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除夕那天清晨, 夏星晓是被鞭炮声吵醒的,朦朦胧胧间仿佛听到房门外有时砚池的声音。

第一直觉就是不可能,时砚池为了能和她一起过除夕想过很多方法, 可一个都不敢往汪静身上抛,他娶妻之路艰难, 万万不可再生变了。

夏星晓好不容易脱离几天晨间有氧运动,格外珍惜回笼觉, 她抱着被子翻身继续睡。

时砚池压低声音进门就看见一个睡美人。

如云的长发平铺在枕间,被子也不好好盖, 一半压在身下,丝质睡裙掀到腰间, 白皙如玉的裸背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撞入他的视线,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坐在床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睡,怎么看都看不够, 粗粝的指腹不自觉地刮上蝴蝶骨上的那道肉粉色疤痕, 夏星晓哼唧了一声, 还没醒。

何韵辗转了不少人脉联系到了五台山百岁的老中医,时砚池亲自带着夏星晓飞了一趟, 把脉后开了调理的药, 上周去复诊的时候, 主治医生还惊讶于她的复原速度。

知道女孩子都爱美, 何韵又找了英国的高端私护美容院,根据她的皮肤状况专门定制了祛疤产品, 又高价收购了几个外敷秘方, 配合使用的效果还不错,身上细小疤痕已经祛除得差不多了,只剩背上和小腿两处疤痕比较明显, 因为当时的伤口确实深。

指腹又在那上面流连了几秒,时砚池捞过一旁的蚕丝被想给她盖好,就见夏星晓在床上慢慢缩成一团,脑袋在枕头上磨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呆呆地反应了三秒,倒是也没太意外,“你怎么来了?”

她抻了抻身子,余光从他身上掠过,时砚池一身休闲装靠在床头,衣服裤子都是她没见过的款式。

夏星晓手脚并爬跪坐在床上,警惕地看着他,“你这一身新衣服哪来的?我不在你身边,你穿得像个男妖精似的想干嘛?”

清透的阳光照进卧室,时砚池压不住上翘的嘴角,长臂一伸把人掳了过来,雪白纤细的长腿就盘在他腰间,以一种很羞耻的方式抱着她。

“来勾引你这个女施主,看看能不能跟我回家。”

夏星晓双手挂在他后颈,笑意里带着戏谑,“可以呀,只要你搞定外面那个女施主。”

这话的打击作用明显,时砚池一秒就萎了,他嗓音沉沉地答,“搞不定。”

“那你来干嘛?”

“你个小没良心的,除了想看看你我还能来干嘛?”

“你能干的坏事可多了……”夏星晓戳穿他。

时砚池捏她腰间软肉,她怕痒,两个人闹在一起,他把她重新压回床上。

“我给你带来个惊喜。”

两人的呼吸在咫尺间互冲,熟悉的冷松香笼着她。

“什么?”

“都说是惊喜,你晚点就知道了。”

“哦。”

“你什么态度,能不能尊重一下惊喜本人?”

时砚池嗓音倦懒,威胁的手已经顺着睡裙滑进去,在腰腹间一路点火,眼看就要登顶珠峰。

夏星晓抓住他作乱的大手,讨好道,“虽然我还不知道惊喜的具体内容,但是我已经快要热泪盈眶了,年度感动人物非你莫属,我一定要郑重地给你颁个奖状……”

“啊……”

珠峰还是失守了。

“你别这样,我妈还在外面……”她背脊僵硬,娇嗔的嗓音里夹杂着紧张。

“你乖一点,我不动你。”

时砚池撑在他身上,精致的喉结在滚动,往上是冷峻的下颚线条,利落短发下是一双漆黑晦暗的眼,整个五官都浸润在薄薄晨光了。

这个混蛋真的好帅,让人心动得不得了。

两人的视线在幽静的卧室里黏在一起,夏星晓实在受不了近距离的长久对视了,她率先移开眼神,可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被他看一眼就心慌成这样,她突然吻上那方喉结,潮湿的那小块皮肤抖了一下,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时砚池的警告。

“我错了。”

可惜已经晚了。

密不透风的吻还是落了下来,他吻得又深又重,直到她舌根发麻、手脚瘫软,时砚池才结束这个吻。

不过他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粗重的呼吸喷在她颈窝,他声音闷闷的,“这个年快点过完吧。”

房门这一刻被敲响,汪静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我们家的大公主起床了吗?”

夏星晓条件反射地答,“起来了。”

“出来吃早饭。”

“好。”

他还撑在她身上,两人的下半身毫无缝隙地贴着,他们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笑意。

最后,时砚池在她房间里缓了五分钟,才出去穿上外套走了。

再不走就真成上门女婿了。

新房子的第一个春节,汪静很重视,三个人准备了十菜一汤,寓意十全十美。

今晚的蒜蓉夏怡贝格外鲜美,手掌大小的个儿头,粉丝吸足了汤汁,夏星晓吃了一个就感觉胃里已经半饱,她喝了一口起泡酒解腻。

桌上大大小小的食材都是何韵送来的,她跟时砚池不亏是母子,宠起人来都是钞能力爆表。

何韵和夏星晓自上次的撞车小插曲后,像是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壁垒,两人建立了一种跨越年龄的闺蜜情。

南山别墅的冰箱里永远没有一丝缝隙,各种海鲜肉类水果零食就没有重样的,夏星晓提了一嘴今天吃的芒果特别甜,第二天就收到了三大箱芒果,分量足以雨露均沾到海角巷、办公室和家里。

陪时砚池回鹿鸣公馆那天,何韵亲自下厨给她,夏星晓更是凭一己之力改了他们家的祖传菜谱,新菜谱的菜色全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当夏星晓惊讶于何韵竟然用茅台当料酒之后,他们走的时候,那箱茅台酒又躺在了时砚池宾利的后备箱里,标了夏江的名字。

所以何韵真正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把人宠上天的节奏,那瞬间也就共情了高馨,怪不得她一心想嫁到这个家里,时砚池和何韵真的是人间理想。

夏星晓给汪静和夏江都倒了酒,她举起酒杯,“来来来,为新家干一杯。”

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不用四处漂泊似无根的浮萍了。

汪静也很高兴,今天一次性尝试起泡酒,她砸砸嘴回味,“还挺好喝的。”

说完一饮而尽,夏星晓和夏江都没拦住。

“这酒后劲儿大。”她提醒。

夏江笑眯眯地夹菜,给她个放心的眼神,“让你妈喝吧,她需要醉一场,彻底放松一下神经。”

汪静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瞪他,“给你的皮松松倒是真的。”

几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年夜饭。

夏星晓向来对春晚没什么兴趣,这大概是媒体人的通病吧,平时做电视的人平日里是真的不爱看电视。

“陪我和你爸爸看会儿电视。”

汪静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她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

夏星晓撑着腮看汪静,“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情绪不太对劲儿。”

汪静拿遥控器调台,视线不跟她对视,“别把你那点新闻敏感性用在我身上……”

夏星晓抿唇提醒,“容我插播一条新闻,L省卫视今晚不转播中视春晚……”

汪静一个眼刀子丢过去,“我知道。”

外面时不时有烟花和鞭炮的声音,电视的音量比平时调高了三个数值。

今年中视晚会还是老面孔,那四个当家主持人出场的时候,汪静淡淡开口,“我女儿站上去一点不比她们差……”

夏星晓剥了几颗开心果,放在手心慢慢吃,“妈,你是不是对我的能力有所误解……”

她当年转专业,汪静发了好大的脾气,工作这几年,她也经常冷嘲热讽的,夏星晓没想到她妈还有这种野心。

汪静没理她,从茶几上拿起一个信封,慢悠悠地递给她,“明天下午我和你爸爸就出门旅游去了,你回南山别墅住吧。”

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她抽出信封,里面是欧洲全套的机票。

“小池给我和你爸爸定了欧洲游。”

夏星晓终于解锁时砚池上午说的“惊喜”是什么,这个阴险的家伙。

她不满地抱怨,“你们就抛下我自己去玩了?”

汪静抱着臂靠在沙发上,坚决不承认自己已经被收买,只冷冷地睨她一眼,“你家那个牛皮膏药恨不得给我和你爸送去太空旅行……”

没说完她自己都笑了,“不对,新房子过年不能空着,你让时砚池来家里陪你住几天。”

夏星晓对这种被动安排很是抗拒,她把抱枕搂在怀里,“还没结婚就让他来家里睡,你就不怕时砚池是个渣男对我骗财骗色?”

“哪个渣男先把财产交出去?”

汪静似笑非笑地补充,“你的色也被人骗得差不多了吧?”

一股热气烧到头顶,夏星晓觉得耳热,她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但是偏偏无法反驳。

底气不够,声音来凑,“反正我想先谈两年恋爱再考虑结婚。”

“小心让别人撬走没处哭去……”

她梗着脖子反驳,“能被撬走的那就不是真心,经不起考验。”

汪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还考验,再考验你的卵子就要过期了,国家都已经允许三胎了,章磊都生出来四个儿子了?”

被乱入的陌生人名打断了思路,夏星晓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章磊是谁?”

“你妈的梦中情人。”夏江酸溜溜地插嘴。

“哦~”夏星晓抻长音,嘴型停留在字母“o”的发音状。

汪静一点没有被拆穿的心虚,她眯眼看沙发上的两父女,气场不留痕迹地杀过来。

“你们有意见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销声。

汪静不想看见他们狼狈为奸的样子,她晃一眼墙上的挂钟,轻飘飘地给她放行,“行了,不爱看春晚,回你自己房间玩去吧。”

终于自由了,夏星晓松了口气,捧着手机和零食进了房间。

“砰”有绚丽的蓝色光点窜上天空,夜幕被炸出金色的花簇,骚动蔓延了整个海角巷,家家户户的窗户前挤满了影子。

风声盖不住烟花层层叠叠绽放的声音,老旧的小区,萧瑟的街景,都被这抹绚烂里变得夺目。

这场烧钱的烟花秀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放得最多的就是夏星晓喜欢的蓝色烟花,她站在窗边看了好久,快结束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赶快潦草地录下一段小视频,给时砚池发了过去。

视频通话很快就打了回来,夏星晓扫了眼时间,他是掐着点看完那段小视频了。

没给他反应时间,她先发制人,“老实交代,你这个惊喜蓄谋多久了。”

欧洲游的行程可不是三两天就能搞定的,况且还要征求汪静和夏江的同意,夏星晓再次感觉到了排挤。

时砚池不回话,只是笑,背景音很吵,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看她。

“烟花好看吗?”一贯磁性的嗓音带着笑意。

“是你安排的?”

夏星晓有半秒的时间懵住了,她马上探头朝窗外看试图找人。

“别看了,我在外公家里过除夕。”

时砚池的唇角翘着,体态上吊儿郎当,身后偶尔有晃动的人影。

“想我吗?”

除夕夜的晚上,窗外还有烟花燃尽的青烟,客厅里电视机传来喜庆的音乐,时砚池在专心致志地等她的答案。

夏星晓隔着屏幕想,是痛痛快快给他想要的答案还是看他急得跳脚呢,所以答案还没出口,自己倒歪着头笑了。

“想我吗?”他又追问,语气有点变了。

不可一世的时砚池又变成了亟需安慰的娇气包,她用着这辈子最做作的声音对着话筒撒娇,“老公,外面这么冷,你知道今天刮得是什么风吗?”

时砚池伸手摸了一下鼻梁,“什么风?”

“我想你想得要发疯……”

然后她就玩上瘾了,继续土味情话攻击,“你知道我为什么感冒了吗?”

他很配合,“着凉了?”

“不对,因为我对你完全没有抵抗力……”

夏星晓正准备发起第三波,屏幕里突然乱入一张脸,何韵劈头夺过时砚池的手机,神情很紧张,“星星,你病了吗,大过年的不要去医院,我找家庭医生去你家。”

……

夏星晓笔直地僵硬了,她呼吸微微滞住,耳边还能听到时砚池倦懒的笑声。

她耳根一热,面上烧了起来,“阿姨,新年快乐。”

“我没生病,跟阿池闹着玩的。”

“啊”,何韵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手机又移到了何欣怡手里,她眼睛亮晶晶地,“表嫂,新年快乐。”

“欣怡,新年快乐。”

笑声萦绕在听筒里,手机在所有人手里转了一大圈,人人都对她说了新年快乐,最后屏幕里出现时砚池的时候,夏星晓脸都僵了。

“宝宝,新年快乐。”

这不是一句情话,却带着一股灼烧人心的热度,贴着她的耳畔,温柔且安定。

夏星晓的目光和他交汇,忽然就有些害羞起来,她开心的回他:“新年快乐,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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