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 刚与新员工谈妥入职相关事宜,太宰治的部下就挂着张后妈脸出现在事务所。他倒是不敢对小林泉有任何不敬,不过带来的消息足以让人心烦。
“太宰先生让我来把那家伙所有物品一概搬去本部, 麻烦告知具体位置。”来者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泉看向一旁从头哆嗦到尾的负责人:“弄个纸箱子, 所有物品,哪怕水杯或者水笔, 全都打包装好给这位先生带上。”
幸好他们收捡的时候盐田从港区带着记录回来, 作为很有资历的副手他多少能替上司临时镇镇事务所的场子。见到匆忙赶来的部下,泉抬手止住盐田准备作报告的打算,开门见山道:“记录给我,到点你就可以下班了,我今天得留在本部加班,别跟着傻等。”
“好的泉小姐,我需要额外注意什么吗?”
类似突发状况过去的几年里时有发生, 盐田早已习惯。接下来无非是干部写报告, 下面人自律上一段时间, 除了麻烦没别的。
“看着这里等消息。”泉收拾好文件,“等会儿会有技术人员过来检查数据库与服务器是否也被做了手脚……我希望没有。”
特搜部与主税局前脚刚走, 后脚就出了这种事,很难不让人往阴谋论的方向思考。事务所里很是忙乱了一阵子,所幸后续有盐田看着, 干部小姐才能尽快返回本部。
“泉的为人我清楚, 这件事也是后勤组内部率先查出端倪, 所以请大家放轻松些。”
森先生不由分说的当先为这件事定下基调,其他人自然不会故意和他反着来。太宰治兜着他那条总也好不了的胳膊冷哼:“那蠢货招了,才只坚持了五分钟不到, 无趣。高濑会干的,花钱让他在所负责的账务里留个破绽,方便明年税务审核时发难。”
“自作聪明。”黑发少年脸上的嘲讽之色几乎具现化:“自以为主税局刚走我们就会放松警惕……说到底还是这次特搜部下场行动给出的信号,让那些家伙误以为Prt Mafia已经是躺在案板上的肥羊。”
“BOSS,请您下命令。”中原中也锐利的犬齿上闪烁着冷光:“就由我将他们全数碾碎!”
被人把绊子使到眼皮子底下,不采取点行动Prt Mafia真就要被看扁了。森鸥外冲中也挥挥手,少年把帽子往头上一扣,笑嘻嘻留了句“去去就回”,甩着他披在肩膀上的短款西装外套转身向外走。
有了上次“被跳楼”的经验,只要泉在场他就一定老老实实专走寻常路。
“太宰君,辛苦你继续深挖这件事。”森鸥外状似不经意的打发弟子,太宰治靠在门框上垂着眼睛冷笑:“森先生,您希望我挖到什么程度呢,哪怕是……牵扯到某位干部身上?”
他朝后勤干部意有所指的抬抬下巴,推门离去。
果然是得罪了这家伙,转脸就被报复回来。太宰治当然明白森鸥外对待小林泉和对待别人不大一样,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很难分辨有没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此刻首领办公室只留下了后勤干部一人。
“亲爱的,你怎么看?”首领祭出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微笑,泉没有上当:“我会做好后勤支援工作,BOSS。”
“啊,那并不着急,我认为打扫战场清理垃圾不需要干部专门到场……”
森鸥外单手撑着下巴,仿佛蛰伏在阴影里的蛇:“有内忧更有外患,组织的处境,很不妙呢。”
“异能营业许可”这个称呼她是没有办法理解的,那么该怎样通过她向野坂大佬透露请求?
小林泉安静的任由他打量,等了两三分钟,中年男人低低笑着摊开手:“干嘛这种表情?我又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啊,礼服试了吗?”
这已经是森鸥外第不知道多少次主动提起野坂先生的生日宴,泉明白,他一定是有求于那位可敬的老者。能在横滨拉起Prt Mafia这种规模的组织,非说背后没有助力那就是天方夜谭,而野坂先生正是“永远的在野党”的创始人,一生正直博爱即便政敌也找不到借口攻击他的品德与名望。这样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成为Prt Mafia的幕后支持者……理由大约与小林泉类似。
“还没有呢,明天一早就安排。”她含糊应着,主动递出台阶:“您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特别的,但我希望能得到一张特种行业的营业许可。”森先生斟酌着试探道:“具体情况我会专程登门拜访老先生,泉你只需要将这份恳求带到。”
特种行业的营业许可?
森鸥外绝对不会把鸡蛋全都装在一个篮子里,向野坂先生请求只会是他准备好的、多重手段中的一种。
“是,我明白了。”事不过三,既然BOSS反复提及此事,也就意味着不能继续推脱。
只要小林张嘴,野坂大佬多少都会考虑一二,对于异能营业许可来说这份“一二”已然足够,剩下就看Prt Mafia首领如何将异能特务科长官这一军。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下去忙吧。”
达到目的的森先生异常好说话,泉向他弯弯腰,快步出去做事——慢了只怕来不及给高濑会的大小头目们收拾尸体。
又是一夜忙碌,天亮前后勤组才将高濑会驻地内横七竖八的尸体清理干净。为了不让警察们调查取证太辛苦,太阳出来前泉体贴的“帮”横滨市内某处据说拥有百年历史的老宅燃起熊熊大火。这种老宅子使用的木料早就在海风中吹打了不知道多少年内里早已腐朽,松木杉木自身所蕴含的油脂又“非常丰富”,可以说是见火就着。等周围居民拨打119请来消防员,宅子已经烧得只剩一片焦土。
鉴于高濑会是个穷凶极恶的社会组织,敢住在他们周围的人非常少,有事没事往这边看的人就更少,警察们问了一上午也没能问出有用的信息。找不到知情人与目击者的情况下监控就是最后的手段,然而上上个月附近的监控设置刚被高濑会自己派人一一砸坏,市政还没来得及重新安装。
这不是死无对证的问题,这是连“死”都无法定义的棘手情况。正所谓“没有尸体就没有谋杀”,宅邸烧得干干净净也就别提什么鲁米诺反应,下手的人可以说是既丧心病狂又缜密严谨,完全不留任何后患。
一夜之间数十人灰飞烟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警视厅束手无策颜面无存。就算怀疑目标盘踞在港口天天大摇大摆做生意,只要没有证据谁也拿他们没法子。
就在警察们面对余烟袅袅的现场破口大骂时,某处远离市中心的公寓楼下,加了一夜班的打工人一脸虚弱摔进电梯轿厢。
什么试礼服?不试!等下午睡醒再说!
短暂运行后电梯停在五楼,金属门朝两侧徐徐开启。眼睛都睁不开的泉伸出手摸向通道……
“泉小姐,你还好吗?”
骨节分明的有力大手接住摇摇欲坠的年轻女子,邻居沉稳的声线里悄悄混入了些惊慌失措的沙哑:“要不要去医院?”
“……”泉勉强哼哼了句“没事”,对方犹豫片刻就像抱床被子似的轻松将她横抱起来送回房间。
“我很抱歉,失礼了!”
七海建人没想那么多,抓起小林泉的手指摁在门锁上,指纹锁应声弹开。怀里的女人憔悴得就像半夜三更下矿井挖了一夜煤,有经验的社畜不用看就知道她这是忙了一整个通宵,过度疲劳引发了高热。
森氏原来是如此严苛的会社吗?居然连女性也不得不如此拼命。相比之下新宿那些三观扭曲的金融家都显得那么仁慈,至少他们还知道员工不是机器需要睡眠。
直到把她放在卧室床上,看着女子一点一点缩进被子呼吸也变得绵长,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赶紧想点别的忘记吧,嗯,卧室里的壁纸图案还挺温馨……七海建人注意到他曾经盖过的小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摆在置物架上,空气中满是纺织品洗晒后留下的芳香。
替她放下遮挡阳光的窗帘,他走出小林泉的卧室,不忘顺手带上门。客厅里堆着的无用家电早就被拖走了,地板上多了块椭圆形的乳黄色毛绒地毯。
小林泉是不一样的,他突然异常敏感的意识到这一点。她和家入前辈、庵前辈,以及冥冥前辈不一样,和曾被他从咒灵嘴下拖出来的受害者们不一样,和**豪迈主动递名片上前搭讪的烦人富婆们更不一样。她非常特殊,特殊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总要担心她会不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遇上危险。
比如说……看不见的,来自于彼岸的危险。
还好今天这次只是虚惊一场,青年站在芳邻的客厅里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认命的走进厨房。忙了一夜倒头就睡,等烧退了醒过来后一定会饿到胃痛,但愿小林泉在家里储备了可以煮粥的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