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把嘴闭上
今天第三期已经播出了, 佟知隽还没来得及看，就收到了向阳乳业借过来的法务发的消息，提醒他半夜记得买热搜。
在立案后《闪耀少女》节目组负责联系中介的人很快就收到了法院传票, 最后选择与《漂亮》方私下和解，签署了民事调解书。
接受调解不是因为律师不行, 而是佟知隽授意。
但凡同行，都讲究人情, 今天他退了一步, 选择原谅, 《闪耀少女》便不会再使绊子，这对节目组来说是好事。
只是, 这事当然不会这样草草结束。
这是个送上门的热度，佟知隽不会放过。
第三期结尾是主题曲, 再下一期，就是公演了, 目前两个节目的进度完全一致，想搞事情, 在第三期发布当晚最合适。
营销号和水军早已经买好，半夜的时候先由一个小号透露《闪耀少女》节目组的行为, 并且把舆论往“《闪耀少女》节目组不好惹, 逼人不得不接受和解”的方向引导, 随后营销号们截图发博，而最初的小号删博弃号跑路, 水军到营销号的评论区里骂一波。
如此一来, 还怕没人关注？
受害者嘛, 只有重拳出击，才能得到应有的维护。
晚上十一点半, 佟知隽有点困，但还是拿着手机等消息。
终于，预先准备的小号发长文谴责《闪耀少女》节目组，营销号是有备而来，该截图的截图，几乎没多少人关注到的小号很快就把微博删掉了，再过会儿，截图内容已经满天飞了。
热搜买好，#森*晚*整*理闪耀少女恶意竞争#和#漂亮宝主题曲#两个话题一前一后上了娱乐榜前排。
前者没带《虽然我们不漂亮》的关键词，是为了不脏了漂亮宝的广场，后者是佟知隽早就计划要买的热搜，想靠这个主题曲吸引路过的网友垂直入坑。
娱乐榜前排不如热搜榜流量大，但是为了看起来不像空降，不能一下子买太高的位置。
这两个话题持续攀升，很快就在热搜榜上分别处于第十四和第十九的排名。
第一个话题里，认真看完营销号的截图的人们，纷纷表示《闪耀少女》节目组不做人，花了大价钱买的人工水军没有只顾着自己评论，还要给真人点赞和评论。
不过也不缺理中客和《闪耀少女》的粉丝，在下面狺狺狂吠。
llb是你吗：娱乐至死罢了，选秀到底啥时候能彻底封杀，年年占据热搜几个月，然后选出个垃圾，真的烦啊！
萍萍不要吃莲藕：笑死，一个很明显好几年没用过的小号出来爆料的东西也能信？哪儿来的糊逼节目碰瓷？
渣浪让我心梗每一天：我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个播放量还不及sysn三分之一高的节目蹭了上来，差点以为是狗又抱主人的大腿了呢[doge]
……
失算了，佟知隽忘了《闪耀少女》节目组的腿毛众多了。
但是佟知隽接受良好，那些本来就维护《闪耀少女》的人，不是漂亮宝的潜在观众，骂就骂吧，反而那些真正意义上的路人，可能会因此好奇去看看节目，这些人才是佟知隽真正想争取的观众。
并且，佟知隽也不担心《闪耀少女》节目组会因此记恨他们，毕竟就算之后查出来热搜是佟知隽搞的，《闪耀少女》节目组理亏，想报复也只会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并不划算。
至于主题曲那个热搜，完全不用佟知隽操心，即使偶尔有人来嘲，也会被骂回去。
节目虽然不及其他选秀的粉丝多，但是如今已经逐渐有了热度，粉丝战斗力还是可以的。
比别的节目多了许多全景刀群舞的主题曲大获好评，广场上实时微博几乎没有觉得不好看的，至于官博评论区，最让人惊讶的就是，没有任何一个练习生的粉丝在控评，而是认认真真讨论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
连主题曲都没有控评，确实可以说明练习生的粉丝粘性还不高，并且不够有组织有纪律，但是在娱乐圈，尤其是选秀这个圈子里，没有控评是真的观感舒适。
金竹喵：开始我还想，大家都这么厉害，谁站C都会有人不满意，但是看完视频我觉得，向文妍能C，肯定是有道理的，她是怎么做到轻松自如却力度令人舒适的啊！
黏黏有鱼：我举报！唐洛蛊惑我！她蛊惑我什么了？她对我wink了！她一定是喜欢我！[小企鹅死了，www.youxs.org]
花花橙果：有没有人注意到，向文妍身后的丁蕊和穆辛窈对视了！ksl！kswl！而且动作刚好是伸开双臂，有一种向文妍帮好姐妹堵柜门的既视感！
你上头的时候问过头的意见了吗：鲨了我吧，孩子还是第一次看见一百人的刀群舞！此前看过的齐到这个程度的也就十几个人……哦不对我飘了，十几个人也很厉害，只是漂亮宝们逆天了！有姐妹会做同步率测试吗？想看！
……
评论看得佟知隽躲在被窝里边看边笑，有一种老母亲看到自家孩子出息了的欣慰感。
至于同步率测试……粉丝里有没有会做的人才说不准，但是既然这是重要优点，官方完全可以亲自动手嘛！
主题曲录制当天有拍全体的直拍，技术高超的大佬可以通过建立2D模型后计算关节梯度，为去掉高矮胖瘦等影响因素，会有一个默认的误差值，超过误差值，就会降低同步率。
让佟知隽说，他能说出来，但是不会做，于是他到工作人员的微信群里发了消息，问问谁能尽快做出来。
毕竟有一百个练习生，工作量巨大，即使有人会，也不一定愿意出头。
卷卷拒绝挖战壕：报酬2k，有人吗？
此话一出，立刻冒出一个人开开心心接走任务。
没有打工人可以拒绝钱的诱惑，如果有，那一定是诱惑不够大。
凌晨两点，漂亮宝杀疯了，直接冲上热搜榜第四，从一开始的粉丝评论，到后来涌入许多新入坑的圈外人，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只追韩团的追星女孩爬墙过来。
同样是发主题曲，即使《闪耀少女》的热搜在第二，但跟漂亮宝这边观感完全不一样，控评控得路人烦得慌，广场上甚至受到#闪耀少女恶意竞争#这个话题的影响，有一些不太好的评价。
糊逼节目被落井下石地压制，今天终于翻了身，成为今晚的最大赢家。
第二天下午，佟知隽到演播室开了广播。
昨晚的事情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样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格外优秀的选秀节目，最终淘汰掉那么多人，不可避免会有很多遗憾。
所以，他做出了一个特殊的决定。
“在第一次顺位发布之前，每一位练习生都有一次机会，录制二公曲目中任意一首的solo，这个单人练习室，不会放进正片，但是会放在大家的个人直拍合集里。”佟知隽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练习生宿舍楼和练习室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消息的练习生们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安静下来认真听。
佟知隽继续说：“无论最后是淘汰了还是没选到想要的歌，都有这最后一次机会，被记录进摄像机里。去选择你最喜欢的那一首歌吧，不要留下遗憾。”
不要留下遗憾。
这句话轻飘飘说出来，却仿佛有千斤重。
她们已经有过太多遗憾了，如果为了梦想付出许多，却没有应有的回报，又要如何说服自己继续坚持下去呢？
现在还在坚持，却不代表以后。尤其是对相当一部分已经二十六七岁的练习生来说，这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参加选秀。
现在佟知隽告诉她们，不要留下遗憾，真的是直接戳在了人心最脆弱柔软的地方。
所有人沉默了一瞬，随后爆发出呐喊，声浪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演播室里的人自然看得到练习生们高兴得恨不得绕录制基地跑几圈的模样，旁边的录音大哥笑个不停：“佟导太有魅力了，没准有一天谁不当爱豆了，还可以给佟导当死忠粉。”
佟知隽扶了扶耳机，一本正经道：“嘘，把嘴闭上，让我再感受一下一百人的呐喊。”
另一边，练习生们开心完，便各自练习去了。
节目的播出安排非常紧密，十一号、十二号、十三号一共三天，计划中每天都会播出一期，这样正好可以将一公从选曲到演出全部播完，而在十五号晚上十点，第一阶段投票通道，将会关闭。
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到底排名如何，选管查寝查得很严格，谁也没有留手机，因此除了更努力一点，没有其他办法。
南部海岛冬季的夜晚不可避免又湿又冷，练习室的灯常常要很晚才会关掉。
所有人都在努力着，练习生为二公做准备，工作人员为节目上线做准备。
剪辑拼命忙，版权也是一个接一个地买，尤其是之前的随机舞蹈，佟知隽想把它放在第一次顺位发布那期结尾，当时放的基本都是韩团的歌，一首就用一分钟，好几十首歌，花钱如流水。
佟知隽以为舞美是支出大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版权才是。
就在第四期播出的前一晚，一百人的主题曲同步率视频制作完毕。
工作人员把它发布在《虽然我们不漂亮》的花絮专栏里，转眼工夫，点击飙升。
这一次没用佟知隽买热搜，那天热搜上被吸引来的人，加上本就有的观众，一同把这支视频，送到了热搜上。
热搜榜第九：#漂亮宝主题曲同步率91％#
第八十二章·一朵玫瑰
这个震撼的同步率, 绝对是内娱罕见的。
韩团里达到这个同步率的，就已经是非常齐的了，更何况主题曲还是一百人一起跳。
那些不擅长舞蹈的练习生, 在主题曲录制之前，一遍一遍地扣动作, 不说跳出韵味，至少标准无误。
并且在可以用算法计算的动作同步率之外, 所有人的口型, 都是非常一致的, 没有任何人因为自己的习惯而去影响了整体的整齐度。
如果不是大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长相也毫无相似之处, 甚至可以当这是复制粘贴出来的舞台了。
佟知隽觉得，这档节目应该离爆火不远了。
他去豆瓣专组看了一眼, 也是好评如潮。小组里终于有了聊选手的帖子，以及零星冒出的骂节目组瞎取名字的帖子, 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 有人在扒各个选手的背景。
要知道别的选秀，赛前就会把大多数练习生扒得清清楚楚, 漂亮宝虽然晚了许多, 但既然有了, 就意味着真的有人在认真追节目了。
路人大多不在意练习生背景如何，但是入坑的粉丝是在意的, 谁也不想因为自己一时不谨慎而粉了一个可能会塌房的爱豆。
同步率虽然惊人, 但到底节目热度不够, 在热搜上挂了两个小时，之后热度就逐渐降下去了。
翌日开始, 三期节目连播三天，比《闪耀少女》的进度要快，但单论热度，依旧是二者之间有着鸿沟。
微博里到处都是粉丝催着同担投票，当初阅微帮建的几个后援团已经移交给了真正的粉丝，没有露出马脚，不会追星的粉丝在前几日刚入坑的韩圈粉丝的带领下，学着去跟其他家粉丝搞联投，复杂的投票数据，她们也逐渐可以搞懂。
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无组织无纪律地乱投票，到现在有了饭圈的感觉，不过短短几天。
第四期里播出了选曲的部分以及其中四个舞台，为了保证观众不会视觉疲劳，不同分组是穿插着播放的，没有按照公演当天的顺序来。
这四个舞台无一不让人激动，不断有新粉赶来，尤其是隔壁节目爬墙过来的，悄悄在微博拉踩，骂隔壁没有眼光，放跑了大佬留下了花瓶，尽管关键词都打了缩写，但还是被深谙饭圈套路的佟知隽看到了。
剩下的十二个舞台，会在第五期和第六期分别播出六个，连续三天播放让粉丝的热情高涨到了极点。
一切都变得美好了起来，但是对一部分人来说，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
十五号晚上，投票通道关闭，第二天中午，程序智能筛除掉无效投票，再算上一公的加票后，所有练习生的命运，被印在了明信片里。
十六号的晚饭比平时吃得早些，下午六点钟，练习生们回到了最初的录制大厅。
导师团一人拿着十五张明信片，从汪子齐开始，倒序公布排名。
第六十名会留个悬念，从第五十九名开始，多念出一个名字，就多一个人松了一口气。
沈澜溪和徐圆圆成功留了下来，分别是第三十二名和第四十九名。
数字越来越向前，终于念到了出道位。
江闵秀的声音很好听，她故作神秘地拿起装着明信片的信封，夸张地吸了一口气，“这位练习生，平时非常努力，她的名字，是三个字。”
练习生们立刻看向姜慧雨、吴伊可、穆辛窈等人。
“她是一位初评级和再评级都在A班的全能ACE。”
于是初评级没有拿A的吴伊可被排除掉。
“她是一位个人练习生，让我们恭喜——穆、辛、窈，以一百零四万一千三百五十票的成绩成为第一次顺位发布的第九名！”
穆辛窈激动得站了起来，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一直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度祈求自己可以是那个第六十名，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留在了出道位里。
丁蕊就坐在穆辛窈旁边，见她傻站着落泪，急忙掏出准备好的纸巾，轻轻给她擦了擦，避免弄花了妆容，然后拍了拍她，叫她快上台。
穆辛窈缓缓走下台阶，调整着表情，却还是红着眼圈。
她对着导师和练习生们鞠躬，随后又微微转身，面向主机位鞠躬。
这样的成绩来之不易，她会好好珍惜。
之后的排名就没有太多意外了。
向文妍坚守第一宝座，唐洛在这几天排名波动比较大，最后定格在了第三名，而第二名则是丁蕊，第四是一公力挽狂澜的姜慧雨。
第五名到第八名其实和穆辛窈一样，排名还不太稳，票数并没有拉开差距，在众多优秀练习生之间，也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所以佟知隽并不认为她们能够一直留在出道位。
终于到了余下四十一名练习生都期盼的一刻，她们都希望这最后的机会落在自己身上，然而幸运的只有一个人。
江闵秀念出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第六十名的练习生，她默默无闻，却因为公演中惊艳的表现，拥有了一个六十万播放量的直拍。让我们恭喜孟佳期，得到了三十五万零二百九十票，成为最后一名晋级的练习生！”
当初《李》A组发生意外，将戏腔与流行唱法结合，正是孟佳期提出的。
她话不算多，作为在舞台上不算特别吃香的vocal，这一亮眼表现让她成功晋级。
顺位发布结束，四十名练习生将要离开这个舞台，关系好的人互相安慰着。
丁蕊不止给穆辛窈擦眼泪的那点纸，她在裤兜里装着好几包纸巾，安慰着泣不成声的淘汰者，仿佛一束阳光。
关键是她的兜仿佛无底洞，全场被她安慰了个遍，这画面多少有点喜感。
佟知隽不太看得了女孩子哭哭啼啼，提前离开了演播室。
出了小别墅，夜风轻轻吹过。
他也觉得可惜，可是比赛毕竟是比赛，不可能让每个人都留下来，他也不可能为了让每个人都不伤心，组个百人女团。
路灯像列兵，整整齐齐，两纵列照出去，尽头是录制基地的大门。
佟知隽定睛一看，外面好像有人。
保安没拦着点吗？这么晚了有人的话，应该劝人赶紧回去的啊！
佟知隽快步走了过去，发现门外的十几人都拎着袋子，期盼地向亮着灯的建筑望去。
她们一见来了人，立刻叽叽喳喳地问起问题来。
“请问录制结束了吗？穆辛窈有没有很高兴？可以请您帮忙转告她几句话吗？我们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希望她可以一直走下去！”
“你好，是工作人员吗？我这里有给姜慧雨带的礼物，可以麻烦您转交给她吗？”
“请问您知不知道丁蕊现在怎么样了？她腰伤有没有好一些啊？”
……
各种各样的问题纷沓而来，佟知隽几乎都没听清，比划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说：“我是节目的导演，各位有什么礼物可以放在门卫室，有想说的话可以写下来，我转交给她们。现在已经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穗杉岛的常住人口不多，这些粉丝肯定是特意飞过来的，仅仅是为了将礼物妥善交到偶像的手上。
佟知隽追星过于随意，是永远不可能像这些粉丝一样热情的，但是他非常能理解她们的心情。
自己喜欢的人，自己想要追逐的目标，就在某个地方努力着，真的是非常鼓舞人心的事情。
十几个女孩子眼里闪着光，佟知隽笑着，叫保安帮忙收下礼物。
其中一个女孩又问道：“我们今天可以看到她们吗？”
佟知隽有点不忍心，但还是如实告诉她们：“不可以的，她们录制结束后就去休息了，节目组规定不可以跟站姐喊话的。如果想看到她们，可以等之后的线下活动，或者是公演。”
她们失落地点了点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佟知隽摆了摆手：“回去吧，我替她们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你们可以支持她们！”
粉丝们陆续离去，临走前还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试图等到偶像们出来。
佟知隽见她们走远，拿起门卫室大包小包的礼物往回走。
到了存放练习生私人物品的那间仓库，佟知隽发现，粉丝们非常懂事，并没有送食物这类东西，大多都是信件、手工作品、小饰品。
其中最特别的，是穆辛窈收到的一朵玫瑰。
那是一个缠花发钗，做成了盛放的玫瑰模样，蚕丝在灯光下微微反光，这让佟知隽想起了初评级时的穆辛窈，她穿的白色吊带上，绣着小小的一个图案，正是一朵枯萎的玫瑰。
一枯萎，一盛放，让佟知隽百感交集。
他是节目的创办者，也是将来女团的见证者，这当中最重要的便是，他参与到了每一个环节里，也切实感受到了粉丝对练习生们的爱。
佟知隽把礼物交给选管，让她们送到练习生的寝室里去，自己则是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给段骁恩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佟知隽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啦？”段骁恩温和问道。
“我不知道，”佟知隽说，“就是突然想给你打电话。”
“嗯，好啊，不知道为什么也可以，你想打来就打来，我在的时候，一定会听。”段骁恩说。
段骁恩这样的语气，让佟知隽稍稍平静下来，随后似是呢喃着说：“段哥，我好像有点知道，我为什么要做综艺了。”
第八十三章·人善狗欺
“嗯, 那你说说？”段骁恩的声音里似乎融着笑意，如同寒冬的一汪清泉汩汩流淌。
佟知隽在墙角来回踱步，缓缓道：“我起初是觉得我能做综艺, 似乎还有点天赋，所以才会去做, 并且很庆幸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天赋。但是现在我感觉，天赋也要为热爱让步, 真论天赋, 有无数人强过我, 我更应该庆幸的，我是喜欢做这件事的。”
段骁恩附和：“确实啊, 喜欢就好。保持热爱，才能让你不会江郎才尽。”
佟知隽挠挠头：“我可能并没有真的有天赋到那个地步吧, 但是我是真的可以从不同综艺里汲取到力量的，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喜欢, 那就坚持下去吧。”段骁恩鼓励道。
长久以来不能得到宽慰的心忽然就放松了，佟知隽觉得, 自己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只要是能够享受这个过程的, 那就已经很好了。
有多少人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多少人坚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撞了南墙？佟知隽越想, 越觉得自己万分幸运。
和段骁恩聊了会各自经历的趣事后, 已经是十点半，佟知隽回了房间睡觉。
第二天, 节目组组织了火锅局, 这是一百位练习生齐聚的最后时刻, 吃完这顿饭，人就少了五分之二。
排名公布前, 大家都录了自己喜欢的二公曲目练习室，这可能是最圆满的部分了。
送走已淘汰的练习生后，当天下午进行了二公选曲。
排名是高是低，能不能有机会选到自己喜欢的歌，众人心里也都有数了。
向文妍进了《已是12时》，这是她一开始就喜欢的曲子，随后的丁蕊，选择了《春三月》。
第三名的唐洛，没有再往《已是12时》挤，之前争取跟穆辛窈一组，那是因为依赖穆辛窈，现在穆辛窈需要选到自己喜欢的歌，她排名高，不好过去占名额，于是选了个她自己本身就很喜欢的《稻香》。
第四名姜慧雨，选择了另一首改编曲目《Z＆Z》，第五名吴伊可，选择了《稻香》……终于轮到穆辛窈，她顺利进入《已是12时》这一组。
选曲进行了许久，分组完成，练习生们便各自练习去了。
大多数人都如愿选到了自己想选的曲子，所以基本都是知道怎么唱怎么跳的，在二公彩排之前，主要任务就是选出C位、编排队形。
改编组的《已是12时》是轮C，《Z＆Z》是姜慧雨C位；
声乐组的《稻香》是吴伊可C位，《春三月》是丁蕊C位，《两个恰恰好》是轮C；
舞蹈组的《杀手》是高思冉C位，《May》是轮C，《pilot》也是轮C；
rap组的《不要不要把我忘掉》和《stop》都是轮C。
佟知隽在演播室看得人都傻了，为什么还不争C！
亲爱的姐妹们，不争馒头争口气啊！稍微有一点点矛盾也好啊！
但是事实就是，这群小天使似乎完全没有争C的意思。
尤其是这么多曲目都轮C，只挑一个能力最强的人来负责killing part，真的是选秀史上头一遭。
佟知隽还特意看了《闪耀少女》和《星途有你》，一公排练，哪一个不是腥风血雨明争暗斗？
这也多亏那两个节目组不要她们，她们要是去了，真的能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排练步入正轨，佟知隽带着工作格外清闲的钟好逑回了趟上海。
关于《梳妆描眉见玉娥》，佟知隽有些事情需要钟好逑去跑，而他本人回去，则是因为，殷秋无有个任务交给他。
之前那个公路片《陌生的兄弟干杯吧》，有人愿意买版权，但是殷秋无去了，对方一看不是软柿子，没法跟没有经验的编剧谈价格，于是就跑路了。
后来又有人看中，由于新的甲方爸爸是信飞集团旗下的公司，跟华佟关系友好，信飞的人不至于宰华佟的人，殷秋无觉得自己跑一趟不至于，让下属去又有点镇不住，辈分低一点但职位够的上的佟知隽正合适，于是佟知隽就在忙完二公选曲录制后回来了。
去之前，佟知隽还跑了趟阅微，彼时殷秋无正在吃药。
殷秋无虽然身体一直挺好，但到底上了年纪，操劳多了，就会犯些小毛病。
她匆忙吞咽的模样刚好叫佟知隽看到，佟知隽急了，去看她的药瓶，不是什么重疾，才勉强松了口气，道：“妈妈，之后再外聘个总裁吧，或者从华佟那里调也行，您也该退休了。”
“也好，不过不着急，我身体好着呢。”殷秋无心虚地把药瓶收起来。
“好，您说好着呢就是好着呢。”佟知隽绕到她身后，帮她捏肩。
殷秋无从抽屉里抽出一份请柬，道：“周家的小女儿过生日，说请你过去，我想着你在岛上收快递也不方便，就替你先把请柬收下了。”
佟知隽皱了皱眉：“我跟周夕辞不熟，我们两家关系也不算亲密，我非得去吗？”
“卷儿，之前她赞助了你的节目，你不会这就忘了吧？”殷秋无问。
“她的人情我记着，但是小姑娘的生日趴，我去干什么啊？”佟知隽低声嘀咕。
殷秋无把请柬打开，举高些给他看，“你的请柬不是印的，是单独写的，诚意足够了，显然不是只请好闺蜜的那种生日趴嘛，不会叫你尴尬的。”
“哎哟，行吧行吧……”佟知隽无奈道。
殷秋无这才作罢，把请柬合上放在桌边。
陪着殷秋无吃了顿饭，佟知隽又熟悉了一下《陌生的兄弟干杯吧》的情况，时间就差不多了，他开车赶往餐厅。
这家餐厅稍微有些偏，但味道极好，是老饕才知道的地儿，佟知隽早有准备，因此照旧是提前十五分钟抵达。
约见地点是二楼包间，不过店家装修用的是藤艺门，并不完全密封，也就不怎么隔音。
佟知隽正要敲开203的门，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一个中年的略浑厚的声音说：“我们如果私下交易，就相当于省了一份中介费，你怎么不懂得变通呢？”
一个雌雄莫辨的少年音说：“不……不对，这样跳单是不可以的。”
“傻孩子，你有什么顾虑的？佟家再怎么强大，跟阅微都没关系，佟小少爷不能只手遮天，我们跳单了又能怎样？”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您要是再这样，我就拒绝交易了。”
佟知隽听懂了个大概，推门而入，里面坐着的二人显然皆是一愣。
“我只晓得人善被人欺，今日一见，还是我见识短，人善啊，还能被狗欺呢。”佟知隽阴阳怪气地说着，坐到了短发少年这一边。
信飞影视制作的项目经理杜岩康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瞠目结舌看着佟知隽。
佟知隽用嘲讽的眼神扫了一眼杜岩康，继续说：“王叔叔的公司钱太多烧得慌，可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可是养一条狗，有什么用呢？杜先生，这就是你拿出来的诚意吗？”
“我……”杜岩康定了定神，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跟小吉开玩笑的。”
“开玩笑？跟编剧约定个更早的时间，把我排除在外，还聊起了跳单，这叫玩笑？杜先生请你搞清楚，今天我坐在这，是给我们的编剧撑腰，你能见到我，承的是编剧的面子。不然你算老几？也配我专门飞回上海？”佟知隽严肃起来，气势逼人。
他说话不急不缓，语气有几分像钝刀子割肉，逼得杜岩康冒了满头冷汗。
一个经理而已，放在信飞那么大的集团里，屁都算不上，但他出来丢人了，丢的自然是信飞的脸。
信飞是王家的，王家与佟家交好，佟知隽也不好再出言讽刺，多少还是要留一线。
杜岩康没想到佟知隽会提前一刻钟到，自己搞砸了事情，如坐针毡，不敢再谈合作，也不好直接离开，何况回去了也免不了一顿批评，整个人只能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
“杜先生请回吧，这个剧本，与贵司没关系了。”佟知隽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岩康灰溜溜地离开，佟知隽起身，伸出手来：“你好，我是佟知隽。”
“您好，我是文吉。”年轻的编剧戴着一副眼镜，腼腆地跟他握手。
佟知隽坐到了文吉对面，先叫了服务员来点餐，等服务员出去后，才试探着问道：“刚刚他还有说些别的什么吗？”
文吉的小脸蜡黄，有些营养不良似的，他搅着枯瘦的手指说：“他说我们私下交易，他会将本来应该交到颜如玉网站上的钱给我。”
佟知隽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我看资料显示，你是02年的人？这么小的年纪就会写剧本了啊？”
“嗯，家里比较困难，所以想试试用别的方式赚钱。”文吉说话不卑不亢，没有刻意示弱博取同情，也没有故作坚强，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佟知隽沉默半晌，道：“你现在应该读大学了吧？在哪读书？学费生活费紧张吗？”
“在财大上学，有助学贷款，所以还好。”文吉说。
助学贷款毕竟是贷款，迟早要还的。
如果文吉的剧本卖不出去，这么瘦弱恐怕也支撑不了多兼职赚钱，那之后如何偿还？
“搞黄了你这次的交易，耽误你出售剧本了，很不好意思。我会积极帮你寻找合适的人出售剧本的，作为补偿，我可以对这部剧适当投资，其中十分之一的利润给你。”佟知隽思考片刻，认真地说。
第八十四章·华东四傻
“……为什么？”文吉有些忐忑地问道。
除了国家帮扶困难户, 没谁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好，佟知隽虽然结束了他和杜岩康的交易，但是从网站的利益出发这是合理的, 如果佟知隽态度强硬一点，完全可以不给他补偿。
文吉深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 自然会不安。
“什么为什么？”佟知隽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哦, 我不是因为你困难所以施舍你什么, 更主要的是，这个剧本我看过一段, 很温馨治愈，我觉得它值得有更好的归宿。”
细说起来, 佟知隽此举确实存在着可怜文吉的成分，可是仅仅是一部分, 更重要的确实是他觉得文吉值得。
文吉没有父母，只和年迈的奶奶在一起生活, 从小受到邻里的照顾与怜悯，早就已经习惯了面对不同人对他的态度, 别人的怜悯不森*晚*整*理会刺痛他的自尊心, 别人的嫌恶也不会使他自我厌弃。
但佟知隽这番话, 并没有让他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了。
被特殊对待的, 是这个剧本。
而这个剧本, 它值得。
见文吉不说话, 佟知隽笑了笑：“不用紧张，如果我这边有找到合适的投资方会给你引见, 如果你的剧本再遇到线上的买家，面谈的时候也可以让编辑找人陪你去见。”
文吉有些出神，良久，他眼底微潮，站起身来鞠躬：“谢谢您。”
“诶，不用。”佟知隽抬手要拉他坐下，这时刚好服务员端着食物过来，话题自然而然就岔开了。
吃完饭，佟知隽把文吉送回了家，天色暗了，离岳溪花园有些远，他在路上被堵得要自闭了，闲得无聊给殷秋无打电话，交代了这事儿。
“我已经听说了，没关系的，不说你王叔叔没心思管那么多，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怪你。”殷秋无安慰他。
做生意也要讲究仁义，杜岩康自己先不仁，又怎能怪佟知隽不义？
佟知隽闷声道：“道理我都懂，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脸皮薄，抹不开面子，那就是让自己吃亏。”殷秋无说。
“哦……”佟知隽没有反驳。
聊着聊着，终于到家，佟知隽挂断电话停车上楼。
洗漱过后躺在被窝里，佟知隽抱着电脑，去颜如玉看了一眼。
赵方迎名气大，先前阅微只暗戳戳买过一个通稿提了一嘴《不见硝烟》剧本来自颜如玉，就已经得到了一定的关注。
在《陌生的兄弟干杯吧》之后，绝大多数找到颜如玉的编剧，都是因为那个通稿。
如今颜如玉有几千个剧本，陆陆续续卖出去了一些，但是都没有达到《不见硝烟》那个高度——毕竟《不见硝烟》在颜如玉的交易只是挂名展示，跟颜如玉本身无关。
后续营销没有跟上，是因为佟知隽觉得颜如玉还不成熟，但是他今天忽然有了点新想法。
最初只按照质量打分，是因为佟知隽想要保证颜如玉的口碑，但是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太狭隘了些。
如果评判一个剧本，可以从作品质量、市场前景、投资风险评估三个维度来，自然会公正许多。
不是所有投资人都想要一个质量高但是可能受众不多的剧本的，颜如玉是为编剧提供平台，但同时也是为投资人服务，不能过于厚此薄彼。
最初颜如玉目的明确，但之后无处发力，也与佟知隽眼光的局限有关。
丰富起评分维度来，颜如玉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商业化的网站。
而做完这些，之后颜如玉要如何宣传营销，佟知隽都不会再阻拦，放心让大家去做了。
佟知隽把自己的想法发给周荣声，周荣声表示会很快做好这个功能。
等新功能做好，颜如玉就可以像任何正常的网站一样做宣传了。
颜如玉不再是从前的颜如玉，但它会成为更符合商业逻辑的网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佟知隽很愧疚，他一直没有做出正确的决策，影响了网站半年多的发展。
正要睡下的时候，佟知隽忽然发现微信有未读消息。
先发消息的是段骁恩，他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深蓝色的天，细密的雨线将天空割裂。
墨宝：看，像不像《肖申克的救赎》？今天陆老师拍雨戏，我无意间拍到的。
佟知隽会心一笑，回复道：瑞德和安迪能重获自由，虽然龚怒涛和赵渔眠不能，但是他们的共同理想得以实现了。
墨宝：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卷卷拒绝挖战壕：我摊牌了，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www.youxs.org]
墨宝：[www.youxs.org]
墨宝：要十点半了，你要睡了吧？
卷卷拒绝挖战壕：有朋友找我，聊会就睡_(:3」∠)_
墨宝：好，晚安！
佟知隽回了个表情包，随后点开了另一个群名为“华东四傻”的对话框。
寂静了许久的群，突然99+，让佟知隽有点不适应，稍微翻了下聊天记录他才知道，原来这几个傻狍子回来了。
这几位，就是佟知隽传说中的狐朋狗友。
一年前，他们当中最年长的王锦阳提出去欧洲自驾游，另外两人附和，而佟知隽以不想开车为由拒绝了。
他们在欧洲玩得不亦乐乎，走走停停，玩了一年，最近刚回国，要叫佟知隽出去喝酒。
卷卷拒绝挖战壕：感情你们还记得我啊？现在记起来也来不及了，隽哥忙得很，有事情预约。
再在这个群里发言，佟知隽有一种“一切都回来了”的感觉。
他们跟佟知隽同为富三代，小时候关系紧密，长大了各有各的事情，稍微疏远了一些，但是一旦凑在一起，又还是当初亲密无间的模样。
羊羊羊：不是吧老三，你真的不来？
果粒橙：[www.youxs.org]
果粒橙：明天晚上小广场见，不来挨揍！
妈我真的不婚主义：隽哥你变了，我们之间有隔阂了！
卷卷拒绝挖战壕：……醒醒，穆澄我让你一只手，你打得过我我明天跟你姓。
果粒橙：隽哥我错了，给个基会[流泪]
羊羊羊：橙啊，你说你惹他干嘛！
妈我真的不婚主义：就是就是！
卷卷拒绝挖战壕：得了，跟你们说笑的，明天下午六点见吧，隽哥要睡了！
羊羊羊：哟嚯，作息保持得不错，咱几个当中就剩你一个阳间人了[doge]
果粒橙：再见再见快睡吧！
妈我真的不婚主义：隽哥白白！
聊完之后，佟知隽放下手机睡觉。
老朋友还是老朋友，三言两语就能熨帖人心。
第二天下午，佟知隽准时抵达他们儿时常去的小广场。
今天略有些冷，佟知隽拢了拢外套，远远看见三个高瘦男人在健身器材处等着他。
穆澄用脚拨弄着太空漫步机的一条腿儿，一看到佟知隽，立刻热情地招手，脚下不留神，多用了几分力气，太空漫步机立刻重重地荡回来，撞得他小腿生疼。
佟知隽看到了，笑得前仰后合，短短百来米的路，走得像个不倒翁。
穆澄烦躁地又踢了太空漫步机一脚，作为报复，结果这缺心眼儿的依旧没挪地方，被撞在了同一条腿上，连忙跳着躲开。
王锦阳淡定地瞥了他一眼：“你说你惹它干嘛？”
严遇东附和：“就是就是！”
佟知隽走近，落井下石：“智商但凡超过三岁的小孩都不会跟这玩意儿计较。”
穆澄欲哭无泪，挥拳就冲着佟知隽去了，佟知隽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微微张开双臂，等着这傻逼化愤怒为拥抱。
果不其然，穆澄深知自己是个战斗力为五的渣渣，最后还是淡定地扑到佟知隽身上，用力拥抱：“隽哥，我可想死你了！”
“打住，你这太像冯巩老师了！”佟知隽道。
王锦阳和严遇东也分别过来抱了抱佟知隽，团宠佟知隽潇洒地靠着健身器材，道：“怎么样？玩得都挺好？”
“玩得不好啊，没有隽哥，那哪能玩得好？”穆澄贱嗖嗖凑过来。
王锦阳按住一脑袋卷毛的穆澄，道：“别听橙子胡扯，玩得挺好，给你带了不少礼物，我让人送你家去了，说赵叔帮你收下了。”
严遇东问道：“哦对，赵叔帮你收的话，你是不住自己家了吗？”
“没，也不是不住自己家，我现在住岳溪花园，那不也是我家？”佟知隽说。
岳溪花园本身就是佟知敬的公司开发的楼盘，所以理论上，还真算他家。买房确实要付款走公账，但只是从一个口袋转到另一个口袋罢了。
穆澄挠了挠头：“那挺好，市中心方便。”
“行了，走吧，喝酒去，喝醉了，明天去看蒋戚哥的时候才可以不难过。”王锦阳拍了拍佟知隽的肩。
佟知隽定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王锦阳。
哪怕只是听到蒋戚这个名字，他都会难过到要疯掉。
蒋戚两个字，是一个魔咒，一道枷锁，一份执念，是佟知隽永远迈不过去的坎儿。
也是华东四傻永远的大哥。
无论活着的时候，还是如今已经去了，他都是华东四傻的大哥。
第八十五章·祭拜英雄
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 但佟知隽记忆犹新。
蒋戚比他大六岁，是他们几个人的哥哥。
从小相识，情谊深厚, 加上蒋戚为人谦逊温和，向来照顾大家, 所以佟知隽依赖蒋戚比自己亲哥哥姐姐更甚。
蒋戚母亲家从军，父亲家从政, 根正苗红, 长大了的蒋戚成为了一名缉毒警察。
这份职业特殊, 从此与佟知隽等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联系了。
几年时间转瞬即逝，心里清楚蒋戚走上了一条没有退路的道路时, 佟知隽就已经做好了与蒋戚疏远的准备。
然而等再次相见时，便是蒋戚的尸体了。
他被毒贩抓住, 因不肯透露任何消息，被残忍折磨后注射过量毒品, 终结了年轻的生命。
这件事佟知隽可以轻描淡写讲起，却无法细细回忆。
明明已经五年了, 他却还是连麻木都做不到，但凡回忆起蒋戚狰狞的遗容, 都会觉得痛不欲生。
王锦阳见他变了神色, 重重叹了口气：“五年了, 卷儿，向前看吧。”
佟知隽木讷地摇摇头：“不一样。”
虽然都是朋友, 但是佟知隽是从出生, 就认识了蒋戚, 是真正的发小。
当年糟糕的峨眉山之行，后来也是蒋戚陪着他弥补遗憾。
在山顶上, 蒋戚跟他说：“卷儿，等你长大了以后，不说读警校，最好还是参军历练历练。咱们几个里，你虽然不是最小的，但是一直被所有人好生护着，不去经历点什么，之后怕是要受挫。”
当时的佟知隽不以为然，只觉得他这个身份地位绝不可能遇挫。
只是没想到，蒋戚说的受挫，并不是单纯的生活条件改变。
受挫代表着很多方面，佟知隽最薄弱的就是意志。蒋戚牺牲后，佟知隽崩溃到对任何有关的人和事都产生了心理阴影，他睁眼闭眼都是蒋戚的模样，连打起精神吃饭都不能，更别说学业。
直到那时候，佟知隽才想起蒋戚说的话，从大学里休学参军。
这件事由他自己拿主意，起初家里人是不知道的。佟知隽从小到大就没有自主做过这么重大的决定，直到他去体检遇到了蒋家人，才被亲人得知此事。
军中生活不易，佟知隽虽然很健康，但是向来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所以从新兵连开始，就一直不适应。
南部边疆的太阳晒伤了他的脸，晒到一遍一遍蜕皮，严格的部队规矩让佟知隽不得不变得自律，最后因为膝盖受了伤，加上家里人舍不得他一直当兵，两年后他就退伍了。
佟知隽不知道自己是受蒋戚影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离开部队的那天，竟然觉得分外不舍。
退伍后的佟知隽时常在严谨自律与懒癌晚期两种状态中自由切换，显得整个人有一种割裂感。
但让亲朋好友宽慰的是，佟知隽没有再提起过蒋戚的事情，除了每年蒋戚的生日和忌日会格外低落之外，看起来已经完全摆脱了心理阴影。
可佟知隽知道，他没有。
梦魇会永远缠着他，他有多爱自己的国家，有多在乎蒋戚，就有多恨贩毒吸毒的人。
哪怕表面再装作风轻云淡，在亲近的人面前也会绷不住。
严遇东上前两步，揽住佟知隽的肩：“走吧，别哭丧着一张脸，明天叫蒋哥看见了多不好。”
穆澄也难得没有插科打诨，抬手指了指停车场：“走了。”
佟知隽一口气沉到肚子里，憋得难受。
“嗯，走。”最后，佟知隽还是平静下来，在另外三人的推搡下一同去往停车场。
他们没有在原本定好的酒吧喝个痛快，气氛不适宜，而是开车转头去了一家台球厅。
佟知隽桌球打得好，往日三个损友怕被虐，不肯陪他玩，今天为了哄佟知隽，王锦阳主动拿起球杆上巧粉：“来吧，我跟你打。”
“行。”佟知隽没多话。
有段时间没打，佟知隽有些手生，但胜过王锦阳还是轻轻松松的。
状态逐渐上来了，佟知隽一个接一个的一杆清，让王锦阳输到说不出话来。
晚饭他们就在附近吃，饭后到严遇东名下的夜店玩。
佟知隽没兴致，只是想借着喧嚣让自己冷静些。
音乐和灯光使人意乱情迷，王锦阳有女朋友，坐在佟知隽旁边不动声色，而穆澄和严遇东早不知道溜哪儿玩去了。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佟知隽仍然不可避免地难过。
蒋戚的名字就像一道闸门，开闸放水，哪怕片刻就关了闸，仍然会有汹涌的波涛奔流而下。
佟知隽甚至可以清楚地记得，蒋戚牺牲后每一个被爆出吸毒的公众人物都是谁。上流圈子也不干净，佟家曾经的合作伙伴，但凡有哪一个吸毒被抓，宁可放弃千万利润也会立刻将人踢出局。
神经已经敏感到了不可触碰的地步。
佟知隽不擅长喝酒，只随便喝了一点，微醺靠着沙发。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得像蜻蜓点水，又痒又燥。
佟知隽扭头，是周夕辞。
周夕辞穿着红色的连衣裙，长度刚及大腿中间，丝绒的质地慵懒华贵，收紧的泡泡袖和腰线勾勒着少女曼妙的身姿。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条丝带，手心扣着佟知隽肩膀没挪开，使他反感地躲了一躲。
“知隽哥哥，你怎么了？”周夕辞尴尬地收手，绕到佟知隽身旁坐下。
周家与佟家，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发达得也晚，因此蒋戚的事情，周夕辞是没有任何途径知道的。
不知道，这怪不得周夕辞。
但是周夕辞越界了。
佟知隽冷着脸站起身，王锦阳好脾气地提醒周夕辞一句“不该问的别问”，便跟了上去。
只是周夕辞并未善罢甘休，她没眼色地拉住佟知隽的衣摆，楚楚可怜道：“知隽哥哥，我过生日你会来吗？”
佟知隽扫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来啊，哪能不来，不然不是拂了周大小姐的面子。”
话音刚落，周夕辞终于迟钝地感觉到自己惹到佟知隽了，来不及再说什么，佟知隽已经进了电梯去楼上包房。
隔音极好，二楼与一楼不过一层楼板之隔，音乐声一丝也没有传过来。
混乱不安的感觉仍旧汹涌，佟知隽疲惫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王锦阳叹道：“看她年纪不大的样子，成年了没有啊就往你身边凑？”
“亏她遇到的是我，”佟知隽一动不动，“若是遇到我大哥，他怕是会被撵出去，再也进不了这家店的大门。”
圈子里的人拜高踩低，多少人指望着跟佟家搭上亲戚关系，偏生佟家后辈不吃这一套。
周家以为让周夕辞在佟知隽这卖个人情再刷刷存在感就够了？做什么弥天大梦。
也多亏三哥帮他查了查周家，不然他自己也不会发现周夕辞并非什么天真少女，而是早有预谋。
那些不干净的算计，佟知隽向来不齿，哪怕没有受到蒋戚生日将近的影响，他也不会再对周夕辞有好脸色。
确定了佟知隽没事，王锦阳便离开了。
夜店里事端多，佟知隽却不关心。
没休息多久，手机响起闹钟。
深夜十一点，佟知隽疲倦地洗了一把脸，和王锦阳、穆澄、严遇东驱车去往郊外。
蒋戚没有立碑，虽然极亲近的人知道他是缉毒牺牲，但在更多人眼里，早在蒋戚成为缉毒警察开始，蒋家唯一的儿子，就是失踪了。
为了保护家属，蒋戚不能有公墓，家人不能祭拜，佟知隽他们四个去的，其实是一个他们小时候常去的一个地方。
曾经那里有一个果园，只是如今已经荒废了。蒋戚的生日和忌日，他们会在果园废墟边缘插上一根永远不可能发芽的枝条，在地上浇灌烈酒。
这是他们独特的上坟方式。
这里不方便点火烧纸，所以四个人只是在黑暗中，无声地在心里默念着蒋戚的名字。
已是冬季，夜风凉，十二点来临，佟知隽搓了搓手，一边将酒倒在枝条旁，一边缓缓开口：“哥，生日快乐。”
一句话，便带上了哭腔。
“哥，今年我出息了，没有再哭着过来了。原本装作一切都好，可惜临了还是破了功。但是没关系，我明年春天再来看你的时候，我保证连眼睛都不会红一下的。
“哥，我爸爸今年走了，不知道你见没见到他。我第一次进到太平间，很冷，很可怕，但是最后什么也没发生。我有了一个很好的兄弟，那天是他陪着我的。
“哥，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带他来见见你吧，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与你相比……哦，你们还是不要放在一起相比的好。
“哥，我妈妈身体好像不及以前了。虽然明知道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大道理不能让人面对现实。
“哥，我公司的艺人合作的男主角也被爆出吸毒，我终于在这种微博热搜下面没有冲锋陷阵和脑残粉大战八百回合了，可是我很不爽，那些粉丝原谅明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不配说原谅……”
……
佟知隽手里的酒瓶已经空了，他却并未发觉。
他还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没有机会了。
为了不被任何人注意到他们每年的举动，每次的祭拜都只有短暂的十几分钟，随后立刻就要没事儿人一样各回各家。
车子驶回繁华的街道时，佟知隽才有一种灵魂回归的感觉。
消沉只能是一时的，努力生活，才是他应当做的。
第八十六章·借酒消愁
王锦阳回去陪女朋友, 穆澄家规严格不许在夜店留宿，只有佟知隽嫌回岳溪花园太远了，跟着严遇东返回夜店。
夜店名字叫Nπ, 叫这个是因为严遇东的白月光喜欢数学。
凌晨，公共场里玩的人已经不多, 要么回家要么上楼进包间了。
佟知隽在这儿有独属于他的一间房，但是除了常规一张水床之外, 没有其他房间会有的娱乐设施。
他不玩这些, 哪怕Nπ那个出了名诱人的女公关蜜诗, 能哄得无数人纵情玩乐，也搞不定他。
严遇东知道佟知隽需要独处空间, 只在二楼分开前拍了拍他的肩。
佟知隽进屋关门，房间里静得吓人。他从酒柜里找了瓶酒, 关掉房间里所有灯，敞开着窗帘, 看着窗外灯红酒绿像一杯鸡尾酒，将颜色附到冰块上。
红酒度数不算特别高, 佟知隽其实已经平静了，只是睡不着, 想借酒消愁。
喝醉了, 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只是他漏算了一点, 就是自己喝醉了没人照顾，可能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学滑稽围被子的表情包就算了, 拿出一排杯子倒上不一样多的红酒演奏音乐也算了, 拥抱墙上的挂画喊哥哥还是可以算了, 这些都没人知道，连他自己第二天醒了, 自己也未必记得。
唯一社死的是，他发了条朋友圈。
卷卷拒绝挖战壕：从不通音律到当代莫扎特，我狠狠笑死谁懂？[www.youxs.org]
此时已经是凌晨快四点，若是平时的佟知隽能赶在熟人醒来前及时删了朋友圈毁尸灭迹也就罢了，偏偏他精神压力过大，加上熬夜到太晚，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
于是当他中午醒来时，微信塞满了各种人的关切问候。
佟知隽拿着手机傻眼了，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无语的事儿！
有条件的话，他一定连夜逃离这个星球……当然没条件也没关系，一辈子很短，很快就过去了。
反复挣扎后，佟知隽点开了视频，决定看看自己究竟干了啥。
被他靠墙放下的手机开始录制视频，佟知隽拿着一根金属吸管敲击酒杯，由于能力不够，酒倒得不合适，因此有点走调。
短暂的前奏过去，佟知隽还开口唱了起来。他醉了，唱歌找不着调，但他听得出，这是《虽然我们不漂亮》的主题曲。
行，这歌成功了，论洗脑还是一流的，连醉了他都记得。
看完不算长的视频，佟知隽内心十分安详，如同百岁老人看淡生死。
不就是社死吗？又不是头一回了。
家里管得严，他成年前没喝过酒。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第一次喝酒，不小心喝醉了，溜出去蹲在花坛里，非说自己是花，等酒醒了，这事儿已经在圈内传遍了。
虽说多数人都不敢议论，但这种事儿他总不能去堵外人的嘴吧？于是这么些年总免不了有些个胆子大的嚼舌根。
那之后，佟知隽喝酒就极少喝到醉了，上次喝醉似乎还是跟段骁恩在西安喝的，但还保持着理智，并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佟知隽淡定地删了朋友圈，装作无事发生，挨个人回复消息，表示自己没事了。
过了会儿，段骁恩打来电话。
“怎么喝得那么多？”段骁恩颇有些紧张。
佟知隽安慰道：“没事了，别担心。至于原因……我不方便说，之后再看吧。”
段骁恩没有追问，而是说：“之后再喝酒，可以吃点葡萄，葡萄解酒的。”
佟知隽愣了一下。
葡萄……解酒？
“葡萄能解葡萄酒吗？那这岂不是同种族内战？”佟知隽下意识地反问。
段骁恩只沉默片刻，俶尔笑出声来：“你这是什么奇怪脑洞啊哈哈哈哈哈哈！”
佟知隽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掩唇笑着追问：“所以到底算不算内战嘛？”
段骁恩还真的思考片刻，继而认真回答：“解酒的是鲜葡萄，和葡萄酒不一样，我个人认为已经不能算同种族内战了。”
“有理有据，回答满分！”佟知隽道。
又闲扯了一会儿，段骁恩要上戏，电话便挂断了。
此间段骁恩一直没提朋友圈那个社死小视频，佟知隽心里舒服多了。
这次节目二公的准备时间还蛮长的，因此佟知隽一直住在上海，没急着去穗杉岛。
琐事交给钟好逑，佟知隽乐得自在。
没几天，周夕辞生日来临。
佟知隽不想殷秋无操心，因此还是拿着邀请函去了周家。
他跟周夕辞的账，之后慢慢算，不必急于一时。
这天比较冷，佟知隽穿了件黑色的大衣，里面也没穿正装。并非他此刻连面子工作也不愿意做了，而是周夕辞特意嘱咐不用太拘谨。
周家虽然离顶级富豪还差得远，但对一般人来说也算是远超小康了。
市中心两百多平的大平层，是独属于周夕辞一个人的房子。
她只邀请了年轻一辈，气氛要更轻松活跃些——据说家人已经在凌晨零点的时候给她过了生日了。
十多个人，佟知隽都知道名字，但记不住谁是谁，他走马观花地跟每个来找他搭话的人敬酒，好在周夕辞和她的朋友也不太能喝，准备的酒只有十几度，佟知隽接受良好。
席间周夕辞也频繁献殷勤，活像佟知隽才是今天生日会的主角，佟知隽不动声色都挡了回去。
傍晚五点多开席，在周夕辞家玩到七点多，突然有人提议说要去外面，换个场子。
“去哪儿？”周夕辞虽然是在问那个人，目光却扫向佟知隽。
佟知隽不说话，起初也没人吭声，忽然冷了场，方才说话的人才接道：“要不去雍行吧？”
雍行商务会所是佟知隽家的地儿，讨好的是谁，无需点明，所有人都清楚。
佟知隽并未反对，于是一行人去往雍行。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是二十岁左右，涉世未深，周夕辞像个老手，似乎是常来雍行，轻车熟路地在一楼存放好私人物品，随后歪头，饶有兴致地问：“知隽哥哥，打网球吗？”
周夕辞网球打得好，想在佟知隽面前露一手。
“你们玩吧，我不会。”佟知隽拒绝道。
周夕辞瘪了瘪嘴，以为他装的，哪想他是真不会。
佟知隽看到她的表情，不知想了什么，片刻后竟然主动说：“台球会吗？我打得还行。”
岂止是还行？他是近乎职业台球运动员的水准，虐菜还不是轻而易举？
越是上流圈子越鸡娃，周夕辞正经学过不少东西，台球只是其中一项。
她立马变了脸，相信了佟知隽是真的不会网球，并自信地认为他是怕她尴尬才说打台球。
捋了捋长裙的裙摆，周夕辞粲然一笑：“好啊，乐意奉陪！”
瞧瞧，之前像个二百五，这会儿倒是懂了点说话的艺术。
乐意奉陪？话里话外倒像是她给佟知隽面子。
十几人呼啦啦一大群乘电梯上楼，到台球室的包间里。
球童帮二人取了要用的东西，佟知隽把累赘的大衣挂好，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大衣兜里的手机随身带着。
周夕辞开球，一杆下去，彩色的台球四散开来，两颗入袋，一个很平凡的开局。
佟知隽当周夕辞有多厉害呢，结果就这？
炸球开局不给对手造成阻碍，看着是爽，实际上约等于白给，放到赛场上都能判消极比赛的。
佟知隽清楚了周夕辞连半吊子都算不上，随后便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地将周夕辞打击得险些弃杆逃跑。
台球相撞的声音格外悦耳，看着周夕辞委委屈屈的表情，佟知隽不为所动，心中暗爽。
周家不是想找机会把周夕辞塞给他吗？连这点儿气都受不了，哪怕真搭上关系了，之后也会被气个半死。
要他说，气性大，要自尊，就别弄那些弯弯绕，当心哪一天没了力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夕辞耍赖不玩了，佟知隽没吱声，她还真以为佟知隽拿她的话当回事儿了，殊不知只是佟知隽不想跟菜逼打球了。
有人怕佟知隽不高兴，提出去顶楼游泳。
谁也没带泳衣，但顶楼有售卖，所以无需担心。
佟知隽不想下水，他坐在岸边一边玩手机一边时不时看一眼这群人，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从商人的角度，他当然讨厌周家，以及周家的小跟班们，并不是很乐意搭理她们。但理智一点想，佟知隽是最大的那个，又是唯一在岸上的人，稍微留意下其他人也好。
手机的消息提示响个不停，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湿漉漉的周夕辞上岸，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走向饮水机，接了两杯水，自己喝一杯，另一杯返回来递给佟知隽。
佟知隽没留意谁给的，只点头道谢便喝下了。
在微信里，段骁恩说有惊喜要给他，他已经猜了好多种可能了，但无一例外都没猜对。
临近十点半，佟知隽不打算再回家了，跟打水仗的那群人说了声，便自己回房间了。
只是刚到房间没多久，佟知隽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没喝多，却觉得体温逐渐升高，意识也开始涣散。
这不知道是什么疾病的前兆，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佟知隽用仅存的力气与理智蹲了下来，然后缓缓躺在地上，避免了摔倒受伤。
手机不合时宜地来了个电话，佟知隽愈发难受，周遭像有寒流滚过，但内心和皮肤皆是炽热。
他喘着粗气蜷成一团，没看来电是谁，只伸手划开接通，这个电话反倒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救我……雍行房号……1908……”
第八十七章·有仇必报
佟知隽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病房很温暖，味道却不太好闻。
佟知隽的头还很沉，他动了动鼻子, 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很淡的香水味, 想开口说话，却没什么力气。
段骁恩端着粥走进来, 见他醒了, 按了床头的铃, 随后自然地坐在一旁：“先吃点东西，我先说, 你吃饱了你再说。”
佟知隽没有异议，段骁恩扶着他坐起来, 一勺一勺把粥喂给他。
“你被下了过量的药，我过去时候你昏迷了, 就直接叫了救护车，洗胃之后, 现在没有大事了。万幸发现得早，应该不会留下毛病。”段骁恩缓缓说道。
佟知隽当时逐渐感觉到身上炽热又瘙痒, 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四肢百骸都像是提线木偶被收紧了线, 再加上不正常的生理反应，便猜出自己是被下了药了。
他第一反应是周夕辞, 但不等多想, 就森*晚*整*理失去了意识。
这种药在国内不合法, 酒吧夜店却都常见，随便一小包, 便宜的才几十块钱，无色无味，就能酿成错误的一晚。
既然段骁恩说是过量，自然会有副作用。
据说男性会影响生殖功能，女性会出现男性特征，严重可能致死。
佟知隽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凉，他以为他好歹忙完这个选秀再去处理周家，哪想到周夕辞主动找死。
这些年来想搭上佟家这条大船的人不少，像周家这么没脑子的倒也不多。
这是计划鱼死网破还是奉子成婚？可笑至极。
佟知隽可不是什么精虫上脑的人，就是把他药死，也不会一丝理智不剩地跟周夕辞发生关系。
一碗粥只吃一小半，佟知隽就没什么胃口了，饿是饿，但他越吃越反胃。
段骁恩看他脸色苍白，吃不下东西身体会撑不住，于是出去给他买了葡萄糖颗粒，期间护士过来给佟知隽做检查。
当段骁恩回来时，护士已经把注意事项跟佟知隽交代好了。
洗胃不能让胃里一丝残留也没有，需要住院观察两天，虽说即使有残留也没什么药效，但终归是对身体不好的。
段骁恩跟护士在门口打了个照面，进病房把葡萄糖颗粒用温水冲开，小心翼翼喂给佟知隽。
佟知隽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才开口讲话，然而他没有先问周夕辞的事情，而是说：“段哥，你怎么来了？”
“郁哥给我接了个站台活动，在上海这边，刚好剧组现在进度放缓一些了，我就提前一晚回来，结果还恰好遇到你……”段骁恩收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看到佟知隽的时候，饶是没见过人被下料，也反应过来了。
当时的佟知隽像一只生病了却被丢弃在外的小动物，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地毯上，衣衫不整，指甲抠在脖颈上，手指尖充血，抓得皮肤上留下一道一道痕迹。
佟知隽沉默了一下，说：“谢谢你，段哥。”
“还好你没事，”段骁恩坐在陪护床上，手渐渐握成拳，“不然她们十条命也抵不上你。”
佟知隽笑了：“我这么金贵呢？”
他确实含着金汤匙出生，但是家里规矩繁多，宠他是一回事，但确实没有太多特权。
上流圈子也分人，所谓臭鱼找烂虾，不乏玩得野的富二代，但佟家跟这类人家几乎没什么交往，豪门未必同流合污。
“你可不金贵？你出事了，雍行老板吓得心脏病都犯了。”段骁恩说。
“哦对，我家里人知道没有呢？”
“你妈妈不知道，你脱离危险后我叫你助理帮忙联系你哥哥姐姐了，但是他们都在外地，最快也要凌晨到。不好意思，擅自用了你的手机。”
段骁恩拨了120之后，看到佟知隽的手机在一边，用他指纹解锁，刚好看到微信上有他助理的名字，才联系到钟好逑，当然也多亏佟知隽早就叫钟好逑存过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佟知隽摇摇头：“没事，用就用了，多亏你安排妥当。哦还有，周夕辞她们呢？”
“你助理说他找了人把她们控制住了，通知了她们的家人，但是暂时没报警，一切等你哥哥姐姐回来再说。”段骁恩说。
佟知隽忍俊不禁，初见钟好逑，以为他是个精神小伙，没想到还挺雷厉风行的？
“那段哥你好好休息吧，什么时候回西安？”佟知隽微微仰头，看到段骁恩的脸色不太好，想来也是没少操心。
“明天回，上午的航班，今晚我在这陪你。”段骁恩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用水果刀削皮，一圈圈苹果皮一直没断开，整条落下，被段骁恩灵活地接住。
佟知隽见他把苹果递过来，下意识问：“给我的？”
“嗯。”
“嗯……那个，段哥，我不太喜欢吃苹果。”佟知隽不好意思地说。
段骁恩一愣：“哦哦，那我一会儿吃。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给病人削个苹果……其实我以前没有去过医院。”
他家人极少生病，小病小灾家庭医生就能解决，确实是没有过病房陪床的经历。
佟知隽挠挠头，空气忽然安静几秒，随后他突兀开口：“段哥你饿了吗？”
“我点个外卖，你睡吧。”段骁恩边啃苹果边掏出手机订外卖。
佟知隽笑了笑：“我这才睡醒，不困。我手机在哪里？我给我哥发个消息。”
段骁恩把他的手机还给他，他利索解锁，点开了微信。
微信里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的消息整整齐齐，此外就是这一天的杂事，以及钟好逑发来的消息。
佟知隽把其他人都回复了，留下佟知敬最后看。
佟知敬说自己去哈尔滨跟房地产行业一个前辈见面，忙完后最快的航班也要大半夜才落地，赶到医院得凌晨，还问他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佟知隽报仇，最多只等一晚。
卷卷拒绝挖战壕：哥你别急，落地先就近找个酒店休息，明早再来。
卷卷拒绝挖战壕：我想了一下，周夕辞未必有这么大胆子，先查查看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王哲叔叔上次不也跟你说嘛，周家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叔辈兄弟跟周夕辞不和，周夕辞对家里这样安排的态度也比较模糊，保不齐另有隐情。
卷卷拒绝挖战壕：但是我可没有给周夕辞开脱的意思，下药下到我这儿来了，她是嫌命长了吧？查清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切处理妥当，段骁恩的外卖到了。
辛辣的椒香扑面而来，段骁恩说不上特别喜欢吃辣，但比较口重，平时一起吃饭也是段骁恩照顾不能吃辣的佟知隽多些。
佟知隽虽然睡饱了，但还是觉得身心俱疲，他缩在被窝里，歪头看着段骁恩坐在陪护床上，捧着一份麻辣香锅盖浇饭，慢条斯理地吃。
香锅里麻椒多，段骁恩耐心地把藕孔里的麻椒挑出去，佟知隽忍不住笑：“藕这东西还是整个卤了切片吃最好，一点儿香料不沾。”
段骁恩辣得直咧嘴，道：“忘了备注少放麻椒了，偏偏藕和胡萝卜是麻辣香锅的灵魂，不能不要。”
佟知隽微微撇嘴：“胡萝卜算是什么灵魂？”
段骁恩忽然笑了，嘴唇上还留有菜的红油，“你知道吗，你说‘胡萝卜’，特别像‘胡萝啵’诶。”
佟知隽傻了：“有什么区别吗？”
“你仔细感受一下，你说的是‘胡、萝、啵——’啊！”段骁恩拖长音道。
佟知隽突然被触碰到笑点：“你不说我自己都没感觉到哈哈哈哈哈！”
偏偏段骁恩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握着筷子用手背去捂嘴——不过那也是掩耳盗铃罢了，他眼睛弯得能架到黄浦江上当桥了。
佟知隽不知道说什么好，侧过身子看手机，眼睛瞧着的是豆瓣，但耳朵里听着的是段骁恩的咀嚼声，有些心猿意马。
窗外天色逐渐变暗，段骁恩吃完东西，拉了窗帘道：“我好长时间没睡好了，先睡一会儿，有事情叫我。”
佟知隽点点头，默默把手机静音。
从西安来上海的时候，段骁恩在飞机上睡那么一会儿根本不顶用，落地到现在有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着实辛苦。
佟知隽一边逛着豆瓣小组，面无表情地在好笑的帖子里发一串“哈哈哈哈哈哈”，一边悄悄去看段骁恩。
段骁恩累极了，沾枕头就睡，一抬胳膊，衬衫从裤子中抽出，露出一截光滑的皮肤。
佟知隽舔了舔唇，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因为这一刻，在心中蛰伏了许久的古怪情绪，再次冲出来作祟。
他竟然诡异地觉得，谁跟段骁恩谈恋爱的话，谁就一定很快乐。
轻轻拍了拍微红的脸，佟知隽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浸淫在网络小说里的人，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再想下去，和晋江小说里那些自我攻略的霸总攻有什么区别！拒绝自我暗示，从转头开始！
佟知隽背对段骁恩，深呼吸几次，继续看他的豆瓣。
只是平日很好笑的哈组好像也没有那么好笑了，只连续存了几个沙雕表情包，佟知隽一脸麻木。
白天睡多了，佟知隽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凌晨，毫无睡意。
忽然传来敲门声，佟知隽以为护士查房，悄无声息地放下手机：“进。”
来人是佟知敬，佟知隽放松下来，又拿起手机：“哥，我没有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不在机场附近先住一晚？”
“还不是担心你？你倒好，玩手机没事儿人一样。”佟知敬从东北回来，厚衣服只有羽绒服交给了助理，身上还穿着厚毛衣。
他边脱掉厚毛衣边走向佟知隽，一把揉乱了傻笑的弟弟的头发，问道：“看什么呢？”
佟知隽转过手机给他看：“表情包而已。”
屏幕上，赫然是一个略显油腻的霸道总裁，拿着一杯红酒，挤眉弄眼，下面是一行字：天凉了，让王氏集团破产吧。
第八十八章·天凉周破
佟知隽淡定地打开美图秀秀, 把“王氏集团”四个字勾掉，改成“周家”。
——天凉了，让周家破产吧。
佟知敬笑了：“行, 按你说得办。”
华佟做生意干干净净，对同行至仁至义, 极少因私仇报复谁，但谁叫周家惹到佟知隽头上了呢？
佟知隽装无辜：“我可一个字没说。”
“我自己会意的, ”佟知敬又搓了一把佟知隽的头发, 问道, “你有好久没剪头发了吧？”
之前在军队，佟知隽留寸头, 退伍后为了洗头方便，一直是毛寸, 不过今年比较忙，有闲工夫还得用来玩呢, 真就一次也没剪过头发。
佟知隽随手捋一把头，带下来两根断发, 道：“是挺长了，不过不打算剪了。”
“嗯……小卷儿, 你安心在医院休息, 哥回来了, 事情交给哥哥处理。”佟知敬心酸地抿了抿唇。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佟知隽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 因为商业斗争被人绑走, 对方手段太黑，佟知隽险些丧命。
警察找到小佟知隽的时候, 人被蒙着眼睛五花大绑，蹲在废弃工厂的水泥柱子下，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之后，佟知隽身后跟着的保镖增多一倍，生怕他再出什么事儿，一直持续到他入伍前。
退伍回来后，佟知隽说自己其实不太喜欢被人跟着，加上他有自保能力，便松懈了下来。
没人跟着确实不行，但凡那天佟知隽身边有个人，也不至于要等段骁恩出了机场匆匆忙忙跑过来救他。
想到这儿，佟知敬把目光转向段骁恩。
段骁恩还穿着白天去参加活动的那件衬衫和西裤，西服挂在了衣架上，绷紧的衣服线条勾勒出男人匀称的身材。他睡得很安静，因出席活动打了发胶，面部轮廓线条分明，有几分硬朗，也肉眼看得出他的疲惫。
“他就是你说要捧的那个演员？”佟知敬怕有些冒犯，于是没有走近去看，转身拿了把椅子坐在佟知隽身旁。
佟知隽点点头：“他叫段骁恩，恰好在这边有活动，从剧组请假出来的，在拍电影呢。”
其实他想跟三哥夸夸段骁恩来着，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佟知敬向来不怎么看电影电视剧，对娱乐圈没有兴趣，他说了也没什么必要。
但佟知敬却说：“等电影上映我要去看……哦对，他什么时候回剧组？不急的话，我请他吃顿饭，谢谢他救了你。”
“他明天回去，估计没什么时间。要不之后我问问他元旦或者过年有没有时间，大家都闲的时候再……？”佟知隽觉得自己好像护着段骁恩护得太明显了。
段骁恩不是一早就走，但如果要吃顿饭，也只能是早饭。他一直没睡好，要是再起早，那还得了？
佟知敬没起疑，只当段骁恩是事业上升期比较忙，于是欣然同意。
“还有就是，周夕辞和她的朋友先别放回去，收拾周家交给你，但是暂时别出面，等我出院了亲自走一趟周家。”佟知隽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了，也该赶紧结束话题叫佟知敬休息去了。
佟知敬对佟知隽言听计从，弟弟发话了，他照做就完了。
“行，那……卷儿，你睡吧，我去附近酒店住一晚。”佟知敬拿上衣服，担忧地一步三回头，缓缓离开病房。
第二天清晨，佟知云和佟知宛也纷纷赶到，气得俩人恨不得扒了周夕辞的皮，被佟知隽劝下了。
大哥和姐姐都忙，收拾周家有佟知敬动手就够了，于是佟知隽很快就把俩人撵走，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早饭过后，段骁恩便离开了，走前还反复叮嘱佟知隽注意休息。佟知敬说请他吃饭，他委婉拒绝，但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等佟知隽出院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跟钟好逑了解了一下节目组那边的情况后，他叫钟好逑先去穗杉岛，而他自己则是孤身去往周家。
这几天周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周泽和倪玉红只知道周夕辞惹到了佟家，被软禁在雍行，紧接着家里无论明着还是暗着有股份的公司也纷纷出事，忙得他们焦头烂额。
佟知隽到的时候，周家夫妇二人诚惶诚恐，就怕怠慢了他。
佣人倒好茶后，客厅一个外人不剩，三人坐在沙发上，佟知隽瞧着夫妻俩大眼瞪小眼。
“周叔叔，倪阿姨，没有知会一声贸然拜访，不介意吧？”佟知隽轻轻摸着手腕上一条手链。
手链是佟知宛在寺庙里求来的，说是住持开过光，能保他平安，佟知隽不信佛，但还是戴上了。
周泽犹豫再三，开口问道：“佟小少爷前来，为的什么事情？”
“嗯？我以为叔叔知道周夕辞被扣在雍行的事，是我家人偷懒，消息没送到？”
周泽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没想到佟知隽软禁他女儿，还能这般嚣张。
佟知隽的脸色冷下来：“看来周叔叔是知道了，那周叔叔知不知道，她干了什么混账事？”
周夕辞虽说有几分大小姐脾性，但往日还算乖顺，父母说东不往西，周泽和倪玉红面面相觑。
“小辞怎么了？”倪玉红悄悄握住了周泽的手。
她心里门清，佟家没一个嚣张跋扈的主，若非周夕辞惹了祸，今天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佟知隽甩给他们一沓资料，里面有周夕辞的道歉信，有她下药的监控照片，还有更早的，她跟佟知隽谈千山行李箱对《七日旅游不想翻车怎么办？》的赞助时说的话，被佟知隽留个心眼录了音，整理成文字版。
并非佟知隽那时候就知道周夕辞有问题，这个圈子里什么人都有，他向来习惯了见人就录音。
周夕辞借着赞助去跟佟知隽搭关系，周泽是知道的，因此没细看，重要的还是她下药的照片以及供认不讳的道歉信。
倪玉红气得手上不由得用了力，捏得周泽生疼。
夫妻俩对视，随后二人缓缓站起身来鞠躬，周泽说：“教女无方，佟小少爷遭了罪，之后我定会带她一起给小少爷好好赔罪。”
佟知隽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他坐着受长辈鞠躬，哪怕错在对方，他也怕折寿。
“周叔叔不必如此，借给周夕辞十个胆子也不敢给我下药，更关键的是，主谋是谁。”佟知隽意有所指，就差点名说怀疑周泽了。
周泽连忙道：“佟小少爷别误会，小辞十九岁生日刚过，我周家再怎么想抱佟家的大腿，也不至于把她推出去。”
佟知隽睨着他没说话，周泽眼睛左右转了转，继续说：“我承认，千山行李箱的赞助是有我参与，我们是早有打算，但从来没有想过害人。我是老板，但我也是父亲，怎么会舍得让女儿用下三滥手段去……”
接下来的话，周泽说不出口了。
勾引？爬他的床？还是想奉子成婚？无论怎么说，都是难听至极的词。
佟知隽对他的回答没有用言语表态，淡定地又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资料。
这来自王哲的调查，他查出周夕辞的亲弟弟周运给堂兄周进转过一笔钱，而周进又把钱转给周夕辞一半，并且周进还约周夕辞吃过一顿饭。
周进向来抠门，却约在了云鼎炉吃火锅，结束后还给周夕辞买了一袋子无雀门的中式点心，怎么看怎么反常。
王哲再往前查，发现周进曾在一家夜店买过一种叫“倾心粉”的药。
这么算下来，出这主意的大概率是周运，就连周夕辞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被亲弟弟摆了一道。
王哲做事情很有效率，资料齐全，该有的照片证据一张不落，看的周泽和倪玉红一阵心梗。
周运比周夕辞小一岁，受尽宠爱，周泽脑子灵光，一下子想到自己曾经说过，如果周夕辞能成佟家的媳妇，周家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哪想周运这个混球，竟然卖姐求荣。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家的小儿子，才是这腌臜事的主谋。
说到底，怪周运见钱眼开，也怪周夕辞鬼迷心窍，更怪周家夫妇一开始就没有正确的观念，一家子烂透了。
佟知隽看周泽和倪玉红的脸色，觉得有些悲哀。
不说他自己，光是三哥的手段，出了这种事情，也不会叫周家好过，保不齐近亲也一个不会漏。
周泽气得捏皱了资料，倪玉红给周运打电话。
这会儿周运还在学校，此时是午休时间，他跟朋友打球打得正开心，接起电话来，一听倪玉红开口就骂他“混账”，下意识吼道：“我又怎么了我！”
明明没开免提，佟知隽却听见了周运的声音。
偏儿不得偏儿记，周家几十年打拼下来的家底，因为周运，从此是没救了。
宠爱过了头，养出个刚成年的小霸王，周泽和倪玉红后悔也来不及。
挂断电话，任凭夫妻俩怎样声泪俱下，佟知隽也无动于衷，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夕辞和她的小姐妹们被毫发无损地放了回去，但是，但凡知道周夕辞组局的目的在于佟知隽的，没多久，家里也和周家同样的下场。
没几天，商界动荡，以周家为首的几家大企业纷纷遭到恶意收购，佟知隽知道，这是佟知敬出手了。
事情结束，佟知隽本想回去跟殷秋无吃顿饭，就启程去穗杉岛，万万没想到，周夕辞忽然联系他。
他们在海底捞见面——如今周夕辞再消费不起云鼎炉这样的店，海底捞都勉强，看到佟知隽的那一刻，不禁潸然泪下。
佟知隽不介意在哪儿吃饭，但他介意一起吃饭的人是谁。
用尽最后一丝耐心，佟知隽坐下来，问道：“还约我什么事情？”
“知隽哥哥，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补偿你，但是……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周夕辞努力瞪着眼睛，让眼泪不要那么轻易落下来。
殊不知，在佟知隽眼里，几日休息不好的周夕辞眼睛肿得像核桃，脸色苍白，与女鬼无异。
佟知隽叹口气：“那你的喜欢，也太廉价了。”
能够接了别人的钱，用下三滥手段去争取所谓“机会”，用廉价形容，都是他给小姑娘挽尊。
不然依他所想，其实就是恶心。
第八十九章·做好兄弟
之后佟知隽没再关心那些人的结果了, 佟知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遭受无妄之灾，又怎会调过头去可怜加害者？
回穗杉岛前，佟知隽跟殷秋无吃了顿饭, 殷秋无提起佟知敬的行为，问佟知隽怎么回事儿, 他见兜不住了，才避重就轻地把周运层层指使人给他下药的事儿说了。
殷秋无心疼得要命, 差点把他打包送去自家的私立医院再做个检查, 被佟知隽劝下了, 最后没办法，只嘱咐他以后出门一定要带人。
于是回穗杉岛的时候, 佟知隽带上了佟家养着的保镖钟天泽。
又往员工宿舍领了个人，后勤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直接带着钟天泽去填表领行李入住了。
临近公演，佟知隽先去看了前些天没时间看的第一次顺位发布。
第七期, 虽然也像正常的选秀节目一样，前期紧张, 后期悲伤，但是粉丝倒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几乎没有太多意难平的选手。
毕竟在这个节目里, 实力强的一定会被看见, 实力一般的被淘汰，这倒也合理。
结尾果真是当时在山顶的随机舞蹈, 由于部分版权没有争取到, 最后留下了不到半小时的内容。
这一段让众人对这个节目里的舞担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毕竟正常一个练习生在节目里最多也就五六个表演了，但高频率切歌的随机舞蹈, 才让大家知道练习生们会这么多舞。
尤其是向文妍和穆辛窈，堪比Kpop教科书，没有她们不会的舞，俩人甚至有了个cp，叫“辛之所向”。
这个随机舞蹈的片段被单独剪出来发到各个平台上，佟知隽有意没有立刻出手，用版权要求那些人不要发布，而是在短期内希望这段视频被扩散得更远，等之后再要求搬运到其他平台的搬运工下架视频。
就因为这段稍微有点破圈迹象的舞蹈，糊逼节目组终于有了第一个线下活动——“一同起舞”随机舞蹈活动路演。
佟知隽三下五除二拿下了这个活动，为十几名舞担接下了二公之后在深圳的路演，除了开场表演主题曲之外，在正式的随机舞蹈活动里，她们也可以参与。
虽然不能带来什么收益，但是一同起舞的蓝殿堂账号拥有着七十多万粉丝，视频平均播放量有四五十万，吸引着大量的舞蹈爱好者，这样的活动，其实要比为金主爸爸站台更适合练习生们。
漂亮宝即将二公，《闪耀少女》也一样。
《星途有你》二公刚结束，还没出正片，热度遥遥领先，《闪耀少女》比漂亮宝早两天二公，热度比《星途有你》略逊，但远超漂亮宝，即使有水分，至少也是漂亮宝的三倍以上。
《闪耀少女》虽然没有像漂亮宝一样，为了尽可能早点关闭投票通道，进行顺位发布，给练习生更长的二公舞台练习时间，但是一公的四期视频是隔日更。
这样的更新频率显然很紧迫，二公又比漂亮宝早，所以准备时间非常短。
佟知隽不知道《闪耀少女》节目组的通告单是什么样，但是根据公开信息也算得出，练习生要被逼到极限了。
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友台会觉得牺牲了质量的舞台可以占有更多流量。
佟知隽觉得友台的行为就像癞□□上脚背，不咬人但膈应人。他在心中反复呐喊，别打了别打了，《闪耀少女》去和《星途有你》神仙斗法不好吗？干嘛拉上糊到不行的漂亮宝？
二公彩排佟知隽没看，让执行导演盯着的。他打算等公演当天再看，顺便拍个vlog。
直接把节目送上热搜的营销他不乐意做，但是多在自己的颜粉面前宣传宣传，他还是很乐意的。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都关注佟知隽了，发点个人之外的vlog，应该……不介意的吧？
节目组的机器昂贵沉重，佟知隽又嫌弃他现在用的手机摄像功能不好，于是特意去买了个入门级微单，轻巧一些，之后也可以随便拍点东西。
二公前一天晚上，段骁恩给佟知隽打来电话。
准确说，是佟知隽有些担心二公能不能有机会出圈，于是在朋友圈发了个小企鹅趴在地上的表情包，正好叫段骁恩看到，给他打电话鼓励鼓励他。
“鼓励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表演。”佟知隽趴在床上，歪头侧枕着枕头，动作与那只表情包里的小企鹅如出一辙。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佟知隽心里美着呢。
华东四傻是真的傻，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么敏锐地发现他的小情绪。
但是段骁恩能。
段骁恩似笑非笑：“也对，那没别的了，就祝你准备好的通稿有机会发得出去吧。”
一公的时候节目尚未播出，售票不易，但是二公不一样，节目糊归糊，一期七八十万播放量还是有的，其中就算真的老秀粉不多，整体的关注度也比一公有着几倍的提升。
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通稿都是提前写好的，二公结束后以及正片播出时，通稿必须第一时间跟上，这一手的热度绝不能让给别的媒体。
除去之前佟知隽想搞的真娱猛料，阅微现在手里的营销号大V也都培养得不错，借着公演互相拉自家人一把也挺好。
明明是打电话不是视频，佟知隽还是忍不住咧嘴笑，摩擦着枕头点头道：“这个诚挚又有用的祝福我收到了！”
“贫吧你就。”段骁恩说。
“……等会儿，段哥，你认识哪个山东人了啊？”
“嗯？哦，原来的场记生病住院了，新换的场记是山东人，我没记错的话。”
佟知隽乐不可支：“你说话不知不觉就开始用上了倒装句。”
“这就倒装啊？我就当是碎嘴子呢。”段骁恩说话带着几分俏皮。
“你可别学，像东北话、山东话、四川话、天津话这些，基本都传染，不知不觉你就成了外地人。”佟知隽打趣道。
有些方言就是诙谐幽默又洗脑，身边有那么个人，很容易就会被“同化成功”。
段骁恩没做声，半晌道：“好，那我不倒装了。明天你有得忙呢，休息吧。”
佟知隽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于是与段骁恩互相道了晚安便睡下了。
他睡得安稳，段骁恩却不能。
此时此刻段骁恩正反复回想着白天的一段戏。
赵渔眠与曲和美在曲和美家隔着一层幔帐相拥，幔帐是白色的，但是织得稀疏单薄，透光也透人。
太阳偏西，刚好一束阳光越过窗棂洒进来，落在赵渔眠头顶。他轻轻收紧双臂，抱着他心爱的姑娘，隔着幔帐垂下头去吻她的耳朵。
幔帐透不过来她耳朵的红，只让人觉得压抑且暧昧。
那一刻，段骁恩虽然入戏，却没有更多情与欲，只觉得幔帐很软，还带着一点返潮的霉味儿。
可是，他在和佟知隽隔着什么东西靠近时，他却一丁点儿也不会分心。
记得那时候是今年年初，向来与段骁恩相见时不带外人的佟知隽，忽然“空降”了三个朋友。
几人在一家叫Nπ的夜店相见，佟知隽隆重介绍了他这三位朋友。
他说王锦阳是四好青年，穆澄是花果山的猴子成精，严遇东是唯爱失足尤物的晕血患者。
虽然不熟，但毕竟是佟知隽的朋友，段骁恩非常合群地和他们一起玩游戏。
他们掷骰子，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接受惩罚或者喝酒，段骁恩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一个非常准确的认知的，于是任凭惩罚怎么刁钻，他都不觉得为难。
佟知隽的运气一直很好，每一把三颗骰子全是六，次数多了让段骁恩也心生疑惑，幸运之神怎么会一直照拂一个人？
偷偷问过坐在旁边的穆澄，段骁恩才知道，原来佟知隽在掷骰子这方面简直是欧皇，想掷到几就掷到几，上一次不如愿还是好多年前。
段骁恩傻了，这么玩儿就没有意思了。
佟知隽把三颗骰子放到他手心里，温热的指尖停留不到一秒便挪开，他轻笑着：“段哥，你发现啦？”
段骁恩没吱声，佟知隽以为他是生气了，反手就捞住他要抬起掷骰子的手，轻轻晃一晃，似是在撒娇：“对不起嘛。”
“我没生气。”段骁恩苍白地解释道。
佟知隽一把抓回骰子，随便扔在桌上：“这回是随意掷的了，三个一，我转转盘。”
段骁恩默默看着佟知隽的操作，心说如果不是佟知隽想要三个一，他能当场把骰子吃了。
真心话和大冒险的惩罚要用转盘选择，穆澄手欠，跟着佟知隽一起用力一转，最后红色的指针颤颤巍巍指向了一句话——大冒险：邀请在场任意一人吻你。
这一刻，段骁恩脑海里的烟花轰然炸开，他甚至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向后蹭了蹭，仿佛坐得远一点，就不会被佟知隽点到。
另外三人都是佟知隽的老朋友，段骁恩想了想，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吧？
然而万万没想到，三个损友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拔腿就跑，活森*晚*整*理像是世界末日。
佟知隽任凭三人逃走，笑着耸了耸肩：“看，这就是我朋友，不用他们两肋插刀，就是把他们的肉短暂借我碰一下都不肯。”
段骁恩想开玩笑，但是最后还是认真地说：“那我跟你做好兄弟，就有人为你两肋插刀了。”
佟知隽习惯性地抿了抿唇，“两肋插刀我不用，多疼啊，就把你的嘴唇短暂借给我一下吧。”
段骁恩微怔。
“来吧段哥，陪我完成这场大冒险。”佟知隽的嗓音忽然浸了蜜似的，短短一句话，勾人失神。
第九十章·知人知面
段骁恩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赖以生存的氧气像是骤然变多，他越是贪婪呼吸，越是自取灭亡。
佟知隽看出了他的窘迫, 一把扯过窗帘，隔在他们之间, 另一只手摊开，像是在等待一个拥抱。
段骁恩不怕和朋友开玩笑, 但他要考虑到朋友被同性恋吻了会有什么心情, 他自问无法做到不会让人不舒服。
可佟知隽又十分坦荡, 真的只把这当做大冒险的惩罚，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段骁恩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须臾，站起来倾身, 隔着绒面窗帘，在他耳畔落下一吻。
窗帘很软, 有些厚重，但段骁恩似乎感受到了佟知隽的体温, 以及他呼吸的热气。
段骁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自然地退回座位上。
佟知隽一松手, 窗帘落回去, 微微晃荡, 二人对视，一霎时口干舌燥又呆若木鸡, 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三个趴在门口听墙角的损友及时推门进来, 王锦阳坐到佟知隽身旁, 搓了一把他有些扎手的头，笑着打趣：“坏了, 这可是知隽的初吻啊！”
段骁恩想去拿骰子的手微微顿住，半天才反应过来，王锦阳是误以为俩人真的接吻了。
严遇东翘起二郎腿，端着酒杯看向段骁恩，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段骁恩不知所措，看向了佟知隽。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佟知隽的左耳，红得惊人。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非常准确的颜色——丹顶鹤的红色秃头。
穆澄岔开话题，把骰子往段骁恩的方向推了推：“来来来，下一把了啊！”
游戏继续，这只是当天多个大冒险之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但是段骁恩永远记得那一刻。
明明相较拍戏的幔帐，窗帘要更厚重，但段骁恩只觉得窗帘背后的人有着炽热的温度，像是在他心里灼了一个洞。
这个洞始终就在那里，缓缓蔓延扩大。
剧组进了山里，这部分戏不多，但是住宿环境艰苦些。破败的小房子里有着终年不散的古怪味道，段骁恩点燃了香薰蜡烛。
火苗微微跃动，突然崩出去一点星火，烫到桌面的一张纸，纸上没有火光，只有余热让纸张上被烫出来的黑色圆洞向外扩散，一如段骁恩心底被灼出来的那个洞，张牙舞爪着想要吞噬自己。
段骁恩拿起纸张想要撕碎，却发现热量耗尽，黑洞不再扩大。纸上写着这天要拍的戏份，这是今天的通告单。
他无端地很烦躁，不知道是因为好不容易遗忘的记忆又因拍戏而想起，还是因为佟知隽搞女团。
看选秀看得那么认真，做选秀也有模有样，直男审美。段骁恩在心里赌气似的吐槽-
距离第二次公演开始还有不到十五小时，工作人员在进行最后的检查。
佟知隽手持稳定器，开着相机到处走，所有人的忙碌与期待，都被精准记录进镜头。
二公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即将开始，观众检票并签署保密协议后入场。
晚八点，第二次公演准时开始。
依旧是汪子齐站到台上主持，表达对观众的欢迎以及宣读比赛规则。
二公还是给同组内单个练习生投票，但这一次不再与另一组PK，只有组内第一名才有加票，分part就已经决定了谁能被观众看到更多。
在紧张的氛围下，今天的第一组选手登台。
全场漆黑一片，舞蹈组的《杀手》音乐响起，一束冷白的光照亮了舞台中央。
高思冉手拿黑伞，舞步曼妙，从光中走向黑暗里。
紧跟在他身后的练习生头顶亮起一排灯光，也是走向了黑暗。
在前奏即将结束的时候，高思冉两步太空步，又从黑暗中退到灯光下。
下一刻，舞台被完全照亮，六人两两一组，背靠着背，六把黑伞同时撑开。
“绝对的完美一双手，不流汗也不发抖……”
这个相当有艺术感的开场，让佟知隽几乎忘了自己在录像，好半天他才对着镜头喃喃自语：“一上来就炸场吗这是要！”
整齐划一的动作与微微低沉的嗓音将气氛渲染到极致，忽然在歌曲后半段，局势发生了变化。
高思冉脱离了队伍，她的动作与大家有了细微差别，并且站的位置要比别人靠后一点，换言之，其他练习生是看不到她的。
最后一段升调的副歌，高思冉已经完全走到了众人身后，在最后一句高音里，干脆利落地收起黑伞，做开枪状，五人接连倒地，而高思冉走入黑暗。
尾奏还是一样的旋律，但是当高思冉再出现在灯光下时，她手中拿着的已经是一把透明雨伞了，最后一个音落下，她缓缓转头，留下一个清隽冷漠的眼神。
于是前奏的灯光设计就很明了了，高思冉是唯一一个从黑暗中退回灯光下的人，她从一开始，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昭示着身份的不同。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支舞蹈，把卧底绝杀的过程刻画得紧张生动。
佟知隽听着满场的掌声，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地说：“千万不要惹晴天拿黑伞的人。”
他没有坐在导播室，而是站在舞台侧面的员工通道里，搬了把椅子坐在安全门后边。
这个视角，他能看到舞台和大屏幕，以及大部分观众。
看观众反应和听导师点评也看得出，二公的开场，是相当精彩了。
之后的舞台也是接二连三地炸场，舞蹈组都是高燃快节奏的类型，紧随其后就是rap组，直接把气氛拉到顶峰。
这次带灯牌的粉丝多了些，为了拍摄效果，在表演过程中不许开灯牌，要用中控，但是表演结束可以开自己带的灯牌，好在观众很守秩序，没有影响拍摄。
无论是表演过程中与舞台相称的中控彩灯，还是表演结束时选手高举的巨大灯牌，都在不断刺激着人的视觉。
就在大家情绪拉满的时候，声乐组的表演开始了。
最先上台的是《春三月》，在阴冷潮湿的冬季，带来一丝温暖。
惬意闲适，绿意盎然，美好的事物都与这个舞台相关。舞台上是类似公园的布景，两个人坐在格子野炊布上，两个人坐在摇椅上，还有两个人坐在双杠上，半空中垂下道具柳树枝条，仿佛把整个春天都搬上了舞台。
“阳春三月初，正是人间好花簇簇，人逢此景欢喜由心处；阳春三月来，自有生命破尘土，送来希望事，好运出——”
一曲结束，生机勃勃的画卷展到尽头。
惊人的是，六个人都坐着唱歌，气息却很稳，没有任何一个拉胯。
佟知隽定这首歌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甚至他想过，这样温柔的歌在公演里不吃香，只要能平稳唱完就够了，谁承想温柔也有温柔的好。
下一个舞台，经典音乐《稻香》，没机会与原唱比肩不说，就算是和众多优秀的翻唱相比，也有可能比不过，但是她们还是做出了新意。
一面长黑板立在舞台上，吴伊可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拨浪鼓，而另外五人站在黑板前，随着节拍舞蹈，在舞蹈的过程中拍黑板。
手掌拍、拳头锤、脚尖踢，这是三种不同的音色，加上吴伊可手中的拨浪鼓，众人拍手，后来推开带轱辘的黑板，后面一张方桌上有玻璃杯、瓷碗、瓷盘、筷子、勺子，可以敲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以及人声阿卡贝拉，组成了这首歌。
公演舞台上不用伴奏，唱阿卡贝拉，这还是选秀史上头一回。
佟知隽看到装着果汁的玻璃杯，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在Nπ醉酒的那晚，拍了个社死视频发朋友圈，反复让自己住脑，他才全心投入到观看表演中。
虽说节目糊，也不算有钱，但是音响麦克都是顶尖设备，阿卡贝拉非常完美，用有限的道具敲出了更多的声音，六个人的歌声也配合默契。
表演结束后在发言阶段，吴伊可解释说：“我的童年是从几个月大时家人用拨浪鼓逗我开始，后来长大了，用筷子勺子敲餐具，会被家长教训，等到上小学的时候，画黑板报也会敲着玩儿，就这样，我们想到了这个表演。”
江闵秀拿起麦，称赞一番，然后问道：“那你们怎么会单独让你一个人出来摇拨浪鼓，而不是大家一起敲黑板呢？”
吴伊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故意做的鸟窝头更加乱糟糟，“因为我矮，和她们站在一起不太整齐。”
在舞者里算矮个子的郁繁生俏皮地补了一句：“这倒也合理。”
佟知隽看了一眼时间，公演居然已经进行了快两小时了，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之后的《两个恰恰好》，练习生穿着糖果色的衣服，扎着可爱的辫子，蹦蹦跳跳上了台。
曲风轻松阳光，舞蹈动作编排又简单，所有人都被甜到心里融化了。
佟知隽以前追选秀，一般喜欢的都是酷妹，很少搞甜妹，但这一刻他还是有被甜到。
上帝真的允许世界上有这么可爱的生物存在吗！
明明歌词是情歌，却因为作编曲变得荒诞沙雕了起来，这组下场的时候，大家还在意犹未尽。
很快，就来到了今天的压轴舞台——《已是12时》。
排练期间佟知隽在上海，后来的两次彩排他也都没看，所以他并不清楚这个节目会是什么样子。
有两个出道位选手在，还是轮C，佟知隽真的很难想象出会有多精彩。
汪子齐报幕结束，全场响起呐喊声，向文妍和穆辛窈的名字尤其响亮。
灯光全暗，佟知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此时此刻，他与在场所有观众同样期待。
第九十一章·如此笃定
《已是12时》的编曲经过改编, 加强了鼓点，但并没有破坏歌曲本身那种在人耳畔呢喃的氛围。飘渺虚幻的旋律，妖冶神秘的舞步, 使人陶醉。
练习生们明明穿着水蓝色的裙子，闪着光的银丝纱裙摇曳, 她们仿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女，但却又妩媚到了骨子里, 她们在舞台上, 是迷茫的人, 醉的人，缱绻慵懒的人, 也是脆弱的人。
她们如同芦苇，飘荡在野外, 却直立坚/挺；腰肢柔软，风却吹不折。
音乐鼓点清晰明确, 她们的动作干脆利落，氛围拉满, 直到音乐最后一拍落下，耳麦只能收录到她们平复呼吸的声音时, 台下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论创意, 这绝不是今晚最好的舞台, 但论实力，这是真正的最强。除了她们, 不会再有任何一组能把舞蹈跳到这么整齐, 连时间只有一秒的多米诺式编舞都准确到引起舒适, 也不会再有任何一组有着如此出彩的表情管理，顾影自怜不谄媚, 恰到好处的诱人。
佟知隽看完，只对着镜头说了一句话：“这要是不热搜，只能怪节目组拖后腿。”
拉票过后，今天的最后一组登台。
《Z＆Z》是一首很有日系小偶像感觉的音乐，舞步复杂但不失俏皮，对于学中国舞的姜慧雨来说是个挑战。
歌词带着少女的懵懂与娇俏，让人听着不自觉地心情明媚了起来。
结尾的时候，姜慧雨一个后空翻，如同真人版美少女战士，随后像是用一条绳子牵着大家一样用力往回收手，其他练习生纷纷倒向她，最后抱成一团，摆了个傻乎乎的定格poss。
元气满满的练习生们穿着短裙，像是夏天的波子汽水，站在舞台上，仿佛在发光。
在愉快的氛围中，观众进行了投票，汪子齐上台向观众告别，然后结束了二公的舞台。
观众退场，练习生走员工通道，被选管带回录制基地。
佟知隽去演播室跟工作人员确认工作，回录制基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
练习生还要录后采，本来没有佟知隽的事儿，但是他心血来潮，过去看了一眼，正好就被执行导演逮住了，说张露青写了采访稿，需要他过去录。
二公太精彩，佟知隽还兴奋着，一点也不困，从善如流去了指定房间。
还是之前采访他的那个选管，拿着一张A4纸，把领夹麦递给他。
摄像调整好机位高度，采访开始。
选管单手捏着A4纸的上半截，然后用小指和无名指夹着下半截，并没有把对折的纸张压实。她开口问道：“请问佟导对二公作何感想？”
“非常精彩，节目播出后我会反复观看的那种好看。”佟知隽毫不收敛地夸赞道。
“嗯……那么佟导对哪一个节目印象最深刻呢？”
“我拍了vlog，二公播完会放出来，到时候大家可以去看我的reaction。”
“那我们要好好期待一下了，观众都很想看导演多出镜呢。”
“别，选秀的主角是导师和练习生们，要不是我管不了剪辑，我连后采都想打个马赛克。”佟知隽一本正经地胡说。
真不想出镜，拒绝后采或者直接叫剪辑给打码就完了嘛，实际根本就是他自己乐意。
他现在也想开了，虽然会短暂地抢镜一两分钟，但是能利用好自己这张脸，给节目多涨点热度，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人生就是不断妥协，在流量面前，他那些无人在意的坚持算什么？没人关心他是否有在照顾节目要拍摄的人，只在乎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不是新奇的漂亮的刺激的。
又问了几个跟二公相关的话题，后采结束，佟知隽回了宿舍。
一整天精神高度紧张，他洗漱过后沾床就睡，第二天一早去食堂吃饭时，才抽出空来看看手机。
豆瓣小组现在有将近六千个成员了，虽然没法跟另外几档选秀比，但总归还是热闹了许多，这会儿到处都是二公repo。
最热的帖子，有上千条评论，佟知隽立刻点了进去。
【二公repo】声乐组鲨疯了，明明一首都不炸，却每一首都很炸！
三月好眠[楼主]：我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告诉你们，声乐组真的很绝！
热一：你搁这搁这呢？但是救命我好想把节目组抓起来抖一抖，看能不能立刻掉出来二公呜呜呜呜！
热二：我狠狠地赞了[点烟]我本来是姜粉，结果爬墙了小可，这就是秀芬的爱吗，永远不能长久[点烟][点烟][点烟]
热三：我就是那个买了票结果临时被狗币老板叫去加班的老倒霉蛋，现在就是后悔没翘班去现场55555
……
佟知隽顺手点了个赞，然后看下一个帖子。
【二公repo】mxy舞台王者没得说
湍流破冬[楼主]：起初担心组里两个出道位，三个前三十，容易没有表现机会，结果她稳住了！窈丝不用担心了，孩子很优秀！
热一：啊，妈妈放心了，真吓死了，听说跟xwy家碰上的时候我差点哭出来！
热二：隔壁别家粉，问一哈这组是什么死亡小组？笑死，我家崽崽排名不高，整个组都是吊车尾那几个人，比的就是一个谁更拉，孩子没见识，这样的死亡小组真的不会导致各家票都不高吗？
热三：窈丝报道，孩子稳就完了，别唠了反正也没图，赶紧领号打投，速度！
热四：雀食，今晚看完我忽然觉得，tl为了追着mxy才参加节目可能是真的，mxy绝对有高位出道的实力。
……
等会儿，楼主是湍流破冬？
佟知隽特意点进楼主主页看了一眼，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嗑颜小组组长。
组长之前不是嗑《闪耀少女》洛美欣和《星途有你》闫冰冰的cp呢吗？怎么转头来看漂亮宝的公演了？难道是端水大师，什么选秀都不落的那种秀芬？
正想着，一碗南瓜粥和两个肉包子已经下肚，佟知隽一手拿着手机往下翻，一手端着餐盘，送到回收空盘的餐车上。
单看豆瓣小组里，二公的反馈相当不错。
回到宿舍，佟知隽又看了看微博。
广场上一片祥和，宛如提前过年，再看节目超话和各练习生的超话，也到处都热热闹闹，多少大粉都是一边催人打投一边感慨爱豆争气。
佟知隽之前无暇顾及《闪耀少女》，今天有空了，就去豆瓣和微博看了一眼。
《闪耀少女》的二公比漂亮宝早两天，但话题度不减，随处可见粉丝夸自家爱豆绝绝子。
佟知隽淡定地关掉。
吹吧吹吧，周末同天播出的时候，看看谁更绝，反正谁拉胯谁丢人咯。
他笃定漂亮宝更强，也是建立在漂亮宝的二公绝对比《闪耀少女》优秀的基础上。
热度不代表质量，但是质量积累到一定程度，一定能换回热度。
二公结束，练习生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除了衍生节目《漂亮宝的日记本》会取一些镜头之外，几乎没什么需要拍摄的。
闲得没事干，又没有太多中插口播让她们录，于是大家自发性地玩游戏，倒也有点儿意思。
第二天上午，佟知隽与两个选管、一队保安以及他的保镖钟天泽飞往深圳。
大家在酒店里整顿，练习生们吃过午饭后就开始化妆。
活动地址定在了CBD一家大型商场一楼，虽然有空调，但是温度最多也就二十度。
瓷砖地面比较滑，佟知隽叫人去买了无纺布鞋套和点点胶，在鞋套底下涂上点点胶，跳舞就不会因为地滑摔到，胶力不大，也不至于挪不动步。
下午三点半，佟知隽等人带着十几名练习生提前到商场准备，活动主办方正在调试设备。
佟知隽还是头一次看到线下的随机舞蹈活动，来来往往的行人总会有几个留下来凑热闹的，也有打扮精致的男生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估计是舞者在等活动开始。
四点钟，练习生们穿着的是墨绿色的制服，按照第一次顺位排名站好三角形队列，虽然是在陌生环境里第一次面对别的地方的镜头，但音乐响起时，整齐划一的动作相当惊艳。
要参加活动的舞者也有些追了节目，小幅度地在一旁比划动作。
佟知隽很欣慰，跳Kpop跳惯了的人还真就不一定会学内娱选秀主题曲，漂亮宝的主题曲有人学了，就说明质量还不错。
一曲结束，场子热了起来，之后还有节目官方组织的素人路演，趁这个时间，选管带着练习生们去换上自己的衣服，并套上无纺布鞋套。
制服是长袖，跳起舞来吃动作，还是穿自己的衣服方便。
等她们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佟知隽都惊了，这个温度穿短袖、吊带、短裙、短裤，真的不冷吗？
还不是女明星，先有了女明星的“觉悟”。
有些练习生穿着短款上衣，露出漂亮的马甲线，穆辛窈更夸张，干脆就是腹肌，女性体脂率本身就要高些，练出腹肌不容易。
佟知隽看在眼里没多话，主办方给他在靠近相机的地方留了个位置，正好方便看到整个场地。
二十分钟后，随机舞蹈环节正式开始，倒计时五个数，第一首歌的过渡段响起，当月新歌，知名站桩曲——《Panorama》。
练习生们第一时间冲上去，其他爱好者也有不少，大概五十多个人占据了大半位置，动作并不相同，显然学的不是同一个人的动作。
佟知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好半天他想起来，这明明是新歌，没有手机的练习生，怎么扒的舞？
第九十二章·贩卖焦虑
说过了不许私藏手机, 选管查得很严，她们怎么搞到的？
佟知隽不动声色拿出手机，给张露青发消息问, 张露青没有立刻回复，于是他便继续看她们跳舞了。
去掉一次中场休息, 随机舞蹈环节一共一小时，一支舞有半分多钟的时间, 上百首歌, 有很多练习生都能跳下来大半。
作为韩娱盆地, 佟知隽只听过一部分大热歌曲，但出于凑热闹也出于类似养崽的心态, 他还是津津有味地看完了。
有意思的是，冷门男团舞上来的基本都是女生, 但女团舞，男生反倒是跳得很好, 有两个穿粉色情侣卫衣的男生，无论活泼可爱还是冷艳性感都能驾驭得住。
就……怎么说, 男粉的力量，佟知隽一无所知。
活动结束后, 主办方请练习生和工作人员吃饭, 几个常来参加活动的主办方都熟悉的素人也一起, 基本都是女生，佟知隽不好意思凑热闹, 便叫选管跟着去了, 他直接回酒店。
当晚他在酒店吃了晚饭, 拿出笔记本敲敲打打。
看完二公，他坚定了一个念头, 那便是做一个打歌节目。
打歌节目需要舞台，需要场地，这是很大一笔支出，如果只用作录制打歌节目，那就太亏了。
他是想打造一个多功能场地，除了打歌之外，可以作为综艺舞台、演唱会舞台、漫展场地等，这样一来即使打歌节目做得不成功，在这个场地上的投入也不会完全浪费。
佟知隽打算先写策划案，明确需求，然后找人去做市场调研和估计预算，一切可行，再进行落实。
上海这边，佟家拿下一块地皮让他来建场地完全没问题，但如果想去别的城市，可能要难上很多，佟知隽暂时还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把目光局限在上海。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一座大城市有新的地皮可以竞标，佟家纵使再有钱，也不一定比本地富豪有优势。
细细思考一番，佟知隽打算之后参考一下殷秋无的意见。
将近深夜十点半，佟知隽收到了张露青的回复。
张露青-选管组组长：她们没有手机，是有追星的选管提到有哪个女团回归了，被她们听到，于是叫选管帮忙下载了视频到练习生的平板上，她们抽空学的。
卷卷拒绝挖战壕：[www.youxs.org]
翌日回穗杉岛，佟知隽才抽空把第八期和第九期看了。
第八期其实早在他被周夕辞下药当晚就播出了，但那一期的内容，是二公节目准备期间各组遇到的问题，以及练习生做游戏，佟知隽打算留着跟二公一起看，所以看第七期时候就没连着看下去。
把练习室里的故事和公演舞台分开，也是迫不得已。
他又想给练习生多一点排练时间，又不能断更，只能这样办了。
好在游戏撑起了节目时长，没有把节目透个底儿掉，只模模糊糊地让观众能猜到一点分组，绕得唯粉云里雾里，cp粉一会哭有糖点，一会哭cp要离婚，剪辑过于不做人。
第九期则是二公的上半部分，播出了五个舞台，是二公结束后第二天就要更新的，因此两个小时的时长看似不多，实际上要好几个人在机房通宵肝出来……尤其二公当天是元旦，元旦加班不是一般的惨。
节目照旧好看，公演刚结束就有正片看，粉丝也很快乐，佟知隽看完节目评论区以及豆瓣微博后，打开了日历。
会出现这么紧迫的状况，肯定还是他的决策出了问题。
他光考虑到了练习生，却没考虑到剪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丢哪儿去了。
剪辑组表面上也没好意思反抗，通宵加班的时候怕是在心里要把他骂上一万遍。
他干脆利落地给剪辑组的八个人转账，作为加班补偿，然后佟知隽把手机日历上的日程表修改了一下。
三公从一月二十二调整到二十号，就能多给剪辑留出两天时间，而第二次顺位发布距离三公彩排有一周，练习时间并不算特别紧迫。
修改完毕，佟知隽看到剪辑组的几个人狗腿地发了一串“谢谢老板”的表情包，他哑然失笑，这就是“黑心老板发钱忏悔，竟被员工大气原谅”吗？
稍微休息一天，三公曲目便公布了。
这一次录制选曲的时候，练习生明显更加紧张。
第二次顺位发布后，会有二十人被淘汰，虽然提前选曲能够拉长练习时间，可是排名比较危险的练习生，真的很难决定学哪一首，毕竟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参加三公的机会，即使有也未必能进自己喜欢的那一组。
三公一共五首歌，一首歌留八个人，排名靠前的练习生其实心理压力也不小。
即使没有手机，她们心里也都有数，随着粉丝群体从一开始的练习生个人实力粉为主，转变为普通秀芬为主，必然会出现一些意外。
实力强的人，也可能因为相貌没那么讨喜而掉出第一梯队。
大屏幕上播放着编舞师发来的demo，看完之后，所有人面面相觑。
似乎看不出哪一组是声乐组，哪一组是舞蹈组了，舞台不再有一个明确的侧重点。
佟知隽及时打开广播麦：“第三次公演，一共五首歌，不再分组。舞蹈要跳，歌也不再是半开麦，大家将要以出道团的标准来练习。”
虽说内娱没什么舞台，但历来没见过哪个团的商演是全开麦的，多多少少要录一些垫音，甚至有些干脆就是假唱真跳——甚至合理怀疑，真跳也只是因为上了台没法假跳，而划水会被嘲。
能力比较均衡的练习生还好，偏科的vocal要担心自己没法在唱歌的同时跳好舞，偏科的舞担也要担心自己唱歌会影响跳舞的力度，总之各有各的烦恼。
佟知隽在大监里能看到她们的担忧，可是这个节目，甚至是之后的出道团，想要被更多人喜欢，就必须拼尽全力，拿出点本事来。
看完demo，练习生们去练习室学舞。
佟知隽没吭声，他看到向文妍径直走进标着《蝴蝶泉边》的屋子。
排名高就是好，喜欢什么歌都不用担心选不到。
姜慧雨和穆辛窈一起选了《Do What We Do》，但穆辛窈有些犹豫，姜慧雨似乎在劝她。她们把麦关了，佟知隽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是穆辛窈肉眼可见地逐渐坚定了起来。
佟知隽腹诽，独具慧辛cp要上分了，穆辛窈，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辛之所向吗？
丁蕊的腰好了，到了该展示出真正实力的时候了。这次她选择了一首节目组买的原创音乐《俏》，这是一首小狐狸一般狡黠活泼的歌，但编舞demo里，舞蹈老师们穿得是花盆底的鞋子，想表演好可不简单。
高思冉可能是想打破观众对她的印象，选择了一首日语填翻音乐——《人生是最棒的消遣方式》，这是一首说着丧气话却能叫人振作起来的歌，受到音乐本身影响，舞蹈其实比较贴近宅舞的编排方式，复杂细碎的动作活力四射，足够亮眼。
最后一首歌叫《星际列车》，舞蹈动作还好，但是走位特别难，会更适合舞担一些，然而大vo吴伊可却带头走了进去。
在录制基地住久了，这些练习生多少长点心眼儿了，学会关麦了，佟知隽也听不着吴伊可说了什么，但看起来她还挺自信的。
其实不管怎么选，这几首歌都是有亮点的，唯一就看练习生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争取到适合自己的part。
毕竟一共五组，一组将来会有八个人，竞争加票的机会越来越难了。
录完选曲，佟知隽回宿舍休息，顺手刷了刷豆瓣。
不刷还好，一刷出事儿了。
豆瓣地铁老爷爷手机小组升堂了，嘲漂亮宝贩卖焦虑，对女性恶意满满。
【进来骂】《虽然我们不漂亮》是什么垃圾节目名？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东西吗？这样的节目怎么还没被冲？
zheizhei棒[楼主]：怎么没人大胆开麦？我组是不是不行了？当初嘲tzj的姐子们哪儿去了？不会是因为他进了娱乐圈就怂了不敢吱声了吧？真的大无语，有一说一贩卖焦虑+仇女的节目真的不应该下架吗？
佟知隽一愣，坐下来仔细端详。
哦豁，这不去年三月嘲过他的那个小组嘛？
老仇家森*晚*整*理了，佟知隽熟悉得很，先举报人身攻击来一波，然后叫人去查发帖用户，看一下是人是鬼。是人还好，如果是别的节目浑水摸鱼来搞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现在对于这种攻击已经免疫了，骂了祖宗十八代的他都见过，这种算什么？
不过佟知隽不得不承认，当初他确实是抱着打脸傻逼网友的心态，想要在娱乐圈干出一番事业的，可是真的发现自己喜欢做什么样的事情后，他反而没有特别强烈的“证明自我”的欲望了。
他有了他在乎的事情，所以不会再把别人的攻击看在眼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怎样在不按头营销的情况下，让更多人看到这档节目。
虽然他比练习生们大不了几岁，他以前随性追星也都是事业粉，但他现在莫名有一种老母亲心态。
只要崽崽们争气，只要崽崽们出人头地，这就够了。
人的心态很奇怪却也很好解释的——
当一个人太闲了，没有明确目标也不知道人生朝着什么方向努力，就只能随便地做些什么事，就像从前的佟知隽，或者像某些网友，在网上发泄情绪就是属于他们的快乐；
但是当一个人有了目标，有了热爱的事情，真的很难再去分心顾及其他，一心一意只有怎样从自己爱做的事情里汲取真正的快乐。
佟知隽平静地看着这个垃圾场一样的帖子，下面出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比如趁乱瞎说一堆屁话的猥琐男，有看似公正的理中客，还有根本没看过节目但就是要发表一下意见的吃瓜群众，这些声音淹没了为数不多的看过节目的秀芬的发言，乱作一团。
没一会儿，这个帖子被人截图发到了微博，紧接着，各大营销号倾巢出动，甚至公然号召根本没看过节目的人去蓝殿堂打一星差评，几乎是转眼工夫，#贩卖焦虑#的话题就冲上了热搜。
就这个架势，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暗戳戳地搞事情，佟知隽就把名字倒着写！
来啊，继续，反正一开始取这样的节目名，他就做好了被骂上热搜的准备。佟知隽心想。
第九十三章·眼底有光
骂呗, 只要把练习生们放在一个需要被网友呵护和同情的位置上，那佟知隽的目的就达到了。
佟知隽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虽然极有可能是被人买通稿送上黑热搜, 但是看着对手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却帮了佟知隽，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阅微的舆情监控组很快发来消息, 根据调查，豆瓣用户“zheizhei棒”是一个普通网友的账号, 近期有在春水湖登录的记录, 但发帖的IP地址在广州, 离春水湖远着呢。
《闪耀少女》节目组在春水湖录制，全封闭式管理, 能在春水湖登录，肯定是节目组的人这毋庸置疑。
随后IP地址查询结果的截图也被发了过来, 佟知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解决。
别人想给他泼脏水，他就敢往回泼开水。
上次《闪耀少女》盗录漂亮宝一公并上传微博的事情, 只得到了非常少的一点点关注。佟知隽当时没继续抓着这一点不放，一方面是不想跟《闪耀少女》节目组拉锯, 另一方面也是怕对方的粉丝不分青红皂白地踩一脚。
但是现在《闪耀少女》没完没了，可就不能怪他旧事重提了。
正当佟知隽打算翻小肠的时候, 忽然又爬上来一个热搜：#漂亮宝导演用心良苦#
佟知隽疑惑, 难道公关这么快就动手了？可是跟他有啥关系？他什么时候用心良苦了？
点进去, 佟知隽才发现，这并不是阅微的公关出手, 而是一位已经淘汰的练习生任宇昕发了一段视频。
视频有一些模糊, 也有些晃动, 画面中是几十个女孩的后背，大家站在舞蹈教室里, 一层一层人的尽头，佟知隽只占了画面中很小的一块。
从佟知隽自我介绍开始，一直到告别，当时一共也就不到半小时，这个视频又剪掉了一部分别的内容，只留下三分钟的精华。
——如果我们把颜值作为噱头，并用一个否定的方式去推出这个噱头呢？比如……节目就叫《虽然我们不漂亮》。
——我当时想的是，红和口碑，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是现在我认为，我需要在保证口碑的基础上，尽可能让你们得到更大的关注度。节目都上了，凭什么要‘归来仍旧是素人’呢？
——哪个选秀节目组没被骂过？别的节目组是真不做人才被骂，那既然怎么都会被骂，我倒不如坐实了‘不做人’的罪名。
——其实来问问你们，主要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毕竟这个名字本身是带有一些恶意的，如果有人不愿意，我们可以再讨论。
……
每一句话，都出自佟知隽之口，此时再听到，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为了不留下自导自演的黑历史，他一直在等着有人嘲节目组，然后送他上热搜，这次《闪耀少女》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佟知隽也没想到当天居然有人偷着录像了，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热搜的墙头草们飞速倒向漂亮宝这边，广场上的实时微博比方才骂声小了许多。
霖霖灵：用这样的节目名确实不太合适，很难不让人怀疑节目组属性，但是u1s1，plmm们确实很厉害[星星眼]
蟹蟹妹有钳：……吃瓜，现在只想知道，既然导演故意用了这样的名字，今天热搜这一出是不是自导自演。
西呱吱：回复蟹蟹妹有钳：应该不是自导自演吧，自导自演肯定会放任事件多发酵一会，等看到热搜的人多了再澄清，或者干脆不澄清，天天炒冷饭。合理怀疑是有人想搞这个节目，没想到正中人下怀hhhh
星星碎辽：回复西呱吱：woc姐妹我见过你啊，前天llj的瓜是不是你在热一？一看就是吃瓜老手了套路都懂_(:3」∠)_
ibobi：就……忽然感觉导演真的挺暖的不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有点眼熟（小声）？
……
佟知隽松了一口气，叫公关部整理资料开锤《闪耀少女》。
即使《闪耀少女》粉丝群体庞大，战斗力强，他也不能一再退步了，做事总要分个是非公正的，被主动欺负到头上两次，哪怕是以卵击石，也得碰一碰再说。
为了让《闪耀少女》的黑热搜看起来不那么像买的，公关部买的高级水军，全靠评论和浏览硬生生把放锤的微博顶到热搜后排，随后随着真实的网友越来越多，热搜排名越来越高，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人怀疑这是买上去的热搜了。
一时间，#闪耀少女#的广场乱作一团，粉丝一边骂节目组一边心疼自家姐姐一边给垃圾节目组擦屁股，控评词出了一版又一版，但是完全压不住。
不是每个人都看选秀，吃瓜的普通人有时候说一句实话比粉丝说十句都顶用。
“普通人”背后究竟是不是漂亮宝粉丝披皮，《闪耀少女》的粉丝也摸不准，只能把真的假的路人都一律打成对家。
事情闹到晚上，《闪耀少女》节目组终于坐不住了，出来发澄清。
闪耀少女[V]：[关于《闪耀少女》www.youxs.org]
图片上盖了公章，写得看起来很正式，实际上都是屁话。
什么叫买人盗录发布属于员工个人行为，且节目组与漂亮宝已经私下达成和解？摘关系，推人背黑锅，倒是做得利索，可是和解了就代表没发生了吗？怎么就说不得了？
还说在豆瓣挑起矛盾属于员工管理不当，已经开除处理？员工不骂你节目组封闭管理严格又辛苦就不错了，还主动帮节目组搞对家？闲疯了？
可粉丝大多都信了节目组的屁话，还有暗戳戳内涵漂亮宝糊逼屁事儿多，是眼红《闪耀少女》的热度，主动蹭上来的。
佟知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真的忍不下去了，直接登录大号，转发了《闪耀少女》的澄清微博。
佟知隽[V]：和解是给你脸了，现在又来整这一出，给脸都不要了？是谁改动节目播出时间硬蹭上来心里没数？是谁处处拉踩漂亮宝自己不清楚？我不想跟你们多费口舌，你们但凡问心无愧都不至于写出这垃圾澄清：）//闪耀少女[V]：[关于《闪耀少女》www.youxs.org]
这一通骂叫《闪耀少女》的粉丝有的立刻跳脚，有的停下来思考，但归根结底，《闪耀少女》节目组不占理，再怎么闹都是他们自己丢人。
一时间，评论区汇集着各种各样的人，有支持佟知隽的颜粉，有漂亮宝的粉丝，有《闪耀少女》的粉丝，还有热搜过来的吃瓜路人。
佟知隽想了想，趁着热乎赶紧宣传一波，就转发了那个已淘汰练习生的视频并发了一条新的微博。
佟知隽[V]：记得随时录像是个好习惯[doge]//漂亮宝-任宇昕[V]：解释一下节目名字的由来，多余的煽情的话我不多说，已经淘汰了，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只是很感谢有这样一位导演拯救了这个差点要完的选秀。事发突然，剪辑粗糙，见谅。[漂亮宝-任宇昕的微博视频]
佟知隽[V]：别吃瓜了，二公周六播，周日锁票，快来看神仙舞台叭[兔子]
这两条微博发完，果真吸引到不少人，漂亮宝的粉丝在评论区卖力安利，原本观望的佟知隽颜粉和脱粉《闪耀少女》的闲散秀芬被哄着去看了节目，相当一部分追星女孩手机里根本没有蓝殿堂这种二次元浓度过高的软件，结果还是垂直入坑。
最让人意外的是，佟知隽转发任宇昕的微博后，被营销号截图了，也上了个热搜。
苹果派[V]：#漂亮宝导演#看，他眼底有光！[www.youxs.org][www.youxs.org]
苹果派是有经纪公司的大号，两千万粉丝，虽然类似营销号，但是流量却不小，一下子又给佟知隽带来相当一部分粉丝。
佟知隽立刻去看了一眼蓝殿堂，播放量不断飙升，同屏观看人数有上万人，他直接缩进被子里乐开了花。
《闪耀少女》节目组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所有幼稚低劣的手段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纵使《闪耀少女》没有一夜凉透，佟知隽今日的收获颇丰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要不怎么那么多人买热搜呢？热搜就是微博最好的“广告位”，流量大到惊人，目前恐怕没有什么其他软件的广告位能与之相比。基本上在前排多停留一分钟，就有可能多给漂亮宝争取到一个观众。
佟知隽终于如愿以偿地依靠这个节目名给练习生们争取到更大的关注度了，结果还阴差阳错地让自己没挨骂，这岂止是天上掉馅儿饼？这是老天拿馅儿饼砸他，不吃都不行。
任宇昕的视频帮了大忙，佟知隽叫钟好逑去联系她，看是用阅微的资源感谢还是包个红包，总之不能叫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寒了心。
刚给钟好逑发完微信，段骁恩的聊天框和家庭群里忽然冒出消息来。
墨宝：《不见硝烟》十三号在山里杀青，十四号回上海办杀青宴，你有空回来吗？
墨宝：导演叫我问的。
卷卷拒绝挖战壕：有空！我肯定回去！
卷卷拒绝挖战壕：我也没有那么忙啦，群里消息我有看，到时候时间地点定了发群里我就会看到啦！
佟知隽很开心，段骁恩杀青了，他再想找段骁恩聊天不用考虑他有没有夜戏要不要补觉了。
家庭群里，则是佟知宛发的消息。
筷子和勺：有无人喝茶颜悦色？我助理一会回上海，可以给你们带。
筷子和勺：卷儿，在上海不？卷卷拒绝挖战壕
佟知隽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前几天，《不见硝烟》剧组好像在湖南吧？有个特殊的景要去那边取，这事儿段骁恩提过的。
这么说，何君迟也在咯？
佟知隽挠了挠头，心中陡然冒出一个不太妙的疑问：佟知宛这是跟何君迟复合了，还是只是巧合，根本没见？
第九十四章·永远滴神
经过热搜上那么一闹腾, 《闪耀少女》老实了不少，佟知隽发现他们的二公播出日期与漂亮宝串开了。
第十期提前到周六中午上线，次日晚上十点就会关闭投票通道。
《虽然我们不漂亮》的一公和二公, 都比常规的选秀节目集数要少，一集内放的舞台要多一些。反正练习生之间又没什么矛盾, 放多了像水视频，倒不如多来几个神仙舞台。
锁票后, 工作人员连夜统计了票数。
节目商业价值不高, 节目组本身不做票, 只需要智能筛掉无效票数就好，因此效率很高。
十一号是个大晴天, 佟知隽开广播通知练习生，上午十点之前把自己想表演的那首歌录个练习室版本, 像二公前一样，视频会被放到练习生的个人直拍合集。
下午一点, 该紧张的也都紧张完了，练习生们按照一顺的排名坐在三楼录制大厅的椅子上。
这一次佟知隽提前看了结果, 可以说，有意料之中, 也有意料之外。
徐圆圆二公表现一般, 名次倒退, 二顺淘汰，而沈澜溪则是以三十七名的名次留了下来。
淘汰的二十个人, 其实佟知隽基本都记住了, 他记性不差, 区别只是他想不想记。这些练习生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很难记不住。
演播室里没人说话, 佟知隽拿着第二次顺位发布的名单发呆。
向文妍依旧守在第一；吴伊可凭借《稻香》的舞台暴风吸粉，冲上第二；第三名丁蕊，第四名姜慧雨，她们的票数咬得很紧；第五名唐洛，虽然名次后退，但是她在《稻香》这一组，与吴伊可共同拥有一个百万播放的直拍舞台。
后面几人就有些意外了，第六名穆辛窈，在与向文妍同组的情况下，并没有被遮盖光芒，排名不降反升，可见实力强劲；第七名高思冉，从十五名攀升至此，自然是因为《杀手》舞台的出众；第八名许年年，平时像只大猫，人称“许黏黏”，但她人狠话不多，是个一鸣惊人的rapper。
而第九名，孟佳期。
一顺在第六十名，这次却冲到第九名——因为她又和丁蕊一组。
在《春三月》里，一段跟丁蕊的对唱小火，被带红了不说，还跟丁蕊有了个cp叫孟撒撩丁，原词明明是“梦撒撩丁”，把“梦”字这么一改，不晓得这个词的人只注意到一个“撩”，瞬间就觉得这cp不嗑不配自称嗑药鸡。
无论留下的还是将要离开的，总有无数话想要说。
二顺录完，也将近晚饭时间了。
佟知隽叫人准备野外烧烤架，淘汰练习生走之前，晚上大家一起在大院儿里吃一顿烧烤。
这种聚会场合，即使少了酒，也少不了歌。
练习生们唱歌够好听的，佟知隽只管在一边儿吃，听得也开心。
有人唱相遇，有人唱分别，深夜的天空，挂着点点繁星，仿佛在注视着每个人的笑和泪。
突然，有人把麦传到佟知隽手上。
佟知隽一手拿麦，一手拿着羊肉串，歪头看向练习生那边。
穆辛窈笑着说：“导演唱一个吗？”
佟知隽有些犹豫，但环视众人，处处都是期盼的眼神，他没说话，只快速吃完手上的串，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她们便知道，佟知隽这是答应了，于是叫音响老师赶紧放下吃的，给佟知隽调伴奏。
音响老师叼着烤饼傻笑，抱着笔记本，对走过来的佟知隽说：“佟导唱个什么？”
佟知隽想了想，说：“《成名在望》吧。”
音响老师敲了敲键盘，地上摆着的HomePod里响起老式录音机倒带与广播的声音。
佟知隽站到音响老师旁边，看着滚动的歌词开唱：“找一个和弦开始唱，那故事遗忘的时光……”
这首被无数人传唱的歌，被陌生的嗓音唱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人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们都渴望成名，渴望站上更大的舞台，否则也不会来到这里。
歌词中的一字一句，似乎就是她们现在和将来需要面对的烦恼。
“……混迹过酒场的驻唱，才读懂人性的寻常，背负过音乐节的重量，才体会每场仗，都仰赖枪与粮……”
佟知隽不算很会唱歌，只是他声音好听，唱得也真挚，一时间叫人百感交集。
面包和理想不一定都能拥有，即使有一天实现理想，也可能和想象中不一样，甚至有人会为了更好的面包去违背自己的初心，也有人会遗忘自己挣扎在面包和理想之间时的辛苦，还有人会犹豫要不要在这样一条路上走下去。
“……一双又一双的目光，像监狱和高墙，墙里的风光是不是，如当初想像。那黑的终点可有光，那夜的尽头可会亮，那成名在望是否风光，或只是疯狂的火光……”
从反复质问自己，到撕心裂肺地呐喊，其实每个人心里都该有杆秤。对于未知要如何面对，并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如何选择不会后悔。
佟知隽自己也深有感触，他看着歌词，余光却也看得见练习生们没再继续吃了，也少有人还在哭。
她们的眼里，仿佛只剩下了坚定。
“……那成名在望，无关真相，如果你心始终信仰，谁又能怎样？谁又能怎样？你就能飞翔，你就能飞翔！你就能飞翔——”
一曲结束，佟知隽听着尾奏，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听到了热烈的掌声，冁然而笑。
掌声结束，有人再次掉了眼泪，小声啜泣。
佟知隽站到大家面前，举着麦说：“我是第一次做选秀，大家可以觉得我不怎么买热搜，靠微不足道的广告位去做推广，是不成熟的体现，到现在为止，也没能让你们真正红起来，我很抱歉。我做得好与不好，都很感谢大家包容。”
有人连连摆手摇头，佟知隽垂了下头，而后再看向她们，继续说：“今天唱这首歌，也是希望大家记得，无论未来到了什么时候，勿忘初心，记住你来到选秀节目是为了什么，记住你喜欢的是什么。”
全场沉默，佟知隽故作轻松地摊了下手：“我们大家，共勉。”
说完，他把麦还给音响老师，装作镇定地回去继续吃东西，还笑着管旁边的人要孜然粉。
实际上佟知隽心潮澎湃。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自己的未来是顺利美满的呢？谁愿意轻易舍弃自己的理想呢？
这一晚，注定是个难忘的夜晚。
而第二天一早，淘汰的二十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录制基地。
练习生少了一大半，着实有点让人不习惯。
但上午八点，还是要按照流程来录制三公选曲。
向文妍从一开始就喜欢《蝴蝶泉边》，顺利选到，据她私下透露，是因为她妈妈喜欢这首歌，所以她才喜欢。
吴伊可、唐洛、许年年都选了《星际列车》，丁蕊选择了《俏》，姜慧雨和穆辛窈选择了《Do What We Do》，高思冉和孟佳期都选择了《人生是最棒的消遣方式》。
看这个选择，估计三公单人票数最高，大概率是向文妍或者丁蕊了，毕竟组内没有其他出道位选手粉丝分票，压力小很多。
佟知隽记得孟佳期一直是学的《人生是最棒的消遣方式》这首歌，但是昨天练习室的录制，他看到孟佳期录的《俏》。
《俏》她练习时间不算长，但看得出她很喜欢。
只稍一想，佟知隽就知道孟佳期为什么这么选择了。
因为孟佳期猜到了自己排名飙升的原因，她不想一直跟丁蕊捆绑在一起。
粉丝嗑cp虽然能让她得到更高的关注度，但也意味着丁蕊给她输血，她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消耗丁蕊和她的友情，也不想让cp粉和丁蕊唯粉吵架。
单是这样的善良，就不是人人就能有的。
翌日中午，佟知隽把钟好逑留在穗杉岛，带着钟天泽飞回上海。
刚落地，他就收到了段骁恩发来的消息。
墨宝：杀青啦！明晚上海见！
卷卷拒绝挖战壕：[www.youxs.org]
卷卷拒绝挖战壕：好耶！
上海比穗杉岛冷，今天已经进入腊月，赵叔知道他回来，亲自开车到机场来接。
“赵叔怎么没叫小金哥来？您一把年纪了多歇歇。”佟知隽在车里一边搓手一边说。
赵叔道：“今天正好没事情干，夫人说晚上回家，我就来接小少爷回去跟夫人聚餐。”
“行。”佟知隽笑了，没说别的。
赵叔说的“回家”，回的自然是郊区半山别墅。
佟知隽知道殷秋无到年关了忙，听说他回来，还要回家，他嘴上不说，心里却甜着。
车上的空调让他觉得暖和了起来，随手刷着微博，五十条热搜转眼工夫就看完。
他向来不怎么注意实时上升热点的，但是这一次他退出热搜前，看到了一个让他条件反射想点进去的话题——
#漂亮宝导演永远滴神#
看起来是个正向热搜，但佟知隽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于是紧张地进去看。
结果……就一个视频？还是个又糊又抖的视频？
打开视频，《成名在望》的旋律响起，佟知隽这才注意到，原来那天在别人的视角里，他是这个模样。
是闪闪发光的模样。
第九十五章·身披希望
佟知隽没戴耳机, 不好意思叫赵叔听见，于是爆发手速，在视频里的他开口前退出播放界面, 直接去看评论区。
漂亮宝-橙橙橙子：这一刻导演身披希望！[星星眼]
kl：或许导演考虑参加男团选秀吗？（小小声）
圣母玛利亚都没你牛掰：nmd这烂麦能唱出这个效果，那些假唱的明星能不能卷起来啊, 素人都比你们强了！
bszd-：双厨狂喜！我喜欢的人和我喜欢的歌啊啊啊啊啊啊啊！有谁懂我的快乐！
……
佟知隽看到热评第四这个名字，忍不住勾起唇角, 用小号点了个赞。
最早的那个cp粉, 永远在吃瓜第一线。
等到家的时候, 这条实时上升热点已经爬到了热搜上，并且还有继续向上的趋势。
佟知隽没再看, 一进门就闻到了肉末酿茄子的香味，只是厨房门虚掩着, 他没机会悄无声息溜过去偷吃，只上楼换了套厚衣服, 便去了后园。
理论上，整个山头都是他家的, 但还是浪漫地用可可爱爱的篱笆围出了一个后园。
当初佟丰年还说，前半边是那么厚的围墙, 到后半边就变成了不到半米高的篱笆, 什么也挡不住嘛。
那时候佟知隽笑着答, 篱笆冲着山顶，没人能上了山顶再从后园偷袭。
一晃十几年过去, 篱笆翻新了很多次, 却还是当年的造型。
佟知隽从房子侧边的路绕到后园, 一转身，正看见夕阳正在缓缓沉下去, 原木色的一眼看不到边的篱笆被夕阳照得愈发鲜亮，仿佛重新上了木漆。
后园除了殷秋无喜欢的花花草草，还养着许多动物，分门别类地住在不同的小房子里。
佟知宛喜欢动物，兔子她养，蛇她也养，佟知隽不行，他怕冷血动物，只接受毛茸茸，于是第一时间就敲了敲德牧伊飒“家门”。
一只上黑下黄的大狗立刻从门后立起身子，爪子扒着门，显然是闻到了他的味道后早早在这等着了。
平日小动物们有人喂养，也不缺人溜，但德牧精力旺盛，明明今天已经出来玩过了，佟知隽一打开门，还是撒着欢儿向前跑。
佟知隽手里捏着牵引绳，心道，这哪是他遛狗，分明是狗溜他！
伊飒开心归开心，但它很乖，没有踩到殷秋无养的植物，只是趾高气昂地巡视着附近的“疆土”。
佟知隽太久不回家，难得这么放松，一直到保姆来后园告诉他殷秋无回来了，他都没觉得被伊飒溜得累。
抬腕一看表，已经不早了，他牵着伊飒，把它的小球玩具送回它家，然后绕回去进了屋。
“去，让赵叔给你擦擦脚。”佟知隽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拍了拍伊飒的屁股，伊飒果真听话地对着赵叔摇尾巴，等着赵叔过来。
“我们伊飒真聪明！哪个大学毕业的啊？”赵叔边给伊飒擦爪子一边打趣。
伊飒没搭理赵叔，扭头看佟知隽。
佟知隽憋不住乐：“我记得它，高考时候坐我前边，我抄的它的，抄出个六百多分，估计它能更高，清华北大没跑了。”
伊飒听懂了，张开嘴巴哈气，有点像是在笑。
刚好殷秋无下楼，看到佟知隽解伊飒的牵引绳，道：“哟，这是谁呀？脚踏祥云，手拿伊飒的牵引绳，身披希望而来啊！”
佟知隽一下子猜到，殷秋无是看到热搜了。
殷秋无其实不大关心热搜，但如果谁在热搜是看到佟知隽了，必然是会跟殷秋无说的。
“我岂止身披希望，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成为内娱的希望了！”佟知隽开玩笑道。
殷秋无正色，反倒是认真了起来：“嗯？有什么问题吗？小卷儿这么棒，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内娱的！”
佟知隽被亲妈吹得失了智，憨憨地笑了笑。
今年元旦他不在家，那天二公，往年哥哥姐姐忙的时候，好歹有佟知隽闲散，陪着殷秋无和佟丰年，除了参军那两年不在，只有今年缺席。
但是今年腊八，他也不在家，那天三公。他家不怎么在意腊八，但大小是个节，叫殷秋无一个人过，佟知隽心里难受。
他到了该为事业努力的时候了，却还是不想错过殷秋无生命中的每个节日。
这还是佟丰年去世后，他第一次觉得累，喘不过气来，甚至萌生几丝退意。
无论是不能坚定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陪着殷秋无，他都会产生罪恶感。
吃过晚饭后，母子俩开着电视做背景音，嘴上聊着与电视毫不相干的内容。
“那你怎么不早一点买《闪耀少女》节目组的黑热搜呢？毕竟这个节目组干的事情你不都是有证据了吗？”殷秋无听佟知隽讲完最近发生的事情，问道。
佟知隽叼着一根抹茶味百奇，说：“这节目的粉丝太疯了，我要是买黑热搜，回旋镖就得扎我身上，少不了人骂佟家一手遮天，资本家不做人。”
殷秋无对粉丝相关的事情弄不懂，只嘀咕一句：“那个节目组不也是资本家。”
“我的好妈妈啊，他们哪是要骂资本家不做人？只是想骂谁骂谁罢了。如果今天站我们的人是大多数，那我们的人会骂对方搞垄断，不利于百花齐放。对骂而已，不必上心。”佟知隽把零食咬得嘎嘣脆。
“我就怕你吃亏，毕竟是咱们家没涉足过的领域，妈妈帮不了你什么，但是记着，没有任何人需要你低头，如果需要，那跟妈妈说。”殷秋无说。
佟知隽眉眼带笑：“我需要奉承谁吗？我从来不需要。姆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方便解决的，自然会跟家里人说，不会意气用事。如果我没说，就一定是我心里有数。”
“好，”殷秋无拍了拍佟知隽的手，“那我就不多干涉你的决定了。”
佟知隽用力点头。
即使他已经二十五岁，殷秋无对他还像是对待未成年，总是操不完的心。
他想让殷秋无多歇歇，少记挂些没用的。
第二天，殷秋无上班，佟知隽则是去了常去的理发店。
他修了修发型，然后染了个金色。
以前他没染过头发，今天心血来潮，才发现染头发这么累。
等折腾完这一脑袋金色的毛，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心血来潮，他想很久了。
他想给段骁恩一个惊喜，一个能让段骁恩这种冷静的人也“哇塞”出来的惊喜。
佟知隽白，染金色头发反而更森*晚*整*理显得他白。
傍晚他身穿正装抵达《不见硝烟》剧组的杀青宴时，收获了一路的惊叹。
他特意换上了新的衬衫和西服，用的是段骁恩送给他的袖扣，乍一看张扬肆意，帅气逼人。
杀青宴在一家酒店的宴会厅举办，人很多，有些嘈杂，佟知隽奇异地没有排斥，而是刚一到来就用心地在人群中搜寻着段骁恩的身影。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段骁恩看到他的新发色了。
剧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来参加杀青宴的不说二百也有一百五，佟知隽只花两分钟就看到了藏在长桌一边的段骁恩。
段骁恩兴许饿了，正专心对付着一块怎么也切不开的羊排，佟知隽快步走过去，再次绕后，想要吓段骁恩一跳。
这次段骁恩没有淡定地表示自己看出来了，而是佯作很害怕的样子。
他演技愈发纯熟，若非佟知隽了解他，差点被他骗过去。
“段哥，你又装！”佟知隽气鼓鼓。
明明刚才还在吃，到底怎么发现他的？
段骁恩举手投降：“我错了，看来我演技还是不行，连你都忽悠不过。”
佟知隽撞了下他的肩膀：“别这么说，你要是演技不行，这剧组里还能有几个行的？”
“也是。”段骁恩小声说。
起初刚进组，段骁恩是没什么自信的。他并非科班出身，也不及同组其他演员经验丰富，但自从当初跑了一趟漠河，再回去就莫名其妙开了窍似的，领悟能力又攀上新的高峰。
那之后，段骁恩也是愈发能够收放自如地表演一个人，尽管还是要花好长时间出戏，但是再没有因为入戏而把一个人当成戏中人了。
段骁恩在心里悄悄把这归功于佟知隽。
如果没有佟知隽，他哪里会突然大彻大悟？
佟知隽顺手拿了一个装着坚果的盒子，小松鼠似的吃琥珀核桃，没再说话，耐心等段骁恩吃饱。
几分钟后，佟知隽饶有兴致地问：“段哥，你参加这种场合还习惯吗？”
段骁恩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杀青宴上，说：“还好，只不过以前杀青都是找个饭店随便吃一顿，没有这么正式过。”
“放宽心，以后这会成为你的常态，甚至不想来都可以不来。”
段骁恩摇头：“跟爱不爱应酬无关，我只是觉得特别。”
正说着，有人发现了他们俩，过来递名片攀关系。
等那人走，段骁恩笑道：“你上海的，他江苏的，你们怎么成的老乡？”
“谁知道呢，不过还好，今晚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就赶紧回家，门外车牌号是顺子的是我家人，让他们送你。”
“不走，”段骁恩坚定道，“如果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会把你一个人撇下？”
第九十六章·邪魅一笑
佟知隽笑起来, 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傻笑道：“段哥，你这样可太像是要英雄救美了。”
“我不是英雄, 不救美，”段骁恩低头, 把玩着手里的名片，下意识地说, “我只是不会撇下你。”
佟知隽做作地皱着鼻子连连点头, 像是被酸到了, “哎，像段哥这么好的哥哥, 上哪儿找第二个去吧。”
“……你还想找哪个哥哥？你朋友还不够多吗？”段骁恩一抬眼，正好对上佟知隽的笑容, 囧得想连夜收拾收拾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星球。
他本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这话一出口, 倒像是他占有欲多强，连佟知隽交朋友也要醋似的。天知道他根本不想干涉佟知隽的私人生活, 只要佟知隽开心就够了。
佟知隽看透了他的表情，却装作误会的模样, 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然后乖乖地“哦”了一声。
段骁恩内心抓狂, 他“哦”什么“哦”啊！
时间推移，宾客陆续到齐, 导演等人拿起话筒发言, 佟知隽觉得不对劲, 他作为金主爸爸，岂不是也要被抓上去发言？他哪会发言啊, 他只会说一句“恭喜杀青，票房大卖”，跟没说一样。
趁着文采斐然的两位编剧滔滔不绝，眼看她们就要提到佟知隽的时候，佟知隽跟段骁恩挥了挥手，赶紧脚底抹油溜向洗手间。
商业大佬真不是谁都能当的啊，他看过父母和哥哥姐姐在各种场合发言，再一对比自己，一点儿气势也没有，要说什么心里也没数，一点都没有商业大佬的气势。
他只适合当个平平无奇的综艺导演罢了。
把自己关进洗手间，佟知隽留一只耳朵分神去听着外边说到哪儿了，手上却是忙不迭地掏出手机。
他用微博小号刷了下热搜，忽然又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佟知隽邪魅一笑#
这什么玩意儿？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邪魅一笑过？
点进去一看，营销号发了四张图，是佟知隽顶着一脑袋金毛在酒店门口的模样。
其中三张动作都很正常，唯独有一张，他拿着手机，勾起一边嘴角，还真是邪魅一笑的动作，但他这么笑，非但没有油腻的感觉，反而有些傲慢矜贵。
佟知隽一拍脑袋，自闭了。
什么叫因果报应？他先前还笑段骁恩尴尬得想逃离地球，现在风水轮流转，想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星球的人变成他了。
他本来只是在蓝殿堂随手点了个鬼畜视频看，刚好是歪嘴龙王的内容，热评有人说，“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学龙王赘婿邪魅一笑”，本来没笑的佟知隽没绷住，不自觉地笑起来，恰好就被记者拍到。
《不见硝烟》杀青宴邀请不少媒体，不缺记者在茫茫人海中发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倒也合理。
但是吧，段骁恩转发了是怎么回事？
演员段骁恩[V]：盲猜是在看鬼畜。//仙女教母日报[V]：来看真少爷邪魅一笑！[www.youxs.org][www.youxs.org][www.youxs.org][www.youxs.org]
怪不得段骁恩看到他的时候没有惊讶他染了头发，原来是一早就看到了。
佟知隽瘪着嘴巴，登录大号，转发微博。
佟知隽[V]：猜得这么准，真不怕我看得是你的鬼畜吗：）//演员段骁恩[V]：盲猜是在看鬼畜。//仙女教母日报[V]：来看真少爷邪魅一笑！[www.youxs.org][www.youxs.org][www.youxs.org][www.youxs.org]
这时候在线的网友，大多都知道他参加《不见硝烟》的杀青宴呢，也不晓得怎么会突然发微博，一看内容纷纷笑得要把评论区掀了，浑然不在乎佟知隽有多尴尬。
霹雳冰：快把爱哥哥的鬼畜安排上！有无剪刀手姐妹！速来！然后想看佟小少爷的reaction[www.youxs.org]
西天取经的二师兄：不说别的，这个颜值是真的服气，换个人邪魅一笑的图出现在我首页我会当场养胃：）
bszd：我狠狠笑死谁懂，怎么会有人邪魅一笑都这么帅[流泪][流泪][流泪]
bszd-：回复bszd：就是你小子让我不能用七字真言当ID？
bszd：回复bszd-：姐妹我给您磕头了今天咱俩结拜吧反正我们嗑一对cp分什么你我？[流汗]
……
佟知隽看到这俩人嗑cp嗑得这么明目张胆，犹豫了一下，给其他人的评论点了赞，增加权重。
结果这俩人很快就发现了。
bszd-：回复bszd：为什么某人给别人都点赞了就是不赞你，你反思一下[doge]
佟知隽哭笑不得，心虚地给俩人补上点赞，楼中楼也一句不落，然后发了条新的微博。
佟知隽[V]：[www.youxs.org]
他没敢再看评论区，生怕再看到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正好外面的讲话结束，自由活动，他收起手机，特意洗了洗手，在烘干机下吹得半干不干的样子，走出洗手间。
这会儿佟知隽一出来，被不少人盯着看，他甚至怀疑自己逃避这一遭，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然而众人又淡定地转过头去，该吃吃，该聊聊，他才如释重负。
段骁恩和其他演员正聚在一起说话，佟知隽远远地端了杯酒，一边跟导演说话，一边偷偷留意着那边的聊天内容。
其实无外乎就是感谢谁谁谁的照顾，以及互吹彩虹屁，佟知隽不喜欢这种客套，但是听得津津有味。
在他第三次走神的时候，赵方迎终于忍不住说：“其实你要是想听他们说什么，过去就好。”
佟知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没有非常想听。”
赵方迎随和一笑，全然没有了在片场时的严肃与雷厉风行：“没直接定包间坐下老老实实吃饭，就是想让有话一起说的就聚一块，聊不到一起的就别强行在一桌上凑合，不用不好意思。”
“我没不好意思……”佟知隽嘴上这么反驳，但实际上眼睛已经朝着段骁恩的方向看过去了。
他哪是想跟那群人说话？他就是想跟段骁恩说话罢了。
杀青宴结束后，有人约着一起去唱歌，佟知隽有点困了，本来都给司机发了消息说回家，结果一看段骁恩要去，便也跟着去了。
换个场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是佟家名下的KTV，浩浩荡荡几十人进去，上了顶楼最大的包间。
佟知隽有点困，震天响的声音也不能叫他打起精神来，只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啄着杯中红酒。
忽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My lover’s got humor，She’s the giggle at a funeral，Knows everybody’s disapproval，I should’ve worshiped her sooner……”
段骁恩拿着麦，坐在高脚凳上，垂眸唱着。
包间里很昏暗，晃动的彩色的光扫过他脸上，让佟知隽在这一刹那想到世间全部的浮华与欲望。
段骁恩的嗓音很低，带着微醺的慵懒。他不是第一次听段骁恩唱歌，但上一次是《怎么忽然倒了霉》的沙雕主题曲，跟这种歌完全是两种感觉。
佟知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原来段骁恩有这样的一面。
唱到副歌，段骁恩的情绪稍微释放了一些，但佟知隽仍然能感觉到他有很明显的压抑。
饶是佟知隽自认为很懂段骁恩，此刻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了。
就在这样短短四分钟里，佟知隽的思绪如同台风来临时的小船，在海面上无力地跌宕起伏。
不知不觉间，他倒了几次酒，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他只是觉得渴。
喉咙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他没有机会停下来思考。
一曲结束，众人鼓起掌来。
这样的嗓音与唱功，让一个歌手出身转行过来拍电影的小演员都忍不住连连夸赞。
大家纷纷起哄叫他再唱一首，佟知隽也很期待，抬起头来看向段骁恩。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殷切，也不知道喝醉了有些头晕的自己眼睛有多么明亮。
在沉默的两秒里，他只听到段骁恩缓缓开口：“小……佟总，会粤语吗？要不要一起唱一首粤语歌？”
佟知隽没动。
他听到了段骁恩及时收回的“小”字，他知道段骁恩是要喊他“小卷儿”。
许是旁边的人看向佟知隽，目光过于炽热，佟知隽终于开口：“我会得不多。”
他本想委婉拒绝的，他怕段骁恩点情歌，或者男女对唱，这会让他不安。
但是他忽然有些不忍心拒绝。
“我会得也不多，”段骁恩笑了，“《富士山下》会唱吗？”
佟知隽一下子酒醒了几分，对上段骁恩清亮的眸。
因为他想到了那句歌词——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段骁恩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没有说话，但注视他的目光像是要将人烫伤。佟知隽耳朵里除了自己的心跳声，恍惚间竟然听到了皮肤被灼伤的滋滋声。
佟知隽知道，他们都想到了这句歌词。
他们确实一起看过雪，在十月的漠河；他们确实一起看过富士山，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出现过富士山的镜头。
但是他们没有为好事流过泪。
佟知隽知道自己拖了好多秒没有回答，一瞬间脑子里只剩下自己在孤单地搜寻着记忆，去对照这首歌的每句歌词，既怕有太多重合，又怕没有重合。
段骁恩的手垂下来，麦不小心碰到大腿，发出很闷的一声噪音。
佟知隽回过神来，最后一次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和段骁恩一起唱这首歌？
第九十七章·可可爱爱
佟知隽确信, 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生命里，从未有过如今天一般的犹豫。
但他最后还是神情恍惚着，走上前去, 拿起一只麦克风，强装平静地打开开关, 等待着前奏响起。
他通程没有和段骁恩说话，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俩的氛围不对劲。
“拦路雨偏似雪花, 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段骁恩睨着他, 开口唱道。
如海一般深邃宽广的声音传来，佟知隽直视着MV上的歌词, 却偷偷用余光看着段骁恩。
他搞不懂自己怎么了，平时和段骁恩的相处明明没有任何变化, 却总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地点失控，并且这种失控愈发频繁。
如果不自欺欺人, 他知道，他对段骁恩, 肯定是和华东四傻不一样的。
第一段主歌唱完，段骁恩看向佟知隽, 佟知隽余光扫到, 以为段骁恩发现了自己在偷看, 心里一慌，漏掉半句, 还踩错了拍子。
“……送、送花, 伤口应要结疤, 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佟知隽依靠自己突然上线的镇定唱了下去。
二人一来一回，段骁恩唱完副歌第一段, 很快又轮到了佟知隽。
佟知隽也不知怎么，看着滚动的歌词，忽然就改了一句：“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富士山也为浅间神社私有……”
段骁恩嘴上还在继续唱，却诧异地看向佟知隽，眼底晦暗不明。
佟知隽攥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也没好意思回一个眼神。
明明只有四分多钟的歌，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音乐终于播放到尾奏的时候，佟知隽的精神松懈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段骁恩立刻放下话筒，及时揽住困得险些摔倒的佟知隽，对吃瓜看戏的其他人说：“佟总醉了，正好我也困了，就先回去了，大家玩好。”
没人阻拦，段骁恩扶着佟知隽出了包间下楼。
佟知隽小声嘀咕：“你都没问过我要不要回去。”
“下次问，这次来不及了。”总不能走回包间重新来过。
“嗯，那你记着。”
“好。”
话忽然断在这，一时间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发话。
佟家司机在停车场等着，看到二人一同出来，将车开出来停到了KTV门口。
“我困了，段哥也醉了，直接送我们回岳溪花园吧。”佟知隽用手背揉着眼睛说。
段骁恩在心里偷笑，他们俩明明都醉了，却都说自己困，对方是醉。
自己几斤几两的酒量心里又不是没数，装什么大瓣儿蒜？
十几分钟的车程，虽然不堵车，但一路红灯，车开着开着就停一次，佟知隽有点头晕，本来靠着椅背，却不知不觉歪向段骁恩。
段骁恩肩头一沉，看到佟知隽呼吸均匀，微微蹙眉闭着眼睛小憩，手都抬起来了，却还是没有推开他。
佟知隽还算警觉，快到家的时候悠悠转醒，发觉自己枕着段骁恩的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小李，空调温度调低一点，有些热。”佟知隽觉得空气似乎都稀薄了起来，他呼吸着的空气带有微热的温度，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呼吸着的是段骁恩呼吸过的空气。
车子稳稳停在地下车库，佟知隽开门下车，不动声色地深呼吸。
车库温度比车里低，佟知隽的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带着温度的空气也挺好的。
这种诡异到难以形容的感觉伴随着佟知隽，一直到他和段骁恩上楼，在电梯里道别，才渐渐消退。
家里一直有保姆定时上门收拾，佟知隽没换床单，只匆匆冲了个澡就躺下睡觉了。
睡一觉，被酒精泡过的脑子，被酒精浸润的血液，都会冷静下来。
那些或许有些躁动的感受，会在梦里渐渐消散。
佟知隽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
其实他没睡多久，只是睡得不踏实，做了许多梦，再加上酒醒了，再怎么也睡不着了。
人在酒后，要么什么也不记得，要么会疯狂想暗杀醉酒的自己。
佟知隽现在很清醒，他记得自己跟段骁恩唱了《富士山下》，记得自己改了一句歌词，记得自己暗中观察段骁恩，记得自己所做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醉着。
因为那种独特的生理冲动并未褪去。
佟知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把自己代入了一个朋友之上的角色，并且沉溺于这种感受。
但是那又不是恋爱，没有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也没有无法克制的怦然心动，只有小心翼翼的触碰与尴尬。
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绪，烦躁地翻了个身，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入睡。
十点多的时候，段骁恩醒来，宿醉的头痛不可避免，他按照自己和佟知隽的口味订了两份外卖，然后把睡衣换成了米色的家居服，上楼敲响了佟知隽家的门。
无论按门铃还是敲门，都没有任何回应，段骁恩给佟知隽发微信没人回，打电话说手机关机，他实在没辙，按下了佟知隽家门的密码。
依旧是满目深邃的蓝，段骁恩换了拖鞋，看到主卧的门开着，床上的佟知隽蜷缩成一团，安静地睡着。
段骁恩心里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他放下心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默默看着佟知隽。
他昨晚到家后，给佟知隽发了消息叫他别急着睡，一会给他送醒酒汤，结果佟知隽没回，他以为佟知隽睡了。
但是凌晨四点多，佟知隽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富士山被朝阳镀上金色的图片。
无论是没睡还是睡了又醒，肯定是能看到他的消息的，可佟知隽竟然没有回复。
联想到佟知隽昨晚一系列反应，段骁恩忽然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一点佟知隽的小秘密。
尽管这个小秘密或许只属于昨晚，过了夜就不再作数，但段骁恩还是心情复杂。
他敢唱《Take Me to Church》，更敢邀请佟知隽一起唱《富士山下》，自然是坦坦荡荡，但是不代表他下定决心希望和佟知隽有进一步发展。
段骁恩不知不觉间就皱起了眉毛，手里摩挲着手机的边缘。
他的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不能拖着佟知隽下水，别说自己只是稍微有一点心动的苗头，就算是真的爱上谁，也不会主动出击。
佟知隽不一样，他活在蜜罐里，未来或许会和门当户对秀外慧中的姑娘结婚。
俗话说“不娶何撩”，段骁恩什么也做不了，自然更不敢再越雷池。
一起唱歌，是酒劲儿作祟，也可能是当时思虑不周全。
总之以后不能够了。
段骁恩告诫自己，千万，绝对，一定，不可以跟佟知隽做任何兄弟以外的身份会做的事情。
要把不会结果的花，及时从花枝上掐下来。
临近十一点，佟知隽依旧没有醒来。
段骁恩怕他睡多了出事儿，到卧室去叫他，结果怎么也叫不醒。
佟知隽就像007了几个月的社畜一样，终于得空，沾了枕头眼皮就沉，怎么也睁不开。
段骁恩晃了晃他的肩膀，他哼唧出一句：“我再睡会，别碰我。”
这状态可够叫人担心的了。
段骁恩叹口气，正想着怎么办，忽然看到空调遥控器在床头柜上放着。
计上心头，他无奈地把温度调得很低，室温降了下来。
睡得昏天黑地的佟知隽觉得冷，两只手一起拽被子，把被子一寸寸拉上来，堆在头顶，整个人都被被子埋着。
段骁恩怕他闷到，急忙把他的手拉开，把被子拽下来，给他盖好。
但是他脑子里还是佟知隽的脑袋淹没在被子里的那一幕，这让他想起一个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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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佟知隽又要把被子拽上去，并且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段骁恩又把空调温度调得很高。
佟知隽家的空调变温很快，没一会儿，温度就升了上来，热得他忍不住踢开被子，烦躁地翻了个身。
真的有这么热吗？段骁恩看了眼温度，感觉也还好啊，就是比一般人家冬季空调温度开得高了两度而已啊。
若非怕他感冒，段骁恩真的很想再把空调温度调得很低，如此冷热交替，佟知隽想不醒都难。
佟知隽翻来覆去，热得焦躁，段骁恩及时走过去，单手撑着床，俯身用指尖在他的脖颈上挠了挠。
“我靠！”佟知隽几乎是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怕痒，尤其是脖子，一感觉不对劲，他醒得活像是梦到被追杀，带着一点起床气，又有点茫然和后怕。
段骁恩也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竟然真的把佟知隽挠醒了，尴尬一笑：“我怕你睡多了难受。”
人睡多了确实是会更疲惫，佟知隽知道的。
“行，那调空调是要干什么嘛？”佟知隽坐起身来，有些幽怨地盯着段骁恩。
段骁恩拍了拍佟知隽的头发：“让某个不好好当树懒非要换个发色的人赶紧醒过来。”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佟知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人这样叫醒。
“我谢谢你啊，”佟知隽板着脸，“没说我是金毛或者秋田犬。”
第九十八章·皇冠会掉
段骁恩正色：“不客气, 真的挺帅。”
“夸奖我收下了。”佟知隽稍微清醒点儿了，伸了个懒腰，去洗手间洗漱。
恰好这会儿外卖送到, 他们吃过午饭，一起去阅微。
段骁恩一部戏拍完, 今天有个早就应该开的会要开，主题是郁川野与营销团队讨论段骁恩之后的发展路线, 佟知隽闲得没事干, 于是去旁听。
毕竟从十八线电视剧咖到成为名导的男二号, 段骁恩这一步迈得有点大，现在网上是平静些了, 但是之后《不见硝烟》宣发期，免不了要遭受各种各样的攻击。
能不能逆转风评, 就全看电影口碑了。
不求电影处女作拿奖，只要能平稳落地就足够了。
小会议室里, 众人讨论过后，决定维持段骁恩目前的状态——少综艺, 多作品，少营销, 多务实。
段骁恩毕竟是非科班演员, 空窗期的时间与其用来接广告上综艺维持热度, 倒不如多上几节课，学点他自学学不到的东西, 拿出更好的作品。
电视剧和电影都可以接, 不要把段骁恩限制在“电视剧咖”或者“电影咖”的框框里。
如果顶上一个头衔, 那么多拍几部电影，再演电视剧会被骂掉价儿, 如果多拍几部电视剧，再演电影就会被骂不适合大荧幕。
这一点郁川野深有感触。他带江洋渡的时候，后期的江洋渡已经能拿到很不错的电影资源了，但是拍了一部电影的江洋渡被说“脸不适合大银幕”，再想往电影咖的方向转型都难。
按照接下来的安排，除了一些微博推广之外，唯一一个正经的广告代言，是一款市场占有率不算特别高的橙汁。
佟知隽已经私下查了这个橙汁品牌，没有什么问题，不存在额外风险。
橙汁广告过后没多久，就是那个盲人做主角的公益剧要开拍了，剧本最新一版段骁恩和郁川野已经看到了，情节紧凑，没有消费大众关爱也没有恶意卖惨，故事合理且励志。
郁川野一边看着不算满的行程表一边说：“虽然这样的安排，不会像营销咖一样快速爆红，但胜在稳定，口碑也好。”他话是这么说，但是但凡有点名气的艺人，不营销是不可能的。
“嗯，辛苦川野哥。”段骁恩笑着说。
前司逼着他演杰克苏网剧，还非要他立反差萌人设，至今历历在目，什么样是真正好好地捧一个人，什么样又是想从一个人身上捞钱，他现在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能遇到佟知隽捧他，能有郁川野带他，他真正感受到了内娱还是有人好好尊重演员这一职业的。
就在刚刚散会的时候，佟知隽忘了静音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的群都开了消息免打扰，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显然是私聊。
郁川野已经往外走了，佟知隽打开手机看到消息，却忽然叫住他：“来吧郁老师，到反击时刻了！”
“……什么中二病发言？”郁川野嘀咕着，折返回来，正好看见佟知隽把手机递过来。
《怎么忽然倒了霉》和《梳妆描眉见玉娥》同时定档二月十日，大年二十九。
《倒霉》刚定档没多久，正在宣发中，《梳妆》立马就定档了，要说没有鬼谁能信？
贺子钦一确认消息，就急匆匆通知了佟知隽。
作为导演，贺子钦毕竟是幕后，不需要像明星一样维持热度，但是一部作品本来能顺利过审，却被额外卡了好几个月，着实够叫人难受的。
佟知隽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有在《倒霉》剧组投资，看到贺子钦劝他别急着生气，靠作品质量说话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梳妆》定档了，你说我们是年底陆续放料，让燕济裴死得有节奏一点，还是大年二十九一口气锤到底？”佟知隽熄灭手机屏幕，对郁川野说。
郁川野紧抿着唇。
自从佟知隽说想要在《梳妆》开播当日直接把燕济裴钉在耻辱柱上，他就一直在期待，并且有一种“为了锤死燕济裴即使是回到娱乐圈工作也没什么了”的感觉。
但是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紧张。
“一天锤，会不会太像是故意搞他？不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吗？”郁川野问。
“不会，”佟知隽肯定地说，“不是阅微的人来做这件事，是华佟借来的员工帮忙，经验丰富，说能万无一失，就肯定不会出差错。”
佟家虽然以前没有涉足娱乐行业，但大集团自然有强劲的公关部门和法务部门，用以应对各种手段肮脏的商业斗争。
处理燕济裴，简直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郁川野微微张嘴，半天没说话，最后从牙缝里泄出一口气来。
他光明磊落，自然比不过燕济裴到处勾搭能人，凭他的力量，无法让燕济裴永无翻身之日。
但是佟知隽能，加之佟知隽需要他，他才会去做这个“交易”。
可他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明明他和燕济裴不同，燕济裴求人靠爬床，自己求人靠一纸合同，但就是这种令他不适的相似感，逼得他反复拷问自己，是否真的是正人君子。
段骁恩留意到郁川野的表情变化，没有明说，只隐晦地安慰：“花有百样红，人与人不同，他突破道德底线又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只要没有超出‘罪有应得’的界限，我们都占理。几天锤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把野火把他烧尽了，别春风吹又生。”
郁川野心里一暖。
也对，他只是用自己的业务能力去换取一个达成目的的机会，不违法不犯罪，正当合理，他问心无愧。
但燕济裴不一样，燕济裴就是上辈子死了没进畜生道轮回的余孽，拿自己和燕济裴相比，大可不必。
佟知隽也跟段骁恩打配合：“别低头，皇冠会掉；别哭泣，坏人会笑。这话才是传世经典啊，到什么时候森*晚*整*理都不要搞受害者有罪论这一套。他能监视你，不知道私下还监视过多少人，又是抄袭又是骗婚，哪一项都够他被网友喷成筛子、进局子被吓成呆子了。”
段骁恩听着他还压上韵了，忍不住抬手，佟知隽默契地跟他击掌。
眼看要到了晚饭时间，郁川野心情好转，在手机上翻着一家店的联系方式，说要请客。
预约了包间后，郁川野一抬头，正看见佟知隽低头玩手机，下意识勾起唇角：“别低头。”
佟知隽茫然地看了一眼他，又歪头去看段骁恩。
段骁恩只笑着，双手指尖穿过他的头发，虚空向上做了一个聚拢推起的动作。
“这干什么呢？”佟知隽问道。
“皇冠掉了，帮你扶一扶。”段骁恩一本正经。
气氛变得愉快起来，他们一同出门去吃饭。
郁川野开了辆墨绿色的911，被佟知隽嘴损地以“颜色不吉利”为由，把段骁恩拐到了自己车上。
“你是想跟我一辆车还是想叫我给你当司机啊小卷儿？”段骁恩接过车钥匙，敲了一下佟知隽的脑袋。
换了发色后，佟知隽的头发显得更蓬松了些，段骁恩总忍不住想挼。
佟知隽淡定地坐上副驾：“想多了，只是因为身边没个人不舒坦，要不我把郁老师叫过来？”
“别闹了，又没他位置。”引擎发动，他们慢一步出停车场，跟在郁川野车后边。
“怎么没位置了？”佟知隽扬了扬下巴，“前备箱打开不就有地方了吗？”
“太损了你。”段骁恩淡定评价道。
佟知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过奖过奖。”
一顿有点像是战前饭的晚饭吃完，三人各回各家。
时间还早，佟知隽打开电脑，玩了会儿游戏，莫名觉得乏味，于是新建了一个文档。
他本想着试试看能不能想到在选秀后再做个什么节目，但是不知怎么，思绪歪到了颜如玉上。
颜如玉最新版本已经更新了打分标准，在他放权后，也进行过一些广告营销，虽然吸引来的大多都是圈外那些入圈无门的业余编剧，但是站内作品数量有了一个显著的提升。
但是如今的颜如玉依旧没有对手——没有比得过它的同类平台，因为根本就不会有其他人去做一个这样的平台。
同类网站，要么营销，与如今的颜如玉一样，作品多了，质量难保证；要么在圈内推广，糊得要命，根本起不到让编剧与投资人沟通的作用，因为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会用这东西。
它的定位太尴尬，以至于现在的颜如玉位置分外独特。
佟知隽想了想，既然已经到非受众面前宣传了，那不如一条路跑到黑吧，继续宣传下去。
顺便……再举办个编剧大赛。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佟知隽及时抓住。
他如果能借着比赛的机会，签下几个编剧，专门为阅微的艺人写适合他们的剧本，在艺人缺乏合适的影视资源时自给自足，这样总比打肿脸充胖子去接一些乱七八糟的通告强得多。
如果再顺便一点，遇到合适的编剧，佟知隽希望能给段骁恩写一个量身定制的剧本。
他希望段骁恩可以演到最适合他当下状况的剧，少走几步弯路，快一点儿红起来。
第九十九章·靓仔语塞
临睡前, 佟知隽难得看了一眼朋友圈。
一直翻到昨晚的消息，他忽然看到八百年不发一次自拍的佟知宛，发了一张自拍, 并且没有配任何往常标配的矫情文案。
佟知宛没有化妆，一双丹凤眼微眯, 深邃迷离。她双手抱着抱枕，安静地靠着床头, 米黄色的灯光落在她脸上, 像是老电影的截图被AI修复, 变得清晰。
这时候佟知隽才发现，佟知宛这不是自拍, 明明是他拍。
而且背景也有点眼熟……这不就是杀青宴那家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吗？
之前佟知宛出现在长沙，现在杀青宴她出现在酒店, 照片又是他拍，佟知隽很难不怀疑, 她是跟何君迟复合了。
亏他还担心佟知宛知道何君迟在这儿做监制会尴尬，感情人家已经破镜重圆了？
已经是深夜, 佟知隽没打扰佟知宛，只截图了朋友圈, 给何君迟发消息。
卷卷拒绝挖战壕：王小明同志, 这是跟我姐复合了？
卷卷拒绝挖战壕：[www.youxs.org]
何君迟：没复合。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 佟知隽不得不缺德地承认，自己松了一口气。
佟知宛不是恋爱脑, 甚至觉得恋爱可有可无, 如果只是见了几面就复合了, 那佟知隽就得担心一下是不是何君迟PUA佟知宛了。
然而过会儿，何君迟又发来一条消息。
何君迟：现在是……试用期。宛宛说她当年有些冲动, 并且解释了她心中所想，我也承认了是我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过问题。误会解除，所以我们打算再试试。
卷卷拒绝挖战壕：……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何君迟：[www.youxs.org]
何君迟：提前讨好小舅子。
卷卷拒绝挖战壕：……
卷卷拒绝挖战壕：再见吧：）
佟知隽不算友善地回复完，关了手机睡觉。
感情是很玄的事情，佟知宛和何君迟之间那点小摩擦，可能放在一般情侣那根本不算事儿，可能就是当年的他们不是最合适吧，所以才走到分手的地步。
如今说是试用期，但是跟复合也差不离了，只能说俩人到了现在，又是恰到好处地合适了。
佟知隽本身是有些厌恶处理人际关系的，无论友情还是爱情。
华东四傻是从小合得来，其他所谓朋友几乎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有个段骁恩，他现在也很难定义段骁恩到底算什么样的朋友。
即使是牵绊没那么多的友情，他都觉得累，更何况爱情。
由于佟知隽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所以他未曾陷入过人际关系的窘境，以至于他频繁并持续性怀疑自己是不是情商不太够。
没几天，段骁恩去拍呦果橙汁的广告，佟知隽陪着，在等化妆的工夫，他忽然听到化妆师的助理和一个他不知道做什么的职员小声嘀咕什么“知恩图报在线发糖”。
佟知隽能听到，坐他旁边的段骁恩自然能听到，这让佟知隽一下子来了脾气。
嗑cp圈地自萌是规矩，尤其是嗑rps，当着正主的面舞，这就过火了吧？
佟知隽自己不把cp当回事，只觉得好玩，但是他知道他这样的人是少数，无论段骁恩是否反感，那两个cp粉说话，怎么就没有想过尊重一下他们？
人与人相处还是需要一点边界感的，佟知隽猜得出段骁恩对他已经是友人之上的程度，但不代表着段骁恩就该无条件容忍别人当面嗑cp。
思及此处，佟知隽冷着脸转头：“麻烦安静一点，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可以出去说吗？”
段骁恩在旁边，半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拍拍打打，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附和或者反驳佟知隽。
两个小姑娘羞红了脸，显然是意识到了佟知隽不高兴。手里拿着美妆蛋的化妆师一个眼刀飞过去，挤眉弄眼，无声训斥似的，她们蚊子一般小声道了歉，就出了化妆间。
佟知隽沉默，他看到化妆师的脸色不大好，段骁恩似乎也没多高兴，下意识觉得，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低情商的话？
底妆上完，化妆师只适当将段骁恩的眉眼修饰得更适合这个广告——眉峰平缓了些，眼角也被棕色的眼线胶笔带得像是微微下垂。
佟知隽一直盯着段骁恩的表情，但段骁恩始终什么也没说，这让他愈发慌张，拿不准段骁恩的态度。
橙汁广告是纯棚拍，需要段骁恩做一些单独看很傻很抽象的动作，后期再合成橙汁泼出去的特效。
佟知隽心里仍旧山路十八弯，但还是手欠，没忍住，拿起手机偷偷拍着站在绿幕上无实物表演的段骁恩。
两个多小时，拍摄结束，各自收拾好东西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大多数人都饿着肚子，已经饿过劲儿了没感觉了，呦果橙汁的营销总监臧晴请客吃饭，十几个人去了云鼎炉吃火锅。
巧的是所有人都吃麻辣锅，佟知隽一个过去“蹭饭”的，想了想，没好意思特立独行说他不吃辣。
他在别的场合，可以是佟家小少爷，但是此时此刻摆谱，多少有些下了臧晴的面子。
更何况佟知隽不是一点也不能吃辣，只是口味比较清淡一些。
总监助理正扫码点单，段骁恩见佟知隽一言不发，主动说：“我胃不舒服，不太方便吃辣，点个菌菇底吧，小锅就好。”
臧晴抬头看过来：“胃不舒服的话，一会儿也别喝酒了。段老师是饿得难受了吧？今天辛苦了。”
段骁恩跟臧晴说话，通程没看佟知隽一眼，也没有明示他点菌菇锅底是为什么，但佟知隽能感觉到，段骁恩就是为了他才点的菌菇锅底。
没一会儿，单独的小锅放在他们俩面前，他们没用公筷，两双一样的筷子在咕嘟咕嘟冒泡的火锅里夹着各类食材，莫名有点不像聚餐了似的。
一顿饭吃得心乱如麻，佟知隽很少说话，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咀嚼一边用余光偷看段骁恩跟其他人说话的表情。
说不上讨好，但是多少有点殷勤了。
并且即使有臧晴劝阻，段骁恩还是喝了酒，虽然只有两杯，但他卸了妆后本来均匀的肤色还是晕开了两坨红色在脸颊，这更让佟知隽莫名不爽。
喝醉了谁照顾他？余小舟吗？不然还能是自己？佟知隽心里嘀嘀咕咕，这一整天憋在肚子里的话够掏出来写一本剧本了。
终于结束的时候，余小舟果然主动过来扶着微醺的段骁恩，然而她看到佟知隽悄悄抓住了段骁恩的手腕，立刻说：“佟总，要不你们一起回去？我就不打扰了……”
“不打扰什么？”佟知隽装傻充愣。
他早就觉得余小舟不对劲，一看他们俩在一块儿就开溜，以他直觉的敏锐程度，一下子就猜出余小舟可能就是隐藏的cp粉。
哎，cp粉，又是cp粉。今天化妆那会儿，就是因为他看不惯两个cp粉舞到正主面前，才有了这尴尬的七八个小时。
余小舟开始跟佟知隽飙戏：“是佟总不方便吗？那我送段哥也是可以的，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佟知隽想往自己脑袋上贴一个表情包，用以表示自己语塞到只能靠表情包表达心情。
两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趁着某个演员迷迷糊糊，关公面前耍大刀。这可好，关公醉了，不怕关公不乐意。
“他家在我家楼下，方便得很。”佟知隽略有些咬牙切齿，拉着根本没听出俩人对话有什么奇怪之处的段骁恩，率先进了电梯。
余小舟手边一空，愣了两秒，忽然发觉，“他家在我家楼下”，还用这语气说，怎么那么像是把糖当石头砸人身上呢？
十点多的夜晚非常漂亮，绚丽的光污染把天空变成了怪异的颜色，但格外和谐。
佟知隽开车，副驾的段骁恩已经睡着了。
车上放着音乐，声音不大，快到家时跳到下一首，刚好是《富士山下》。
佟知隽忽然觉得后脑勺被拉紧一下似的，条件反射般迅速关了音乐。
有人睡觉，听什么歌？他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
跑车驶入地库，安静下来的逼仄空间里，只剩下段骁恩的呼吸声，还有佟知隽有力的心跳声。
停车后，佟知隽叫醒段骁恩，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钟天泽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
佟知隽快速打量了他一下，心想他怎么就没有眼力见儿呢？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不用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回穗杉岛之前，抽空搬到这个小区，平时方便些。”
与钟天泽分开，佟知隽独自扶着段骁恩上楼。
他没问过段骁恩家密码，于是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家。
段骁恩很神奇，明明起初只是微醺，但是时间越久越醉，似乎之前也是这样。
不过酒品蛮好，虽然酒量不行，但是醉了就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奇怪举动。
至少没像他一样作天作地，还拍了社死小视频发朋友圈。
佟知隽从药箱里翻出醒酒药，让段骁恩吃下。
穿着拍摄广告时那套西装的段骁恩叼着药片不肯咽下去，靠着沙发，双手放在膝头，像一只大号的金毛犬。
佟知隽洗了手，硬是掰开他的嘴巴，把药片推了进去，结果收手慢了一点，险些被段骁恩咬到。
手上残余一丝温热湿润的触感以及微微的不适，佟知隽皱了皱鼻子，龇牙咧嘴道：“你怎么还咬人呢？”
段骁恩没说话，眼睛也闭上了，但是他狡黠地笑了一下，稍纵即逝，快到让佟知隽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什么酒品好？佟知隽看完这个笑，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段骁恩此刻绝对和平时不一样，他几时流露过这样顽劣的情绪？
借酒装疯！
佟知隽“哼”了一声，推了推段骁恩有些沉的脑袋：“起来！”
第一百章·遗忘浪漫
段骁恩有些吃力地睁眼, 颇有几分委屈地问：“怎么了？我困了，想睡觉。”
佟知隽本来也有些困，但是被段骁恩这话给气精神了, “你咬我，你问我怎么了？”
“对不起。”段骁恩老老实实道歉, 还迟钝地伸出手，去抓着佟知隽的衣摆, 微微晃了晃。
佟知隽一下子就心软了, 自己跟自己说, 别跟醉酒的人计较，但还是死要面子地板着脸说：“我生气了。”
段骁恩的手一紧, 直接把佟知隽拉得近了些：“那我哄哄你。”
佟知隽站着，段骁恩坐着, 明明居高临下，却觉得自己被段骁恩堵在墙角似的, 马上就要窒息了。
面色通红，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你怎么哄？”
段骁恩迟疑了一下, 然后拉着佟知隽，佟知隽任他摆布, 身子倒向他, 最后空着的那只手撑在沙发上, 就在他的脑袋旁边，单臂壁咚似的。
面对面, 距离不过一拳, 佟知隽心里升腾起经典的一句话——“这个距离, 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接吻。”
正想着, 段骁恩忽然坐直了身子，单手揽着佟知隽的腰，微微仰头，然后温热的唇，落在了佟知隽耳畔。
佟知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耳边一下子烧起来，说是要自燃也不为过。
他下意识地推开段骁恩，后退两步，眼神闪躲，看到桌上有一杯水，稀里糊涂拿起来喝，可这水偏偏不解渴，倒叫他口干舌燥。
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儿，像是被琴弓剧烈摩擦后猝然断掉，突兀又合理，连脑海里也恍惚间响起了《富士山下》。
段骁恩依旧是方才的表情：“你喝了我的水。”
佟知隽一愣，这才想起这一杯是段骁恩吃醒酒药时他给段骁恩倒的水。
行，直接接吻和间接接吻，今晚一下子凑齐了。
佟知隽羞愤，又觉得自己今晚蠢得不可救药，赌气似的说：“我倒的水，杯子也是我家的，我想喝就喝！”
段骁恩张口结舌，然后老老实实点头，说：“对不起，你想喝就喝。你是还在生气吗？那我再哄哄你？”
“用……用不着！”佟知隽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段骁恩的话直白得过分，他又没法计较。
再哄哄？这哄法儿他可承受不住。
段骁恩撑着沙发站起身，踉跄一步，张开双臂，动作夸张地抱住了佟知隽，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佟知隽的背。
佟知隽完全有机会躲开，但是那一刻，他的脚像是在地上扎了根，根本不能挪动半步，最后只好靠在段骁恩的怀里，一言不发，把自己当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醉了，一定是醉了，但不是段骁恩醉，而是自己醉了！佟知隽对自己发脾气。
明明没喝酒，偏生有了醉酒的效果，否则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像块木头，不会拒绝，也没有理智。
眼看段骁恩抱起来没完，佟知隽快被他勒得呼吸困难，他这才想起来挣脱怀抱。
“睡觉吧，很晚了，你睡客卧。”佟知隽深吸一口气，但是没有叹出去。
他拉着茫然的段骁恩，把人领到客卧。
“进去吧。”说着，佟知隽就要关门。
段骁恩“噢”了一声，有一点低落的尾音，配合他丧丧的表情，活像是他受了委屈。
佟知隽差点儿又一口气儿没倒上来，丢下一句“赶紧睡觉”，就把门关上了。
就在门锁声传来的前一瞬，段骁恩突然压住了门把手，他用几分近似于恳求的语气说：“别关门。”
佟知隽不明所以，但并不打算管，关不关门本来也没什么所谓。
但紧接着，段骁恩把门的缝隙拉大，又问：“我可以开灯吗？”
佟知隽这才感觉到，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段骁恩有些急促的呼吸放缓了一些。
“可以。”佟知隽想也没想，立刻答应。
他不差这点儿电费，更重要的是，段骁恩为什么要开门还要开灯。
回忆了一下从前，佟知隽想起之前段骁恩住在新区时，他遇到赵眠满的那个夜晚，段骁恩也是开着壁灯和床头灯睡的，没记错的话，窗户也开着。
是怕黑和怕封闭空间吗？
显然现在不是一个适合发问的时机，佟知隽只能看着段骁恩动作迟缓地脱掉了西装，脱掉了保暖衬衫，只剩下贴身的……老大爷款灰色秋衣。
草！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啊！
佟知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见段骁恩没事儿，火速溜回主卧洗澡睡觉。
困意席卷而来，佟知隽睡着得很快。
但是他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的他和段骁恩成为了古早耽美小说的主角，十几年前那种一章内含三斤狗血的故事情节，让俩人死去活来，车祸失忆追妻火葬场通通安排了一遍，眼看段骁恩就要进ICU，佟知隽终于醒了。
天光乍破，他根本没睡多久。
这个梦过于惊悚，这是一个网文爱好者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年轻时候看看还行，这个年纪了别说做梦经历，就是再看一篇虐文，都会觉得自己的心和肝承受不住。
佟知隽喝口水压压惊，然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自己喝了段骁恩的水的画面。
……大脑也学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障。
佟知隽在心里再次骂了自己一声，然后换衣服洗漱，下楼晨跑。
除非他生病了或者工作量超过负载且熬夜，或者突然犯懒，否则五点半起床是雷打不动的作息。
清晨有些冷，空气沁人心脾，微微泛甜似的，佟知隽沿路跑到小区中心的广场，看到有老大爷在打太极，于是坐到了椅子上，一边捧着脖子上挂着的水壶往嘴里呲水，一边看着穿着单衣却动作稳稳当当的老大爷。
佟知隽都穿加绒运动服了，老大爷就穿一层洁白的太极服，却一点儿都不哆嗦，仿佛以魔法攻击的形式存在于上海的寒冷冬季不存在。
看了十几分钟，佟知隽盖好自己的水壶盖子，起身要跑回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眼尖地看到领队的老大爷身上，掉下来个什么东西。
小小的一个方块，似乎有点眼熟……嚯，不就是暖宝宝吗？
佟知隽白敬佩了，果然这个温度，是个人就会冷的，不存在例外，武林高手也不行。
回家后，佟知隽给之前请的做饭阿姨发消息，告诉她今天自己全天在家，不出门吃，然后放下手机，蹑手蹑脚走向段骁恩住的客房。
门开着，灯亮着，床上的人没有安全感地紧紧攥着被子，但是躺得笔直，就好像连睡觉的姿势都有被人为管教过似的。
许是睡得不踏实，也有可能是睡够了，段骁恩缓缓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了吊着星星灯的蓝色棚顶，他才意识到自己住在佟知隽这儿。
记忆飞速回笼，段骁恩动了动有些僵的手指，坐起身来，一扭头，正好看见门外的半张脸。
佟知隽飞速把脑袋缩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段骁恩把一切尽收眼底。
嗓子有点干，段骁恩咳了一下，声音沙哑道：“要看就光明正大看。”
佟知隽讪笑着走进来：“我本来也没藏着掖着，我是怕你不好意思。”
“我是被看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段骁恩扯了扯自己微微向上窜的秋衣袖子，刚扬起一半的嘴角缓缓落下。
好像是挺不好意思的。
佟知隽眼看着他笑容逐渐消失，淡定地补上一刀：“不用怕背对我，我看到你秋衣穿反了，原本在正面的巨长的一串‘FUUUUUUUUUUCK’现在在背面。”
段骁恩尴尬得脚趾抓地……不对，脚趾抓床，硬着头皮道：“拍戏时候冷，网上随便买的，没注意到上面印着什么，没想到被你看到了。”
“问题不大。”佟知隽幸灾乐祸，挥了下手，表示他没往心里头记。
段骁恩点了点头，下地去往洗手间，一段心照不宣的声音过后，他洗手出来，“一会我回家洗漱，就不用你的东西了。”
佟知隽伸手撑在门口，将要走过来的段骁恩被直接拦截。
“段哥，昨晚抱都抱了，亲也亲了，不至于连我家的洗漱用品都嫌弃吧？”佟知隽算豁出去了，他这个被亲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就是要看看，段骁恩这个混账能不能把昨晚那点破事儿记起来。
段骁恩一脸茫然，上下打量佟知隽半天，忽然笑了：“你可不像是被谁抱过亲过的状态，要真这样你早生气了。”
佟知隽现在就很气，不说有多浪漫吧，至少是个不一般的事儿，段骁恩真就这么忘了？
段骁恩看着佟知隽“后知后觉”的怒意，心里有些慌。
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他一句话说完反而要出问题呢？
他根本没喝太多，醉是真醉，但更多的是困，意识混沌，所以还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的。
面对佟知隽突然提及此事，他全靠强大的演技去硬撑，然而照现在这个不太正常的情况发展下去，怕是要撑不住。
佟知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依旧陷在羞愤之中，昨晚的触感一下子涌上来，他招架不来，脸都红透了，怒目圆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段骁恩悄悄后退半步，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小心翼翼地问：“我具体……都做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