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一阳在上,五阴在下

“两位贵客登门,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在小院门前,杨书和两位官差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这样说着,打开了家门:“进来再说!”

叶清拱手:“叨扰!”

但那穿便服的锦衣卫却哈哈一笑:“走走走,我给先生看点好东西!”

说罢,推着杨书走进小院。

叶清抿着嘴跟了进去。

……

少顷,三人坐定。

杨书面向二人:“寒舍简陋,酒是劣酒,茶是陈茶,便不拿出来丢人了……给两位上杯水吧!”

叶清却扬了扬手中的盒子。

“不必了,知道先生爱吃鹌鹑,我便去恩和顺要了几只过来,还带了壶酒……先生用过饭了吗?”

“吃是吃了点,但要是鹌鹑,我觉着自己还能再吃点儿!”

叶清笑笑,摆盘上东西。

杨书表现的颇为期待。

其实这时候的人,通常不吃午饭,以至于晚间饭点,都跟饿狼差不太多,往往还吃不饱。

他这表现也不算奇怪。

当然,杨书其实是坚持一天三餐的……

这一顿,该算是加餐。

看叶清忙碌,那锦衣卫便拿出一个锦盒,说道:

“净妖司就是风雅,来酬谢别人,都是送吃的送喝的。

我们锦衣卫就不这么讲究了!来,杨先生别客气,这是给您拷鬼的回报,可真是好东西啊!”

拿着锦衣卫不由分说递过来的小盒子,杨书轻轻掂了掂。

“啧……真沉。”

有天眼在,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边是什么,却还是有些感触。

那是一根金条,约十两!

现在这年景,能换一百多两银子……

“这位……厉千户?”

他还不知道这锦衣卫的名字,只记得对方是姓厉。

“哎呦,先生可莫称千户。我叫厉江,您啊……怎么称呼都成。唯独别称千户,听着我是浑身拧巴,好像还在卫所里似的。”

“好吧好吧,那我便依着厉兄,倒是这锦衣卫,当真是豪横啊。”

叶清抬头问道:“怎么了?”

厉江哈哈一笑:“杨先生别多想,这是卫所内部的悬赏。唉……我那两个同僚的事,可真搞得我们焦头烂额。”

“我倒是听说了。”

叶清反应过来:“对那两具行尸,你们内部悬赏了十两黄金……你就拿这个送杨先生?”

“对啊,不行吗?”

厉江瞪大眼睛问道。

“杨先生是有才学的人,若真喜欢银钱,当已家财万贯,岂会把你这十两黄金放在心上?”

厉江“嘶”了一声,看看杨书,又看看叶清,摸着头发说道:“好像是这个理儿哈……可我怎么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比金子更好的东西?”

杨书啪的拍住厉江肩膀,情真意切地说:

“厉兄这话,当真是说到头了,咱俩必须喝一个!”

“喝!”

杨书抹抹嘴,看看手中的锦盒,挑眉说道:

“我是不是该客气一下?”

厉江:“大可不必!”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哈哈哈!”

叶清一脑门黑线。

……

恩和顺的鹌鹑确实经典,这味道该是没有第二家,三人各自吃了个痛快。

饮过几杯后,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阴司冥府这里。

其实杨书与叶清,以及厉江之间并不十分熟稔。而对冥府的敌意,大概是彼此唯一的共同点。

而且,杨书也不是真的以为,这俩人只隔一天就来寻自己……

真就是为了送东西!

叶清:“杨先生可知最近京城……”

“知道知道,不太平嘛,敬明兄与我说过好几次了。现在看来,该是与那阴司冥府脱不了干系。”

两个官差都点了点头。

叶清略带愁容:“今天早上,净妖司中有高人卜了一卦,问京城中冥府行事,却没细解,只说不好……”

“哦?”

杨书正拿着一条翅膀,喂发财喂的开心,听到这话才抬起头,饶有兴趣地问:“起的什么?”

“六爻。”

“这样啊……”

所谓六爻卦,指的是六个阴爻或阳爻,排列组成的卦象。

对应易经中的六十四卦,也是很多常用成语的来源……

此世有儒,周易乃五经之一,当然是有易经的。这些杨书在书局的时候是确定过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卜卦,绝不是前世的图一乐,信不信看个性。

若真是高人起卦,自有天应。

厉江和哮天犬一样,也在啃翅膀,他吐出骨头后问道:“杨先生也有占卜之能?”

杨书摇头:“卜不得,没这个本事,但易经倒是涉猎过一些……”

叶清凑近了些:“先生可想解一下?”

“嗯……来试试吧。”

“也好,我记着卦象是:坤下艮上。”

杨书点点头,念叨着在桌上比划,最后失笑道:

“我有点明白,高人为何不愿与你祥解了……我都不想说出来打击人!”

叶清和厉江动作一僵,微微探头:“先生何意?”

杨书看了看二人,用手蘸了点酒水,在桌上画出了六爻。

“我用最简单的说法解释最关键的部分。

此卦上艮下坤,象征山在地上,受风雨剥蚀,所以叫剥卦。寓意小人得势,君子困顿……

若总解,最上是阳爻,余下皆是阴爻。是为一阳在上,五阴在下,以一阳制五阴,力有不逮……

若细解……唯一的阳爻还处在阴位上,这是不当位,意思是他不仅不帮忙,没准还添乱!

若……算了,不解了,总结来说,卦象显示,官府这次多半要玩完。”

“……”

叶清和厉江一脸呆滞,先后抢话问道:“那还有救吗?”

杨书本想说“对不起,没救了,告辞”。

但转念一想,这次捣乱的是阴司冥府。那羊道人更是和自己有了仇怨。

沉吟过后,杨书缓声说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救……”

“先生何以教我!”

杨书微微一笑:“用这剥卦的爻辞来说,若贯鱼,以宫人宠,则硕果不食,君子的舆。”

二人都不太理解的样子,显然不常读易经。

便莫测高深地解释道:

“意思就是:若得精明强干的人鱼贯而入,取代那些尸位素餐之辈,便可保大国不失,让君子取得胜利。所以关键啊,得让能干这事儿的人来。”

说罢,他弃了酒杯,站起身走入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捏着一副镣铐。

“我知你们前来,该是想请我帮忙。但我话放在这里,出山是不可出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山的。

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说书人,也帮不得你们斩妖除魔。

可那羊道人屡屡来,不与他计较一番,我杨某人岂不是泥捏的?

再说这阴司冥府亦非善类,我不想惹事,却也见不得他们如此猖狂,害我连包子都吃不得!

来!这个与你!”

言罢,杨书把那拘魂镣铐递到厉江手上,后者不明觉厉的接过。

杨书咧了咧嘴:“这镣铐专锁阴魂,便是千年老鬼,也是挣脱不得,你拿着,该是用得到。”

“哇……”

厉江也不怀疑,惊道:“竟有如此宝物?”

杨书顺口胡诌:“师门所传,姑且算是个小法宝。”

用这借口,也可解释玄塔产出的诸多小玩意儿……

千户大人倒也上道:

“既如此,用过之后,自当归还!”

杨书冲他点点头。

接着蹲下身,摸出叶清给他的那枚阴阳通宝,让发财闻了闻。

后者很灵性的“汪”了一声。

杨书当着两人,似与人言:“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小心些就是,过会儿你引他们去寻那羊道人,记着狠狠地咬他!”

“汪!”

哮天犬这一声吠叫,虽然依旧奶声奶气,却也显露出颇为骇人的凶性。

起码把两个官差吓了一跳。

神兽威严,幼时初现啊!

杨书笑笑,站起身。哮天犬便跑到叶清跟前,斜着眼仰头看他,厉江也打量这小奶狗。

一时间,两个官差都有些不好意思……

几乎同时想到:刚才怎的被这小东西吓了一跳!

“准备好后跟着它,它会带你们找到那个羊道人。”

杨书对哮天犬点点头,随后挥挥手:“忙你们的吧,明儿见。”

厉江当下就要告辞,叶清却说道:“杨先生,还有一事……我衙门中的高人,让我送个东西给你,算是酬谢。”

“嗯?”

杨书挑眉,却是一把扇子。

玉竹骨,折纸扇。

天眼验证,这竟是个小法宝,而且是新做的。

他伸手接过,缓缓打开,扇面上写着一句卦辞:“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扇子灵韵内藏,不争不显,用天眼细细观摩,还有一丝……妖气。

啧……净妖司,净妖司,本以为取的是扫净宇内妖魔的含义。未成想,还有一层‘我本净妖’的意思在里边。

杨书眼睛眨了眨,笑道:“敬明兄,可否给这高人捎句话。”

“自无不可,先生请说。”

“未出土时便有节,凌云高处仍虚心。”

“一定带到。”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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