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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

月白思索之间,听见她问。

「……这神息主人与你、是何关系呢?」

其实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身上的魔气,六离师兄身上的魔气,月白给来用于浸润种子的液体,明云之事,再到现在的柳云霁和冷羡……诸多种种,都说明了月白在这件事上的牵扯。季无念原本也不想去想,也觉得想了也无所谓,但此时摆在眼前……

像是一本新书翘起了一个小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压不下去、有些难过……

「仇人。」

季无念一愣,见月白那边难得眯起了眼,不掩怒容。

「盗我长夜者,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九一打了个冷战。

……前两天还说打一顿就好,这进化得也太快了。

「噗嗤。」季无念一笑,只觉得那个小角不见了,连书也挫骨了扬灰,不知化到了哪里去。眼前只剩月白抱怨时的可爱,连她眉间鼓起的小山包都圆润得令人心悦,叫人忍不住再呛她一句,「打得过么?」就月白这时不时就虚一下的模样……

月白没回,之前那句「总有办法」不想再说一次。言归正传,她走到季无念身边,与她一同看床上的柳云霁,抬了抬下巴,「怎么办?」

季无念抬头望她一双冷眸,调笑着问,「大人把她带回,就没想想?」

要不是因为季无念,月白根本不会如此费心管她死活。只是还没等她「扔了」两个字出口,季无念又识相得把话头接过去。她看着月白,「看她醒来如何吧……若是清醒、就送回无极?」

月白对此没什么意见。她把季无念拉起来,带着她往刚刚做坐的地方走了几步。季无念还以为月白是要拉着自己坐下喝茶,但她驻足后又回身,看着床的方向。季无念跟着她的动作,在那边看到了一双慢慢睁开的眼睛。

竹舍点了几盏烛灯,并不算太过明亮,只是给窗外圆月冷光增添温暖,也在竹与竹的间隙中投射阴影。柳云霁眼前的亮光有些跳动,那些线条让她觉得陌生。她慢慢坐起,环视四周,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血呢?冰呢?

「你……」

声音激起的反应她无法控制,身体的蜷缩伴随着浑身的寒冷,她警惕得看着那边两个人,「你们是谁!?」她们背后也是烛火,似乎处处是竹子。「这是哪里!?」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叫季无念也愣住,往身边一看。月白老神在在,还放了她的手,直接坐回榻上喝茶,看样子是不打算管了。

月白的动作吸引了柳云霁的注意力,她的眼神跟着那移动的人,抖着、慌着、戒备着,似是时不时得想扑上去,又被恐惧按住了身体。她又瞪向季无念,触碰到一点她眼中的茫然,最后在两人之间跳动,只用双手、将自己箍紧。

「……我是凌洲。」季无念尝试着向她靠近,每一步都会被瞪视,每一步也会引发那边的颤抖。于是她制住脚步,正好站在月白面前,柔声相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说完看了月白一眼,没得到月白回应。

怎么看、都是月白故意的。

「……她怎么好了?」九一是知道柳云霁之前状况的,问月白,「你做了手脚啊?」

「恩。」月白就这么回答,也不告诉他具体是什么。自己喝茶看戏,等着季小狐狸去安抚自己的这位「恩人」。

「……凌洲?」柳云霁没听过这个名字,言语之中全是刺,「你们和左任、什么关系?这是哪里?」

深深的防备刺在季无念身上,让她从刚刚的惊异与感怀中清醒过来。她干脆学月白,也放轻松一些,「我们和左任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正好进了谢家密道,遇见了你、就顺手救了下来……」她坐到月白身边,还往旁边挤了挤她的腿,「这是我们的一处落脚处。还有什么要问的?」

她没说这是长夜之中,瞒了下来。

一个「谢家密道」又激起柳云霁内心恐惧。她瞪大了眼睛,「你们认识谢秦?」

「……谢家家主,名字还是听过的,人不太熟。」季无念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下巴撑在手掌。她笑眯眯的,「看样子、你认识?」

认识这个概念太让柳云霁噁心,身子都禁不住得抖动起来,牙齿互相挤压、弄出几个字来。

「那个王八蛋……」

王八蛋?这样一个词就够了吗?

月白看着季无念的笑容沉下去,眼中的聚焦还在柳云霁身上,眼神却似乎飘去别的地方,变得冰凉无情、深邃无谓。那底下是被压抑的熊熊烈火,似地狱深层、无边炙烤。

「虽不知你与他有什么过节,但反正我们救也救了,」季无念笑了笑,「你可在此好好休养……又或者、希望我们送你回到何方?」

她说得坦荡,不似骗人;而她身旁的人一直清清冷冷,连个眼神都没忘这边投。

「……你们、救了我?」

柳云霁看看她们,又看看周边竹屋。眼神落回自己双手,掌纹清晰,还有月光烛光相映。她往窗外看,明月皎皎、圆盘挂天。

难道、她真的得救了?

「……那、那……」那什么?

记忆里有什么东西模糊成了一片,她似乎望着一片空白。

那里有疼、有苦、有极致的恐惧和噁心,像是散发着恶臭的腐烂物,虽看不见真容、但泥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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