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贵妇人觉得，虽然若是他们遇到了赵家这样的事儿，大概也不会放任自己家的男子去娶宁楚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女，但那可是赵大人的家眷呢。
谁不知道赵大人最会做人，平素在百姓之中口碑也很好，里里外外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如今真的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和其他人的选择一样。
所以说，什么慈善人家，什么品德高尚，不过都是没到自己身上罢了。
赵夫人不是没听见这些话，就算这群人声音故意小了，也足够让她生气的。
不过，更让人生气的是赵宴。
她狠狠地瞪了赵宴一眼，“你跟我来！”
“是。”
赵宴颓废着，耷拉着肩膀，跟着赵夫人去了小亭子。
他脑海中还是方才宁楚跟在薛覃身后一蹦一跳的样子，两人一静一动，一个随性洒脱，一个活泼可爱，可不就是众人说的登对吗。
曾几何时，那是他的小姑娘啊。
可是……
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婶婶说的不错，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去找楚楚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她今日不是来退亲的，而是来死缠烂打的，到时候你付得起责任吗？你叔父是什么样儿的，你最是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是想让她死还是你去死？赵宴！”
赵夫人脸黑成一片。
赵宴低着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先说说，什么时候去找的她，我得和老爷说一声。”
赵宴顿了顿，迟疑道:“不用了吧，只是那天过去看了一眼，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跟她见面。”
“你先说清楚！”
赵宴闻言，只能老实交代。
他确实是找过宁楚一次，但只是借着办差的事儿，经过他们家门口而已，并没有进去。
“你既然没有进去，也没有见到人，那为何宁楚会知道你去了？”赵夫人疑惑道。
赵宴摇摇头。
“也有可能她只是信口胡说找面子罢了，你知道的，楚楚是个爱面子的姑娘。”
赵夫人只能接受这个说法了:“你们是不可能的，下次不许再去了，知道吗？”
赵宴神色微深，艰难点头。
而另一边，薛覃也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赵宴去找过你？”
宁楚踩雪的动作顿了顿，点点头:“是啊，就是我之前受伤的时候他来找过我一次，其实大宴哥哥是个好人，我们虽然不能做夫妻，但是到底这么多年，我们一起长大，也有兄妹之情，他现在另寻良人，其实我不恨他的，不然也不会说那些漂亮话了。”
薛覃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按照你的性子，应当像那日闯晚宴的时候一样，闹腾一场才对，今日手段过于温和了。”
提到晚宴，宁楚心头一跳。
再看薛覃，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似的。
便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忽然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薛都督，我给你的那些证据你看了吗？”
“看过了，但是那些并不足以证明赵知府真的和敌国勾结，杀害你的父亲，而且，平心而论，你爹死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
“何以见得？”
薛覃看了她一眼:“你爹和赵知府兄弟之交，又在边关待了这么多年，策反或者控制着都是不错的选择，直接杀了乃是下下策，谁也不能保证朝廷新派来的大都督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而云野……呵！”
薛覃不是看不起云野，而是云野本就是陈州人。
陈州是我朝的领土，但是不见得里面住的都是本朝人，两国混血并不多见，云野未曾入京过，就算再骁勇善战，就算被提拔的再高，也顶天了坐到这个位置。
皇上不可能将这么多的大军交到一个真正的陈州人手中。
薛覃没有多说，但是他相信她懂的。
是的，宁楚懂了，所以她脸色煞白一片。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说，她爹真的不是的赵家做的，那她做的事儿……
她猛地转身，想往回走。
被薛覃直接揪住脖子:“去哪儿？”
“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儿还没有和赵夫人说，我再去跟她说一声吧，我……”
薛覃垂眸，嘴角扬起一抹讽刺。
宁楚心头慌乱，看见他的表情，才察觉到自己失态了。
只能乖乖的调转头，和薛覃一起继续往前走。
走在路上，身侧是是鲜艳的红梅，傲雪之中开着，成为冬天最耀眼的存在。
“那些人在干什么？”宁楚脸色微变。
在他们不远处，一群护卫和小厮朝着方才宴会那边去。
薛覃静静地看着，眯着眼睛，负手而立。
宁楚咬牙，“薛都督，咱们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
“那边好像出事儿了，我们……”
宁楚对上他冰冷的毫无表情的面容，忽的心口一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也许，薛覃什么都知道。
她那些自以为成功的小把戏，其实在他的眼中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方才意识到，对方可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不是她能戏耍的对象。
也许对方看着她的那些小久久，还在背后取笑个不停呢，偏偏她还沾沾自喜。
可她心头还是抱着一些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呼救声，咱们，真的不过去看看吗？”
“宁楚，你记得我方才说的那句话吗？”他的声音冷的仿佛带着一层冰碴子。
宁楚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什、什么？”
“刚才有女子问我，喜欢什么。”薛覃轻笑了一声，莫名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多了一份诡异。
她想起来了。
她记得他当时说——
“我说，我喜欢人血，尤其是，不干净的，新鲜的。”
宁楚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薛覃那张带着冷笑的面容里。
那是她从未看过的冷笑，她心头忽然发凉，有点儿后悔自己过于冲动了。
可惜，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