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武雯歪头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饶有兴致的问道。
因为忙碌于天苑四舰队合并的各种事宜，她与李前辰有很久没有见面了。
“什么怎么做到的？我……做什么了吗？”
李前辰此刻明显在分神思考着什么事情，听武雯这出乎意料的问题，微皱的眉头放松下来，思绪也被拉回了现实。
经过近一年时间的休整，人类舰队的一切事务都已重回正轨。幸存的冬眠者们按照计划，再次开始了阶段性苏醒与调养，各飞船也逐渐恢复了原有的生机。同时，为了接纳天苑四移民飞船以及向它们转移物资，船员们的工作日渐繁重。重新确定的远航目标，更是让大家暂时把战争带来的心理创伤抛到了脑后。
不过，就在人们忙忙碌碌的同时，李前辰却意外享受到了一段悠闲时光。现如今，只要不涉及到立方体的操作问题，他也确实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做。
艾瑞斯元首甚至还给他下达了强制休息的命令——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用想，放松、休息，直到彻底恢复意识能量。尽管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意识能量到底如何才能恢复正常。
于是，一有空闲，李前辰便会尽力尝试与天启数据残片取得联系，虽然一直以来的结果，均是以失败告终。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和战争期间消耗了意识能量后虚弱的感觉不同，现在的李前辰，从自身的角度来讲，无力感早被一扫而空，体重甚至还增加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什么，对于意识能量是否在恢复这个问题，他竟毫无察觉。至于突破包裹着残片的因果屏障，就更无从谈起了。
“你刚才……是不是又在尝试着联系残片？”
武雯坐到他身边，皱着眉关切的问道，“这都快成你的心病了。一号不是告诉过你吗，意识能量在短时间内是很难自然恢复的。你沉住点气，等一阵子再说，人家可是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天。”
面对武雯的质问，李前辰无奈的苦笑起来。他轻轻点着头，算是对爱人唠唠叨叨的回应。
看武雯准备兴师问罪，他知趣的岔开了话题，“你是想问我……如何让天苑四人心悦诚服的吗？”
武雯自然明白他那点小心思，索性也没有继续为难。
她理解丈夫的感受——尽管已得到天苑四人的科技知识，但这和天启数据残片中记录的信息相比，根本就是沧海一粟。而李前辰毕竟是科研人员出身，怎么可能不对此心驰神往？！如果换做是自己，同样也会为这得而复失的宝藏辗转纠结的。
“对呀，你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整个天苑四舰队都跟吃了迷幻药似的，对咱们人类文明那叫一个心悦诚服，甚至还有些谜之崇拜。我过去虽然跟它们接触不多，但那个时候，起码还能正常的沟通交流。如今负责起物资规划和输送工作，我和天苑四人的接触机会也就多了些，它们的种种表现，已经让我觉得有些夸张的难以接受了。”
“夸张？怎么个夸张法，快跟我说说。”
李前辰一下来了兴致，他略微调整了半躺的身体，盘起腿形成了一个稳定结构，支撑着武雯依旧带着浴温的身体。
“你没有感觉到吗？所有天苑四人都突然变得无比恭敬，这和它们过去的表现完全是天壤之别。我有时甚至觉得，它们对待人类的态度，简直就像仆人见了主人一般，那叫一个卑躬屈膝。虽然不知道天苑四人的哪个动作代表了最高礼仪，但我想，如果对应到人类行为，它们几乎是跪着在跟我说话。你是不是通过立方体影响它们的思维意识了？立方体有这种功能吗？你……你不会也在偷偷改造我的思维意识吧？”
“又来了！”
听她说的越来越离谱，李前辰心里叫苦不迭。他连忙转身轻轻抱住了武雯，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道，“我向立方体发誓，我绝对没有影响过你的思维意识。而且，立方体确实也不具备这个功能，天苑四人态度的转变根本不是我的缘故，那都是塞弗里昂的高明手段。”
“赛佛里昂？就是那个高大帅气的天苑四领导人吗？”武雯一脸崇拜的说着，显然对塞弗里昂颇具好感。
“什么，高大帅气？你这审美观可以呀！都突破物种限制了。”
李前辰脸上闪过一丝醋意，随即又苦笑了起来——他当然明白，一个外星人是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情敌的。
“其实，就赛佛里昂而言，我想到了很多，包括他思维方式的改变，包括那个遗忘者文明的科技水平，我对这些事情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我隐约觉得，这个遗忘者文明在研究意识能量方面，应该还停留在一个比较初级的阶段。”
“初级阶段？”武雯一脸不解的问道。
“没错，根据塞弗里昂的描述，这个遗忘者文明制造的金属板，似乎并不能将意识信息保存太长时间。不仅如此，我还发现它们在意识信息的传递过程中也存在问题，具体来说就是——接收这种意识信息，对生物体的意识结构会有一定的破坏性。”
“破坏性？赛佛里昂不是一切正常吗？”
“不，不正常，很不正常。你知道它是如何让那些天苑四人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人类的吗？赛佛里昂用的，竟然是宗教崇拜！”
“宗教崇拜？”武雯瞪大双眼，满脸的惊讶。
她对此是有所了解的，源于它们特殊的思维模式限制，在这个外星文明的社会中，根本没有成型的宗教体系。
“没错，就是宗教崇拜。在天苑四文明中，金属板和那段遗忘者文明留下的信息，本来是最高机密，只有文明高层才有机会得知真相。而且这些内容也没有任何的文字记录，一直以来，都是凭借口口相传的方式延续着信息的传递。
但赛佛里昂为了满足我们提出的条件，竟把这段绝密内容向舰队20万幸存者公开了。不仅如此，它还将自己与人类间交流的完整过程，尽数公之于众。”
“天哪，它疯了吗？本来就因为战争和杀戮结下了梁子，再将自己卑躬屈膝的外交过程公之于众，那不是会激发更为刻骨的仇恨吗？”
看着武雯微皱的眉头、忧虑的双眸，李前辰只觉得她此刻愈发的美丽动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笑着解释道，“恰恰相反，在赛佛里昂将真相公布后，竟在船员间掀起了一波狂潮，一波对人类崇拜的狂潮。”
说道这里，他语气再次变得幽然起来，“这也是我为什么觉得，遗忘者文明的意识科技落后的原因。它们的意识信息，对生物体的思维多半是有破坏性的，赛佛里昂就是个例子。
向民众公布真相的时候，虽说他毫无保留，却运用了一些高明的技巧。它不但将立方体作为传说中的知识遗迹进行了浓墨重彩的介绍，还将人类文明掌控立方体这件事说的神乎其技，再加上之前战争中立方体展现出的所向披靡，这一切，都将立方体塑造成了天苑四文明的救世神。而我们人类文明，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神之代言人。以至于现在，舰队中所有天苑四人都已知道，遗忘者文明是一个别有用心的险恶存在，而人类文明才是宇宙上古先贤一脉相承的正宗后裔，是它们真正的救世主。幸亏赛佛里昂还不清楚、只有我能操控立方体，否则，恐怕我已被他们当作现世神明来烧香叩拜了。”
听到这里，武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表情复杂的盯着李前辰说道，“怪不得它们这样的毕恭毕敬呢，原来是把我们当成作救世主了呀。不过……这跟你所说的，遗忘者文明落后的意识科技、还破坏了赛佛里昂的意识结构，又有什么关系呢？塞弗里昂使用的手段如此高明，怕是连普通人类也望尘莫及吧！”
“没错，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李前辰表情凝重的回应道，“我判断的依据，正是因为赛佛里昂的种种做法太接近人类了。它做出如此精妙的安排，动因虽说是为了文明舰队的存续，但能想出如此有针对性的办法，已经远超一般天苑四智慧生物了。而这一切它又是如何做到的？还不是因为受到了那个金属板影响！那段意识信息破坏性的改造了它的意识结构，阴差阳错间，天苑四人的潜意识正好过于匮乏，所以在破坏性的提升活跃度后，反倒表现出了增强智慧的效果。你想一想，如果接收这段信息的不是塞弗里昂，而是一个人类呢？那又会有怎样的结果？”
武雯思考片刻，试探性的答道，“如果是人类的话，难道说……会因为潜意识过分活跃，而意识崩溃？变成植物人？是这样吗？”
“没错，我已经和莉莉丝进行过深入探讨了，那绝对会造成意识的崩溃，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死亡、或者变成无任何思考能力的植物人。
你再反观立方体。我们随时随地都能接收到一号的信息，你我曾经接收过的内容如果转化成语言文字，又何止几十万字，但我们的思维和意识受到了丝毫影响吗？你能感觉到自己有任何变换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不仅如此，天苑四舰队中的一些智慧生物，也接收过大量的、由立方体传送的意识信息，可有任何天苑四人识破了赛佛里昂那个善意的谎言吗？回答依旧是否定的。它们的意识结构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潜意识的活跃度也没有得到任何提升，它们仍旧是最为普通的天苑四人。你好好想想，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
武雯低头沉思着，心中的疑惑终是慢慢清晰起来，“说明……立方体的意识科技才是完善的，可以在传递信息的同时，不对接收者的意识结构造成任何影像。”
“正是如此。”
李前辰停顿片刻，本来放松的眉头再次微微皱起，“但这还引申出了一个更为可怕的推测。那就是，当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通过某种方式，也许就可以对智慧生物的意识结构展开攻击。”
听到这句话，武雯惊愕的瞪大双眼，“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可怕了。这个推测，你询问过一号的意见吗？”
“问过了，一号无法提供任何有关意识攻击的信息。但它告诉我，立方体具备防御意识攻击的能力。”
武雯直觉的自己冷汗直冒，“也就是说……意识攻击是真实存在的？”
“没错。而且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我们并不清楚何种等级的文明就已具备了研发意识武器的能力，或者说，我们不知道这种意识武器的科研门槛到底有多低。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如果人类再接触一个未知文明，也许离开立方体的保护，瞬间就会面对死亡的威胁。”
“那……那你可以做出分析或者推测吗？而且……到底什么是意识能量？什么又是意识结构呢？”
李前辰看着一脸困惑的武雯，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唉，对此，我也是一知半解。也许……只有等到我再次和天启数据残片取得联系的时候，才能真正洞悉这些高深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