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俞替李存勖检查了一番,身上多处脱臼,两根肋骨骨折,好在内伤不重,以李存勖的底子,将养三五日便可行动无碍。
李存勖忽然扑哧一笑:“二郎,方才你有句话,说得特别霸气。”
肖俞莫名其妙:“哪句话?”
李存勖学者方才肖俞的语气:“如今的淮南,徐杨两家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莫说一件暗器,就是再珍贵百倍千倍的物件,只要我父亲开口,吴王万没有吝惜之理。”
肖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没想到他还真信了。”
李存勖道:“说得恰到好处,眼下的淮南,正是这样的情形,由不得他不信。古往今来的权臣,莫不都是这样的做派?”
肖俞不知可否。
李存勖换了个话题:“南漕既然拉了天行苑做靠山,下一步的事情,有些不好办了。”
肖俞道:“天行苑虽然难缠,但这里是杨吴的地盘,他们在这里也不敢太嚣张,只能暗地里下绊子。再者一说,若是我们将消息捅到吴王府,他们还能这么逍遥自在吗?”
李存勖摇头道:“杨吴君臣,上马管军,下马管民,都还过得去,只是这江湖手段,就差得远了。否则,怎会让天行苑在淮南二十年,竟毫无察觉?就算他们大张旗鼓缉拿天行苑的人,顶多也就抓几个坐探暗哨,伤不着天行苑的筋骨。”
肖俞试探着问道:“若是北漕与吴王府合作一把,是不是能事半功倍?”
李存勖道:“方才我也想到这一点了,吴王夫出人,北漕出力,再加上你我,和天行苑未必不能一战。只是北漕与吴王府,万万不能叫合作,只能是依托。就是不知道洛阳那位孙帮主愿不愿意啊。这些年他一直和河南尹张全义眉来眼去,现在若是要他再认一位主子,会不会抹不开脸?”
肖俞道:“咱们这位孙帮主,最大的好处就是识时务。将来北漕盘子做大了,在江淮一带的买卖,势必要有杨吴官府照应。有咱们牵线搭桥,提前一步给他把梯子搭好,他能不乐颠颠地往上爬?”
李存勖意外地看着肖俞:“二郎,几日不见,你学坏了啊?”
肖俞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存勖故作听不出肖俞的揶揄之意:“哎呀,那你要反省一下了,怕是最近交的损友有些多,你得离他们远些。”
肖俞沿着方才的葡萄小说网:“殿下你已经和徐家大公子接上了头,下一步想要接触吴王府,是不是还得麻烦一下这位广陵将军?”
李存勖摇头道:“徐知训,说穿了就是个特大号的酒囊饭袋,不足以托付大事。左右咱们到了金陵,直接去找他老爹,岂不是省时省事?”
肖俞有些顾虑:“徐温老谋深算,怕是不好想与。”
李存勖轻蔑地一笑:“再怎么老谋深算,眼下也只是个半吊子的权臣。我要是能助他高升一步,你看他会不会主动与我们合作?”
肖俞故意说道:“殿下要是帮徐温坐稳这权臣的位子,甚至进而取杨家而代之,那老吴王和晋王当年的那点香火情分,可就断了。”
李存勖道:“少废话,这世道,哪有那么多香火情。譬如今日二郎你与我并肩厮杀,咱们交情不错,但几十年后,你我都化为黄土了,你还能管得着你家孩子是否还效忠晋王府吗?”
肖俞心道,我若不在了,自然管不着。可如今晋王千岁可还好好地活着呢。不过两家交好的那段岁月,终究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年,李克用也未必会对杨家这群形如傀儡的二世祖高看一眼。李存勖的思路,并无太大的毛病。
二人商议定了,来到江边,与骆希夷和双花堂的精锐接上了头。骆希夷见肖俞二人气色不佳,自然要关切一番。肖俞含糊地说道遇到了厉害对头,打了一架,并未说出天行苑的事情,为的是怕骆希夷心存顾虑,不敢进驻金陵。
金陵城眼下防备正严,这么些人贸然进城,也太扎眼。骆希夷便带着双花堂就地分散潜伏,等候肖俞的下一步指令。
肖俞与李存勖找了个僻静之所,先调息了大半日,待天已黑透,走水门重新潜入金陵城。
昇州刺史府很是显眼,二人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刺史府。虽然李存勖有七八成把握说服徐温,但为了谨慎起见,两人还是戴上了人皮面具。只是这两张面具本来就不是精工细作的上品,这几日经过多次脱戴,已经磨得毫无灵性,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得出是面具。戴上也只是为隐藏本来面目罢了。
二更时分,两人在刺史府公事房找到了仍在批阅公文的徐温。自然,院中的守卫都已经悄无声息地打昏了过去。肖俞站在门外放风,李存勖单独进了书房。
徐温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慌张和意外,只是淡淡一笑:“阁下是受了谁的请托来的?是小吴王,还是哪位老兄弟看我不顺眼了?”
李存勖道:“看来执政大人活得倒很是通透,万一真是刺客上门,难道你就这样引颈受戮?”
徐温这才有些意外之色:“难道阁下不是来杀我的?”
李存勖道:“我的价码有点高,你们淮南君臣,怕是还没有谁请得起我杀人。”
徐温道:“那不知阁下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李存勖向门外喊了一声:“二郎,进来。”
肖俞依言走进书房,侧着身子站在了一个能随时看到院中动静的位置。
徐温看到肖俞进来,先是一怔,随即仔细看了几眼,神色恢复了正常,淡淡问道:“这位朋友又是何方神圣?”
李存勖道:“这位朋友,是北漕的客卿。”
徐温恍然:“哦···南北漕之争,你们是想要刺史府支持北漕?”
李存勖摇摇头:“不仅仅是刺史府。我希望吴王府也能够支持北漕。”
徐温笑了:“我也不与二位绕弯子,吴王那里,我是说得上几句话。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存勖道:“执政大人在淮南,担了个权臣的恶名,行事却处处小心谨慎,说句不好听的,就像丫鬟管钥匙,虽有大权在手,却处处有掣肘,怕是过得不那么畅快吧?”
徐温倒也直爽:“怎么,二位能为我排忧解难?”
李存勖毫不犹豫地答道:“可以。”
徐温显然是不信的:“年轻人,说到江湖争斗,你们都有两下子。但朝堂之上的事,可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
李存勖道:“朝堂之上,也离不开打打杀杀。只是要看刀柄握在谁手上。执政大人您亲自动手的话,自然人心不服,搞不好还会身败名裂,遗臭千古。可要是换作别人来做,效果就不一样了。”
徐温反问道:“换作你们来做?是不是有些···”
李存勖接口道:“不自量力?”
徐温笑而不语。
李存勖继续道:“若我们只是北漕的打手,说这话自然不自量力。但若是李存勖说这话,您还会觉得是不自量力吗?”