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从衙门出来,一张面容冰冷欺霜。
齐凯在旁边安抚道:“这些人都是乡野混混,寻常接触的上家只有孙震,想要探个明白,只能从孙震身上下手了。”
当时事情紧急,孙震被齐凯一件穿胸,虽未丧命,亦所去不远。
现如今孙震在衙门里,身边有大夫吊着命,还未醒来,也没办法撬开他背后是谁。
但这背后的人,二人都有所猜测。
齐凯内疚:“看来,王家已经得了信儿,才弄出这么一遭,是我自大了。”
亏得他还信誓旦旦的与沈珺说早已提前做好了准备,绝不会让沈家食肆出事儿。
沈珺摇摇头,今日差役来的其实算快,只是到底造成了损失,若说心里没有怨恨那是不能的,但他知道,这怨和恨该往何处使。
“追究这些于事无补,倒不如仔细琢磨如今该如何做。”
“沈兄有何高见,我都听你的。”齐凯打起精神来。
沈珺眉眼冷凝了几分,语气不容置疑道:“既已经到了这个田地,不扯下一块肉,焉能对得起我沈家此次遭的难!”
齐凯道:“沈兄放心,这次必不会再出岔子!我会去府城盯着,这次定让王朔逃脱不掉!”
下晌,长利醒来,李氏找了车子将人拉回来,之后就安置在床上不让他下地。
长利有些无奈,想说自己伤的是胳膊不是腿脚,可对上李氏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也只能默默地闭嘴了。
宋瑜问了大夫病人的忌口示意,忙不迭的去做饭了,上午买的牛肉清炖了一锅,又跑去买了一只老母鸡炖汤,再就是几个口味清淡调料很少的炒菜。
沈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宋瑜单独盛好的饭菜放在托盘上送到长利屋子里,李氏还要喂,被长利吓得赶紧拒绝了。
沈珺带着一身还未褪去的冷意进了屋,宋瑜赶紧起身:“回来了,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都知道沈珺和齐凯一起带着压抑和那几个短打装扮的人去了县衙,如今也不知道衙门如何审理的。
沈珺随手灌了一杯水,才开口:“孙震还未醒来,现如今在衙门救治,那几个人说孙震给了钱,过来寻仇,亦说原本商量好只是来吓吓人,都没想到孙震动了刀子。”
“可真是造了孽的。早就看他是个毒货,跟他爹一路货色,现如今看着比他爹还毒。”李氏咬牙切齿。
沈珺欲言又止,见宋瑜摇了摇头,语气一拐弯,“娘,日后不会了,你好好照顾长利,这件事我来操心就好。”
“长利,表哥对不住你,你先好好在家休养,明日我亲去外祖家一趟。”
长利吓了一跳:“别啊表哥,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了吧,不然我娘肯定要哭着跟你一起过来了,到时候又是念叨念叨个没完。”
沈珺摇头,面色严肃:“不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何能不告诉舅舅一声,你是李家长孙,外祖最为看重,你放心,此时错在我,舅母只有心疼,定不舍得念叨你。”
长利无奈,也就只能点头答应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现如今手臂不能干重活了,日后也不一定能在店里帮忙,要不还是和表哥一起回老家休养吧,可惜这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李氏给挡了回去。
于是,长利只能没说话了。
沈珺从长利屋里出来,一日未曾进食的五脏庙也闹腾起来。
李氏在伺候长利吃饭,春梅在堂屋照顾着两个小的,宋瑜想了想,直接拉着沈珺去了厨房。
清炖的牛肉大块盛了满满一大碗,还有炖好的鸡汤香气扑鼻,上面一层金黄油亮的浮油撇去,只余下口感厚重的鸡汤味。
沈珺先喝了一大碗,肚子里舒坦了些,这才开始吃饭。
宋瑜在旁边问道:“孙震胆小,此次定有人帮忙,你心里可有猜测?”
沈珺颔首:“许是王家。”
旋即,他快速的将他与齐凯在府城的事儿说了一通。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再者又涉到科举案件,但凡那位知府大人强硬一些,王家都要株连,若真是王家得了信要蓄意报复,你觉得只是伤一个长利这么简单吗?”宋瑜一针见血。
今日看似凶险,但从中抽离出去看,那孙震本身必没有杀人的意思,无非就是被人唆使前来找事儿吓唬吓唬罢了。
只是临时见财起意,又被长利拿着棍子去打,反射条件之下才伤了人。
纵然同样性质恶劣,但与那种置之于死地的做法显然不同。
与其说是有人蓄意报复,不如当做一场试探。
沈珺也颔首:“起先我也是这么想的,王朔行事张狂,却不算多谨慎聪慧之人,多是仗着王家的声望胆大妄为罢了,若是他动手,唆使他人还不如他亲自前来踢门的可能大。再者,孙老太此前的事儿,衙门寻孙震不是一日两日,却一直都没寻到人,当时我与王家尚未有任何牵扯。只是,我尚想不到到底是谁还与我沈家有仇。”
宋瑜手指一颤,心里有了另外一个猜测。
她抬眸看过去,眼神直直的撞入沈珺的眼底。
沈珺眸色一闪,忽的锐利起来:“瑜娘可有猜测?”
宋瑜心头瞬间一滞,被盯的头皮发麻,一瞬间,仿佛又到了初见沈珺的时候。
那会儿,他的眼底便是如此防备和尖锐,如今,她不过纠结了一瞬,他便能轻易察觉。
她忽然想着,或许现在是个好时机,如今沈家已经过了最难过的坎儿,李氏也好好地活着,沈珺颇得齐家看重,不如,就此就坦白了?
左右她穿过来后一直尽心尽力,未曾苛待他的家人,坦白后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不接受,从此一拍两散罢了。
宋瑜鼓起勇气,咬牙开口:“其实我此前嫁进来……”
“算了,不用说了,你每日在厨房忙碌,又能有什么猜测,我想知道必会查个明白,也免得猜错冤枉了好人。”沈珺忽然别开眼,快速的埋头吃了两口饭。
宋瑜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方才鼓起的勇气像气球一样,就这么一戳,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