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薛覃没有留在客栈吃饭,而是应邀去了县令大人府上。
沈珺和宋瑜在二楼没有下去。
晚饭是沈珺下去端的,捧着托盘上到二楼的时候,下面传来一阵喧哗。
他往下看去,薛覃的左右手张奇正在楼下。
“大人,里面那位不吃饭,说要见将军一面。”
“将军是他想见就见的?爱吃不吃!”张奇冷笑一声,继续吃东西。
沈珺脚步顿了顿,继续上楼。
却见被该在房间的宋瑜出来了,这会儿正站在围栏旁边往下看。
“怎么出来了?厨房做了些温补的汤汤水水,你等会儿吃点儿。”
“好。”宋瑜应了一声,扶着他的肩膀走进去,温声问道:“方才楼下在说什么?”
“你听过这次师父回京的理由吗?”
宋瑜记得:“押解祁州知府回京?”
“嗯,方才就是祁州知府闹着要见师父,许是想通了什么吧,等师父回来再说。”
宋瑜点头。
帮他将盘子放下来,盛了饭菜之后,忽的随口问了一句:“对了,这祁州知府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一路阶下囚走到羊城,还有精力闹腾?”
“叫盖辉,今年年纪过四十五,据说当年也是少年英才,二十来岁便入京赶考,中了同进士,之后赴任祁州,一开始并不是知府,只是祁州辖下的一个小县城的县令,待了十好几年方才做到知府的位置的,地头蛇当习惯了,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方便,将你祁州视为自己的地界了。”
宋瑜呆愣了。
在沈珺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呆愣住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盖辉,是未来的国丈大人,当时注意到这个名字,便是因为盖这个姓氏比较不常见。
未来的皇上,也就是二殿下素来风流,到处留情,登基称帝后,后宫更是各色美女不绝,但不管对后宫的女人如何宠溺,对皇后盖莹莹,他都保留着绝对的体面。
所以当时很多人都评价,说皇上虽风流,却只是男人的本色,本质上是知道轻重的人,保留了给嫡妻的体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要说的是,盖辉是盖莹莹的父亲,是未来的国丈大人,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实早就是二殿下的人?
她抓住沈珺,问道:“盖辉因犯何事被抓来着?”
沈珺一脸奇怪,解释道:“蓄养私军,私造兵器,拐卖孩童和妇女,还背地里悄悄敛财,勾陷地方官员,祁州那地界,他早就一手遮天,成了名副其实的土霸王。”
所以,一个祁州被渗透了还不够,之后,他们还想渗透到隔壁的翰州府。
或者说,他们已经成功了大半。
宋瑜甚至怀疑,薛覃被调到翰州府大营,霍瑾频频去翰州府出任务,以及楚大人家眷差点儿被杀的事儿,是不是都跟这个有关。
有些事情不经推敲,细思极恐。
想想,为什么书中是十年后翰州府才被肃清?
如果沈珺那日没有及时去救楚大人的家眷,那全家都没了的楚大人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丢掉翰州府的主事权。
至于薛覃,他有他自己的立场。
他虽和楚大人是好友,但他更是京城薛家人,在薛家和闵国公府明确不站队的情况下,薛覃哪怕知道翰州府和祁州府有猫腻,也不会主动掀开的。
如今能好好探查,甚至将祁州知府缉拿归案,说到底,还是因为皇上猜忌,而国公府到底搅进了皇子的争端里面。
也就是说,翰州府搅风搅雨的幕后之人,其实一直都是二殿下。
至于为何书中十年后翰州府被彻查肃清,也不难想象。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楚大人现在的掌权和薛覃的卖力探查,那翰州府官官相护,都是些结党营私的酒囊饭袋,这些人在二殿下没有登基称帝的时候,可以用有些东西诱惑住。
但是等到二殿下成了皇上,这样的官员就成了地方毒瘤,恨不得除之后快,所以,沈珺便成了皇上手中的一把刀,直接牵出科举这个大旗,连着萝卜带出泥,还能趁机帮皇上将京城都收拾一番。
或者,这就是真相。
宋瑜的脑袋瓜子疯狂的头脑风暴,已经将事情还原了七七八八。
沈珺见她也不吃饭,脸色还忽明忽灭的不好看,心头担忧:“瑜娘,怎么了?”
宋瑜失神的看着他。
“三郎,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必须跟你说,我怀疑,二皇子有可能是祁州知府的幕后靠山。”
沈珺神色一怔,薄唇微珉,但没有说话。
宋瑜急了:“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他真不是什么大善的贤者,反而会狡兔死走狗烹,你……”
沈珺一把抓住她忙乱的手,点头:“是,我相信你,你先别着急,只是就算现在知道这些,也于事无补,所以,咱们暂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宋瑜顿住。
对啊。
现在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也不可能找人对峙啊。
二殿下的贼船,都已经上了,可不是现在一下子说下来就下来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们自己都已经陷入这般田地,还有什么能力顾及别人。
皇上猜忌国公府和晋北侯府,若是这会儿和二殿下翻脸,那才是内忧外患。
宋瑜终于冷静下来了。
沈珺见状,揉了揉她的发顶,眼底含着笑容:“这些我来操心就好了,你不必忧虑,不管他是什么人,说到底,现在还是皇上当家做主,瑜娘,别急。”
宋瑜点点头。
“不过,你怎么知道盖辉之事与二殿下有关的?”
沈珺目光探究的看过去。
宋瑜避开他的目光,没有直面回答,避重就轻道:“总之,我就是知道。”
这要是正常人听见这话,都觉得她是在信口胡诌了。
可沈珺却煞有介事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之后,便再没有问什么,仿佛真就是说了一个很简单的事儿。
宋瑜扬唇,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