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敞亮的房间里,白色的木桌上放置着数个托盘,上面散落着零碎的甲骨片,桌边坐着个身着现代休闲装的青年。
晨光透过玻璃窗,带着细细的灰尘,映在青年旧色的衣上。屋外正是仲春,鸣鸟幽幽,春意无限,青年却是无暇赏景,仍自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面前的骨片。
“其自西……”青年对着手中两片骨喃喃自语,骨片上,镌刻着几个古雅奇崛的字,只见他缓缓将两片骨缀在一起,严丝合缝。
“这三个字配合另外一片中的‘来雨’文意贯穿,裂缝间也吻合。”青年摩挲着骨片,不禁慨叹,“‘其自西来雨’,就是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可若无前辈大家诸如观堂、雪堂等先生凿破鸿蒙,我等也无法知晓三千年前的文字说的是什么。”
正出神,门口现出一名男子的身影。
“老孙,我便知道你在这儿。”那男子笑着走进来,“这么早就来了。”
孙启笑道:“老马,我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毕竟出土了这么多甲骨,过会儿方老师也得来了。”
“真是没想到,能出土这么多甲骨,明明是以前的宋国。”
“宋国是殷商的遗民所建,有这些前朝的遗留也很正常。”
马先甚说道:“可惜就是被盗墓贼掏过了,弄得七零八落,真是可恨。”duqi.org 南瓜小说网
“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把这些好好地给整理出来,让这段历史展现在世人面前。”
“从风格来看,这些甲骨与殷商时期的还是有差别。”
“不但如此,内容也有差异。”孙启拿起几块甲骨片,指示了文字所在,说道,“好几片的甲骨,都有‘伐□方’的字眼,而这个未识别的字,是在前所未见的,说明殷商在后期应当是面对着一个新的敌人,而且我也很怀疑,以殷商如此强大的国力,最后分崩离析,一败涂地,跟这个敌人或许是有联系的。”
马先甚道:“你这个可以多找些材料,写个论文了。”
孙启道:“只是个猜测,的确还需要不少材料。都怪这些盗墓贼,害得我们还得先缀合这些甲骨片,才能进行考察。”
马先甚道:“而且这个出土的地方是庄子的老家诶,你说有没可能庄子是殷商后裔?”
“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但也得里面有证据才行。”
“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嘛……”
两人也埋头整理起来。不一会儿,方泉教授也到了,与二人一边讨论,一边整理。
忙活了一个上午,也没能完整拼出一块甲骨。
方泉见二人有些失落,便安慰道:“那边还有一堆甲骨呢,或许残缺的部分就在里面。最坏的打算,就是盗墓贼破坏了,那这是打翻的水瓶,没法改变的,也无须太挂怀。”
二人也只能安慰自己。
中午到了食堂,马先甚见孙启又点肠粉,调侃道:“老孙,你也太爱肠粉了吧,上次校园美食节开肠粉铺就算了,天天吃肠粉,也不腻。”
“没办法,梦里只要是吃的,全是这玩意儿。”
吃完饭,休息片刻后。
孙启便又早早过来了,看着剩下还没收拾的龟甲,以及没有补完的残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整理。
他眼睛随意扫了一遍,突然拿起昨日缀合好的两片甲骨。仔细一看,忽然觉得这两篇龟甲比起其余都要厚上许多。
“应该是龟的年份不同,寿长的较厚,那么只要找到类似厚度的龟甲,或许便可以拿来合为一片。”
他推敲到,立刻搜索起来,从那一小堆甲骨片中果然又找到三片较厚的龟甲,就着缝隙拼了起来,正好若合符节。
“果然如此。”孙启看着眼前完整的龟甲,有些欣喜,又有些纳闷,“按理说,年份高的龟,整块的腹甲应该很大才是,怎么这块小小的。难道是品种的原因,而不是年寿。”
“算了,先看看是什么字。”青年看向龟甲上其他的字迹,“这句是‘其自西来雨’,这个是‘风’还是‘凤’……”
他正摩挲着,不成想随着这块甲骨的拼合成功,周围的气流微微一动——
下一瞬间,屋子空空荡荡,只留下一桌的碎骨。
“咳咳——”小道旁,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撑起了身子。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在看着龟甲吗……”少年便是孙启,他抬起头,看看四周草木山峦,又看看自己小了一号的身子,双眼茫然,怔怔自语,“这是怎么回事,大变活人吗……”
一株挂满浆果的灌木旁,孙启趴在树边,看着飞来的鸟摆着头,吃下一颗颗浆果,确定无毒了,刚准备上前,却见红绿色的影子一动,那鸟被叼个正着。定睛一看,却是条赤首绿身的蛇,嘴巴撑得满满,眼珠子赤红而弯,不动时与灌木毫无差别。
孙启吓得汗毛倒竖,转身就跑。“这地方,毒物都这般厉害,看来得找到市镇安住才行。”
他顺着不远的大道走着,沿途倒是时而有马车经过,车没停,他也不敢拦住。初来乍到,实在是不由得不小心。
走了半日,便听见潺潺的溪水声,小心地到水边取水,水面映着他的脸,却是他小时候的模样,这让他惊异不已。
复行几里,望见轻烟在天,他知道人烟不远了,可是肚子也饿了。于是便寻了些果子吃,这次倒是小心又小心,既等了些鸟来吃食,又扔了些石子,才敢就前摘来果腹。
看着日色渐斜,他准备从小树林中出来,赶紧脚程。忽听得一阵车马声,听得惯了,他不是很在意,却又传来几声怒喝。
“老头!是不是你把我三弟打杀了。”
听得这声儿,虽然口音极重,但与汉语当是一脉相承。语气中杀意毕露,孙启觉得不妙,藏在树后,远远看向马车处。那马车不甚华丽,灰麻布作帘,车厢前坐着个老人,银发苍苍。马前拦着五个大汉,气势汹汹。
“老朽杀的人多了,阁下三弟在不在其中,不知道。”老人缓缓开口,“在,也是该杀。”
“好胆!”为首的人怒目圆睁,“那就留下你狗命作偿!”说完,五人抽刀冲上前。
老人见状,身子一腾,跃向五人中间,将马鞭一甩,竟是和刀影撞了起来。五人挥刀向内,围了个圈,却是被一道道鞭影拦住。鞭子撞向刀刃,叮当作响。
“这老人真是艺高人胆大。”孙启望着远处翻飞的身影,不觉心下赞叹,他看过不少电影电视,即便是有着特效加成、镜头切换的帮忙。可是论身手,全都不及这六人,论打斗,更是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场面。
老人鞭子甩得飞快,打得那五人也是暗暗心惊,但想着拳怕少壮,他一个老头还能挨个几刻钟,便咬着牙继续。果然,时间越久,那鞭影也慢了下来,刀光的包围圈渐渐收拢,这下子,连孙启都看出问题。
“这老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他看着那打斗,不经意扫过静静停在一处的马车,心想,“这马车里面有没有人呢?”刚想着,只看那车帘缓缓拉开,现出一节玉臂,手掌向外。“这是?”他有些纳闷。
那老人似乎是收到什么讯息一般,忽然跃出包围圈,让其余五人一惊,反应过来,又要包过去。却听得一阵清越而沉稳的女声传来:“新阳升,旧阴伏,阴阳为炭,火烧连营——”
“是…是是咒师!”那为首的大汉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逃——”
还未说出口,一阵火光从那手掌显现,疏忽而去,将那五人淹没。火光熊熊,连喊叫也没来得及传出来,没一会儿,地上只剩一团灰烬。
孙启望着一切,忽然讷讷地出神。
那老人这时走向马车,俯身说道,“叨扰小姐了!”
“无妨,走吧。”
老人上了马车,若有如无地望了一眼孙启,扬鞭而去。
孙启这才惊醒,躲在树后面沉思,“这世界怎么怪力乱神的,那火光是从手中发出来的吧,不是背后藏着个炮筒吧。”想着老人的眼神,他又有些后怕,恐怕是被人发现了。想着想着,又觉得无奈。
“前世是这么和平,没想到来到今世,竟然成难民了。”他一边想,一边走出树林,继续朝着大道走着,路过那堆灰烬,“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