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我们换家酒楼。”坐在二楼雅间不到一两刻钟,沈峥的眉头已经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忍了再忍,到底还是决定先拂了妹妹今日的兴致。
不是他有意食言,而是今日的浮白楼实在是不像样。
看着一楼中央舞台上,身披红色薄纱挂着耀目紧饰蹁跹而舞的舞姬,沈峥的眼里带了些嫌弃。不是这些舞姬们不够美丽,也不是她们的舞跳不好,而是“好”的太过了,明明以前来的时候都是正经的歌舞,这回大半年没来,好好的一家酒楼竟然就经营出了青楼的架势。
也怪他凭着旧印象就约了雅间贸贸然带妹妹过来了,这些哪里是妹妹一个大家小姐该看的。
透过纱帘又看了一眼楼下妙曼展袖而舞,露出大片白腻雪肤的舞姬们,沈如妤点了点头同意了沈峥换家酒楼的说法,虽然她觉得这些美丽的女孩子们舞跳的很好,但她也知道二哥不是在和她商量。
“沈小将军,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偶遇,还真是巧,今日一定要和霍某人一起喝几坛。”
沈峥没想到一打开门就被人堵了个正着,他马上回头,看到妹妹已经重新带上帷帽了,才收回视线。
“霍少侠,实在不巧,我和妹妹已经用过饭食,这就要走了。”沈峥略往左边移了半步,挡住霍彬投向妹妹的眼神,心里对这莽夫已经恼怒至极。明明拒绝的这么明显了,他却还极没眼色的挡在门前。
霍彬不但没有退开,他甚至越过沈峥直接向着沈如妤看过去:“原来是沈家三小姐在此,金沙帮霍彬有礼了。”说着就咧出一个笑容朝着沈如妤一个抱拳。
“......”沈如妤一时间简直手足无措,过去十几年她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一个铁塔般的陌生外男无人引荐直接越过哥哥朝她抱拳为礼。
www.youxs.org,www.youxs.org?
“霍少帮主你吓到沈姑娘了。”一声略含着责备的声音自转角传来,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一身白衣的温独剑缓步行至门前,他朝着沈峥一揖:“沈兄。”
站在看起来年近三十,铁塔一般雄壮的霍彬身边,温独剑更是被衬托的长身玉立眉目俊雅,有这两个对比明显的人在门口一站,一时间竟有好些人自觉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把视线频频投向这个二楼雅室。
“哥,我们快走吧!”沈如妤上前扯了扯沈峥的衣袖低声道。周边投过来太多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而且她注意到这浮白楼里就在短短时间里进来好些携带兵器之人,这些各个带着一股凶煞之气,让她极欲快点离开。
正在此时却有一阵嘈嘈切切的琵琶声荡开整个酒楼里的嘈杂:“呀!怎么就要离开呢?是奴家们的歌舞不够美吗?”一道千娇百媚的响起,明明声音并不大,却像是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沈如妤随着声音抬头,却见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姑娘抱着一把华丽精美的琵琶稳稳的坐在悬挂于三楼的红绸之上,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她就像一朵花从那红绸之上飘然落下。
“咚”中央舞台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一面巨大鼓,随着那姑娘飘落而下足尖轻点,敲出了咚的一声响仿佛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尖。
这是个极清又极艳的美人,飘渺的纯白纱衣,纱衣下朦胧的绣荷裹胸,束的不盈一握的纤腰,还有那裙摆摇动时露出的一点点红绣鞋,无一不是诱惑。
“姑娘,你还没回答奴家的问题呢,怎么急着走呀,是奴家们的舞不够美吗?”她柔柔的把刚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但看向沈如妤的眼神却全然不像声音那般温柔,眼波流转间总觉得带着点妖气和恶意。
仿佛为了说明自己的歌舞的确是极为出色的,也不待人回答,随着手里的琵琶响起,鼓上的白衣美人便舞动了起来。
她身姿曼妙如柳絮在空中飘荡。每一次的手臂舒展没一下的腰肢款摆都如流水般流畅。每一下的点踏和跃起都带的脚下的鼓点应和,一身白衣翻飞却如火焰般热烈。
一时间所有人眼里只有那飞旋的身影,白衣舞姬的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跳跃都深深映入观众们的眼底。情绪被点燃,渐渐他们的心跳与琵琶声、鼓声、舞步的节奏开始同步,酒楼里的所有人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法抗拒的漩涡。
“哥,哥。”沈如妤用力的拉沈峥的衣袖,可他却只呆呆的看着舞台那女人跳舞,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一看,身边的丫鬟护卫,堵在门口的两个陌生男人,还有入目所及的所有人竟然全部都中邪了一般全部呆望舞台,整个酒楼就仿佛只有自己一个活人。
骤然遇上这样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让沈如妤内心大骇,在这初秋季节一下汗湿重衣。
就在此时,那白衣女子一个折腰旋转,眼神正正对上了沈如妤的,然后她的眼里就划过极其明显的感兴趣的光芒。
下一刻,沈如妤就见那白纱飞袖之下露出两抹雪亮的光,那舞姬竟然双手各持一柄袖剑。
沈如妤感觉自己后脖颈的的寒毛尽数立起,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被猛兽盯上的食草动物,本能的危险警报疯狂响起,她感觉自己下一瞬那女人的袖剑就会没入自己的胸膛。
“白无瑕。”一声冰冷厉喝自门口响起。
也就是在那一声之后,空气开始流转,所有人又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有人对刚才发生了什么甚至一无所知,也有人满是怒意的看着已经停了舞乐的白衣美人—白无瑕。
“该死的,差点着了那妖女的道。”同样是刚回过神的霍彬满脸怒气。
站在旁边的温独剑看着白无瑕的眼神却是一种莫测难辨。
但此时已经无人在意他们,因为浮白楼进来一个人。
红,极艳极浓如鲜血染就般的红色,却是穿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江湖上穿红色的男子也不是没有,但是把一袭红衣穿的冷如霜雪的男人,却只有一个——聚财楼楼主陆散,而这间浮白楼也是他的产业。
人都说和气生财,可这江湖最最有钱的人偏偏是这么一个一点不和气的人,非但是不和气,还一幅恨不得把方圆十里都冰封住的架势。
“白无瑕,下次再在我楼里放肆,就把手留下。”经过舞台陆散冷冷留下这么一句,就直直往楼梯而去。
“嘻嘻,那下次让奴家试试陆楼主你的本事呀!”白无瑕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魅意,她仿佛丝毫不在意陆散的威胁,反而勾着红唇轻眨眼睛朝着他抛了个媚眼。
随着这两句交谈,现场气氛为之一松,众人不由的吐出了一口气。
但显然他们这一口气吐出的太早了,落后陆散几步开外进来的,是一个高大冷峻的黑衣男子。
不像陆散进来时大部分人其实都认识他,此时的浮白楼内的人暗中眼神交会了一圈,却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这黑衣男子。
但不认识却不妨碍所有人都知道这人不好惹,因为此时的周身似乎自带这一股澎湃凶戾的气场,在他踏入浮白楼后周围变得一片寂静,而那人只是一步一步,不快也不慢的往里走。
在这个黑色身影走近时,无论是谁,全都不自禁的屏息后退,原本围着舞台挤做一团的大堂,瞬间的就分出了一条道。
但没想到黑衣男子在经过舞台时骤然一掌拍出,白无瑕急急扯动身边绸带飞掠而起,但她被那一掌气机锁定,根本来不及躲避,只好足下用力翻起巨鼓抵挡。
“哗啦”巨鼓骤然碎裂,皮料木屑纷飞。
“罗......你疯了!”白玉般的面颊被一块木屑划开了一道艳红的伤口,白无瑕握紧手中袖剑几乎要气疯了。
踩了他楼里的规矩被陆散的警告是正常的,可罗舒无缘无故朝她发什么疯?可惜她打不过人家,不敢出手只能受了这窝囊气。
“温独剑,有人让奴家给你带话问你好呢!”想到今日一切的源头,白无瑕手一挥,一枚小小银珠子直直往温独剑方向而去。
然后朝着二楼那被吓的不行的女人投去不屑的一眼,才款款拾阶而上往三楼而去。
随着几位危险人物全都进了三楼单间,好些不想惹上麻烦的普通人急急忙忙的从浮白楼离开,但也有好些江湖客带着兴奋的神色讨论起来。
毕竟怕死,混什么江湖呢!
“今日这浮白楼是怎么回事,这么来了这么些人?”
“白无瑕不是一贯在南边,什么来着临州了。”
“你们还不知道......宝藏......”
“那人死了,临州如今就一块肥肉.....这几个月来的人可不少”
沈如妤只隐约听到一点那些讨论,她也是随着哥哥匆忙离开的那一波人,她今日的确是被浮白楼里这骤然的变故吓到了,虽然听兰时念叨着外面这些日子不安全念叨了好几回了,但眼前这一切也实在有些超出她想象了。
而且那白衣舞姬和那黑衣男人都好可怕,都是无缘无故就要杀人的疯子。
一时间这两人简直可以在她心里等同黑白无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