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金玉良的义女金函雅被关押的帐篷,虽然处于东厂梅花阵五组军营中其中一组的中心之处,但是这一组军营却并非是靠向戚家军那边的三组人数众多的军营之一,而是靠近漳州府的两组规模较小的军营中的一个。
想想也是,东厂长督蒋精忠自然是不会把自己手中重要的筹码放到可能有变故的前沿阵地去的。
按照那处关押金函雅的营地的规模,东厂在那个方向最多不过驻扎有数百名厂卫,而且这些厂卫的素质也远不如南面那三组的精锐。
而更令金玉良和张翼德等人振奋的是,经过他们这两天在东厂军营外的窥探,东厂长督蒋精忠麾下的四大高手白发李永华、游魂桑坚、锁刀客莫远、无影棍冯少廷,除了白发李永华之外,其余三人不知何故,竟然都没有出现在营地之中。
就连白发李永华也是带领手下,整日徘徊在东厂大军和戚家军相接的地方,防止有任何变故发生。
如此一来,金玉良他们想要救出金函雅的难度便大大降低了。
萧遥等三人不用面对数千东厂大军以及东厂之中难以计数的高手,只需想出办法将蒋精忠支开,那么剩下的北面数百厂卫就别想将他们拦下。
三人商议之后终于定下计划,决定由三人之中轻功最高的良门门主金玉良设法将东厂长督蒋精忠从军营之中引开。
等到金玉良将蒋精忠引开后,萧遥和张翼德两人便趁机潜入关押着金函雅的北面东厂大营,将被关押在那里的金函雅救出,等到两人将金函雅救出后,张翼德便会放出和金玉良约定好的号信,然后奔赴事先约定的地方汇合。
而金玉良看到张翼德发出的信号后,便会知道金函雅已被救出,那时他则设法摆脱东厂厂督蒋精忠的纠缠,赶来和他们汇合,汇合后再从漳州撤离。
因为不知道锁刀客莫远、游魂桑坚、无影棍冯少廷这三人究竟身在何处何时回来,也不知道东厂长督蒋精忠哪一天会调整阵营,甚至班师从漳州府撤走。
所以金玉良和张翼德都不愿意错过面前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决定赶早不赶晚,尽快采取行动去救出金函雅。
萧遥对于这个提议本无不可,但是却有些放心不下单独留下的师伯鬼三姑来。
良门门主金玉良似乎是瞧出了萧遥的犹豫,安慰道:“萧遥,这一次难得东厂大营防备懈怠,想来有我和翼德两人便足够应付吧函雅那孩子救出来,不如你就留在这漳州的客栈里,保护住鬼前辈等我们回来便是了。”
这一次就连赝品张飞张翼德也十分赞同师父金玉良的提议。
师徒二人显然是觉得这段时间良门和他们对鬼三姑和萧遥亏欠甚多,此时如非必要,实在是不愿意让两人在身临险境了。
萧遥沉吟不语,以他的个性自然是想要出手相助的,但是又正如良门门主金玉良所说的那样,他着实放心不下将师伯鬼三姑一个人留在漳州城中。
正在这时,鬼三姑却突然沙哑着嗓子开口说道:“金门主,东厂大营暗流涌动实在是凶险万分,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还是让萧遥和你们一道前往,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金玉良沉吟道:“鬼前辈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先去召集漳州左近的良门弟子,在萧遥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暂且由他们照料鬼前辈。”
鬼三姑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用不着这样,老婆子我也不会待在这漳州府中,一会儿我便和你们一道出城。”
一听鬼三姑这么说,金玉良和张翼德均吃了一惊,听鬼三姑的口气,竟然是要和他们一道前往东厂大营救人。
且不论死生两难鬼三姑轻功平平,如果一同前往众人暴露的风险一定会大上许多,单是鬼三姑自身的安危,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起的,若是鬼三姑因此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英雄,还没等金玉良开口劝阻。
一旁的萧遥已经脸色大变阻拦道:“师伯这可不行,那东厂大营之中凶险万分,师侄怎么能够让师伯你深陷险地,就按先前金门主所说的那样,我便在这漳州城中守着师伯,让金门主他们去救人就是了。”
和萧遥相处了这么久,鬼三姑早已对自己这位师侄的性情了若指掌,以‘萧遥’的侠义心肠,此时竟然能够为她留在漳州城中,足以看得出在萧遥的心中,把自己这个‘师伯’瞧得有多么重要,再想到此时身上穿的那件金玉良送给萧遥的金丝软甲,不由的有股暖流在心间涌动。
摆了摆手示意萧遥先不要说话,死生两难鬼三姑走前几步,正好行到那副张翼德手画的地图前面,看似随意问道:“不知金门主,从东厂大营中救出令媛金函雅之后又有何打算。”
本来金玉良已经想好了,将义女金函雅救出后,再来漳州城和死生两难鬼三姑以及萧遥汇合,然后在往北撤离。
但是此时听到鬼三姑这么问,却一时踌躇了起来。
鬼三姑没有等到金玉良的回答也不以为意,自顾自道:“金门主本来的打算是不是救出令媛之后,便重回漳州府然后往北撤离。”
金玉良点头道:“正如前辈所说,金某人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
鬼三姑道:“先前金门主说过,东厂长督蒋精忠手下有四大爪牙,但是现今却只有那个白发李永华在身边,另外三人则不知所踪,老婆子说的是也不是?”
金玉良道:“前辈说的不错。”
说到此处金玉良已经有些明白,面前鬼三姑说出前面那些话的意思,不得不承认鬼三姑所说的这些,正是金玉良一直隐隐担心的事情。
锁刀客莫远、无影棍冯少廷、游魂桑坚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乃是东厂长督蒋精忠麾下一等一的高手,这些人如今显然不在东厂大营之中,那么便极有可能是被蒋精忠派出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这些人自己平日里遇到了自然是丝毫不怕,但是此时他要救出被囚禁多日的义女金函雅,带着金函雅逃走时如果遇到了这些人,那么情况就不是那么好了。
比起已知的凶险,未知的危机才是真正可怕的,他先前下决定时也只能暗自希望,锁刀客莫远等人是被蒋精忠派到了其他地方,并未在漳州一带。
鬼三姑又道:“老婆子听说这几个人,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金门主轻功冠绝江湖自己固然是不怕的,但是带上那位金姑娘还有老婆子我这个累赘,那就不可不防了。”
金玉良道:“前辈说笑了,前辈医道通玄又怎么会是累赘,不过金函雅那孩子被囚禁这么久很可能有伤在身,前辈的担心倒是不无道理,这漳州确实并非久留之地。”
鬼三姑淡淡道:“恐怕不止是漳州吧,金门主纵然能够一时之间将蒋精忠从大营中引开,但是等到蒋精忠回过神来时,一定会派兵前来追赶,那时非但漳州府城中,便是城外也有很大的凶险,尤其是蒋精忠手下的那几个人,很有可能就在这漳州一带潜伏。”
金玉良一想便知道鬼三姑所说的,无一不是事实,可是蒋精忠亲帅东厂数千厂卫驻军于此,方圆数十里一定遍布埋伏,又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不对细想之下,似乎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是安全的,难道说面前的鬼三姑她……
鬼三姑一看金玉良的神态,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什么,笑道:“看来金门主已经想到了那个地方,不错,当今之际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
鬼三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里的拐杖点向了面前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而这个位置正是张翼德描绘的地图中,广东提督戚继光麾下戚家军驻军的位置。
没错,东厂厂督蒋精忠亲帅东厂大军在此,漳州府一带必定有着极为缜密的部署,甚至漳州知府也必定调集漳州府守军听从蒋精忠的调遣。
只有漳州南面接壤广东的位置,也就是蒋精忠现在驻军大营的南面,戚家军现在防守的位置,才是蒋精忠和东厂大军的盲点,蒋精忠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把手伸到戚家军这支钢铁洪流的后面。
金玉良紧紧地盯着地图上鬼三姑拐杖所点的那个方向,盘桓半晌,终于看到了一处位于东厂大营和戚家军军营西面的密林。
这处密林的西面乃是一处数十米高的断崖绝壁,绝壁之下便是东江的一条支脉,可以说是一处绝地天险。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论是东厂方面又或者戚家军方面都没有在这个地方设防,这处密林也成为了一处极佳的藏身之所。
若是他们救出了金函雅之后在此地汇合,蒋精忠定然难以察觉,到时再由此处往南赶去广州,只要到了戚家军的地盘,料想便能彻底摆脱蒋精忠大军的纠缠。
鬼三姑注意到了金玉良视线所看向的位置,向金玉良问明了那处的状况,笑道:“好,老婆子我就在那里等着你们好了,那里人迹罕至,萧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老婆子我的安危,可以先和金门主他们一道前往救人。”
这一下却是皆大欢喜,萧遥朝金玉良和张翼德详细的问明了那处密林的状况之后,发现的确是一处上佳的躲藏地点。
商议妥当,四人再不在漳州府多做停留,趁着天色尚明出了漳州府。
张翼德走在最前面为几人引路。
此时东厂大军和戚家军在福建和广东交界处对峙,漳州府一带的气氛徒然紧张了许多,即便是白天漳州府外往来的行人都看不到多少。
等到几人拐上了一条小路之后,更是几乎看不到有路人在侧。
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那边密林,萧遥先是在林中仔细的搜寻了一番,发现这处密林范围虽然不小,但是林中却并没有什么猛恶的野兽,更是因为位置十分的偏远而人迹罕至,倒是因为靠近东江气候潮湿,林中的蚊虫十分的凶猛,可能这也是此处无人往来的原因之一。
不过对于鬼三姑来说区区蚊虫还算不上什么麻烦。
四人在林中一直待到入暮,萧遥将正座密林彻彻底底的走了一遍,确认了林中没有能够威胁到鬼三姑的东西,这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林子的最西面是一处断崖,崖面平整距离崖下奔流的东江水面足有数十米的距离,鬼三姑便准备坐在这里静候萧遥等人的归来。
金玉良和张翼德在林子里做了几个简单的陷阱机关,也算是聊胜于无。
萧遥离开前,鬼三姑突然叫住了他,金玉良和张翼德知道鬼三姑恐怕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萧遥,识相的现行离开在林子外面等候萧遥。
萧遥从怀里掏出两枚号信递给了师伯鬼三姑,这两支号信还是上次萧遥在福州时,丐帮帮主谷有道为他准备的,当时谷有道为了准备万全一共给了萧遥三枚这样的号信。
萧遥在开元寺中救出张敬修时只用了一枚,便成功给谷有道等人传递了信号,剩下的两枚号信便一直带在身上。
这时都交给了师伯鬼三姑,叮嘱道:“师伯,这处山林十分僻静,我已经仔细搜寻过了并没有什么猛兽盘踞,也没有人迹,你在此处稍后,我和金门主他们救出了金姑娘便来和你汇合,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便点燃号信发出,我看到后必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顿了顿又交给了鬼三姑一根长索,说道:“师伯,若是天亮了还不见我回来,你就离了此处去广州飞来客栈门口寻一个光头叫花,这人会带师伯你去找谷明师兄他们,谷明师兄一定会把师伯你送回星河谷的……”
“师伯,这根绳索你可以在崖边寻一处坚石或者大树绑上,另一端垂到崖下,若是当真遇到难以抵挡的情况,便顺着长索逃到崖下,然后放火将长索烧掉……”
鬼三姑静静地看着萧遥不厌其烦的交代下各种事情,显然萧遥已经替鬼三姑做好了各式各样的打算。
她并不会因此而觉得萧遥啰嗦,反倒是听着这些叮嘱的话,有一种难以明述的温暖和感动。
等到萧遥终于交代完了,鬼三姑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交到了萧遥手里,对着萧遥说道:“萧遥,你把这个带上。”
萧遥接过布包,打开一看不由的愣住了,原来布包之中竟然是早先在饶州府时,萧遥亲手送给师伯鬼三姑的那件至宝金丝软甲。
显然自从鬼三姑知道萧遥今晚要去东厂大营救人的时候,便把这件价值连城的宝甲脱了下来,但直到此时才有机会交给他。
萧遥道:“师伯,这件金丝软甲是我送给你的护身之物,你难道……”
鬼三姑笑道:“傻孩子,老婆子可不是把这件宝贝还给你,只是暂时借你穿一晚上罢了,你这次夜闯东厂大营成败殊难预料,把这件宝衣穿在身上,师伯才能放下心来,你不是真打算让老婆子我一个人去找谷明那臭小子吧。”
萧遥犹豫道:“可是师伯,这……”
鬼三姑摆手道:“行啦,别婆婆妈妈的,你给师伯安排的已经够周密了,要是这样还保不了师伯的安危,加上这一件金丝软甲也是枉然,好了你去把这金丝软甲换上就走吧,别让金门主他们等的太久了。”
萧遥只得将金丝软甲接过,解开了外袍将金丝软甲穿在身上。
萧遥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解开外袍的时候,死生两难鬼三姑神情略显不自然,微微侧过了头。
金丝软甲外表上看来不过是一件马甲似的东西,萧遥将软甲穿在身上,竟然闻到软甲上仍残留的幽幽香气,这是一种混杂着药香的莫名香气,想到这件软甲之前一直穿在师伯的身上,料想这些异香不过是师伯配置的防虫药草的气味罢了,也没有在意。
穿上了金丝软甲之后,萧遥又将外袍穿好把金丝软甲完全盖住,薄薄的金丝软甲在外袍的遮掩下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痕迹。
甚至连萧遥自己都感觉不到穿上金丝软甲之后和之前有什么分别,活动了一下拳脚,没有丝毫的迟滞,不由的在心中感叹当初制作金丝软甲的匠人手段之神妙。
等到萧遥离开后,鬼三姑慢慢的在这处山崖靠近密林的那一面撒下一些驱赶野兽的药粉。
之后点燃了在漳州府中买到的一盏油灯,将萧遥交给她的长索一端系在了崖边的一块大石上,试了试力度这才将长索的另一端抛下悬崖。
而鬼三姑本人则盘膝坐在那块大石之上,将手里的油灯放到一边,两手伸到身前开始在半空中拨弄着什么,一瞬间密林中的崇明鸟叫都徒然退去,似乎整座密林中的生灵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