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优秀监制
和段骁恩吃过饭后没几天, 佟知隽家楼下的房子就收拾好了。
本来就是直接出售的精装房，这几天只不过是根据段骁恩的喜好调整了下软装。
赵眠满的案子，警方还在调查, 没有迅速结案，似乎并非只是持刀入室这么简单。
段骁恩搬过来了, 却并没有和佟知隽设想中一样，能够经常一起打游戏一起吃饭, 因为《怎么忽然倒了霉》在东北的戏份拍完了, 回到上海继续拍戏, 段骁恩便又回到了剧组。
这段日子里，佟知隽反复挣扎了几番, 最后还是联系了何君迟……虽然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了，何君迟有没有签合同。
何君迟收到佟知隽的短信后, 没说多余的话，约他面谈。
翌日下午, 他们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你好，我是何君迟。”何君迟赶到的时候森*晚*整*理, 佟知隽已经点了美式，悠闲地边刷微博边喝着了。
佟知隽抬头起身与他握手, 随后道：“请。”
何君迟拿出合同, 直奔正题：“我一直没急着签合同, 周制片跟我说了投资人是你，所以留了半个月时间, 如果你联系我了, 那就谈谈……然后你联系我了。”说罢, 他露出了一个很商业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佟知隽很庆幸他没有上来就是一句“你长得好像你姐姐”之类的话。
何君迟仪表堂堂, 工作效率高，在圈内口碑很好。
如果没有佟知宛这层关系，那么佟知隽会认为，挑选监制，何君迟的能力是让人没有理由绕开的优秀水准。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想你也猜得到我想说什么了。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想我的姐姐走进电影院支持我的事业时，会看到他前男友的名字。”佟知隽平静地注视着何君迟的眼睛。
何君迟点了下头，等着他的下文。
或者说是等着他开出条件。
佟知隽的手拨弄着咖啡勺，缓缓说：“不签合同，作为交换，我会为你找一个不比《不见硝烟》差的剧组。”
“如果我非要签呢？”何君迟面无表情道。
佟知隽笑了笑：“如果你非要签，今天根本就不会坐在这。”
何君迟沉默片刻，表情认真地看着佟知隽，随后道：“合同我要签，但是我可以不让我的名字出现在职员表里。”
“用化名？”
“对。”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取个能够让我姐姐认出来的化名？”佟知隽心里知道这已经够了，但面上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当初姐姐伤心那么久，他多少得找补回来点儿吧？
何君迟的手轻轻敲着桌上的合同，道：“你说我叫什么，我就可以叫什么。”
佟知隽有些惊讶，何君迟有必要做到这份儿上吗？到底是另有缘由还是真的喜欢这个本子？
何君迟看出了佟知隽的疑惑，忙解释道：“别多想，我只是想帮你罢了。没有立刻回绝周选，只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剧组需要我。”
“做人不要过于自信。”佟知隽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他无语死了，合着好像没了何君迟做监制，电影就要完蛋似的。
不是吧不是吧？这电影真要是别人监制必定翻车的话，他来了就能力挽狂澜吗？
何君迟双肘撑在桌上，十指随意交叉，搭在鼻梁上，道：“有时候自信来源于实力。周选想请赵方迎导演来执导，当下恐怕再没有任何一个监制跟赵导合作不闹矛盾的了，你了解了吗？”
佟知隽确实不清楚这些，他虽然平时追星吃瓜比谁都厉害，但像导演的能力、脾气、交际圈，他都不够了解。
在娱乐圈外的时候，以为自己吃的瓜够多，就觉得自己算是摸到了这个大染缸的边，但实际上那些瓜只是娱乐圈很小的一部分。
一部电影要有质有量，可以说是导演负责“质”，而监制负责“量”。
当艺术与效率冲突的时候，导演和监制就很容易有矛盾。
何君迟和赵方迎如何不闹矛盾佟知隽不知道，但在这一点上确实是何君迟有自信的资本。
佟知隽无奈地点了点头，“行，只要能保证跟你有关的一切不会出现在我姐姐面前，那么非常欢迎你加入《不见硝烟》剧组。”
何君迟并没有毫不留情地戳破佟知隽那句虚伪的“非常欢迎”，而是收起合同道：“那么化名这一条之后加到合同里我就签了，叫什么想好了没有？”
“那就王小明吧。”佟知隽敷衍道。
“……行。”
佟知隽似乎看到何君迟咬了咬后槽牙。
“公事聊完，说下私事吧。”何君迟说。
佟知隽玩味地笑了：“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吗？”
“不是你，我是想问问，我能知道宛……你姐姐最近怎么样吗？”何君迟话说一半，忽然想起他和佟知宛的关系已经不适合亲昵地叫一句小名了，但直呼大名又有点不舒服，只好换成了一个略显疏离的代称。
“你姐姐”这个代称放在这个语境里，听着怪怪的。
佟知隽并不是很想和何君迟聊这个话题，干脆地回答：“不能。”
其实他没有觉得何君迟是个渣，有多么十恶不赦，毕竟佟知宛也说了，她没有问前因后果就干脆分了手，也许另有隐情。
何君迟忽然手足无措了起来，像个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小孩子，紧张地给佟知隽解释道：“我没有贸然去打扰她的意思，分开了就是分开了，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她怎么样了……就这样。”
他的声音愈来愈小，仿佛能听到心中的潮起潮落。
佟知宛飞美国跟他提分手的时候，感觉亦如今日，汹涌的波涛要将人的感情压在水中，残忍溺死。
“她很好，不缺人喜欢她，也不缺亲人的关爱，”佟知隽一把刀插在何君迟心口，“也永远不会缺你一个前男友的问候。”
何君迟听懂了弦外之音是在说佟知宛如今单身，并在和他分开之后也谈过几段恋爱。
只是无论佟知宛是否单身，身边已经没有给他的位置了。
“我……我觉得我还是需要向你解释一下，我的花送给了我的主治医师，她独自在美留学，父母去世后她就在美国做医生了，那天是她生日，无依无靠没有亲人，我恰好知道才给她买了一束花。我可以保证我对她没有任何意思，当初没有告诉你姐姐，是因为我想避免我们之间产生矛盾，我不想做任何事都要花时间去解释……”
佟知隽耐心听何君迟讲完，能感觉到他非常克制，到了这个地步，仍旧小心翼翼地用“你姐姐”来称呼佟知宛。
但不是所有感情必须有始有终，佟知隽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说：“但是我姐姐有跟你说过，她不是一个包容且耐心的人，她也说过，她很在意男朋友所有温柔浪漫只给她一个人。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了，然后呢？你们还是回不去了。”
何君迟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不是对不起她，你们只是不合适罢了。”佟知隽说完最后一句，把咖啡杯摆正，转身离去。
何君迟捏着手里的合同，紧皱着眉毛，不自然地瞪大了眼睛，勉强让眼泪没有掉下来，留住最后的体面-
酷热的天气使人烦躁，佟知隽在跟何君迟谈话后，也为他和姐姐意难平。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姐姐太无情了点？但如果站在姐姐的角度，又觉得如果观念不和，还是干脆一点分手，对两个人都好。
何君迟最后还是以“王小明”这个很随意的名字成为了《不见硝烟》的监制，周选也成功请到了刚从《鲜花落在琴弦上》剧组杀青的赵方迎执导。
回到公司，佟知隽把办公室的窗帘拉好，空调微微嗡鸣，夏日的燥热被冷气冲散，连呼吸都透着清凉。
忙完一天的工作，Lily忽然发来消息说，颜如玉上有了第二本剧本。
而且还是个电视剧剧本。
佟知隽不知道编剧是怎么发现悄悄上线的颜如玉的，忍不住去了陶鹤唳的办公室。
陶鹤唳照旧是两个发夹夹起碎发，戴着眼镜，专注地看着电脑上的剧本。
浅绿色背景上排版舒适的文字看起来格外治愈，陶鹤唳见佟知隽来了，道：“佟总，您要看吗？”
佟知隽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道：“随便看看。”
剧本名字叫《陌生的兄弟干杯吧》，是一个非典型的公路片单元剧。
男主一番名叫阮夜，是一个失意的中年人，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举目无亲之后，决定放下一切出去旅行。这个剧本主要写的就是阮夜在旅途中路过不同地方，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
编剧的文字温柔又有力量，角色个性鲜明，情节温馨舒适，佟知隽坐在旁边不知不觉看了有两个小时，这才猛然想起早就下班了。
“啊，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佟知隽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陶鹤唳摇摇头：“没有，也是我想看……这个剧本写得很好，我觉得不比《不见硝烟》差。”
她点开作者的主页，认证页面没有多余的话，个人资料里，毕业院校这一栏填着的是一所不知名高中。
佟知隽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样的作品竟然是一位高中生写出来的。
第三十二章·矛盾爆发
几日后, 陶鹤唳看完了《陌生的兄弟干杯吧》全本，给出了A+的评价。
这是个单元剧，除了男主角之外, 没有哪一个角色能称得上是二番。
佟知隽觉得很惊喜，因为这个剧本是真正符合他做颜如玉的初心的——并非流水线打造的剧情, 制作不易但并不是千篇一律的工业糖精，很难主动找到投资人, 但剧本本身足够优秀。
可惜阅微现在入不敷出, 投资《不见硝烟》已经冒了很大风险, 佟知隽不会如法炮制去投资这部剧，那并不划算。
想证明颜如玉的价值, 一个《不见硝烟》就足够了。
转眼工夫，大半个月就要过去了。
梁俊与阅微的合约结束了, 佟知隽一直没提续约，梁俊大致知道了佟知隽的意思。
但是梁俊很希望能够续约。
曾经阅微还是自新娱乐的时候, 公司没有什么像样的角色给他演。但如今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是演小配角, 但他能感觉到剧本质量的差距。
《鲜花落在琴弦上》虽然只是大学刚毕业的科班编剧写的，剧组里大部分人都是编剧的同学, 但重要的是, 导演是虽然没有大奖缘但是口碑特别好的赵方迎——这还是名导康文在因没有时间而拒绝后, 退而求其次的结果。
梁俊扮演的角色依旧是一个没有太多亮点的人，但经过导演提点, 他第一次有了一种要把角色演活了的感觉。
他飘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大器晚成了！
这样的剧本能叫他捡到, 是因为阅微，能够争取到这样的剧本, 更是因为佟知隽的眼光，在不知道导演是谁的前提下看中了这个剧本。
留在阅微，未来不说前程似锦至少星途坦荡，但离开阅微，恐怕会是什么样就说不准了！
眼看合约到了最后一天，梁俊不顾经纪人劝阻，冲进了佟知隽的办公室。
此时正是午休，佟知隽靠在沙发上小憩，被梁俊吓了一激灵。
“佟、佟总，打扰您了。”梁俊尴尬地立在门口，把经纪人拦在身后。
佟知隽虽然没睡实，但被人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打扰，并不会舒服到哪儿去。
“你来干什么？”佟知隽揉了揉眼睛，没好脸色。
梁俊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佟知隽休息，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然后又整个人没电了。
佟知隽重复了一遍，但有些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梁俊的经纪人都无语了，不再拉着他，任由他作死。
“我是想问问续约的事情。”梁俊对着佟知隽又来了一个wink。
佟知隽仍然记得当初开会的时候梁俊那个像极了眼抽筋的wink，双重油腻叠加，差点腻得他把午饭呕出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端正严肃有礼貌一点，才像个谈话的样子？”佟知隽忍不住问道。
梁俊发现经纪人走了，于是松开办公室的门，向前走了一步，胳膊肘向后一撞，把门关上。
“我记得佟总上任时候说过，不喜欢太拘束？”梁俊边回忆边说。
佟知隽深呼吸一口气，就差给自己戴个氧气罩吸氧了。
抑制住骂人的冲动，佟知隽想了想，算了吧，明星也是人，娱乐圈那么多人，有几个好像脑子里缺点啥的倒也正常。
“今天过后，你就不是阅微的艺人了。我说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你可以出去了。”佟知隽尽力好声好气地说。
梁俊一脸委屈，急得直接哭出来：“怎么郭琼宵前段时间就续约了，我就不能呢？”
佟知隽看着梁俊脸上两道混合着粉底的泪痕，都替他尴尬。
用着最白的色号，流着最浑浊的泪。
“郭琼宵是康女郎，你呢？”
“……”
“我索性把话给你说清楚，阅微不会跟你续约，如果你之后没有公司，那么《鲜花落在琴弦上》开播时，阅微会配合宣传。”佟知隽坐正，一脸严肃。
梁俊的脸色变了几番，刚想要说些什么，佟知隽就眼睛一闭继续休息了，再说什么也是自讨没趣，他只能尴尬地出去。
听见关门声，佟知隽缓缓睁开眼睛，笑出了鹅叫声。
真的太好了，不定/时/炸/弹终于要送走了！
只是下一刻，梁俊猛然推开门，气呼呼地探头问道：“我的合约结束了，佟总那么开心吗？”
佟知隽听到推门声的那一瞬间就止住了笑声，脱口而出：“梁先生，你有什么要补充吗？”
梁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摔门离去。
佟知隽满脑子都是电影《美人鱼》的名场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对梁俊不太尊重，按说无论多好笑，他都不该笑，但他是真的忍不住。
傍晚段骁恩下戏，佟知隽去接他。
现在段骁恩住在市中心，离剧组近很多，所以有时候会回家。
青白的天空下，段骁恩站在路边打电话，脸色不太好看。
本来佟知隽很想把中午梁俊的事情说给段骁恩听的，但是一看段骁恩的情绪不好，他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晚高峰有些堵，附近的店都没有停车位，于是他们一同去了段骁恩家。
一层天花板之隔，格局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佟知隽家大量运用了藏蓝色系的装修显得屋子有些神秘，而段骁恩住的这间房子是现代简约风格，明快柔和。
段骁恩去厨房做饭，佟知隽靠在门口看着。
米桶里不同颜色的米分别取了一部分，洗净后被段骁恩放到电饭煲里煮。
“你不会这么快就学会做中餐了吧？”佟知隽问道。
段骁恩今天有些闷闷不乐的，声音低沉：“看了些教程，第一次实操。”
“你有什么心事吗？”佟知隽拿了圆滚滚的皮质小凳子，靠在角落坐着。
“我想想要不要跟你说。”
“好，”佟知隽抬头看着他，“如果你想说，那你就说。”
段骁恩不再说话，专心做饭，一直到吃过饭后，他也没提起自己烦恼的原因。
佟知隽不想让段骁恩有事情憋在心里，但是不好打探别人的隐私，因此蹭完饭没急着走，拉着段骁恩看电影。
“看《让子弹飞》吗？”佟知隽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段骁恩在冰箱冷冻室里抓出两把瓜子放到盘子里，端到客厅。
“看，放吧。”段骁恩说。
冷冻过的瓜子冰冰凉凉，嚼着格外香，沉浸于剧情里，渐渐的手里瓜子掉了都没发现，段骁恩一直紧绷的表情有了缓和。
佟知隽看过很多遍《让子弹飞》了，这样处处经典情节的电影几乎要刻进他的DNA里。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在《太阳照常升起》昂扬又惆怅的旋律中结束，佟知隽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扭头问道：“《不见硝烟》想好接不接了吗？”
“……接。”段骁恩迟疑着说。
有点不情不愿似的。
佟知隽察觉到了这个微妙的迟疑，“你都知道了？”
“嗯。”
在导演请到赵方迎后，赵导就给出一份名单，请这些人来试镜主角，段骁恩名不见经传，自然不包括他在内。
佟知隽跟赵方迎提过希望让段骁恩试一试，赵导起初固执地不同意，最后是佟知隽答应了给赵导妻子的一部无人问津的文艺片投资，赵导这才勉强地允许段骁恩试镜。
这件事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传到段骁恩耳朵里也正常。
佟知隽觉得，段骁恩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即使不想演也说想了。
这让佟知隽心里格外堵得慌。
“你喜欢赵渔眠这个角色吗？”佟知隽想了很久，才问出一句。
“挺喜欢，事业线和爱情线都挺打动人的。”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兴致缺缺？”
段骁恩表情淡然道：“我并没有。”
佟知隽忽然想起郁川野说的话，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接什么样的剧本？”
“我不是不在乎，”段骁恩手里捏着一颗瓜子，已经把玩到温热，“我是在乎剧本质量的，但并没有你想象中要求那么高……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做不值得的事情。”
佟知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俯视着他：“你觉得这是不值得的？”
段骁恩叹口气：“我早说过，我回国只是想找点事情做，我甚至说不准哪一天就走了，你从来没当真过。”
“行，”佟知隽心里回想着自己做过的一切，一下子委屈得眼泪蓄满眼眶，连连点头，“原来是我热脸蛋贴冷屁股了。”
段骁恩忍不住站起来解释：“不是，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你在我身上浪费了太多精力，其实不用这样的。”
佟知隽偏头抿了抿唇，随后道：“我们冷静冷静吧。”
“我们很冲动吗？”段骁恩有点跟不上佟知隽的思路。
但佟知隽没有理会他，吸了吸鼻子，朝着玄关走去。
段骁恩想拦住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禁锢了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可能很久之前就已经埋下了隐患，他接受了佟知隽为他做的一切，给了佟知隽一种“他和佟知隽看法相同目标一致”的错觉。
但实际上不是的，段骁恩从一开始，就没有觉得什么本子是非拿下不可的。
佟知隽对他越好，他越会觉得自己不配。
所以哪怕现在佟知隽此刻真的很难过，他也不会再顺着佟知隽了。
喜欢演戏和想要演最好的剧本是两码事，和想成为影帝又是两码事。
“咣”的一声，向来关门都轻轻推上的佟知隽第一次用门来宣泄情绪。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段骁恩无力地坐了下来。
但下一刻，他又忍不住快步冲到门口，在玄关的智能家居中控上点开了门口的监控画面。
第三十三章·公司亏损
这或许说不上是吵架, 但佟知隽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变僵了。
那天之后段骁恩一直住在剧组，二人再没有机会见面。
佟知隽觉得心底好像生出了一根刺，它在蔓延它在生长, 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拔得掉或者枯萎的。
正如他们之间的问题，佟知隽想不到办法解决, 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顺其自然地消散。
当初段骁恩的戏份排得这么散，就是为了在剧组多有空闲看其他前辈演戏, 多学点东西。
佟知隽真的无法理解, 怎么段骁恩会为了演好戏而努力, 却对争取一个好本子完全没动力呢？
其实他也反思了一下，确实是自己没有把段骁恩的话当回事儿, 没有尊重段骁恩的意见。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佟知隽每天晚上都忍不住这样想。
深夜的他总是抱着一只半人长的大黄狗玩偶，把脸埋在毛茸茸的玩偶中, 静静注视着被他挂在衣架上的树懒面具。
但是大黄狗和小树懒都不能告诉他要怎么办。
新的一个月开始，雪杳兮带来一个好消息——她和米粒阅读私下和解了, 米粒与几家公司的合同作废，而雪杳兮带着版权离开, 不再追究米粒的过错。
她当年和米粒签合同的时候，免费小说APP还没有发展起来, 太多作者认为这种网站是忽悠人的小网站了, 所以网站为了留住作者, 合同里给作者的权限还是很宽泛的。
佟知隽庆幸没有打官司，哪怕雪杳兮的态度很坚决, 打官司也是说不准要耽搁多久时间的。
他立刻安排了制作部与雪杳兮沟通, 并支付了百分之二十的版权定金。
阅微的资金流动不算特别大, 所以每个月的第一周他就能看到上个月的财务报表。
七月份依旧是入不敷出，并且由于投资了《不见硝烟》, 亏损得更加厉害。
佟知隽愁得要命，却无能为力。
他作为总裁，不能让公司赚钱，肯定是要付大责任的。
最近几天他也跟管理层开过会，但一无所获。
段骁恩终于杀青的那天，佟知隽作为投资人之一，晚上要参加杀青宴。
为了不迟到，佟知隽一下班就火速冲向电梯，打算换上他最喜欢的衣服，戴上段骁恩送给他的袖扣，去给段骁恩道歉。
电梯里人有些多。
小公司租着写字楼，电梯公用，自然电梯里什么人都有。
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员工在旁边聊天，佟知隽无意间听到了一段。
“你十一长假去哪儿玩？”
“这才八月你就想着十一啦？”
“早做攻略嘛！我打算和我老公去云南玩一玩，你呢？”
“啊，著名景点都人挤人，此外又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倒不如出国，找个滨海小镇放松放松了。”
听到这儿，电梯抵达一楼，人们鱼贯而出，佟知隽愣了半天才跟上，走在最后。
十一人多就一定没法旅游吗？国内真的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佟知隽反复思考，险些撞了公司大门，忽然灵光一闪——他为什么不试着做个旅游相关的综艺？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形成，佟知隽就想付诸实践，匆匆忙忙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回家换了衣服，佟知隽花孔雀开屏似的去了剧组订的酒店。
杀青宴上，戏份不多早早杀青的小演员也回来了，放眼望去都是人，显得格外热闹。
佟知隽仍旧不太习惯这种氛围，目光巡视全场，终于看见段骁恩从洗手间出来。
放下酒杯，佟知隽快步走过去，把他拦在角落。
“段哥。”佟知隽叫了他一声。
低头整理衣袖的段骁恩抬起头，与他对视几秒，下一刻，两人同时开口——
“我有话跟你说！”佟知隽说。
“我有话跟你说。”段骁恩说。
“……你先？”
“你先。”
佟知隽摸了摸鼻子，羞赧道：“段哥，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了，以后我会尊重你的意见的，对不起啊。”
段骁恩摇摇头：“我才该说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在我身上投入太多精力，超出了我能给公司带来的价值，但是忽略了你的好心好意。以后不会了，对不起。”
“那段哥，我们不要冷战了可以吗？”佟知隽微微抬头，直视着段骁恩的眼睛。
段骁恩哑然失笑：“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又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所以才没联系你，不是在跟你冷战。”
佟知隽鼻腔酸涩。
他没想到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和好了。
这些天他所有的烦恼都被一汪清泉稀释了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早该想到的，他的段哥是个脾气多么好的人，根本不会和他冷战。
不过确实是，他们需要更多的沟通。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窗户有时候也可能关着呢。
不是所有反对都是欲拒还迎，佟知隽把这句话铭记于心。
杀青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除了必要的商业互吹和互相敬酒之外，佟知隽一直在一个角落傻乐。
三言两语跟段骁恩把话说开了，佟知隽还要继续面对下一个现实。
阅微亏到佟知隽手足无措了，于是周末回家时跟殷秋无说了这件事。
殷秋无早猜到会这样，安慰道：“没关系，亏损是一时的，之后会赚回来的。”
佟知隽无聊地摧残着果盘，把插在不同水果上的黄铜水果签一个个拔下来，插到同一块苹果上，硬生生把那块苹果戳成了刺猬。
“我就是担心赚不回来，所以才不知道怎么办。”他唉声叹气道。
“你和白手起家的人不一样，不会因为没钱抓不住机遇。放心吧，只要你抓住机遇就够了。”殷秋无说。
佟知隽想了想，感叹道：“但是能白手起家的人都好厉害哦，我怎么就不行呢？”
殷秋无把碎发撩到耳后，和蔼笑着说：“小卷儿啊，你要知道绝大多数人都不能一下子就事业有成，别灰心，如果你实在有压力，我可以去你的公司帮帮你。”
佟知隽抬头，看到殷秋无慈爱的眼神，一时有些发怔。
纵使有高端护肤品和医美抗衰老，但殷秋无的眼角还是被岁月无情地留下了浅浅的数道沟壑。
殷秋无刚从华佟退下来不久，佟知隽舍不得让上了年纪的母亲再操劳。
“姆妈，我想再坚持一下，如果半个月后阅微的亏损再严重下去，我再请您来阅微。”佟知隽道。
殷秋无笑了，眉眼弯弯：“好啊！”
再到工作日，佟知隽让财务给公司的每一项支出和收入做了分类。
经过对比后发现，像影视版权这类投资回报周期长的支出直接拖垮了阅微，尤其是阅微的艺人演的剧，他觉得还不错的本子，多多少少都有投资，而至今没有一部剧制作完成。
殷秋无说得对，这部分的钱是省不下的，这本身就是用来抓住机遇的试金石。
段骁恩杀青后，佟知隽帮他跟简萱瑶要来了《不见硝烟》的剧本，为试镜做准备。
他要试镜的角色叫赵渔眠，男二号，二番。
赵渔眠是个进京读书后再回家发现家破人亡的小少爷，后来他作为卧底获得敌寇的信任，为男主角龚怒涛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线索。事业线上他是龚怒涛的传承者，感情线上他是舍弃私人感情的深明大义的青年。
从对卧底工作毫无心理准备，到故事结局的果敢坚毅，明显看得出他是一个成长型的角色，与龚怒涛的成熟形成对比。
段骁恩没把握得到赵方迎导演的认可，所以没急着背全本台词，而是写了人物小传，仔细揣摩不同阶段的赵渔眠应该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和随便写写的故事不同，成熟的商业剧本里，会存在什么样的角色，角色要承担什么样的作用，故事的矛盾要如何产生如何化解，都是编剧会考虑到的，这些便使演员有迹可循，至少不会因为主观臆想对角色产生过大的误解。
空闲的时间，段骁恩在读《故事》和《救猫咪》，试图补足他作为非科班演员的不足。
他可以很轻易地与一个角色共情，但前提是能够理解透彻这个角色的行为逻辑，而他现在缺乏的就是“理解透彻”这个能力。
佟知隽多少次找段骁恩一起吃饭，都碰上他手不释卷。
“你这是要入魔了呀！”又一天到段骁恩家看到他手里拿着书，佟知隽感叹道。
段骁恩笑笑：“我得把握住这次机会，不然不是白瞎你的付出了？”
“嗳，别这么斤斤计较，文艺片虽然票房不行，但要是拿个什么奖回来也好啊，利大于弊的。”佟知隽解释道。
“嗯……我看完这段出去吃饭，你先坐下等我会儿。”说着，段骁恩回到书房。
佟知隽尾随其后，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认真读书的模样。
段骁恩左耳的耳钉反射着光芒，他一不小心就盯着这一点出了神。
一刻钟过后，段骁恩在书中间夹好书签，叫了一声发呆的佟知隽，他们并肩出门。
整日闷在房间里的段骁恩在走出楼道门的时候被绯红的夕阳笼罩，忍不住感慨：“今天天气真好啊！”
佟知隽笑话他：“你这是捂得要发霉了！”
段骁恩不得不承认道：“是啊，谁叫这个角色这么好呢，我已经逐渐上头了！”
第三十四章·入戏颇深
八月十四号, 《不见硝烟》在剧组筹备阶段驻扎的酒店进行第一次试镜。
此次试镜的都是收到剧组邀请的演员，外加一个段骁恩。
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完整剧本，段骁恩在一旁排队, 看不同人手里拿的剧本厚度，大概就能了解谁更被导演看好。
正是中午, 等候的人在试镜房间的隔壁休息，声音略些嘈杂, 哪怕开着森*晚*整*理空调也觉得有几分闷热。
工作日, 佟知隽要忙, 原本说要陪着段骁恩来试镜，却分身乏术, 被段骁恩一句“我又不是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儿”给堵回去了，所以身边跟着的只有余小舟。
男二号竞争很大, 圈内口碑还不错的演员都在这儿了。
终于轮到段骁恩，他和余小舟跟着助理去到隔壁, 在门口把耳钉摘了交给她。
虽说只是试镜，穿着打扮不用贴近角色, 但出于对角色的尊重，戴耳钉有些不妥。
暂时没有副导演, 只有导演、编剧和Casting团队坐成一排。
段骁恩走到正中央, 导演问了些基础信息后说：“矿难塌方, 赵渔眠给龚怒涛留记号这一段，你有剧本的吧？需要看一下吗？”
“不需要, 谢谢。”段骁恩说着, 看到旁边有一把椅子, 拉过来作为矿洞墙壁。
坦诚讲，这一段很难演好。
几乎没有台词, 只有赵渔眠一个人，断食断水超过四十小时，他苟延残喘着咬破手指，在粗粝的墙面上用鲜血画下了一个符号，提示男主角他把情报藏在什么地点了。
段骁恩不顾形象地坐了下来，略一酝酿情绪，头靠在椅子的管脚枨上，做出剧本描述的赵渔眠的动作。
他随手抓乱了头发，又抿了抿唇，确认自己的嘴巴是干的，虽然没有片中干到起皮的状态，但至少显得没精神了一些。
眼睛一闭，再微微睁开时，便沉浸于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
他伸手试图扒开压在右腿上的不存在的巨石，却只扒下了一层浮灰似的，失去着力点后，手因为惯性，大力地磕在了一旁。
腿上传来的剧痛刺激得赵渔眠额角一跳一跳的，他想睡却不敢睡，怕一旦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又困又饿使他精神涣散，微微眯着的眼睛已经虚焦，眼前只有狭窄的一点点空间，黑黢黢的石头和泥土带来的压迫感使人窒息。
真的要坚持不住了啊，赵渔眠轻轻舔了舔干涸的唇，缓缓抬起手来闭上眼睛用力将食指尖咬破。
但伤口太小，指尖只流出了一点点血。
他皱着眉，左手抠着压在腿上的巨石，右手如壮士赴死，被他放在嘴里又用力咬下去，终于指尖汩汩冒血，嘴里全是血腥味，染红了他的牙齿。
已经要失去知觉的躯干似乎被一点点激活，赵渔眠勉强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支撑着的左手险些脱力。
用尽全力转身，他在矿洞墙壁上颤颤巍巍用鲜血画出了一个并不规整的圆，又在中心点了一点。
这个符号表示着塌方前他发现的秘密已经写好纸条藏在矿区宿舍的中心枯井里，龚怒涛若是知道了矿难来救人，就算他不幸殒命，也能留下个消息。
倘若是被敌人发现，他勉强可以解释为这是本国皇宫匠人的笔记符号，在他之前画的图里也出现过这图案，所以兴许能蒙混过关。
当然，他能不能活到被人从废墟中救出来还说不定呢。
头抵在坚硬的物体上磨得头皮生疼，他深吸一口气，费力地朝着一旁歪倒。
半扭着身子躺在地上，紧绷但无力的肌肉得到了片刻放松。
赵渔眠用沙哑的嗓子喃喃道：“霜姐儿，你还没有带我去姑苏城呢……”
随后，流下两行热泪，缓缓闭上了眼睛，失去意识。
作为演员的段骁恩躺在地上，久久不动身。
而这段表演，使在场所有人大为震撼。
赵方迎当然见过比段骁恩更好的演员，但段骁恩的表现优秀得超出了他的预料。
最初他以为佟知隽要塞个带资进组的小鲜肉过来，还特意看了段骁恩演的剧，但段骁恩以前演的小网剧烂到没边儿了，为了给妻子的文艺片混点儿投资他才勉强同意段骁恩参与试镜。
他甚至想了，如果段骁恩实在不行，试镜他也有正当理由刷掉他。投资到手了，带资进组的垃圾也没进来，简直完美。
只是段骁恩这段表演，好到无可挑剔。
赵方迎甚至觉得，他好像真的正在看一个濒死的青年在绝境中挣扎。
无可挑剔的表演，使赵方迎心服口服，如实记录了他对段骁恩的看法。
在门口等候的余小舟拿着纸巾快步走过来，把段骁恩仍在滴血的手指尖包上，又用湿巾将红木椅背上的血污擦干净。
段骁恩是真的咬破了手指，这一点惊到了在场众人。
方才还有另一位演员也被要求演这一段，却被他的经纪人拒绝了，理由是她不想自己带的艺人受伤，但这里不受伤又演不出那个感觉，听得赵方迎频频皱眉。
段骁恩依旧没动，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吓人，仿佛他的呼吸都如同脱水昏迷了一样虚弱。
余小舟轻轻拍了拍段骁恩，段骁恩才缓缓睁开眼，迷离着脱口而出：“霜姐儿？”
“段哥，是我，余小舟啊！我哪能像女明星啊？”余小舟扶着段骁恩坐起来。
段骁恩缓缓回过神来，仍有些茫然，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这才站起身，对着负责选角的各位鞠了一躬。
赵方迎没有问题要问，助理便带着他们出去了，通知下一位演员过来。
段骁恩和余小舟的背影从门口消失，赵方迎才对身旁的简萱瑶无意识地夸赞了一句：“这个不错。”
赵方迎是看到了段骁恩摘耳钉的动作的，再加上过于逼真的无实物表演，他不得不承认，佟知隽敢花钱只为了给段骁恩争取一个试镜机会，这样的自信是有道理的-
段骁恩试镜结束，就独自回了家。
今天演的这一段，对他来说影响很大。
往常演戏也会入戏，但绝没有到这么夸张的地步。
赵渔眠的姐姐赵霜月答应过他和他一起去苏州，但赵霜月因敌寇入侵而亡，未能践诺。
赵霜月的设定就是典型的东方长相，较小的骨架，面中凹陷，小家碧玉，所以他那一瞬真的差点以为余小舟就是赵霜月。
在试镜现场，段骁恩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成为赵渔眠本人。
那种环境下的绝望，是他连回想都不敢的。
当天晚上，段骁恩和佟知隽一起吃饭的时候，跟佟知隽说了这件事。
包间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温馨的氛围中，悠扬的小提琴协奏曲隐隐传来。
佟知隽吃饱了，放好刀叉，边用餐巾纸擦嘴边说：“那挺好的啊，你本人都这么入戏了，估计导演也会中意你的。”
段骁恩叹口气：“没把握呀，我演完之后导演什么也没问，正常不得多问问演员对角色的理解嘛……”
“问题不大，你对角色的理解都体现在你的表演里了。”佟知隽说。
段骁恩笑了笑：“你说得有道理，那就……信你说的！”
赵渔眠这个角色到底归谁，Casting团队的人说最晚十个工作日内通知结果，所以段骁恩并没有急。
无论这个角色能不能拿下，赵渔眠带给他的都是不一样的体验，他需要反复研读剧本，有这么好的剧本在手，他能揣摩透了，哪怕之后再接别的戏演别的角色，也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饭后他们散步回家，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灯就已经亮起来了。
段骁恩忽然接到电话，是派出所通知他，赵眠满的案子有结果了。
他们出门没开车，于是就叫了滴滴。
等车的工夫，佟知隽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赵眠满的案子才有结果？”
“不知道，我也挺好奇，”段骁恩说，“啊，赵眠满和赵渔眠名字里有两个字一样，我好犯膈应。”
“那是，持刀入室的嫌疑人不配和赵渔眠这样的人名字类似！哪怕是虚构人物也不行！”佟知隽义愤填膺。
“好啦好啦，你怎么气成这样？不至于啊。”段骁恩看着一瞬间脸红脖子粗的佟知隽觉得有点可爱，很像是周一升国旗都能对着国旗落泪的自豪的小学生。
虽然段骁恩在美国长大，但书香门第规矩繁多，他从小就被要求在家里只能讲中文，社交范围也是华人华侨为主，所以通过那些在国内上过学后来到美国的朋友讲的故事，他对国内还算了解。
尤其像什么乱改诗词歌赋啊或者顺口溜，他记得可全，在家里无意识念过“日照香炉烤鸭店，鸡鸭鱼肉在眼前”什么的，还被罚过抄写字帖。
上了车，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聊过赵眠满，毕竟有外人在场。
抵达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派出所灯火通明，大厅来来往往都是人，音响里响起“有新的警情，请查收”，随后就是两位民警匆匆忙忙骑着摩托离开。
这番忙碌的景象尽收眼底，段骁恩和佟知隽稍微等候片刻，有民警带他们去了一间屋子。
赵眠满不在，只有民警与他们对话。
这位民警理着毛寸发型，一脸正气，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道：“赵眠满是前几个月一桩杀人案的凶手，如今已经伏法。”
第三十五章·原创综艺
赵眠满的未婚妻从一座小城市来上海找他的路上, 意外遇到精神病患者持刀伤人，未婚妻死在火车站，而精神病却因为杀人时处于发病状态没能判处死刑。
他觉得不公平, 便心生歹意，在段骁恩之前, 曾杀害过一名中年男子，凭借超高的智商短暂逃掉法律的制裁, 被佟知隽和段骁恩抓获并报警后, 民警敏锐地发现了他不对劲, 经过调查与讯问，赵眠满已经认罪。
得知真相后, 段骁恩感叹道：“造化弄人啊。”
当晚他们没有折腾回家，就在附近的酒店住下了。
由于段骁恩从赵眠满家搬走了, 他交的房租会按照实住天数占租用时间的比例计算过后退还部分。
事情尘埃落定，佟知隽松了一口气。
这感觉有些像安德鲁在电影结尾, 虽然擦片上滚着血珠，但他完成了顶级的演出, 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然后看着片尾字幕松懈下来。
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一如既往忙碌地生活着。
佟知隽抽出空来写了那个旅游综艺的策划案, 目前思路还算顺畅。
节目中四组嘉宾会抽签得到不同等级的启动基金, 再抽签决定，其中两组去北方的某地游玩, 另外两组去南方的某地游玩。
钱没了没有机会做节目组给的任务赚取, 只能被迫结束旅游, 这是与其他综艺最大的不同。
虽然做任务会产生笑料，但如果想做一个能给观众作为旅游参考的综艺, 还是精打细算着花每一笔钱最现实。
佟知隽不想步子迈得太大，初次尝试做综艺，他打算只拍八期，正好两个地点各四期。
他在公司找了四个相对比较闲并且可以线上办公的员工公费旅游，员工的任务就是将暂定的几个旅游城市的实际情况调查清楚，包括历年的旅客数量、景点是否名副其实、有没有什么可以给嘉宾制造困难的地方等。
如今这个时代，综艺上星已非必要，网综大热的多得是，所以佟知隽打算拉个合适的网站联合出品。
优酷做原创综艺必糊；爱奇艺腾讯家大业大，他未必能给一个旅游慢综争取到首页大图推荐位；尖叫TV的综艺质量良莠不齐，因此在这方面口碑不太好；蓝殿堂的综艺只是一小群人的狂欢，很难出圈。
总而言之，各有优缺点。
佟知隽犹豫很久，决定先试试跟尖叫TV沟通。
他给尖叫TV发了合作邮件，附上了合作条件以及综艺的策划案。
等待回复期间，佟知隽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做点什么都紧张且焦虑了。
倒不如说，他不再畏手畏脚，并且已经习惯了商业合作有成有败的感觉了。
《不见硝烟》的联合投资，他给十几家公司发过邮件，大部分石沉大海，两家明确回信拒绝，只有一家，愿意试一试，拿出了五百万来。
现在选角工作进行得差不多，并且已经通过了立项审核。
离计划中的开机时间愈来愈近，段骁恩给佟知隽打来了电话。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一个？”段骁恩问。
佟知隽推开鼠标靠在椅子上，笑道：“让我猜猜，好消息是试镜通过了？”
“算是吧，赵导约我今晚聊聊，估计是差不多。”段骁恩说。
“加油！让‘算是吧’变成‘就是这样’！”
“好。那么接下来是坏消息，任宏要出演一个角色，按戏份排下来大概是男五号或者男六号，演一个秀才。”
佟知隽愣住：“任宏？谁？”
“……当初唐东带走的演员之一。”段骁恩没看到唐东怎么走的，只是后来听佟知隽提过一嘴这件事。
这名字比较大众，佟知隽半天才隐约想起是有这么个人，叹口气：“嗐，我的祝福不怎么灵啊！我明明祝他们几位糊如东海受比南山的，结果居然没糊。”
段骁恩仔细想了想说：“倒也不至于，除了任宏之外，都糊到粘锅了。”
佟知隽缺德地捂着嘴笑出声：“阅微是不粘锅，他们就算糊也粘不上，非要跳铁锅里去，那不是活该？”
虽然现在除了郭琼宵以外，阅微还没有能担纲一番的艺人，但资源也比从前好了不少。
“所以啊，我就觉得有点尴尬嘛，而且任宏应该是知道投资人是你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要去试镜。”段骁恩说。
“也许是相中了剧本，也许是希望演过赵导的戏能让他之后的路顺些，往损一点猜就是故意来恶心我的，此外想不到了，”佟知隽顿了顿，“你不用想这些，只要是老老实实演戏，他爱演谁演谁，能得到赵导认可是他的本事。”
佟知隽觉得自己真的是变了，如果放在几个月前，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任宏弄出剧组，但如今他意识到，想拍好一部电影，他需要尊重每一位演员与职员。
他只是个商人，不能外行干预内行，因一己私欲去影响剧组-
天色渐晚的时候，段骁恩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十五分钟抵达咖啡厅，等候赵方迎。
不想赵方迎也提前了十五分钟到，二人在门口相遇。
客套几句后，他们在包间落座。
一人要了一杯咖啡后，赵方迎先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剧本吗？”
段骁恩是带了剧本的，从背包里拿出来递给赵方迎。
剧本外面被包上了防水书皮，页脚平平整整，但一打开就能看得出，每一页都被翻看过很多遍，只是被保护得很仔细，才没有卷边。
赵方迎随意翻了几页，上面用彩色荧光笔画着重点，为了避免写太多东西眼花缭乱，有什么想法都是记在米黄色便利贴上，贴在相应的位置。
便利贴上有对人物台词的剖析，也有对语气的拿捏，还有人物情感变化时的标注。
字迹工整，运笔流畅，严谨克制的隶书漂亮得可以拿出去做字帖了。
“字写得不错，练过？”赵方迎年纪不小了，在电影行业留下十几部作品，拿奖无数，唯独差个国内最有分量的金月奖。
他最初一听佟知隽要塞个非科班过来就反感，也正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剧本如果拍好了很有前途，不想毁在任何人手里。
段骁恩点点头：“小时候练过。”多余的他没说。
赵方迎继续问：“你知道你之前演的东西，和《不见硝烟》有多大差距吗？”
“知道的，无脑苏爽甜要演的是脸谱化套路化的人物，而《不见硝烟》要的是有血有肉。”
“你觉得你能驾驭得了赵渔眠这个角色吗？”
段骁恩坦诚地笑了笑：“我觉得我能，试镜那天，我觉得我就是赵渔眠。”
赵方迎依旧在翻看段骁恩的剧本，便利贴上写的东西，大多都理解到位，没有对角色本身的误解。
“那你知道，如果以你现在的咖位去演这个角色，会给自己和剧组招来多少骂声吗？”赵方迎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他和其他演员相比最没有优势的地方。
段骁恩想了想，说：“从演员的角度讲，我能演好就够了，骂声无所谓；从舆论的角度讲，今天的骂声，会在他们走进电影院后变成哭声。”
“你很聪明，也很诚恳，”赵方迎由衷赞许道，“我听说你不是科班演员，之前学什么的？”
“我学数学。”段骁恩说。
这是他第一次对校友和亲人以外的人提起自己的专业。
他从QS世界排名靠前的大学毕业后，只工作了没有多久，就和家人因为性向的话题闹了矛盾，辞掉工作去做话剧演员了。
在演话剧这段日子里，他逐渐与过去的自己割席，本就感性的大脑使他对数学的放弃也带上了几分浪漫幽默的轻小说色彩。
他不是忘记了数学，而是驾驶着火车，在铁路上私自转到了另一条轨道上，不知道这条轨道尽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过去了。
赵方迎难得和蔼地笑了下，说：“有些让人感到意外。”
服务员端着拉花拿铁走来，小心翼翼放到桌上。
段骁恩用勺子推了一下拉花，图案立刻变形，朝着一边歪去，但他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做了个相同的动作，图案虽然变了，却依旧是对称的。
“我喜欢有逻辑的一切，数学就是这样，”段骁恩缓缓开口，“而演戏也是这样的，根据一个人物的性格和精力，按照逻辑来讲他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这是我喜欢的。”
赵方迎觉得这不太数学，反而很哲学。
“这样演出来的角色难道不会很生硬？毕竟人生本身是没有逻辑的，有血有肉的角色不能靠逻辑去推演。”赵方迎把剧本合上，递还给段骁恩。
段骁恩收好剧本，摇摇头：“不会的，因为角色行为的逻辑体现在剧本上，已经是有前因有后果的故事了，但人生却在未来有无数未知。我根据故事逻辑去表演角色的一举一动，但我也会用自己的态度去赋予角色没有被束缚在剧本里的灵魂。”
诚然他现在远没有超神的能力，但他对剧本的理解确实深刻且准确。
赵方迎看了他的剧本，又听了他的话，就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了。
“赵渔眠这个角色，是你的了。”赵方迎伸手，拍了拍段骁恩的肩。
第三十六章·郑重感谢
经过一个多月的选角, 《不见硝烟》的主演基本上定了下来。
让段骁恩意外的是，电影的男主角龚怒涛定了饰演者是陆明鸥，而陆明鸥多年前出演男主的一部电影, 正是他最喜欢的电影之一。
可以说，陆明鸥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演员了。
陆明鸥四十几岁, 略些沧桑，本职是一位画家, 偶尔会拍几部戏, 曾提名金月奖的最佳男主角, 但那一年的电影都比较能打，他并未获奖。
主创见面的那天, 散场后段骁恩拿了一张电影票的票根，请陆明鸥签字。
陆明鸥很随和, 他的字很漂亮，还在旁边画了一只小小的白鸥简笔画。
段骁恩愉悦地收好签名, 与前辈告别，回家换了家居服后, 立刻就上楼按了佟知隽家的门铃，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门一开, 佟知隽笑着说：“跟你说个让我开心的事情！”
段骁恩惊讶了一下, 漾开笑意：“我也有开心的事情要跟你说。”
换好拖鞋进来, 段骁恩发现佟知隽是在厨房做饭。
佟知隽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说：“今晚请你吃饭！我自己做的！”
“好啊！”段骁恩跟着他去了厨房。
佟知隽把移门推开, 原本的封闭式厨房就变成了开放式厨房, 洁白的射灯照着案板, 上面摆着一条案板都放不下的大鱼。
大鱼已经经过预处理，头切掉, 鳞片刮掉，庞大的身体被一分为二，鱼骨被剔下来跟鱼头一起放到一个有些偏橘粉色的铜盆里。
“说说吧，你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佟知隽一边说，一边对着靠墙的常亮手机挥了下手，用隔空手势功能把菜谱往下滑。
段骁恩看着他笨拙地清洗大鱼，笑着说：“我得到陆明鸥前辈的签名了！我特别喜欢他的作品，每个角色都深入人心。”
“恭喜！”佟知隽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傻乎乎的，“我也有好消息！我的综艺策划案被尖叫TV拒绝了之后，不知蓝殿堂哪儿得知的消息，主动找上门来合作！我这一天简直峰回路转啊！”
段骁恩只听佟知隽说过要做综艺，但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样的综艺。
“挺好的，蓝殿堂在综艺这方面算是叫好不叫座那一类吧，只要不会赔钱，初次尝试还是口碑重要点。”段骁恩说。
“这是其次，关键是蓝殿堂跟阅微对接的工作人员非常认可我的想法！我觉得这跟在公司里我干点什么都有人拍马屁不同，她当时特别诚恳！如果这个综艺能成功，我觉得我可以试试继续在制作综艺的道路上发展！”佟知隽看起来不是一般的高兴。
洗好了鱼，佟知隽照着手机上的教程，颤颤巍巍地切分鱼块。
段骁恩说：“如果你喜欢做综艺的话，那你岂不是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且擅长的事情？”
“对啊！所以我在考虑呢，要不要把公司暂时交给我妈妈，我专心去做综艺，先看看结果什么样子！”佟知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光。
“那就提前祝你一切顺利！”
“嗯！”佟知隽重重地点了下头。
大鱼被分成两条鱼腹肉和两条鱼背肉，少说也要有五六斤，这一条肉比肥猪的一条小里脊都要大上两圈。
段骁恩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鱼？”
“是鰤鱼，我让家里阿姨帮忙处理了内脏后拿来的，本来我说太大了，鱼头也不知道怎么吃，她还是给一起送来了，说是可以煮汤。”佟知隽一开心就会变得话痨一些。
“我还当是鲲呢，不是说嘛，‘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你这个鰤鱼一锅就炖不下。”段骁恩在日料店吃过鰤鱼，但未曾见过它完整的模样。
在日本，鰤鱼从幼年到成年的名字是不同的，被叫做“出世鱼”，有“出人头地”的好寓意。
鰤鱼肉质鲜嫩肥美，如今虽然不是最适合吃鰤鱼的冬季，但是佟知隽能弄到的，自然是现下能买到的品质最好的鰤鱼。
佟知隽学着教程的模样，将鱼肚子肉斜刀切片，他被段骁恩逗笑，险些刀都拿不稳。
“要真的能见到传说中的鲲，肯定是舍不得炖的。”佟知隽仔细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难不成你要养着？”
佟知隽摇了摇头，一脸邪恶：“当然是鱼头炖汤、鱼背做鱼丸、鱼肚子做生鱼片、鱼骨烤酥了吃！只用炖的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段骁恩大受震撼，“我错了，我不该美化你的形象。”
“嗐，习惯就好，”佟知隽切好鱼片，挥了挥柳刃刀，“总之就是，郑重感谢一下你，如果没有你，恐怕现在的我应该会在哪个游戏公司混日子呢吧！”
佟知隽在大碗里盛上新蒸的米饭，把生鱼片和其他提前准备好的食材摆上去，用鲨鱼皮研磨了山葵，放到装着刺身酱油的碟子里搅匀，倒在了大碗里，海鲜丼就完成了。
段骁恩看着他的操作多少有些担忧，完全不懂做饭的人下厨，可能也只有做日料不会炸厨房了。
对于佟知隽的感谢，段骁恩难得没有再把自己摘出去。
他自己确实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但对佟知隽来说，他的举动无疑是重要的。
换位思考，段骁恩自然也就能够理解了。如果这时候他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岂不是在给佟知隽泼冷水？
菜谱继续向下翻，要将鱼背的肉切成厚片，腌制后煎熟。
佟知隽傻眼了，他怎么知道东西熟没熟？
段骁恩看到他茫然的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于是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佟知隽拒绝后，将切好的鱼放到盘子里，用清酒和盐腌制。
腌制要十五分钟，佟知隽看了看盆里的鱼骨和鱼头，歪头问道：“你要喝鱼汤吗？”
段骁恩怕吃不完，也怕佟知隽做不好鱼会有腥味，于是摇摇头：“这些够吃了。”
佟知隽要用保鲜膜包上铜盆，只是保鲜膜不太听话，一不小心皱巴巴粘到一起就很难展开了，他折腾了好半天才把盆放到冰箱里。
随便聊了会最近热搜上的沙雕热梗后，鱼已经腌好了。
用厨房纸擦干鱼的表面，起锅热油，佟知隽拧开气灶阀门的时候，被“噌”的一声冒出的火苗吓了一跳。
鰤鱼油脂丰富，只需要一点底油就够了。
佟知隽不知道什么时候油算热好了，要段骁恩提醒他，他才手忙脚乱地把鱼摆到锅里。
令人舒适的“滋啦滋啦”声传来，鱼与油锅接触的边缘咕嘟咕嘟冒着清澈的泡泡，两面金黄后，佟知隽有些担心外面熟了里面还生着，忍不住又翻了个面，这才依次放入准备好的调料。
调料的汤汁收浓，段骁恩告诉他可以出锅装盘了，他动作慢，急得段骁恩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终于做完了晚饭。
他们不怎么爱边吃边聊，段骁恩也没有特意去提味道如何，只常规地说了几句通用的夸赞与感谢的话，此外一直很安静。
这顿饭好在难度不高，对于佟知隽的厨艺来讲不算翻车，但确实煎鱼的火候不合适，略微有些老了。
饭后段骁恩跟佟知隽咸鱼瘫在沙发上，一起看了《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又打了会游戏，这格外让人喜悦的一天就要结束了。
他们的作息一直以来都还算正常，然而段骁恩回家后，佟知隽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了两个多小时。
怎么感觉，好像相较于被别人认可，自己会更期待被段骁恩认可呢？
不知何时睡去，再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佟知隽已经把昨晚折腾得他睡不着的问题抛之脑后了，到公司给殷秋无正式地写了一份聘请书，随后便着手准备综艺的事情了。
做综艺不比准备一部剧轻松。
他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现在他可以自己去找staff，但以后最好还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团队。
不过也不能急……万一综艺糊了，可能就没“以后”了。
他想了几个节目名字，但一直犹豫用哪一个。
《七天六晚》，在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那里，听起来有点不正经；
《在？点进来看靓仔旅（开）游（荒）》，太中二了，是个人听着就觉得不正经；
《我能捡起那片枫叶嘛？》，佟知隽实在是被网络荼毒已久，脑子里没有正常东西了，这连他自己看到都不会想点进去；
……
《七日旅游不想翻车怎么办？》，依旧是很不像个综艺的名字，但好像还挺顺眼。
佟知隽算明白什么叫万事开头难了，做这种依赖创意和灵感的工作，名字是真的难取！
思虑很久，他暂时定下就叫《七日旅游不想翻车怎么办？》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太像轻松的慢综，反而有些像公众号文章，但胜在综艺主题都写在明面上了。
既表示了主题是十一黄金周的旅游，“不想翻车怎么办”这样的词汇也会引导人认为在这个综艺里可以找到答案。
在这个观众更想一眼就知道综艺主题的时代，名字长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观众准确得到信息。
佟知隽不确信这个名字到底好不好，只能在文档标题的后面加了个括号，里面打上一个尴尬的省略号和问号。
第三十七章·引发争议
《不见硝烟》的选角工作收尾, 主创齐聚，开了两天剧本围读会之后，便正式开机。
当天下午, 受邀媒体公布了《不见硝烟》剧组开机的消息，相关热搜占了三个。
热搜第一：#赵方迎新电影#
这倒也正常, 赵方迎虽未封神却已有神格，他虽然没出过拿下金月奖的作品, 但胜在质量稳定。
热搜第九：#陆明鸥出山#
陆明鸥有两年多没有新戏了, 全世界森*晚*整*理各地办画展不亦乐乎, 忽然来拍戏，关注他许久的影迷一下子苏醒了似的, 飞速跑到他两年前最后一条宣传电影的微博下面留言，一时点赞量竟压过了两年前的热评。
热搜第十三：#不配#
本来佟知隽是没想到这一条会是《不见硝烟》相关的热搜的, 无意间点进去，才发现一群人对段骁恩不满意。
赵方迎的电影, 让一个只有杰克苏无脑偶像剧作品的演员来演，显然是不合理的。
有人扒出《不见硝烟》的投资方有阅微, 自动给段骁恩扣上了带资进组的帽子。
佟知隽从媒体公布消息开始就一直跟着负责舆情监控的员工一起盯热搜，果然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他买了水军下场控评, 但根本控不住, 热搜排名不降反升。
佟知隽下班回家后, 晚上八点，剧组官方账号公布了九张定妆照, 按照番位排序。
网友一看段骁恩是二番, 直接把#不配#的话题推到了热搜第五。
定妆照中, 赵渔眠戴着儒巾，穿着洗得有些旧了的粗布襕衫, 袖扣还打了一块补丁。
补丁是几年前姐姐在世的时候缝的，襕衫已经洗到布料很脆了也舍不得扔，赵渔眠怕有一天/衣服不能穿了，他心里绷紧的弦儿就断了。
官博下面一堆人发问号，几乎失去了理智，连陆明鸥的粉丝都没来控评夸自己的偶像，生怕蹚浑水，沾染一身麻烦。
佟知隽在评论区翻了很久，才看到一些非问号的评论。
店小二这是抢了谁的位置：赵导也开始向资本妥协了？别忘了你没有金月奖却备受瞩目的原因！跟那些人同流合污是什么好事吗？如果电影里有dxe，那电影院我是不会去了。
这给佟知隽逗笑了，威胁谁呢？他开着小号就回复道：万一你真香了去了电影院呢？
店小二这是抢了谁的位置：回复赫拉克勒斯的潜水面镜有点大：我要是去了，我就买一百张电影票在电影院门口大派送！
佟知隽没再回复，等着他被打脸。
继续向下看，依旧是类似的言论，终于，他翻到了一条只有两个赞的评论。
藕花深处：既然被赵导看中了就肯定有他的理由，就看这宣传的架势也知道是个大项目，那能是随便塞人能塞进来的吗？更何况赵导的作品有哪一个不好了？口口声声说喜欢赵导，结果现在却在这怀疑人家，但凡动动你们那个没有沟回的大脑也不至于听风就是雨。
这番发言给佟知隽感动完了，急忙点赞，这才猛然发现这个ID有点眼熟……这不是LOFTER那个知恩图报cp的产粮太太吗？
很庆幸藕花深处虽然是cp粉，但没有带上佟知隽的大名，没在这时候火上浇油。
该只提单人的时候就只提单人，是cp粉最基础的美德。
这一波网友的不满，以剧方惨败的结局收场。
佟知隽搞不懂为什么只是一个官宣能让网友气到这地步，控评都控不住。
赵方迎虽然很希望能澄清，但他心里也清楚，这种时候如果要是他亲自下场，只会招来更多谩骂，并且让影迷对剧彻底失望。
只是峰回路转，半夜十二点，豆瓣一个爆料楼被搬运到了微博，段骁恩相关的热搜又冒出来一个。
只是这一次，话题内容是——
#相信赵方迎的眼光#
爆料的人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是试镜时候在场的工作人员。
只有两张有些模糊的图，显然是经过裁切。一张是段骁恩咬破指尖见了血，另一张是他倒在地上流下眼泪。
爆料人称，他听到赵导对编剧说了夸段骁恩的话，段骁恩能拿到这个角色，至少对比了其他演员的表演后，是绝对不可能掺水分的。
佟知隽有点心虚，毕竟按说段骁恩是没资格试镜的，机会是他花钱买来的，但心虚的只能是他，段骁恩是不可以心虚的。
因为成功得到这个角色，凭借的只有段骁恩的实力。
舆论风向在凌晨一点终于扭转，相当一部分网友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现在风向着段骁恩吹了，立刻就开始嗷嗷哭着发微博说给赵导和段骁恩道歉。
殊不知赵导和段骁恩根本不care他们，明天还有戏要拍，早早就睡了。
只有佟知隽把总裁的位置交给殷秋无了，工作量减轻了许多，才有空操心到凌晨。
佟知隽忽然想起曾经那个叫“知晓szd”的网友在cp名换了后改ID的事情，没忍住，找到那个“店小二这是抢了谁的位置”，进他的主页看了看。
然而风向变化后，他的ID非但没有变，并且还发了几条微博，都带了一个叫“店小二”的tag。
点进这个tag里，佟知隽这才发现，原来热搜清静了，是因为妖魔鬼怪都躲在这儿。
他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段骁恩的姓名首字母是dxe，店小二同样，这其实是段骁恩的黑称。
好家伙，人还没红，黑称先有了。
只是黑称是绝大多数明星都无法避免的，佟知隽无能为力，只能暂且关掉微博，在备忘录里记上这件事，以及要抓紧给段骁恩开后援会。
后援会发言掌握在公司手里，日后才能避免不理智的粉丝过度靠近明星生活。
经营明星的形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距离产生美，一旦粉丝试图用后援会等掌握着粉丝整体风向的账号去要求明星怎样怎样时，那这个明星基本就完了。
但饭圈文化根植内娱的如今，拒绝粉丝训练有素地打榜、做数据、反黑，也会流失一部分粉丝和利益。
可段骁恩只是个演员，他要向作品负责，而不是向粉丝负责。
作品和粉丝量孰轻孰重，佟知隽拎得清。
翌日，熬夜到凌晨两点多的闲人佟知隽中午才醒，在办公软件上回复了蓝殿堂方的留言后，去了剧组探班段骁恩，边看他的剧本边等他这段拍完。
此时段骁恩在拍一段回忆戏份，赵渔眠与赵霜月告别，千里迢迢进京求学，从此以后书信来往。
姐姐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再寄来信件了，赵渔眠怕收到来信，写着姐姐过得不好，更怕再也等不来他期盼的那一封信。
直到他踏上故土，得知家人为号召民众打跑敌人自愿捐钱后，竟被敌寇和与敌人狼狈为奸的软弱城主屠了满门，他才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赵渔眠想要寻找机会参军，意外救下重伤的龚怒涛，龚怒涛虽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反复试探他的参军意向和政治背景。
赵渔眠想到正面战场杀敌，却出不了城，这会儿一看到龚怒涛在写信给妻子，不由得就想起了姐姐。
他克制住情绪，低声问龚怒涛：“只见你写信，没见你寄出去过，是怎么回事？”
龚怒涛的眼里流露出悲伤神色：“从前是避免牵连妻儿不敢寄，如今是妻儿已去无处寄。”
作为旁观者的佟知隽听着镜头下的段骁恩念出与姐姐告别的台词，看的是段骁恩的剧本上龚怒涛的台词，仿佛两个时空交叠，故事被复制粘贴着上演，一时竟有些鼻酸。
说来也巧，饰演赵霜月的演员正是《怎么忽然倒了霉》的女主角易雨淮，虽然不是易胖体质，但因为爱喝奶茶，多少比骨瘦如柴的女明星有肉感一些，与赵霜月的形象极为贴合，让人愈发沉溺于虚幻的故事之中。
反复磨一段镜头，段骁恩一遍又一遍地对赵霜月说着“霜姐儿，等我回来”，佟知隽听得难过，放好剧本，悄悄出门躲到车里。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被敲响。
降下车窗，是余小舟。
“佟总，天气热，段哥叫我买了西瓜给你，他快拍完这段了，结束来找您。”
佟知隽本来对西瓜不感兴趣，但天气确实有些热。
剧组热热闹闹，休息室外有几位闲人戴着挂脖风扇四处走动，拉人聊天。
佟知隽走到段骁恩的休息室，正看见一群人围着茶几，一人拿着一块西瓜，而果盘里，只剩孤零零一小块，疲惫地倒下鲜红的身子。
余小舟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之前自己抱着西瓜进剧组，被一群人盯上，切好后看着一群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实在不好拒绝，只能说是买给大家的。
于是等她带着佟知隽回来，就成了这幅景象。
“我再去买两个西瓜吧！”余小舟尴尬地挠了挠头。
剧组里请大家吃东西也正常，就是这个让人忍不住脚趾抓地的场面，让佟知隽觉得有些好笑，他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方才还有些热闹的房间转眼工夫就安静了些许，有些陈旧的空调呼呼地吹着风，窗外树影婆娑，燥热的空气仿佛也清凉了下来。
大概有十几分钟后，一个打扮得与大家仿佛隔着时间洪流的高大男人走进来。
佟知隽一抬头，正撞上段骁恩的眼神。
那眼神与赵渔眠告别姐姐时别无二致，情绪澎湃，无限牵挂。
这种感觉有些令人心惊。
佟知隽片刻才缓过神来，拉着段骁恩，压低了声音，委委屈屈地说：“我连你给我买的西瓜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就被分掉了。”
第三十八章·好事多磨
段骁恩被他这副模样搞得哭笑不得：“你要是这么算的话, 那个西瓜还是余小舟买的呢，余小舟用的是公费，相当于你掏钱。”
“那我更惨了, 我掏钱我还没吃到。”佟知隽瘪了瘪嘴。
“一会带你去买，我们躲酒店里吃, 不给他们，行吧？”段骁恩说。
虽然他们说话声很小, 但近点的人可以听到。
佟知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倒显得他像会哭的小孩有糖吃了似的。
最后段骁恩果真带他去水果店买西瓜, 而匆忙拎着两个西瓜回来的余小舟，看着空了的休息室一脸懵, 直到打开手机才看到段骁恩发消息说不用买了。
余小舟无语地把西瓜拎到外面请其他演职人员吃了，一副心态良好的模样, 露出了社畜的微笑-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佟知隽还是时常回想起自己那天对段骁恩说话的模样。
当时倒也不是非得吃西瓜, 只不过就是找个由头跟段骁恩表达一下……情绪？
但要表达什么情绪，他也不知道。
佟知隽搞不懂自己怎么想的。
有些话, 说出口之后是很难再回想逻辑的。
九月虽已是秋季，却一天胜过一天燥热。
佟知隽不再天天去公司了, 更多的时候是在家里磨综艺的细节和寻找staff。
在他与知名摄影团队高箱影视约定了沟通合作的下午, 他在酒店大堂看到了一个熟人。
郁川野穿着浅咖色的休闲装, 精致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 ”郁川野的声音比往常低沉许多, “合格的前男友应该像死了一样, 如果你没死透我可以给你烧个纸扎的兰博基尼，祝你一路顺风。”
佟知隽觉得尴尬, 但他在等人，又无法像青蛙一样关闭耳朵，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不知道郁川野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烦躁到忍不住原地转了个圈，道：“我不上微博曝光你那点破事就不错了，还想踩着我给你的人立人设，你怎么舔着你的那个大脸的？”
高箱影视的员工赶到，对着佟知隽挥了挥手，佟知隽立刻逃离这个能听到别人八卦的是非之地。
进入电梯前，郁川野最后一段话飘进他的耳朵里：“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你的道歉跟你的爱情一样廉价，对谁都可以收放自如，我不稀罕。”
酒店顶楼的落地窗旁，整齐摆放着漂亮的茶几，窗明几净，天高云淡。
“您好，我是高箱影视的刘钰升。”刘钰升伸出手来。
佟知隽与他握手，微笑道：“阅微娱乐佟知隽。”
“您请。”刘钰升礼貌地拉开编工精细的藤椅，并坐到对面。
佟知隽从公文包中拿出策划案，递给刘钰升：“贵司从前没有拍过综艺，我是知道的，之所以想请高箱影视的团队，是因为这个综艺的关键不是‘人’，而是‘人和自然’。”
刘钰升翻看着策划案，道：“但您得知道，我们一旦把侧重点放在风景上，综艺本身就很难火了。”
佟知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为看综艺的人大多是来看长相优越的明星的，或者只想找个乐子打发时间的，如果目的在风景，那么观众为什么不去看风光纪录片呢？
然而佟知隽还是有他的考虑。
“所以我才说是‘人和自然’，我希望能把小众的旅游城市拍得很漂亮，让国人知道十一不一定要去景区人挤人，也不需要将时间浪费在出国的路程上。如果这个综艺没有人，只有自然，那是风光纪录片，但有了人，人融入了环境，就是综艺了。”
刘钰升笑了笑：“‘人和自然’的说法我也认同，我知道怎么能拍得好看，但是有趣的综艺和好看的祖国河山本身就是有壁的。如果我们接下了这个单子，拍出一堆废片，会浪费多少时间精力和金钱，您考虑过吗？”
佟知隽刚想要解释，刘钰升又补充道：“您开出的价格我们是满意的，只是确实没有拍过这样的东西。要知道拍一个普通的广告商单和拍摄综艺完全是两个思路，我们的团队没有这样的经验。”
“试一试呢？旅游本身就是人去接触陌生的风土人情，轻松的、快乐的、诙谐的，一切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产生。”佟知隽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成拳，掌心里全是汗。
他忽然感觉他又在重复颜如玉的错误了。
一拍脑子想出来的东西，固然是有意义的，看起来似乎也是好的，但执行下去就是很吃力。
刘钰升却没再坚持自己的观点，道：“既然您之前说，您的员工在考察，那不如我们签下合同，我们用定金作为成本，先以您的员工作为主角，拍一个基础样片，到时候把未剪辑的灰片和成片给您看看，如果废片率不高，成片效果也不差，那就继续合作。”
去拍摄美丽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潮澎湃。
刘钰升可以理解佟知隽的这种执着，虽然观众不一定买账，但是去旅游的人会体验到的东西、作为摄影师会拍摄到的东西、其他主创为片子而忙碌的东西，都是弥足珍贵的。
可能是将策划落实成行动，多少有些沉重，要面对的问题也不容乐观，佟知隽还是有些蔫了。
听过刘钰升的话，他开心不起来，作为理想主义，他该为综艺的未来而担忧了。
“好，那辛苦您，签好合同后五个工作日内会给您打定金，回头我把你们和在各地体验的员工拉到一个群里方便沟通。”佟知隽说。
刘钰升点点头，合作初步达成。
又简单聊了下接下来的工作步骤之后，刘钰升先行离去。
午饭没吃好的佟知隽吃了份甜点，正要乘电梯下楼，就遇见了郁川野。
“好巧。”佟知隽贼心不死，看郁川野不像有急事的样子，连忙跟他打招呼。
郁川野的表情比在大堂时候还要臭，敷衍地点了下头，找了个座位坐下。
不想佟知隽直接坐到了他对面，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你干嘛？”郁川野蹙眉道。
佟知隽像条小狐狸似的，偷到野果子，得逞一笑：“聊聊。”
郁川野今天没化妆，素颜照样是白嫩的奶油肌，只是微微发青的黑眼圈显得他有些疲惫。
“别折磨我了，”郁川野叹口气，“你现在就算说段骁恩燃起斗志，理想远大，我也不想带了。”
见佟知隽一脸懵，郁川野解释道：“想退圈了，揣着我的钱周游世界不比留在娱乐圈快乐？”
“那总不能坐吃山空吧？难不成你不再为你的脸花钱了？”佟知隽是很佩服郁川野的，他比佟知宛保养得都好，简直离谱。
郁川野的脸色不知为何缓和了许多，佟知隽猜测他大抵是在想“生气长皱纹”之类的吧。
“坐吃山空就坐吃山空，我无牵无挂，上没有老下没有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总不至于喝西北风。”郁川野耸了耸肩。
佟知隽颇为正经地点了点头：“嗯，看出来了，你也不会舍得让你的脸被西北风吹到的。”
“够了啊，我没工夫和你扯闲篇儿，三句不离我的脸，又是打算用罗敷的护肤品忽悠我？”郁川野就是最强法海，都不用念出“大威天龙”什么的咒语，就可以一眼看出佟知隽心里的小九九。
“别这么快揭穿我呀……我认真的，段骁恩前途不可限量，”佟知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诚恳道，“我真的很希望您能做他的经纪人。”
郁川野没说话，阳光被薄云轻轻掩盖了几分光芒，佟知隽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良久，郁川野叹口气：“我跟江洋渡工作室的合约已经结束了，我也就可以跟你直说了。这个圈子让我觉得厌倦了，亲手捧出顶流的感觉已经不能压制住我的厌倦感了。”
佟知隽有些惊讶：“我真的想不到，工作狂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会有厌倦的一天。”
“不对，我不是厌倦工作，我厌倦的是这个圈子。”郁川野靠着椅背，无力地说。
佟知隽茫然：“有什么区别吗？”
郁川野觉得解释起来太累，但不知为何，佟知隽就是有一种天然的魔力，使他忍不住想解释清楚。
“工作本身是我喜欢的，但是这份工作并不纯粹。经纪人面对的人，不一定都是利益至上的老板，也不一定都是兢兢业业的明星，太多潜规则，太多暗流涌动，使我觉得恶心。”郁川野无奈地说。
佟知隽回想了一下郁川野在大堂打电话时候说的话，想来他的那个前男友，就是个使他恶心的圈内人之一吧。
郁川野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苦笑道：“我知道你听到了，所以真的希望你能理解我。”
佟知隽明白，好事多磨，他想让郁川野做段骁恩的经纪人确实很难。
但是多磨未必成就好事。
佟知隽确实不可以强人所难。
可能从一开始，郁川野拒绝他的理由，就不止是段骁恩的态度，更是因为他那时候起，就已经不打算继续带人了。
“那就这样吧，这几次实在是打扰您了。”佟知隽失落地说。
与郁川野告别后，佟知隽下楼，走出酒店，白云已经飘走，烈日灼灼，使他有些恍惚。
这个圈子里的一切，每天都在刷新着他从前作为吃瓜大户的认知。
没有任何一件工作容易，也并非任何一个人都是好人。
来来往往的工作者只是大染缸里的过客，被沾染了颜色就及时抽身，是最正确的选择。
佟知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像郁川野一样疲惫，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沾染颜色。
但是他想尽自己所能，保护好阅微的艺人。
阅微的艺人可以不红，但是不可以受到任何不应该受到的伤害。
第三十九章·体验生活
《不见硝烟》在上海的戏份不多, 大部分要到西安拍摄。
剧组去西安前，佟知隽请段骁恩吃饭，发现他的耳朵化脓了。
“这是怎么搞的？”佟知隽指了指他的耳朵, 关切地问道。
段骁恩解释说：“赵渔眠不能有耳洞，所以用肤蜡盖上来着, 但是肤蜡接触皮肤久了不好，然后就化脓了。”
耳洞虽然小, 但毕竟是贯穿伤, 表面皮肤脆弱敏感, 肯定是禁不起肤蜡折腾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佟知隽有些担心，耳朵肿得不成样子, 要是大热天的一直发炎化脓，那得多疼啊。
“道具组定制了薄一点的硅胶贴, 之后改用硅胶贴盖着耳洞，就不会发炎了。”段骁恩说。
佟知隽一脸心疼, 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敬业的演员为拍戏受伤的多得是，耳洞化脓已经算小伤了, 但多少有点儿触目惊心。
段骁恩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放心，不是还发炎着就贴硅胶贴, 赵导给我找了个地方让我体验生活。”
万幸如此, 不然硅胶贴闷着, 怕是很难好起来了。
佟知隽的表情松懈下来，问道：“体验什么生活？”
“导演说我的气质不像是能骗过敌人的卧底, 和普通人差别太大了, 演出来也没有说服力, 所以在西安找了个地方让我和邻里熟悉熟悉，找找作为普通人的感觉。”段骁恩说。
佟知隽笑道：“确实, 感觉你和人交往太少了，一看就不是那种会为柴米油盐操心的百姓。”
段骁恩喝了口汤，沉吟片刻：“好像确实如此。赵渔眠虽然是从京城归来，但家里从前也只是个幸运发财的富商，父母和姐姐去世后，赵渔眠几个月没有收到银钱，过得十分拮据，穷了之后在学生堆里也受尽冷眼，肯定是要比我更懂人情世故和生活困苦的。”-
《不见硝烟》剧组前往西安拍摄后没几天，佟知隽这边就收到了高箱影视发来了灰片和成片。
佟知隽浏览过后，发现高箱的剪辑特别符合他想要的效果。
原本他打算单独找剪辑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拍惯了商业广告的团队，竟然并没有把综艺剪得花里胡哨，反而因为习惯性的安排分镜，前期拍摄素材时就已经为剪辑考虑好了，节奏舒适，温馨治愈。
壮阔山河，繁华街景，萧条小城，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美，通通被收纳到影片中。
由于拍摄的主体是固定的人物，对话也未曾经过刻意安排，所以并不会像他们担心的那样类似纪录片。
员工没有明星那样精致的五官，但在高箱的镜头下，一颦一簇都极其灵动。
佟知隽觉得，高箱的摄影真的很善于发现美，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只可惜这个项目启动还是晚了些，算算日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十一之前上线蓝殿堂了。
不过十月份发也没关系，那样宅在家里的人看过了，也许明年就会在秋季走出去，看一看自己未曾见过的美丽。
公费旅游的员工带着照片和游记回来，佟知隽做出选择，将可以用来拍摄的地点整理好，并开始邀请明星。
有时候，一档制作迅速的综艺，选择的嘉宾最好是正好有新作品热播的演员，或者进剧组拍戏太久没曝光的大咖。前者风头正盛，后者粉丝缺少物料嗷嗷待哺。
总而言之，不要糊逼。
但佟知隽考虑了一下，在剧组拍戏的演员很难请出来，会耽误剧组工作，而有新作品的演员一般会在这种时刻上一些老牌上星综艺，他这种成本不高的慢综，即使发了邮件邀请，也只会石沉大海。
所以他决定不把目光只局限在“红”上。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在蓝殿堂播放，无所谓叫好不叫座，那么就把“好”追求到底，热度什么的都退一步吧。
这种综艺是比较贴近明星生活的，所以要明星性格好相处，避免影响拍摄。虽说明星都会披个人设，但为了不翻车，还是需要多打探一下谁在现实中也是温和有礼的人。
此外，慢综并非清汤寡水。他们不玩刺激的游戏，没有奇葩的任务，但如果嘉宾有综艺感，行为习惯各不相同，是会产生有趣的碰撞的。
懒癌晚期和爱逛街的人；喜欢宅在酒店和半夜都不肯回去休息的人；喜欢在小吃街吃东西和喜欢在大自然中野餐的人……每多一点差异，都存在着让节目有不同的结局的可能。
工作顺利推进着，佟知隽决定给自己放个假，没有跟段骁恩说，悄悄买了机票去西安。
出了机场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佟知隽本来担心段骁恩已经睡了，这时候过去会打扰他，但是忽然刷到他发了一条微博，于是决定直接过去。
段骁恩的住址，来之前他已经问过导演了，所以叫了滴滴。
在车上他用大号和小号分别给段骁恩的微博点了赞，但并未留言。
段骁恩只发了一张图片，没说别的。
图中是低矮的建筑，两边的灯散发着青色的光芒，而中间是有些偏紫的浓郁的洋红色灯光。
藏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漂亮得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份寂静。
佟知隽不知道段骁恩从哪儿拍到的这样的景色，但他知道为什么段骁恩会拍下这张照片。
司机开车很快，佟知隽将车窗留了很小一条缝，吹着夜间的风，安静地翻看着评论区。
是榛子总会发光的：五分钟之内我要知道这是哪儿！
九头蛇万岁：回复是榛子总会发光的：五分钟过去了，没人告诉你，尴尬不[doge]
知恩图报szd-：虽然但是，小段哥为什么还没有挂上金V嘞[二哈]
春日雪：怎么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好像哪部电影里的？但是又不太一样……日常怀疑我的记忆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orz
……
其实留言不算特别多，但是也好在不多。
特别火的明星，评论区前排大多数都是急急忙忙打了个称呼，或者是在备忘录里早就准备好的关心的话，关于明星发的微博本身的评论反而不好找。
佟知隽喜欢关注这种一条微博下百十来条评论的明星，即使不是段骁恩，换做其他明星，他也会认真地翻看很久评论区。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喜欢看这些。
时间宝贵，但他觉得看着陌生的人写下一条条评论是很特别的感觉。当他能够以此放松心情时，这便不是浪费时间。
佟知隽有些困了，翻着翻着就看不动了。
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佟知隽迷迷糊糊地下了车。
这是西安比较偏僻的地方。
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建筑长得一模一样，没有路人指路，单元门旁也没有写着是几单元，他只能自己仔细寻找段骁恩住的地方。
路灯昏黄，佟知隽找到地方，才发现单元门锁着，他进不去。
深夜按陌生人家对讲机的铃肯定会打扰人，他要是给段骁恩打电话，那就没有惊喜的感觉了。
这一瞬间佟知隽有点无力。
他这是在做什么？
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在深夜里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好像连心脏都随着这片天空下安静的一隅放缓了跳动的速度。
没有什么能解释他的举动，从他坐上车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放弃了给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
就像是他缠着段骁恩要吃西瓜的时候说的话，事后也无法分析出逻辑一样。
佟知隽犹豫着要不要给段骁恩打电话，但一看到此时已是凌晨，便又退却了。
这附近似乎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只能就近找了一个小卖部，买了一根雪糕，在广场的长椅上望着天空发呆。
冰凉的雪糕使他睡意全无，表面的冰渣稀释了略微有些劣质的奶香，他第一次看到天的颜色逐渐变浅的过程。
天际的色彩逐渐丰富，橘黄色由深至浅过渡到浅浅的米白，再由浅至深过渡到桔梗色，佟知隽忽然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了电影《爱乐之城》。
镜头依次拍过排成长龙的车辆，耳机里是每一辆车上的声音。
焦躁而有生气。
当《Another Day Of Sun》的前奏响起时，所有的情绪被抚平，随后随着人们的歌舞而欣喜起来。
令人忍不住牵起嘴角的故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佟知隽知道，该停下了。
电影就看到米娅听到塞巴斯汀巡演的爵士乐并非他喜欢的古典爵士时，伴随着佟知隽果断地点了返回键，耳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知道这部电影能够封神，还是看完要好。
但是他不想看到主人公在面包和理想之间做出选择，他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不会有需要做选择的一天。
所有的现实封存在电影里就够了，他看到了会难过。
天渐渐亮了起来，在长椅上坐了几个小时的佟知隽伸了伸懒腰。
和煦的风吹过，刚收起来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屏幕中央，写着“段哥”两个字。
第四十章·一个借口
段骁恩接佟知隽到森*晚*整*理他暂住的地方, 这里家具陈旧，装饰简约。
“来西安了怎么没跟我说？你不会是在楼下等了一宿吧？”段骁恩给佟知隽冲了一杯蜂蜜水。
虽然段骁恩才在这里住了没几天，但这间屋子已经被他收拾妥当, 处处都有他生活过的气息。
佟知隽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接过温热的蜂蜜水, 扯出一个微笑：“我来采风。”
明明说过综艺要拍的都是小众旅游城市，西安哪里小众了？
段骁恩心里偷着笑话他的借口太拙劣, 但并没有戳穿他。
“行, 你睡一觉, 醒了之后我陪你出去玩。”段骁恩推搡着他去客卧。
佟知隽打了个哈欠，蔫巴巴地说：“我想洗个澡再睡。”
“那快一点, 速战速决，”段骁恩帮他找了没用过的毛巾和浴巾, “洗发水沐浴露用我的吧，在洗手池上方左侧的柜子里。”
浴室逼仄, 还没有干湿分离，角落的一块地砖上还有着因为冷管常年滴水而留下的橘黄色痕迹, 好在佟知隽没有洁癖。
“那个公益广告怎么一点儿水花都没有啊？”花洒的声音有些大，佟知隽拔高音量, 没话找话。
段骁恩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叹了口气无奈道：“现在只在电视台投放了, 但如今的人都看网络电视，很难被人注意到。本以为发了之后能上个热搜什么的, 结果现在真就水里扔一粒沙子都比这有波澜。”
佟知隽也跟着叹口气, 觉得很可惜。
在他小时候, 电视上看完一段动画片后会有很长时间的广告，大多数都很无聊, 他唯独爱看公益广告。
因为那时候一般公益广告都是一个简短的故事，和纯粹为宣传而拍摄的广告不一样。对小孩来说，他们并不懂什么是广告，有剧情的东西就像动画片和电视剧一样。
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关爱空巢老人的广告《常回家看看》，他第一次看过之后，就对佟丰年说，想要看看奶奶去。
回忆使佟知隽不知不觉动作放缓，磨蹭了好半天才洗好。
“完了，我穿什么啊？”围上浴巾后，佟知隽才发现不对劲儿。
段骁恩笑了一声：“先穿我的，睡衣是洗过的，内裤是新的。”
佟知隽边擦头发便拉开浴室门，正迎上段骁恩灼灼目光。
段骁恩目不斜视，很自然地指了指主卧床上：“衣服在那里，我去拖地。”
卫生间的地砖贴得不太好，水不会自然流到地漏里，需要单独拖地。
佟知隽总觉得他好像耳朵红了，但再回头的时候，段骁恩已经把推拉门拉好了。
衣服有些大，佟知隽太瘦了，穿着不合身，稍微有点空荡荡的。
“我睡觉去了。”佟知隽拉开门，把湿浴巾和毛巾放到洗衣机上。
“等等，”段骁恩一把抓住他，然后从墙上拿了吹风机给他，“头发吹干再睡。”
吹风机的声音传来，段骁恩再次把浴室门拉好。
他的耳朵还烧着，尽管佟知隽已经换上了他的睡衣，但他脑子里依旧是佟知隽围着浴巾走出来那一幕。
佟知隽的身体比手臂还要再白一点，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滚落，浴巾围得很高，单薄的腰身显得人很瘦弱，腹肌被遮住一半，但看得出有在经常健身。
段骁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无关感情，无关心动，只是那一瞬间会害羞，这和异性恋的女孩子看到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男孩子会害羞是一个道理。
反复给自己找过借口，段骁恩平静了许多。
拖好地后走出来，吹风机声刚好停下。
“那我睡了！”佟知隽把吹风机送回去后，郑重地对段骁恩说了声“晚安”。
客卧的门虚掩着，段骁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剧本，没一会儿，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传来。
这呼吸声很长很慢，段骁恩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完全无法专心。
悄悄走进客卧，出于直觉，他摸了下佟知隽的额头，果然温度略有些高。
既然生病了，下午出去玩的计划就只能取消了。
段骁恩到厨房煮了瘦肉粥，然后下楼去附近的药店买了感冒药，回家时候路过小卖部，他又挑了些雪糕。
佟知隽是不吃全是冰渣的冰棍的，这里没什么太好的雪糕和冰淇淋，他只能装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奶油雪糕。
结账的时候，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一边把收款码朝着他推了推，一边扶了下眼镜说：“半夜的时候也有个跟你年纪一般大的年轻人买这个雪糕，你们年轻人是更喜欢这种雪糕吗？”
段骁恩忽然联想到了佟知隽，忍不住问道：“奶奶，那个人是不是穿着蓝色的衣服，毛寸发型？”
“好像是……”老太太思索了一下，又肯定地点点头，“哦对，就是这样的！我记得他，我老伴晨练还看到他坐在广场呢。”
段骁恩哑然，和老太太告别后，心情复杂地拎着药和雪糕回家。
他来回开门动作很轻，并没有打扰到佟知隽。
安心睡着的人睡到傍晚才醒来，通宵与感冒使佟知隽一觉醒来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精力。
“怎么半夜就到了不知道打电话呢？”段骁恩把早就煮好的粥加热了一下，然后端给佟知隽。
佟知隽默不作声，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肉粥并不腻，也一点儿都不柴，几乎是唇齿一碰就要化掉了似的。
段骁恩坐在椅子上盯着倚着床头喝粥的佟知隽，无奈地问道：“怎么这么容易生病呢？而且还都是自己作死。”
上次是运动时候吹空调，这次是在外面穿着短袖坐了一夜，“活该”二字他说不出口，但着实是又好气又好笑。
佟知隽可怜巴巴地低着头，小鸡啄米一样小口小口喝粥，要把脸埋到碗里去了。
段骁恩无语，怎么好像还说不得了？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佟知隽见段骁恩知道他半夜就到了，立刻整个人都老实了，主动端起被段骁恩放在床头上的温开水和感冒药，“咕咚咕咚”两声吞掉了感冒胶囊。
“行了，歇着吧，病好了再带你出去玩。”段骁恩端着碗和水杯走出客房。
佟知隽想说什么，目光追随着段骁恩而去，正好看到段骁恩的耳朵。
他的耳洞结痂了。
“你刷微博归刷微博，但是生着病呢，别一直看……我在客厅看剧本，有事喊我。”段骁恩的声音忽然传来。
佟知隽胡乱应了一声。
手机就放在枕边，他缓缓拿起来，觉得有些沉重。
微信里有一大堆等着他回复的消息，工作要紧，他还是得挨个解决。
关于《七日旅游不想翻车怎么办？》邀请嘉宾的工作并不顺利，接连被拒绝，负责做这件事的员工心态都要崩了，来问佟知隽要不要直接广撒网。
佟知隽拒绝了。综艺需要几个人，那么最多就只能同时等几个人的回复，这样是一种尊重，也是表示他们对受邀艺人的重视。
广撒网意味着明确的邀请邮件需要换掉一些用词，都是老油条了，对方经纪人一眼就看得出他们只是一条鱼，可有可无，自然也不会回以相同的尊重。
此外就是公司内部邮箱的网站，已经初具雏形，周荣声发来了截图问佟知隽的意见。
在颜如玉基本竣工后，周荣声便着手准备邮箱了。
公司需要更安全稳定的邮箱，但在安全稳定的基础上，能够更人性化一些，更赏心悦目一些，肯定是好的。
邮箱的首页和颜如玉的logo一样，是低饱和度的浅绿色背景，看着很舒适，最基础的功能已经完成。
佟知隽提出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周荣声表示会在他回公司前优化好，届时再做测试。
各种工作的消息解决，佟知隽终于有空看一看微博，只是这一天的热搜着实无聊。
爆炸的信息塞满大脑，毫无意义的东西从左耳进又从右耳出，佟知隽逐渐出神。
他只打算来西安住两天，一天时间就这样浪费掉了，什么也没做。
客卧的窗帘很薄，还有着细碎的镂空花纹，佟知隽能看到夕阳的余晖影影绰绰透过来。
遗憾的情绪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交杂混沌，好像从他借口采风来到西安的时候，当下的结局就已经被命运注定了。
手机忽然响起一声消息提示，看了一眼通知栏，是LOFTER的推送。
佟知隽想要通过看小说调整一下状态，然而最新更新的，正是他和段骁恩的同人文《嗨，宝贝儿追星吗？》。
他忽然就看不下去同人文了，到了这种时候，他很难再像往常一样不代入真人了。
但最后，犹豫良久，他还是点了进去，追平了这些日的更新。
最后一更是九月十四号的更新，文中的佟知隽，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友情正式变质。
危险的弦被触动，佟知隽关掉手机，忽然觉得他该清醒一些了。
无论是出于对段骁恩的事业的考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不能对段哥产生超过友情的感情，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