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芸娘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鹿鸣宴作为每年乡试之后必有的活动，宴请的虽然都是新中举的人，但要知道，之前科举这方面，都是被上面的高官把持的。
所以，中举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富家子弟，真正的有才学又家境贫寒的也不是没有，但基本都是被收买了，有派系的人。
也因此，鹿鸣宴本就是他们寻欢作乐的一次宴席罢了，也不需要做的多正经，其中一些放浪形骸的事儿，可能外面的言说只是十分之一。
这一年州府大力整顿，虽不敢说已经是清明一片，但好歹明面上也不敢做的太过。
鹿鸣宴原先的意义，一方面是为了答谢府学学官和学政官的栽培，一方面也是为了给新鲜出炉的举人们一个社交机会。
而在这其中，吟诗作对、展露才学才是为首的。
至于其他的……
总之，这次是楚逸楚知府主持宴会，绝对不会有芸娘想象中的那些脏污。
不过，没有女眷，不代表没有女子的家人。
沈珺和齐凯二人，穿的光鲜亮丽的直往那儿一站，一个挺拔若竹，一个蔚然如松，看的州府的不少官员都摸着胡子若有所思。
其中一处凉亭里坐着的几个人，看着人群中正在和其他举人寒暄的沈珺和齐凯，
“这两位是哪家的，瞧着很年轻啊。”
这年头，中举对于他们来说不是稀奇的事儿，但是中举的人年纪这么小，就很稀奇了。
那日后都可以说一声是前途无量。
“周大人不知道这两个？”
那周大人一身紫色长袍坐着，伸手端起一杯茶，轻轻饮了一口，说道:“哦，听你这话，这两人还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大人物不成？”
有人轻轻笑道:“大人物倒是算不上，但在咱们瀚州府的圈子里，确实是有点儿名气。”
“那个，个头稍低一点儿的，是诏县父母官齐大人的独生子，少年才俊，如今刚过弱冠，已是满腹经纶，寻常还在齐大人教导下，经常出入府城办理差事，不管学识还是能力，都不是寻常的同龄人可以比拟的。”
周济楠颔首。
听着确实是有点儿意思。
不过他是京官外放，虽然他自己家不显，但京官对外地的官员都有那么几分的高高在上。
区区一个县衙的父母官之子，还不足以让他侧目。
至于少年举人，办理差事等等……
他在京都见多了比他强的，所以也算不上多么出类拔萃。
“那另外一个呢？”周济楠随意问道。
其实经过刚才大家对于齐凯的描述，他对沈珺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致了。
却不想，这话问完之后，周围的人顿了顿，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周济楠诧异:“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有人打了个眉眼官司，笑道:“倒也不是不能说，另外一位，就是咱们这次乡试的解元，若论文采，这位可就厉害了，去岁五月之前，还是个白身，这从童试到如今，一路小三元，还加个解元，从无败绩。”
“这么厉害？”周济楠扬眉。
另一个人轻哼:“厉害不厉害咱们不知道，毕竟咱们这瀚州府考试……说是清理的干净，但谁又能说得准呢。”
“王大人，慎言。”有人立刻提醒。
那王大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他扭头朝着周围看了看，好在这附近都是他们几个熟悉的人，倒也没有外人在。
周济楠抬手:“你继续说。”
“我就是想说，这位沈珺沈解元，背景够硬。”
“我不是听闻这一届的解元是小户人家出身吗？”
“大人你有所不知，沈珺此前是寒门不假，但运气是真的好。”王大人解释:“据说之前他在诏县得罪了人，差点儿被人射杀，正好在那匪徒埋伏的官道口，遇上了刚从京都赶来上任的薛都督，薛都督救了人，还一见如故，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认了他当徒弟。”
另外一个人赶紧补充道:“是啊，说的是运气好，但薛都督无缘无故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徒弟，总让人觉得奇怪，也太不像他的风格了，更不用说……”
“更不用说，楚大人对他也格外的好，像对待自己的亲子侄一般。”
周济楠敛眸。
楚逸和薛覃看中的年轻人吗？
“对了对了，我前几日听到一些消息，裴冲似乎和这位沈解元也有些关系。”
周济楠扬眉:“哦？”
若说薛覃对沈珺好，楚逸也看中，那还好说，毕竟这两个人是一派的，还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
那裴冲是怎么回事儿？
这位裴大人和那两位，可不是一个派别的啊。
还不等旁边的人解释清楚，亭子外面便来了个侍从。
“诸位大人，酒席已经设好了，烦请诸位大人移步，楚大人在等着了。”
“走吧，走吧，回头再与周大人说。”
周济楠颔首，几个人相携离开。
同时，沈珺也已经和齐凯等人一道过去宴会的地方了。
本来他和齐凯还有蔡升是一道走的。
但蔡升见围绕着他俩上来寒暄的人太多了，而自己又这幅样子……
索性像他媳妇说的，找个角落待着吧，安安静静的吃顿饭比啥都强。
宴席上，沈珺作为解元，不可避免的被几个官员点名。
裴冲对沈珺不喜，也不是一个派系的，但在这种场合，还是不吝笑容，淡淡的寒暄了几句。
周济楠看在眼中，心道，看来这渊源也不是关系好的渊源啊。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仇了。
沈珺应付了一场宴席，在场都是官场的老油子，打交道的时候，一句话能绕几道弯，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
沈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这是他头一次和这么多官员明晃晃的打交道，每一句话里面似乎都有机锋，需要细细揣摩。
若不是旁边还有一个楚逸带着，时不时地说几句，说不定他还真的会被带到坑里。
好在，他应付的还算妥当。
只是这么一场下来，当真是让人心累不已。
这场鹿鸣宴，从半晌午开始，一直吃吃喝喝到下晌夕阳漫天时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