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李氏轻轻的在女儿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小家伙,告诉哥哥,舒越来找他呢。”
舒越不过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养鹿丫头,岂能在帮规森严的洛河帮里随意行走、访客。
今日来杨家定然是主子令她来找儿子:早上整个洛河帮的人都说要问候杨大师呢。
看着女儿的小身影消失在屋里,杨李氏把舒越拉到白玉兰树下,从怀里摸出一张百两银票,偷偷塞到她手中。
“舒越,我心里有个感觉,这两天定能看到你,一直藏着呢。你拿去赎身,咱不当别人家的奴仆。”
喝了舒越亲手养大的三头梅花鹿的鹿血,杨李氏把舒越当成了救命恩人。
小姑娘不远千里来清河县只为探望三头梅花鹿,素不相识给女儿买了名贵的帽子、保佑她平安喜乐。
每日里,都会抽时间过来跟自己聊天,温言相劝要安心养病,她善良得令人发指。
杨李氏从来不笨,如舒越这般美得如仙子般的年轻姑娘、兼且如此善良,为人奴仆,结局定然十分凄凉。
她心中不忍,过去亦无任何办法,如今家里环境宽裕了,她一直将舒越的事情放在心里。
舒越心中一阵温暖,正要说些什么,杨李氏却催促道:“傻丫头,赶紧藏起来,莫要给旁人看到了,能无端生事,记住,若不够的,跟我说,我自会跟阿昭商量。”
话语间带着温暖、骄傲的笑容看着前方,舒越随着她的眼光看去,小家伙正拉着一位高大、壮实的少年从屋里出来了。
少年十六七岁年纪,皮肤略显黝黑,却极具阳刚的线条,一双温和的眼里,开合间透着不同于年纪的沉稳、坚毅。
马上收了银票,快步上前,盈盈一拜,“舒越拜见杨先生,感激杨先生仗义帮忙。”
杨昭炼丹术冠绝大玄,同样来自于百草山庄,舒越冰雪聪明,绝不相信小小的百草山庄可出两位大宗师。
再次看到舒越,她已然不是那位冷若冰霜、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今日多了几分腼腆乖巧、人间烟火气,更像邻家姐姐。
明人不做暗事,杨昭坦然的点点头,“舒姑娘言重,不过举手之劳。”
他承认了!
舒越心中欢喜,“杨先生,人命关天,舒越不转弯抹角,斗胆请您再出手炼制凝气丹,救瑞婆婆性命。”
“瑞婆婆?”
杨昭记起来了:是当日林子中与凌坤生死对决的饿狼境武者。
忠心护主的人值得尊重,于是爽快道:“请舒姑娘提供丹方、材料,按在下与洛河帮协议,丹成后,是要收取一千两银子的费用。”
杨李氏心头大震,旋即满心欢喜:我儿阿昭本事了!
她自不会说“舒越是自己人收便宜点吧”的蠢话:男人做事,女人不该插嘴,另外,钱绝不会是舒越给的,她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银子。
过去日子,舒越不知道求了多少人,今日终于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忍不住道:“杨先生,您一定要炼成!”
杨昭老实道:“尽力而为。”
舒越暗骂自己一声“真蠢”,天下间哪有百分百炼成的丹丸,正要说些什么之时,丫头小翠匆匆而至,伏在她耳旁低声的说着。
狼王五感极灵,听得清晰:小姐,老宋给恶客掳走,生死未卜,副帮主请您到潜龙堂商议。
杨昭大骇,第一反应:天地不仁,老宋刚要重新做人,老天爷就不高兴了,直接要剥夺他做人的权利?
第二反应:小翠说老宋给恶客抓走,“客”者,就是在洛河帮内部给抓走的,哪一方势力有如此能耐?
舒越不愧是帮主千金,脸色稍稍凝重,便转为平淡,拉着杨李氏的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杨大婶,我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小家伙,待会姐姐让小翠姐姐给你带来清平府最好吃的点心。”
再次向杨昭盈盈一拜,“杨先生,有劳您了,丹方、药材待会送到。”
走了几步,再次返回,“杨先生,待会丹方、药材都送到您家,请您在此处炼丹,可以吗?我意思是……”
杨昭点头,“炼丹一事,在下绝不向外人透露。”
“舒越,你跟阿昭都是穷孩子,无需如此客套,往后叫阿昭可以了。”
已经走出院子的舒越,迎着神光回眸一笑,“嗯,知道了杨大婶,叫阿昭。”
杨昭心中微微一荡,她的笑容如杏花雨、杨柳风,清新、纯净,直接拂到了心湖,生起了涟漪。
稍稍震慑心神,“娘,我出去一阵。”
《飞燕功》臻至圆满,生出一层光华可遮掩全身气息,宛如隐形。
向来谨慎的杨昭与卧虎藏龙的洛河帮重地潜龙堂,保持了将近五十米的距离,藏身于隐蔽的飞檐后。
视微如著,耳力极灵的杨昭,处在顺风位,其实跟伏在窗前窥探并无两样。
潜龙堂内端坐着八人。
与舒越并排、居中而坐的是一位形容落魄的中年书生。
双眼开合间,却迸发出慑人的光华,自有一股大宗师的气度。
【左谦,51岁,洛河帮副帮主,雄狮境武者。】
下首左右两边坐了胖瘦两名老者。
【张逍,67岁,洛河帮赏善长老,雄狮境武者。】
【李遥,63岁,洛河帮罚恶长老,雄狮境武者。】
两大长老之下是四大堂主,舒越的目光一刻不离的是一名老妪,身材极高,腰板挺直,脸上带了一道从左眼到右腮的疤痕,显得脸容十分凶悍。
【瑞兰,59岁,洛河帮内堂堂主,饿狼境武者。】
外堂堂主柴从零、战堂堂主慈悲和尚,杨昭是认识的,余下一人自然是商堂堂主陶殇。
陶殇是一位富商模样的胖子,整天乐呵呵的,杨昭怀疑,此人即便上坟的时候,也是这副笑模样。
【陶殇,41岁,洛河帮商堂堂主,饿狼境武者。】
【此人精于计算,心思缜密,见识更是冠绝洛河帮,武功不强,却是人人佩服。】
“该死!”
慈悲和尚“腾”的跳了起来,目眦尽裂,“那几个混蛋,光天化日之下在洛河帮内、当众掳走老宋,若不将他们碎尸万段,洛河帮一万弟子,三万人众如何在清河县抬起头做人!”
左谦摆摆手,慈悲和尚立刻乖乖的坐回原处,“陶老板,你怎么看?”
陶殇呵呵的笑着,“杀人远比掳人简单,费那么大劲,是对洛河帮有所求了。”
顿了顿,“不杀炼丹师,他们绝不是黑莲教的人,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在洛河帮内掳走人,帮中必有帮手。”
杨昭心中佩服,也安心了:对方在没得到好处前,老宋绝不会死。
左谦颔首,“既然有所求,今日之内必定有消息传来,不过,我们不能等,柴管家,哪一方人做的,靠你去查了。”
柴从零领命,左谦又道:“瑞管家,不动声息,将内鬼揪出来。”
在瑞兰领命前,杨昭早已经飘然离去,他决定要出手协助洛河帮救回宋福来。
心中却也犯难:毫无头绪,自己是绝不可能先于洛河帮查出个所以然,要从洛河帮那得到消息,总不能跟踪洛河帮的副帮主、两大长老、四大堂主或舒越吧?
思绪间回到自家院子,小家伙指挥着莫离,将她送到哥哥身前,用“脏兮兮”的小手塞上美味的点心。
是小翠送来了丹方以及十份药材,炼丹器具早已在空房内安置妥当。
杨昭稍稍看了看丹方,不禁笑了:目测一副药至少五千两银子,难怪当日舒越出手一千两那么的难为情,敢情她老人家一出手就是五万两。
杨李氏将杨昭拉到一旁,低声道:“阿昭,跟你说一个事儿,刚才娘自己拿主意送了一百两给舒越那可怜的姑娘赎身,若不够的……”
杨昭不禁哑然,“我的傻娘,舒越可是洛河帮主唯一的女儿,以后洛河帮都是她老人家的,就她送来炼丹的药材至少值五万两银子。”
杨李氏大骇,随即大喜,“菩萨保佑,舒越并非苦孩子,真好,真好。”
却也禁不住不好意思的笑道:“娘真蠢,刚才还说她跟你一般是个穷孩子呢。”
“阿昭,你放心去炼丹吧。”
母子俩谈笑间,替小家伙擦着手的莫离随意的说道,杨昭心领神会,“多谢莫师傅!娘,那我去炼丹了。”
“凝气丹炼制难度数倍于真元大造化丹!”
杨昭细看了丹方上的药材的处理方式,以及制炼步骤后,作出了判断。
随即大喜,在大势力中当炼丹师的好处此刻尽显,他们可以提供无数免费制炼珍稀丹丸的机会。
“不说炼成后可得到一千两银子,倒贴一万两给他们我也愿意。”
自娱自乐后,杨昭收慑心神,沉迷到炼丹当中。
日头尽退,月华初现,傍晚来临。
“失败了。”
无需揭开炉盖,丹房内充斥着一股焦臭味。
将整个炼丹过程在灵台中重回了一遍,结合属性之瞳的提示,总结经验后,杨昭伸着懒腰,“明天继续。”
与此同时,潜龙堂内也传来了消息。
“今晚百里外荒山破庙中,以十万两银子赎回宋福来性命……”
左谦手中拿着一封箭书,是柴从零傍晚时分,在洛河帮大门上发现的,读罢,看着陶殇。
陶殇仍是乐呵呵的,“洛河帮十万两银子,清平府没人吃得下,是外面的人做的,嘿,十万两,老陶做多少买卖才赚得回来……不值得呀!”
慈悲和尚只听了前半段,马上抢白道:“贪钱、外地人、有本事,难道是近段时间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判官钟馗?”
舒越、柴从零立刻否定,“不是的。”
洛河帮请钟馗斩杀黑莲教重要人物的事情十分机密,只有正副帮主、舒越,外堂的柴氏姐弟五人知道。
“我同意陶老板的意见。”
瑞兰开口了,显然中气不足,“信上说了,必须由越越独自一人带银子去赎人,太危险了,至于胖子,没了就没了,不值得冒险。”
左谦干脆利落,“同意!”
两大长老也皆点头。
不等余下两位堂主表态,舒越斩钉截铁道:“我必须救老宋回来。”
当年,舒越母亲命悬一线,为了救她,宋汉礼几乎踏遍了大玄国土,历时一年半,才觅得奇药,炼制奇丹,救回她性命。
而在他回来前半年,宋福来的母亲因过劳而去世,此事舒家一直记在心上。
瑞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会那样说,这样吧,明里越越拿银子去救人,暗里慈悲和尚、从零,你们两个护送,但凡发现不对的,押也要押越越回来。”
一头雄狮可纵横草原,何况两头雄狮护送。
是否能救宋福来不说,保证舒越安全是绝对能做到的。
舒越向着左谦行礼道:“左伯伯,求您让我去吧。”
左谦看着两位长老,两人皆默默点头,再看向陶殇,陶殇想了一阵,“可行。”
左谦同沉吟了一阵,“一旦有危险,大和尚、柴管家必出手抓你回来,你可不能以小姐的身份去压他们,你同意的话,我也同意。”
舒越点头,“同意!今晚子时,我必定将老宋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