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充满怒气的声音一道比一道高,最后还夹杂着砸东西的声音和女子的哭泣声。
“看来这次真的闹大发了。”
“听说是因为今日下面呈给郡主的伙食,郡主不满意。”
“真是矫情,咱们吃的不都是一样的吗,有白面饼子就不错了,咱们陈州府天最冷的时候,可是什么吃的都没有。”
“京城的富贵人,细皮嫩肉吃的也精细,哪能和咱们这些粗人一样啊。”
“宋大人真是可怜,难为他能忍这么久了。”
“其实这娘们挺烦人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就是一个郡主吗,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只是个大臣的女儿罢了,这一路上将军都和我们同吃同住,偏她特殊,什么都要最好的,还不如杀了算了。”
“嘘,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宋大人的妻子。”
“那又如何,没瞧见现在宋大人都不耐烦了吗。”
几个人自以为小声地议论着,原得到一些消息,打算来找沈珺的齐将军,脚步一转,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一直到沈珺狼狈的从帐子里面出来,齐将军方才轻咳一声,暗示自己的存在。
沈珺面容狼狈,脸上还有划痕和眼底未散去的戾气。
看到了齐将军之后,深吸一口气,方才将面容平息下来,对着齐将军轻轻颔首:“齐将军。”
齐将军看了看沈珺,又看了看后面的帐子,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忽然笑了。
“宋大人,借一步说话。”
沈珺脚步顿了顿,整理着衣裳,伸手:“请。”
两人去了齐将军的帐子。
齐将军将一封密折递给他:“衡州知府,王兆,年过四十,行伍出身,又咬文嚼字,最开始,是在军中被挖掘出来的人才,而一开始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人,乃是福安郡主的外祖父,老晋北侯。”
沈珺扬眉,似有些诧异。
他拿着那封密折看了又看。
上面不仅写这薛老侯爷当初是如何挖掘王兆的,还写了王兆这些年对薛老侯爷的敬重。
甚至,王兆明面上是皇上倚重的肱股之臣,但在薛老侯爷卸任之后,和薛老侯爷走得很近。
只是碍于薛家的鼎盛,他和现如今薛家当家的薛綦并不怎么来往。
明面上看着关系一般。
“我得到消息,去岁薛老侯爷失踪之后,除了薛綦和闵国公府背地里一直在找寻之外,薛老侯爷这么多年的门生和下属,也都私底下找过,其中就有王兆,这王兆还曾在私底下的场合,对薛老侯爷以义父相称。”
齐将军一边说一边笑。
这可是个意外收获。
谁也没想到铁面无私的王兆还曾和薛家有这一层关系。
沈珺眉头紧锁,合上密折,问道:“这份密折从何处来的,当真可靠吗?”
齐将军笑了。
“殿下放出手的东西,难道还有假?”
沈珺不吭声了。
齐将军知道为什么。
他们如今大军卡在这儿,上不上下不下的,不是不能拿捏王兆,只是会付出代价。
现如今知道了王兆和薛家的关系,而他们随行的队伍里面,恰好就有一个薛家的外孙女。
反正是一枚棋子,在京城动用还是在这里动用,只要能发挥作用,就是好棋子。
端看,沈珺能否舍得。
齐将军道:“现如今,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度过衡州,只能从王兆身上下手,宋大人,郡主是最好的人选。”
“可若是放在京城,她的用处会更大。”沈珺一脸沉重,拧着眉头。
齐将军拍着他的肩膀:“那只是咱们一个设想,如今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而且,去了京城,那危险就是十倍百倍的,放在衡州,王兆可是薛老侯爷的得意门生,肯定不会怠慢了郡主的,不比跟着咱们风餐露宿好多了?”
“而且,衡州发达,金银玉器,钟鼓馔玉,郡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岂能还会为了一个饼子发怒?你这也是为了她好嘛。”
沈珺沉默了许久,最后闷声道:“我再想想!”
齐将军不满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
如今时间紧急,再拖下去谁都落不着好。
还能留给他儿女情长?
他板着脸:“宋大人,我一直未曾催促,只是不想揭穿你,但你也莫要把人当成傻子。”
“将军何出此言?在下不明。”
“哼,咱们在陈州之时,你便要写信给闵国公府和薛家,商量联合的事儿,可是前前后后这都多长时间了,何曾有过一点儿音讯,莫要告诉我,你是联系不上京城那边。”
沈珺张了张嘴,第一次冒出些许的慌乱。
齐将军冷笑:“只怕京城那边早就已经不在意这个女儿了,根本不愿意和我们站在一条船上吧?”
“不过也对,不过是个女儿而已,也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京城那些簪缨世家我虽未曾打过交道也有所耳闻,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家族罢了,外人瞧着是千般好万般好,实则,呵!”
齐将军早就怀疑了,霍家素来肱股之臣,就算和皇上有些矛盾,那也是皇上。
他们忠于社稷,忠于皇族,说不定还觉得牺牲一个女儿是他们家族的荣光呢。
不过……
齐将军脸色微变:“你的信件上如何写的,霍家该不会不顾福安郡主,直接告密了吧?”
沈珺摇头:“在下并未在信中严明什么,只是试探罢了,信件送出已经许久,若当真告密,如今陈州府已经大军压境了,哪里还会容许咱们走到此处。”
那倒也是。
“但无论如何,郡主放在京城,用处不大了,倒不如在这里,让王兆让一遭。”
“若是,他不愿意呢?”沈珺道:“王大人铁面无私,能够成为皇上的肱股之臣,又岂能为了一个女子,做这么大的让步?”
“这些,宋大人就莫要操心了,成不成总要试一试。”
沈珺眉头一皱,警惕道:“你打算做什么?”
“我让人给王兆递了信儿,约今晚入衡州府城谈判,从此处到府城,没多少时辰了,宋大人,该出发了。”
沈珺气的心头起伏,板着脸:“齐将军此事难道不该与我商议一二吗,如此贸然行事,若是出了岔子怎么办?”
“哈哈哈哈,宋大人,我才是一军主帅,而且此事若是告知于你,难保你不会徇私,在下便只能先斩后奏了。”
“你……”
齐将军笑容一收:“宋大人,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拘泥在这些情情爱爱里面,你与郡主闹成这样,即便我不动她,到了京城,她若是亲眼看见你与霍家对峙,只会更加伤感,倒还不如如今分开,日后也免得徒增感伤。”
沈珺看着他,久久无言。
齐将军只当他是默认,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
“放心,史书乃是胜利者所书,日后不会有人说起此事的,大家只会记得,你是匡扶殿下有功之臣。”
沈珺气息不稳,喘了好一会儿,最终,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之中,缓缓地点了点头。
齐将军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