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侯并非不知道,一时贪婪可能就会落入陷阱,但他野心颇大,便难免如此。他负手低头,细看白绢上书写的密本,竟然是汉字,他顿时皱眉:“不是蒙古国师所写?”
陈明连忙道:“属下一试。”
他提着自己的药盒子而来,取了一只紫晶瓶药,打开后徐徐吹出。只见得一股紫烟弥漫到了白绢上,曹夕晚看到烟中字迹变幻。
白绢上的字迹全变了。
偏偏还是汉字。但她细一看,指了其中几行字:“是蒙古文。”又指另一行字,“色目文。”
“故意如此混写的?”宋成明沉吟。
一目十行的陈明已经激动地禀告:“侯爷,里面有长生丹的药方,是真品无疑!”
“过劳而散功的病症,有没有记载?”侯爷看了她一眼,又问。
她一听,就知道侯爷不再怀疑太太。
至少她散功成了废人,在侯爷看来,应该和太太无关。
陈明也道:“……这上面只说,尸毒草入药若是吃多了,也许会中毒僵死。”
宋成明毫不动容,陈明瞅了曹夕晚一眼,他可是按她说的,向侯爷进言了。
福寿丹吃多了不好。
只不过侯爷的心思谁又不知道?
他才不在乎死几个番子。
以往,她曹夕晚从上千人之中,脱颖而出,其实早就经历过了同样的情况。
那时确实没有福寿丹,但番子们也死伤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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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又指了指白绢:“国师记载,至少试过了二百一十六种药草,才从一张古方里试出尸毒草制长生丹,能加快修炼。”又看看侯爷,“上面写着,靠药物前六层不易散功。属下推测也是一样。”
“果然是第六层?”宋成明神色微动。
现在竟然仅靠服药,就能修炼第六层?
南康侯看着曹夕晚,她脸色平静,好奇地细看着白绢密本。跃跃欲试要抄一
本。
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后来者,不在乎楼细柳迟早有一天能超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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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侯也没有发现,在书架后的缝隙里有一双森冷的双眼,战百刀立在密道里,正盯着佛像里取出来的白绢。
他扯出一丝微笑,一切按他的计划,淑鸾一心为了宋诚明不肯交出佛象。但现在还是要落到他手里了。
而宋成明根本不知道,佛像里还有一个秘密的机关。
等这一干人解开这个机关。他就可以取南康侯而代之,宋成明就没有再活下去的价值了。
他步出密道,从地下暗河边走过,回到了回春堂。有伙计来报:
“侯府来人了。”
他一笑:“请五老爷到后面来说话。”
五老爷宋成闲戴着大沿帽儿,把脸压得低低的,进到了回春堂。他拉着战百刀,低问:“怎么样了?”
“五老爷你承爵的事,近在眼前了。”他低笑,心中得意,他和五老爷一直在勾结。他在侯府暗中行事,又要控制淑鸾,没有五老爷这个内应他当然不好进出侯府。
且哄着这个蠢货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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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在书房,讨了纸笔抄密本。
“我早就听说了,柳家祖上也许就是真正制长生丹的。”陈明和她一起在书
桌前,抄写密本。
“祖上?制这丹干什么?”
“道士们修仙。”
“……??”她诧异。想起了观主送的《太上清经》,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翻翻。但又觉得道士和尼姑一样狡猾。以教门烧香行骗的案子里,道士与僧
尼层出不穷。陈明笑了:“丹药不就是道门出来的。蒙古国师们,也会各种药呢。佛门里僧医也多。”
密本其实也就几千字。不一会儿就抄完。陈明把悄悄和她说:“以前不知道
你和他好,现在听说你让他脱衣服检查了。这交情越来越好。你找柳如海打听打听,是不是还有不少家传古方子。借我看看。”
“…你知道个屁。”这小子一看就是卖她换古方。
“真粗鲁,你真小气。”
“揍你哦。”她威胁。
“……你越来越像秀云了。”陈明瞪她。
“……你是我们那一组里垫底的。你还好意思说。”
当初锦衣番子四人一组里,牛禄儿、陆秀云,陈明,再加上她曹夕晚。
牛禄儿是乌老档的人,说退就退。侯爷也没有为难。
陆秀云是大小姐的侍婢,哭着喊着还要继续练。侯爷让她滚蛋。
陈明早初进组,连陆秀云都打不赢,虽然她也输过但只输了一回。
而他有师传的一件宝物,又是学药有成。且他是陈千户的族侄。侯爷早就打算让他留在衙门里。曹夕晚看着陈明,现在想想,也许自己组里四个人似乎都轻松过来了。各有各有结局。
她对当初练幽冥九变的苦,竟然不太有印象了。可惜牛禄死了。陈明眼看着也要升职,求亲的事也有谱了,他一个劲和她叨叨:“对了,就那个细柳,要让巡城司几个女番子一起来修炼。你不想想办法,她们也要跟着吃福寿丹了。我加了很多毒草的。我忙着做福寿丹,没功夫再帮你弄那个罗汉紫金解毒丹的。你找别人吧。”
“……”她气得瞪眼,你还敢说!?
“你早有盘算吧。我听说你拉了罗妈妈她们参股儿,要开药铺子。”
“嗯。”
“解毒丹?叫侯爷知道了,把你宰了。”
“知道了。我不会自己出头的。”
“替死鬼?”他恍然,“柳如海?唉呀呀,你把他在眼皮子底下养了这么段日子,就为了让他替你背黑锅?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把他当男宠养。”
……哪门子男宠??!她咬牙,挤出一句:“什么替死鬼。别说得这样难听。”
否则,凭什么和一个奸细五五开地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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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回了内宅,在廊上看到了柳如海,这是一个太监吗?
也许是乌老档的人?她权衡之后,今日谨慎刻意绕过了柳如海,他当然察觉了。看着她身影远去,而宫里她与牛紫金会同的消息他也知道。他若是没有准备岂会潜入宫中?但她那脸色是什么意思?
——怀疑他是太监?
他回了院子,觉得无比清净。青罗女鬼暂时不会再怀疑他了。但又不自禁叹了口气。
而曹夕晚盘算着,应该怎么使个法子,她亲眼看看他确实是太监,才是真正水落石出。她一边想一边进了太太的内室,楼淑鸾正在梳头,她站在一边看着嫣支又给太太梳了一个极精致的玲珑发髻。
她牢牢站着,看着丫头们准备出门的皮箱子、小妆盒、各色用俱,仿佛是在学习如何做丫头。不知不觉间,她暗暗把那枝刻了冯字的桃木簪子,悄悄放在了楼淑鸾的妆台上。唯独只开了楼淑鸾的视线。
她察觉到几个丫头都瞟到了这支簪子。
楼淑鸾起身,带着两个丫头去了老太太那边,曹夕晚寻个借口,又回了内室。她躲在了围屏床架子后面,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人影悄悄走进来,偷走簪子。
她眯眼看着,是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