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普兰来说,将剑影重新丢回天空似乎消耗不小,连带着他的身影也虚幻了几分。
他拍了拍罗恩的肩膀,再度重复了一遍他一直絮絮叨叨的话语:“走吧,罗恩,我们回家。”
“父亲,我想,再等等。”
罗恩看着头顶那被钉在半空、不得坠落的剑影,缓缓起身,随后转头对着普拉说道:“或许,再等等……”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父亲的邀请。
“船就要开了,罗恩,没时间了。”普兰低头看着妻子,叮嘱了一句:“别淘气,别乱跑,别和陌生人说话……”
他虽然这么说,可身影却悄然淡去。
黑雾逐渐消去,而罗恩头顶的卡牌终于绘制成了某个莫名的图案,旋即就分解为无数道金线,尽数投落于黑猫身上。
躁动的血肉安静了下来,挣裂的皮毛也纷纷愈合。
那原本犹如猎豹大小的黑猫此刻却出人意料地重新缩成了家猫大小,还不等身上的金光散尽就迫不及待地跳上了罗恩的肩头,亲昵地蹭着。
“抱歉,吓坏了吧……”
罗恩眼中闪过愧疚,任凭黑猫在他肩头胡闹,只是轻抚黑猫的毛发,喃喃自语。
另一边,随着几声马蹄声,黑甲骑士终于翻身上马,正要准备离去。
“等等,你是那不勒斯家族的,你叫什么?”
罗恩开口劝住了黑甲骑士。
是的,直到现在为止,他似乎还不知道这个黑甲骑士叫什么。
只知道他好像是伊莎贝拉的哥哥,但……
在他的印象里,似乎那不勒斯家族里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古怪的人。
黑甲骑士拨转马头,平静地回答了一句:“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只需要记住我妹妹就好。”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要说在巴地比拉,黑甲骑士带他日夜兼程来到莱登城。
这还能用偿还人情来解释。
可这回,黑甲骑士分明直接插手了。
他挡下了威尔的一次进攻,为罗恩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黑甲骑士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了。
“你不该死在这里。”
黑甲骑士似乎并不想要在和罗恩交流,直接驱赶着黑马跑远了。
看着黑甲骑士远去的身影,罗恩微微皱了皱眉,又抬头看向了天空。
在他的感知中,他依然能够感觉到高悬于天空的那道剑影。
只是,也不知道普兰用了什么手段,这道剑影居然被他像是钉子钉在墙上般固定在了天空上,再也没法落下。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罗恩从此再也没法激活空悬之剑所赋予他的能力,只能成为一个黄金阶圣杯系的兽语者。
当然,对他而言,这也算不上什么坏处。
只不过……
罗恩看向了驻地,靴子吧唧吧唧踩着粘人的血水,走向了大门。
组织里有关传讯的,全都要依靠超凡能力和空悬之剑才能做到。
虽然说他知道组织在不久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可这是他对潘神的承诺,他需要完成——哪怕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
况且……
走了几步,罗恩再度折返回来,站在了威尔面前,凝视着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庞,看着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犹豫了一下,他对着死人问道:“威尔,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死人当然不会说话。
而罗恩也并不想从死人上获得心知肚明的回答。
他绕过威尔,再度走向空悬之剑的驻地。
也就在这时候,黑猫耳朵微动,困惑地转过了头,碧绿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某处阴影。
它没有叫,只是歪着头,打量着。
而还没迈开几步的罗恩不得不再度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转身,只是毫无情绪地说了一句:“我现在不想杀人,所以,请你走远一点。”
哪怕是刚刚进阶黄金,对他而言,其实力也能得到飞一般的提升。
更何况黑猫本来就以感知见长,现在更是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了藏在阴影里的那个家伙。
要是还在白银阶,要是一不留神,恐怕他还真的未必能够发现。
那片阴影犹如水波般晃动了一下,传来了一个结结巴巴、极度生硬的回答:“我,路过,不小心,马上……”
说着,阴影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罗恩依然没有回头,他的眉头微皱,低声自言自语道:“他身上怎么会有亚伦的气息……”
说着,他脚步不慢,终于走进了驻地的大门。
蘸满血的靴子在石板路上留下了逐渐模糊的鞋印。
罗恩压根就不在乎他的行踪,也懒得处理他的鞋印。
空悬之剑的驻地本来就在莱登城的偏僻角落,平日里人迹罕至。
就算是有大事发生,就像方才爆发出足以让整座城市都能看见的异象,恐怕等人跑到这里也要费上好一会。
对他而言,这一会,足够了。
空悬之剑的驻地原本就没有几个仆役,今日似乎是威尔又特意做了安排,偌大的驻地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当然,也有可能是早就被战斗的声势给吓跑了。
罗恩倒是对这些并不在意,他只是为了拿回他的备用长剑和衣物。
既然空悬之剑的能力被封印,那么他自然需要一把称手的武器。
一路上通行无阻,他直接拿回了长剑。
与此同时,黑猫轻叫了一声。
与黑猫心意相同的罗恩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已经到附近了。
要是再不走,说不定就走不掉了。
只是,他眼睛微眯,转念间想到了进城时的通行无阻,脸色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要说组织通缉他,可为什么城门口的侍从好像不知道有这件事?
而现在看来,组织似乎只是暗中追杀他,并没有将他列为王国的通缉犯……
是因为身为金牌调查员最终走向堕落,怕传出去名声不好?
还是因为……
这般想着,罗恩手臂上再度闪烁出数个符印铭文。
即便他现在状态不佳,可他的身形宛若一只灵巧的猫咪,无声无息地翻越了高墙,随意地挑了个方向,趁着现在没人注意,一溜烟地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