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超把车子推出来,用镐头使劲地砸了几下狗脑袋,那狗浑身是血的,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不动了。这时高超才有些清醒,不是说要揍它,怎么给弄死了。
妈妈把牛赶到圈里,听到狗的叫声过来一看,狗已经死了。
“你俩咋手这么黑?”
“它咬小猫还吃鸡崽子。”俩人口径一致地把狗的罪行罗列了一遍。
“唉,这孩子,以后手别这么黑,总归是条命。”
其实他俩早已经后悔了。
死狗让老黑聋给拎走了,又给送来了一只小狗崽和一条煮好的狗腿。狗腿谁也没吃,给爷爷奶奶送去了,小狗崽给留下了。
高超脖子上有鼠疙瘩,应该是淋巴结之类的。大人说吃猫肉能治,妈妈就把那只小猫扔灶坑给烧了,让高超吃,他没吃,妈妈说:“你不是馋肉吗?吃吧。”
高超依然没吃,哥哥也没吃,妈妈看他们不吃,说:“那挖个坑埋了吧。”
他俩就拿着一团黑黑的肉到院子外面挖坑给埋了。
可恨的狗虽然可恨,却也并不多。大多数狗是好的,忠心耿耿,看家护院,不挑食,就是那只死在他们俩手下的狗,也曾有过壮举。
每年家里都会养猪,猪的食量很大,只喂苞米面儿,谁家也供不起。就弄些猪菜烀了,拌些苞米儿来喂,最多的就是甜菜缨子。
一有空妈妈就会领高超去地里劈甜菜缨子,自己家是不种甜菜的,得去别人家的地劈。
种过甜菜的人都知道,长到时候了甜菜是要劈缨子的,不劈的话营养都让缨子给吸走了,甜菜也长得小,产量就低。劈了缨子甜菜就往大长,往高了长,个头会大很多。但不能劈的太狠,太狠的话会死秧。
主人家巴不得有人替他把活干了,还能提高产量,又能当好人。却不喜欢那种不会干活的,所以当你去问可不可以劈来喂猪时,他是要看人的,像老黑聋家那样的,像大明子家那样的主,人家都会以各种理由不让动,宁肯自己去劈了扔了。
当然老黑聋,大明子家是不会受那个累的,他们家要么不养猪,养了也是祸祸别人。
妈妈在屯子里的人缘自不必说,做事又有深浅,只要是妈妈去谁家问,基本上都没有太大的问题。那次妈妈去李二猴家去问,高超和哥哥套好了牛车,在家里等着。只等妈妈打好招呼回来就出发。可是中间出了岔头,妈妈是李二猴家赶了车给送回来的。腿让他家的狗给咬了,咬的很厉害,小腿肚子缺了一块肉,隐隐约约好像是见了骨头,也可能不是。
李二猴把妈妈送回来就不再管了,可能他的理由是你来我家被咬的,又不是我家狗去你家咬的你。
妈妈跟他们说:“从事儿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哥哥去巴吉垒买了狂犬疫苗,一种红水水的药。这药怕高温,就用绳子竖到井里,一星期打一针,要打一个月。
爸爸不在家,妈妈让哥哥给打,哥哥下不去手。妈妈让高超打,说高超要是不给打就得自己打,高超觉得自己给自己打针,肯定更下不去手,就狠心给她打了。
第一次找不准地方(人的屁股虽然不小,可是适合打针的地方,就外臀部上两三公分的地方)给扎出血了。妈妈没有怪高超,反而夸奖高超是个当大夫的料,同时也苦笑着说:“真没招了。”
爷爷听说之后,端着墨汁、拿着毛笔过来,在伤口的周围写了一圈“虎”字,当时不知道是啥意思,现在知道了,那是一种符,专门克制狗咬伤口的。
高超心里特别恨李二猴家的狗,也恨李二猴这个人,他家的狗从来不拴。
本来妈妈是让高超跟哥哥去问,又怕他家狗咬人,才自己去的。手里拿了根棍子在院子外面喊,他家人出来了,就在院子里说着话。那狗偷偷地从后面溜过来,照妈妈的小腿就咬了一口。真正的狗仗人势,狗如其主。
妈妈的腿伤了,不能下地,那段时间做饭、喂猪的活就都落在高超和哥哥的身上。
甜菜缨子还是去劈了,不劈没的喂。是高超跟哥哥赶牛车去的,临走前妈妈叮嘱高超们别使坏,人家肯定会去地里看,那太明显了。如果妈妈不叮嘱,高超和哥哥还真想搞破坏,听妈妈一说果然是这样。报复是一定的,但不能这么报复。
劈甜菜缨子不算是个累活,却挺麻烦。车不能赶到地里,只能停在地头。提前预备一捆草让牛在那里吃,然后一根垄一根垄地劈。
干这个活儿不能使蛮劲,要一个梗一个梗地掰,弄成一小堆一小堆的,送到地头的车上,用绳子拢上。那东西滑,车子走在农村的破路上,走一阵就要停下整理整理,不然只要有掉的就会一直掉,要多拿一些绳子,看哪里有突出来的用绳子捆住,等快到家了绳子也用完了。接下来,得抱到屋里,赶紧用菜刀剁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用大锅烧水烀,烀熟了放到大缸里,每天给猪一些吃,能吃上一个星期。时间不能太长,时间长了会发霉发酸,猪也不吃。就再去劈,再烀,直到人家不让劈了。
那狗的仇高超是没有忘的,可是高超怕狗。就跟哥哥说,能不能让咱们的狗来帮咱们报仇,哥哥想了想同意了。
他们就牵着狗走到李二猴家附近,把锁链子打开,把狗放出去。这狗好像知道他们的意思,站在二猴家门口讨敌骂阵。高超跟哥哥离得远远的,手里拿着大树杈防身。
二猴家的狗一叫便出来,狗就冲了上去,和它对咬了起来。二猴家的狗果然不行,就靠着偷着下口,真刀真枪就不行了。眼见着让自己家的狗给按到地上一阵乱咬,高超和哥哥都很高兴,确像是有报了仇的感觉。可没高兴一会儿,从二猴家的院子里又跑出三条狗,还有二猴老伴的喊声:“咬去。”
靠,原来他家不是一条狗,是四条,拴着三条,松着一条。
高超那可怜的狗在四条狗的围攻之下很快就败下阵来,一瘸一拐地向他们俩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