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跟段骁恩聊过后，佟知隽觉得心中蛰伏的欲望好像要苏醒了似的。
佟知隽反思了一下，他就是因为想得到什么东西都太容易了，所以才会不知道自己究竟擅长什么，喜欢什么。
而他心里本来就清楚，自己一直是过于依赖家人的宠溺的，所以父亲去世后，他觉得不安定了，他或许不能像从前一样呼风唤雨了，于是对于没有把握成功的事情，他就会本能地退缩。
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独立行走。无论现在开好这家公司是不是他该走的路，既然已经在走了，那就不能停在原地。
佟丰年去世相关的消息没几天，网友讨论的声音就淡了，媒体拍到佟家人，发在网络上，像湖面偶尔泛起一丝波澜，被小部分网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佟知隽已经渐渐从那日的阴霾中走出来了。
偶尔大脑放空的时候还是会难过，但更多的是鼓励自己干出一番事业，让爸爸在天之灵能安心。
因为先前佟知隽状态不好，所以招助理的面试延后到四月一日了。
hr在闲置的屋子里进行面试，佟知隽旁听，决策权交给hr，毕竟专业的活还得专业的人干。
五个年轻人，一男四女，依次面过后，hr把记录的内容传给佟知隽看，说道：“江橙和余小舟还不错，比较适合。”
佟知隽有些疑惑：“余小舟真的可以？”这个余小舟，就是简历上写了西南政法大学毕业的那位。
刚刚的面试里，余小舟除了说话条理清晰之外，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突出的优点啊？
hr是位中年女性，她推了推眼镜道：“余小舟可以。学法的不必说，另外她是上海本地人，个性不突出，外嫁离职可能性低。问什么答什么，表现欲不强，长相普通，不会有踩着艺人上位的可能。而且她说她跑步速度快，这点也算加分项。综合来看，她是可以的。”
佟知隽目瞪口呆，这叫什么？这叫咸鱼也有春天吗？
“那张哲为什么不行？我看他表现也还不错的啊？”佟知隽继续问。
“张哲说自己是小康家庭，来面试打了发胶化了淡妆，西服虽然低调，但里面打的领带价格不菲，以及简历上写他曾在剧组做过群演，这样的人来当助理大概率有别的居心。”hr说得头头是道。
这确实是和佟知隽想的不太一样，他看到张哲的穿着打扮，只觉得张哲很重视这次面试。
另外两个被hr拒绝的女孩是同伴，积极表现，双眼发亮，hr一眼就看出这俩人是来追星的。
由于暂时没有专门的部门主管进行二面，讨论过后，佟知隽拍板决定将余小舟和江橙招进公司，实习期三个月。
余小舟做段骁恩的助理，过几天跟组；江橙则是做汪禹杰和郭航的助理，相较来说工作轻松些，在汪、郭二人升艺人合约之前，江橙的工资要比余小舟低些。
翌日便是《怎么忽然倒了霉》剧组举行剧本围读会的日子，佟知隽特意空出时间来，亲自开车送段骁恩到目的地。
剧本围读会的地址是比较偏远的一个旧剧院，临时租一天价格并不算高昂。
他们提前到了一会儿，佟知隽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后排的角落找了个座位静静看着。
有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话筒等设备，段骁恩捧着被荧光笔画得花花绿绿的剧本向前辈们依次问好。
大部分主要角色都聚齐了，时间到了九点，围读会正式开始。
剧场的前几排坐满了人，导演站在舞台上主持，一切井然有序。
男主角江洋渡没上妆，所以与剧本里的“普通人石运转”形象差距还蛮大，佟知隽四下打量，并没有看到他的经纪人郁川野。
剧本很长，当然不会全部读一遍，只挑了重点。
作为五番，段骁恩的角色出场比较晚。终于轮到高富帅出场，段骁恩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嗯？如果你觉得我工作效率低，可以开除我啊。”
这段是高富帅在和新上司杜渐争论，周一中午是ddl，那么工作有没有必要周末在家加班提前完成。
永远踩在ddl的边缘疯狂试探的某个小树懒，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这还是佟知隽第一次在现场听到段骁恩说中文台词，感觉有点不太一样。段骁恩在美国剧院里说英文台词时，抑扬顿挫，表情夸张，但念起电视剧台词……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很显然要像个普通人一些。
毕竟话剧和电视剧的表演方式差别很大，佟知隽无法理解，而段骁恩也是练习了很久才找到感觉。
又停留片刻，佟知隽给专注看剧本的段骁恩发了条消息，这才回到公司。
如今公司走上正轨，缺人的部门纳入新员工，跟着唐东走了四个艺人后，公司里所剩无几的艺人如今都有通告在身，不至于闲在公司里养鱼。
忙到午休时间，佟知隽正纠结午饭是出去吃还是叫外卖，办公室的门却被人敲响。
来人是梁俊，他带着满脸怒意，跑来跟佟知隽控诉自己的委屈，但语言逻辑过于混乱，佟知隽半天也没听懂他在讲什么，最后还是跟在他身边一起来的助理邝清解释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梁俊明天就要进组了，这部剧计划上星，男四号，人设讨喜，剧本还不错，前不久定妆照都拍好了，结果今天被通知这个角色换人了，违约金剧组会照合同赔偿，并且剧方拒绝在微博公开解释换人原因。
由于梁俊咖位小，当初签合同，剧方违约，需要赔的并不多，而这部剧的价值，远超剧组赔的那点违约金，被换掉并不划算。
临时换演员的事情，在任何剧组都是大忌，毕竟同在一个圈子里，面子上都要过得去，再加上换演员意味着开机阶段的宣发又要重新策划，绝对弊大于利。
佟知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想了想，问邝清：“此前剧组里有人和梁俊有矛盾吗？”
“没有。”邝清摇了摇头。她作为助理，基本上与梁俊形影不离，所以很清楚状况。
“那导演有对他不满吗？”
“也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
佟知隽皱着眉头，打开手机进了豆瓣，进了电视剧专组。
一条新帖子被多次顶起，标题：听说了吗[www.youxs.org]《今夜我不关心人类》男四号梁俊换成了张泽源？
1l：又哪个糊剧在蹭各种诗？古诗蹭完蹭诗歌，编剧没脑子写剧名咋的啊？
2l：哈？张泽源塌房咖居然还能有戏接？难道跟嫂子分了？秀芬的钱真好挣hhhh
3l：弱弱问一句梁俊谁啊
4l：我去微博看了一眼，各位豆友来投票，你们觉得谁帅一点？
5l：救命梁俊这个名字听着我还以为是个中年地中海大叔……结果是个小奶狗！我忽然感觉换人有点可惜！[www.youxs.org]
……
佟知隽算看出来了，只有他不是吃瓜群众的时候，才会发现这群网友没一句正经话。
看了几十条回复，暂时没有多少张泽源的粉丝来控评，佟知隽松了一口气。
“我给选角导演打电话问问。”之前佟知隽嘱咐过，如果艺人进组，经纪人要问清楚剧组的联系方式，填到钉钉群里随时更新的表格文件中。
佟知隽在文件里翻出一个号码，直接拨了过去，很快就有人接起。
“您好，请问是《今夜我不关心人类》剧组对吗？”佟知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实际上早已攥紧了手机。
“是的，我是选角导演。请问您是？”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佟知隽轻笑一声，道：“我是阅微娱乐的老板，想问问你们，在已经放出定妆照的情况下更换演员，有损我司演员名誉，要怎么赔偿？合同里可只写了误工赔偿，名誉损失这方面，是不是该我们司法部和你们聊一聊？”
虽说合同有疏漏，即使打官司也不一定能赢，但重要的是他们的态度。
一个不大的剧组也敢把他们当软柿子捏？不怕捏到又冷又硬的冻柿子吗？
选角导演愣了几秒，说起了场面话：“是佟总啊，您言重了，剧组既然会换人，就一定会按照合同走，不会损害阅微的利益的。”
放屁！他半个字都没解释换人原因和赔偿问题，甚至想把走司法途径的事情糊弄过去！
佟知隽气血上涌，果断挂了电话，决定不跟选角导演纠缠。他不懂法，这件事交给司法部去处理就好。
关键问题是，梁俊为什么会被换掉？
按理说梁俊演技还凑合，这样一个小角色完全驾驭得住，被换掉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佟总，我可真的谁也没得罪啊！我台词都背差不多了，他们凭什么说换就换啊？”梁俊义愤填膺。
凭什么？凭人家剧组愿意照合同赔偿啊。佟知隽苦笑了一下。
再回想一下，当初艺人开会时，梁俊对汪禹杰和郭航的冷嘲热讽，恐怕这没脑子的家伙什么时候树敌了都不知道。
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做事又冲动，佟知隽对梁俊也无法完全信任。
不过站在梁俊的角度，事出反常必有妖，凭什么换人了，换的会是张泽源呢？
“查一下张泽源吧。”佟知隽给公关部唯一的员工发了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