕义财,想必判定他为今日这事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