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大会儿,饭做好沈珺还不见回来,天色都黑了。
“等会儿吧。”李氏语气略沉重。
宋瑜点头,长利坐着无趣,便起身:“我去门口迎迎吧。”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沈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已经趁着夜色回来了。
长利向后喊了一声:“姑,我表哥回来了。”
“回来了?那开饭,瑜娘,春梅,把饭都端到堂屋。”说着,她擦擦手也赶紧迎上去,“三郎,衙门找你过去作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沈珺宽慰了她一句:“不算什么大事儿,先进去再说。”
李氏无法,让长利将门关上,三人进了屋。
屋里,米汤热气腾腾,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宋瑜正在拿着勺子往碗里盛。
“米汤?恰好,上午吃的咸了些,正要解解口。”沈三郎端了一碗吹了吹,就开始喝了。
米汤已经不烫,只有软滑的香味,两口下了肚,仿佛能顺着喉咙将人心头的郁气都清理了似的,格外的舒坦。
李氏见状,招呼着其他几个人:“罢了罢了,先吃了饭再说吧。”
这正合沈珺的意思,撩了袍子坐下,一家人便开始吃饭。
只是,一时之间饭桌上有些冷清。
宋瑜自以为隐蔽的看了沈三郎几眼,见他神色还算正常,吃起饭来一点儿饭量也没减少,想来事情应该不大吧?
不过,为何今日这般安静?
等等!
宋瑜左右看了看:“蓉姐儿呢?”
寻常这孩子可是饭桌上动静最大的。
耀哥儿抓着芝麻球的手顿了顿,糟糕,他给忘了。
长利挠挠头,起身:“蓉姐儿睡着了,说是吃饭的时候叫她来着,差点儿忘了,我现在把她抱过来吧。”
李氏摆摆手:“别叫了,睡了这么好大一会儿,再叫醒了晚上该睡不着的闹腾了,就让她睡着吧。”
耀哥儿挪起来的小身子又啪叽坐下去了,不过还有些惴惴的:“妹妹明日醒来不见芝麻球会哭闹的。”
“哭闹就挨打,见天的好吃懒做,这小丫头片子该改改性子了。”李氏气道,见宋瑜几个人忍不住的笑,就没好气道:“还有你们几个,别总是惯着这丫头,瞧瞧谁家养丫头这样的,要啥给啥,弄得跟个地主家的小姐似的,回头再养成个跋扈骄纵的性子来,日后可怎么办啊。”
蓉姐儿长得好看,话密又会撒娇,莫说是宋瑜稀罕,就是沈珺对待这个妹妹都比对耀哥儿耐心些,长利和春梅更不用说,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
几个人连连点头,但上没上心就不知道了。
吃完了饭,耀哥儿也终于支撑不住的睡着了,长利和春梅原想着回屋避开,沈珺给叫住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都知道了也好,免得日后再有人提及大家不知道该如何说。”
李氏:“到底何事?”
沈珺唇瓣微扬,笑意不达眼底:“日前齐大人接到一封举信,言我立身不正,父亲去世,理应守孝三年不入考场,不得嫁娶。我却不过半月便娶妻,不足三月便下场,实乃天下之大不孝,应剥夺功名,以儆天下学子。”
李氏脸色顿时一白。
宋瑜也眯了眯眼睛,面色阴沉下来。
“这……这咱们也不是头一例啊,左近三巷的张家,老爷子去了半岁不到便娶妻,还有十八巷的王家那位,亲娘死了不到一年多,如今妻子快要临盆了。这么多人都不见遵那三年守孝的事儿,怎么偏生就有人检举你了?”李氏慌了神,但心里还是没底。
宋瑜却抓住了李氏这话中的重点。
守孝确实是古代颇为重要的传统孝道,有些朝代甚至立了律法,将守孝规范成具体的条例,不遵守者,还会有很大的惩罚。
但李氏既然如此说了,说明这个朝代对于这些并不严苛,或者说,没有她知道的那么严谨?
“当今可有对热孝之说颁布律例?”宋瑜问。
沈珺眉宇放松了一瞬,对她能想到这一点,一点儿也不惊讶。
他说,“没有,本朝自太祖而起,以武治天下,有些武将行事不羁,本就立身不正,自然不会提议这些,这些年读书人的地位越发的高,倒是有些学了圣贤之道的读书人会提及此事,但学思并非儒学一家独大,丁忧守孝之说更不是人人都认同,故而也一直没能入律例。”
宋瑜松了一口气,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氏也稍稍松快了些。
长利听得称奇:“表哥,那检举之人是谁现如今知道了吗?这人该不会是故意不想让你参加院试吧?”
“不无可能。”沈珺点头:“此人暂时还未露面,也不好妄下定论,不过若真是为了八月份的院试,想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律法虽未明说,但孝道古往今来人之常伦,若有人煽动流言,届时你们怕是会受累被人指点问询此事。”
李氏嘴快道:“谁爱说谁说去,干他们什么事儿,朝廷律例都不管的事情,他们管得着吗?你们记着,若是有人问起,直接不用理,扭头便走就是了。”
沈珺哭笑不得:“娘,为人在世,哪能什么都不理,儿还不想让娘因为我坏了这么多年的邻里情谊。”
宋瑜皱眉:“那你打算怎么办?任由流言起,还是预备当真避了这次院试?”
沈珺摇头:“我虽不认为孝道需要丁忧三年来佐证,但自父亲离世,我确实做了许多立身不正之事,那检举之言,倒也不算错。”
“胡说,你爹最大的遗愿便是没能亲眼看到你出人头地,你能考取功名,才是对你爹最大的孝道,整日在家素衣潦草抱个牌位痛哭,难道你爹就高兴了?”李氏呸了一声。
沈珺无奈:“娘。”
李氏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但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不去下场院试的,既然觉的学问没问题,那边趁热打铁,娘还等着叫你一声秀才老爷呢!”
“至于丁忧之事,若真有人问,便交给我说,成亲最是好说,左近都知道当时瑜娘进门之时你都快病没了,至于科考,我就说是你爹临死前最后的遗愿,谁还敢说一句话?孝道孝道,既是给你爹尽孝,怎可不顾他的念想?左不过你日后穿着素淡些,少吃些荤腥,莫要常与人外出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